二版序
不老
我這輩子,上班族的歲月只有短短的七年,告別上班族的生活以後就一直是一個「寫作個體戶」。時間真是過得好快啊,自從一九九一年五月底離開報社之後,專職寫作至今,轉眼都已經超過二十年了。
二十年?簡直不敢相信,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記得在好多年以前,當有一些高中生對我說「管阿姨,我小時候很喜歡看你的書」時,我還覺得很驚訝,啊?什麼?我的小讀者居然已經上高中啦?然後,是碰到大學生這樣跟我說,接著,是家長和老師──媽呀,就像大家都說「我們都是被小孩給催老的」一樣,就是說看到小孩長大了,才會想到自己怎麼能不老呢,有時候我覺得我也好像是被小讀者給催老的,我的意思是,只有在想到我的小讀者都已經步入社會,或者為人父母的時候,我才會意識到自己在兒童文學這塊園地原來已經耕耘了這麼久。
與從前的小讀者相認總是一種很愉快的經驗,比方說,有一次在機場,我的行李超重,但是呢──真幸運!工作人員正好是我從前的小讀者,於是乎就放我過去啦(當然,我的行李應該也不會超重太多吧)。
每次與從前的小讀者相認,這本《珍珠奶茶的誘惑》是經常被大家提到的一本。
回想我的兒童文學創作之路,始於童話,但是很快的就感覺到如果光是寫童話還不過癮,我還很想寫少年小說,然後呢在寫了一些少年小說之後,又接著寫了一些兒童小說。「少年小說」和「兒童小說」的區別,主要在於要考慮到主要訴求讀者對象(青少年和兒童)的心智以及生活經驗有所不同。無論如何,一直到現在,童話和小說也就是故事類的文類仍然是我寫作的兩大方向。
小說方面(尤其是少年小說),「成長」一直是我很喜歡的主題,我覺得這個主題是怎麼也寫不完的。雖然成長並不限於發生在青春期,什麼是成長呢?簡單來說,就是在我們經歷了某一件事以後,心態和想法很自然的發生了一些變化,使我們比以往更趨於成熟,所以我們在人生的各個階段當然都會不斷的經歷成長,同時也就是經由一次又一次的成長,我們才會慢慢一點一點的完善自己。但不可否認,青春期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生當中極其特別、也極其重要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中,我們對很多事總是似懂非懂,我們的價值觀也在不斷的調整,心智很容易受到衝激,自然就不時會碰到成長的機會。
幸好我對於青春期的許多感覺至今回想起來仍然是記憶猶新,我想這應該是每一個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家都應該具備的人格特質,因此不管真實的時光如何流逝,在創作中,在文學中,兒童文學作家總也不老。
管家琪
自序
失落和成長
收錄在這本書裡的十六篇少年小說,有八篇曾經配合《幼獅少年》雜誌所企畫的「少年的煩惱」專題,在雜誌上刊載過。雖然說是「配合」,其實也是無意間促成的,起因是〈珍珠奶茶的誘惑〉這一篇。
我很喜歡吃珍珠奶茶。去年暑假,我們家巷口新開了一家小小的冷飲店,招牌飲料就是珍珠奶茶,我幾乎每隔一兩天就去報到。店裡的女孩很年輕,很健美,對人很和氣,東西又弄得很乾淨。我尤其喜歡看她搖珍珠奶茶,像搖雞尾酒一樣,好優雅;後來看到她們買了一台機器,不再用手來搖珍珠奶茶,一種淡淡的悵然之感覺油然而生。
還記得多年前首次看到剝瓜子殼的小工具,倒不覺得「悵然」,只覺荒謬:所謂「嗑瓜子」,瓜子本來就是應該用手來剝殼,再配上熱茶或熱咖啡才有味道嘛,若是還有好友、好書或好電影相伴,那就更理想了,那種省事的小工具真是殺風景!
而珍珠奶茶呢,我完全能夠了解站在做生意的立場,要搖一整天確實很累人,用機器替代人工實在是無可厚非,何況,老實講,機器搖出來的風味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只是——我就搞不懂,為什麼當我第一眼看到那台搖珍珠奶茶的機器時,就是有那種悵然的感覺?
或許是有感於現代生活中,有「人味」的東西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愈來愈少了吧。這何嘗不是一種失落感?
於是,我把這種感覺寫進了故事裡。
回憶自己和一些朋友們的少年歲月,的確是充滿了不少的失落,但隨之而來的,即是成長。「成長」的主題本來就永遠寫不完,青春期的成長,更有數不盡值得描述、值得刻畫的題材。
在我少年時期,最痛恨聽到大人說:「唉,還是像你們這樣,當學生最好了,無憂無慮。」開玩笑,我們怎麼會無憂無慮呢?我們的麻煩才多呢!我常想,說這種話的人,要不是言不由衷,就是忘了自己是怎麼長大的。
根據《幼獅少年》所做的問卷調查,將少年的煩惱概分為「環境」、「健康」、「學業」、「個性和心理」、「發育」、「長相」、「人生」、「物質」、「交友」、「家庭」、「兩性」及「安全」第十二項,這本書裡所收錄的短篇少年小說,泰半也都是環繞這些概分的項目來發揮。當然,大家在看這些故事的時候,不必去「找」故事主題是講哪一個煩惱?只要單純的當成小說來看就行了。
任何人都不是單獨存在的,不管是出於自願或非自願,我們總會不斷跟許多的人事物產生牽牽絆絆;任何問題或是煩惱也是一樣,在一個凸顯出來的問題背後,一定還有許多相關的問題和隱藏的因素。對於所謂的「創作動機」和「創作意念」,我向來不願談得太多,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與讀者的心靈相碰撞」(我有一個好朋友認為,這是評價作品好壞的重要標準,我極有同感)。
我想強調的是,在小說虛構的情節中,有我真實的情感,和年少的記憶。我並沒有忘記自己是怎麼長大的。
管家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