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沒有一條回家的路,比這條更艱難:不僅要跨越地理意義上的海峽,還要跨越現實政治的鴻溝;不僅要縮短千山萬水的時空,還要彌合心靈情感的裂痕;不僅要承受自然界的淒風苦雨,還要擺渡人性的激流險灘。
臺灣開放返鄉探親後,高秉涵懷抱一罈罈臺灣老兵的骨灰,用孱弱的臂膀和柔軟的感恩之心,護送一縷縷孤魂重回故園。八千里路雲和月,是一卷蒼茫的鄉愁畫卷,蜿蜒著遊子的愁腸;二十五年悲與欣,為一百二十多個「臺灣老兵」鋪就了回鄉路……
一個相同的夢境常常訪探高秉涵的夜晚:他每次返回山東菏澤老家,一下飛機,鬨然擁上一群手持鮮花的接機人,一一握手,仔細端詳,發現這些面孔,竟然都是他送回來的骨灰罈上的臺灣老兵的照片,他們都從九泉之下趕來歡迎他呢……
高秉涵,原籍山東菏澤。十三歲那年,他跟隨國民黨軍隊逃亡到臺灣,曾作為軍事法官,服役於駐金門部隊軍事法庭,國民黨員,八十多歲。
作為從大陸撤退臺灣的近百萬國民黨老兵中的一員,他對這群「無根的蘭花」的漂泊之痛,感同身受。一次偶然的承諾,把他推上了抱送臺灣老兵骨灰回歸大陸的征程。千回百轉的顛簸,千辛萬苦的探尋,鋪就了一條超越現實政治的回鄉路。
二○一二年,高秉涵作為第一位臺灣人士,榮登中央電視臺年度「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組委會給高秉涵寫下這樣一段頒獎詞:海峽淺淺,明月彎彎。一封家書,一張船票,一生的想念。相隔倍覺離亂苦,近鄉更知故土甜。少小離家,如今你回來了,雙手顫抖,你捧著的不是老兵的遺骨,一罈又一罈,都是滿滿的鄉愁。
如今,人們對他的另一個身分──安魂者──更加熟知。
高艷國‧趙方新
從《中國老兵安魂曲》到《安魂天涯路》
二○一六年九月二十八日,恰逢中國烈士紀念日,由中國作家雜誌社和山東文學社主辦的長篇報告文學《中國老兵安魂曲》作品研討會,在山東濟南市舉行。「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常務副會長黃傳會、《中國作家》副主編高偉、山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葛長偉、譚好哲、許晨以及作家肖立軍、郭艷、汪雪濤、朱建信、張麗軍、馬兵、張立國等三十餘人出席了研討會。與會嘉賓就《中國老兵安魂曲》一書的時代意義及文學價值進行熱烈研討。我們三個老兵也分別從山西、山東和臺灣專程趕往濟南研討會場,以表達對這部《中國老兵安魂曲》能順利出版的感恩和感激。希望在有生之年裡,我們三人能繼續多發出一些光和熱,為那些無名英烈找到自己的真實姓名,為那些有家歸不得或無家可歸的遺骨,找到他們回家的路。
與會的專家學者一致認為:《中國老兵安魂曲》是一部感情真摯、思想深邃、有溫度的報導文學。全書將古老的歷史背景和複雜變幻的現實融合在一體,使敘事有了史詩之美,將一支交織著人性與命運、苦難與道義的安魂曲演繹得氣勢磅 、感人至深。全書所關注的題材,是一個過去報導文學作家較少涉及的領域,體現出作者強烈的人道主義。全書構思包容宏達,結構獨特完整,呈現出當下報導文學創作挖掘出生命的正向能量,深具文學價值和時代意義。
據我所知,兩位作者自二○一四年四月間開始,即輾轉山東、山西、浙江、湖北等十幾個省縣市深入採訪。二○一五年三月間,我前往浙江奉化出席清明文化論壇時,作者之一的艷國還追往奉化,同年四月我返回故鄉菏澤掃墓時,艷國便追往菏澤,同年八月間,我送老兵骨灰到武漢時,艷國又追往武漢陪伴。為的是多了解一些我如何進行安魂歷程和苦辛過程。
歷時兩年,兩位作者在掌握翔實材料的基礎上,將我們三個不同時代、不同空間、不同身分、不同黨派的老兵,運用深情的筆調,圍繞著安魂這一主題,用關愛的細心,用勤快的腳步,用真實的筆調,寫出了我們為沙場戰友、為無名英烈、為無家可歸的遺骨,找姓名、送陣亡通知書、送靈骨回故里的故事,誠屬一件費盡心血的大工程。
兩位作者再三強調,寫這本書的主要原因,是受到我們三位老兵故事的感動,幾乎含著眼淚,寫下此書,他們覺得三位老兵不僅為烈士遺骨安魂,也是為當下的中國人安魂,三位老兵尋找無名英烈的過程,也是安頓我們自己靈魂的過程,所以在整個創作歷程中,兩位作者自身的靈魂也得到了淨化和提升。
著名報導文學作家,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常務副會長黃傳會認為:為老兵安魂,雖是二十一世紀大歷史中的小插曲,卻也是在為中國社會因漠視無名英烈而贖罪,所以為無名英烈安魂,已成為我中華民族的不朽豐碑,於此烈士紀念日之際,舉辦長篇報導文學《中國老兵安魂曲》作品研討會,以文字的形式緬懷先烈,以討論的形式憧憬未來,尤其具有特殊的人道關懷精神。
《中國老兵安魂曲》原係將山西王艾甫、山東鄭沂家和臺灣高秉涵等三個不同時空地區、不同身分、不同黨派的老兵安魂事跡,同時併陳的一部大書,因篇幅所限,爾雅選擇了屬於我個人部分在臺灣單獨出書,公諸於臺灣社會,以期讓臺灣社會大眾進一步了解流落臺灣逾一甲子的老兵,其無家無室的心酸與孤苦,但願全體同胞發揮大仁大愛,來協助這些孤老的健在者與孤獨的往生者,都能夠走向回家之路,成全老兵落葉歸根的宿願。
於此,也讓我向爾雅出版社說一句謝謝。
高秉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