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少女 影劇小說（2）：十七歲的領悟

序幕

紅色、黃色的燈籠一排排高懸在天花板上。

莊嚴的神像威風凜凜地羅列在神龕，龕前大殿香火鼎盛，雪白的爐煙龍飛鳳舞，裊裊飄散。

寫著斗大「天上聖母」四字的匾額被擦得發亮，氣勢雄渾地俯瞰著濟德宮。身著袈裟的師父與誦經師們站在殿上，準備著一年一度的中元普渡法會。

「師姊，辛苦了。師父，辛苦了。今天都靠你們了。」金勝在穿著金色道服，意氣風發地從內殿走出來，一一向師父們致意。

「金老師，上報紙了，讚耶！」信徒拿著報紙興沖沖地跑到金勝在身旁，指著上頭半版的大篇幅報導。

「趙金火高票當選」的標題映入眼簾，配圖是趙金火與金勝在、謝雅真在濟德宮裡拍攝的合照。金勝在看著那篇報導眉開眼笑，笑得合不攏嘴。

「謝謝啦！託福託福，都靠你們牽成啦！」金勝在拍了拍信徒的肩，喜孜孜地走出濟德宮。

廟埕裡，滿滿的供品一字排開，擺了好幾十桌，來來往往的信徒絡繹不絕，人聲鼎沸。今年的中元普渡法會比往年的更熱鬧、更盛大，信徒人數也足足翻了好幾倍。

「金老師，這是我們議員送的，多謝你幫忙。」兩名黑衣圍事扛著個「普濟群生」的裱框字畫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對金勝在連聲道謝。

「沒有啦，議員能當選也是大家的功勞。」金勝在雙手合十，樂呵呵地回禮，笑得更加開懷。

「齁，連Alice都送了花籃來，現在還有議員的字畫。」阿修趕緊跑過來從圍事手中接過字畫，放在歌壇小天后Alice送的花籃旁，滿意地看著將廟門口擠得滿滿當當的賀禮。

好風光啊！他們濟德宮這下真的出頭天了！阿修不禁挺了挺胸膛，覺得好有面子。

「師兄！」忽然，有幾名穿著同款橘色制服的婦人叫住阿修。

「什麼事？」阿修趕緊跑過去，胸前的紅色護身符晃呀晃的。

「師兄，拍謝啦，請問一下，我們如果想要讓工廠生意更好的話，是不是要在工廠裡再拜一次？」

「一般我們這邊拜就可以了啊。沒關係，如果妳要誠心誠意的話，工廠再拜，簡單拜就好，就這樣。」

「好，多謝師兄，謝謝。」

送走了信徒，阿修興高采烈跑過去找金勝在。

「金老師，你看今年信眾真多，生意一定超棒，我們是不是要……」他雙眼亮晶晶的，用手指比了個鈔票的手勢，和阿宏一起圍著金勝在。

「切，你們不要學這種壞習慣，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金勝在搖頭，才不吃他們這套咧。

「小氣！」阿宏低聲咕噥，突然想起了什麼，四處張望。「金老師，仙姑咧？」

對吼，小真咧？金勝在目光跟著搜尋，不過參加法會的人太多了，到處都沒看到謝雅真的身影。

「沒看到人，不然你去找找看。」金勝在向阿宏交代，轉頭又囑咐阿修：「阿修，

時間差不多了，整理一下準備開始了。」

「好。」阿修和阿宏同時跑掉。

金勝在雙手負在身後，隨意走了幾步，眼睛一抬，看到一個穿著白衣道服的身影在板凳上打坐，胸前還掛著念珠項鍊，眼睛閉得緊緊的。

夭壽，好好一個仙姑居然坐在這裡睡覺？真不像話。

「欸，小真，妳早上沒睡飽在這裡睡喔？」金勝在過去，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什麼睡？事情都我在處理，我在管秩序啦。」謝雅真盤腿坐在椅子上，雙手食指與拇指彎曲，在膝上打著漂亮的手結，閉著雙眼回答。

「管蝦米秩序啦？妳管秩序也要起來活動一下啊，不然大家還以為妳躲在這邊打瞌睡咧！」

什麼打瞌睡？只有金老師才會這麼異想天開。

謝雅真睜開眼睛，沒好氣地瞄向金勝在。

「我每次講妳兩句，妳就給我臉色看。」金勝在手插腰，才想好好訓話，不遠處突地傳來一陣騷動。哐噹！砰！轟！好幾張桌子上的供品被砸落，椅子也被踹倒，看熱鬧的人群自然而

然圍成一個圓，圓圈中央傳來陣陣咆哮。

「是我的！都是我的！」一個年幼的男孩發出不屬於孩童的嘶啞嗓音，朝著四周忿忿大吼。他的臉色蒼白，眼白充血上吊，四肢狂揮猛踹，嚇傻了圍觀的眾人。

「怎麼會這樣？」

「快抓住他！」

男童的媽媽試圖抱住兒子，卻屢屢被掙脫，阿修一個箭步衝上前幫忙壓制。

謝雅真從板凳上跳下來，越過重重人牆，走向小男孩。

「仙姑來了、仙姑來了！」廟埕前的信眾立時讓道，為她開出一條路。

她昂首闊步、氣宇軒昂，身上的白色道服輝映著頂上豔陽，令她整個人彷彿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金光。

「臭小孩，不用妳管！」一看見她的身影，小男孩躁動得更加厲害，揮舞著雙拳不斷掙扎，神情中隱約帶著一絲害怕。

謝雅真瞇起雙眼，凌厲地瞪視著小男孩。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高舉右手，彷彿將全身力量匯聚在掌心，重重地往小男孩天靈蓋一拍，大喊：「退開！」

小男孩瞬間失去意識，應聲倒下，心急如焚的母親一把將小男孩摟進懷裡，滿臉全是急出的淚水和汗水。

一道趁亂造次的暗影在謝雅真的怒視下悄悄飄散。

「這位媽媽，我們中元普渡是在祭拜好兄弟，這小孩子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事，氣場比較弱，才會惹到好兄弟來附身，他最近是有怎樣嗎？」金勝在趕忙過來安撫男童母親，同時轉頭向阿修交代：「阿修來，幫忙一下，先把小孩抱進去休息啦。」

「好。」阿修立刻抱起小男孩，小男孩感受到震盪，緩緩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開了一道眼縫。

看見孩子醒了，媽媽安心了，但金勝在所說的話卻令她悲從中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我先生是做消防員的，前陣子過世了……小孩還沒習慣，所以，今天他就穿著他爸爸之前送他的衣服，想要給他爸爸看……」

眾人定睛一看，小男孩身上果然穿著成套的消防制服，可無論制服色彩再如何鮮豔，都喚不回已逝的亡魂。

是不是因為小男孩捨不得爸爸，滿懷傷悲，所以才會惹來好兄弟趁虛而入呢？四周同時陷入一陣靜默，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心疼。

謝雅真看著傷心欲絕的婦人，不禁也有些難受。

小男孩的消防帽狼狽地躺在地上，沾滿塵土，就如同小男孩蒙塵的心。

「弟弟，你是不是想要和爸爸一樣？」謝雅真彎身將地上的消防帽撿起，仔仔細細地拭淨。

「嗯。」小男孩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卻十分用力地點著頭。

「那你就要變得很勇敢。」謝雅真將消防帽戴到小男孩頭上，堅定地朝他點頭，為他打氣。「你要很勇敢，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要保護好媽媽，這樣爸爸就會覺得很驕傲，知道嗎？」

「好。」聽見自己能讓爸爸驕傲，小男孩點頭點得更加用力，彷彿下定決心。

謝雅真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自內心地對小男孩微笑，周遭突然響起如雷掌聲，鬧哄哄地朝著她鼓掌，還有人吆喝著「仙姑好棒」。

這哪招？怎麼這麼尷尬啦？

她才想挖個地洞逃走，金老師彷彿還嫌這樣不夠尷尬似的，又開始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我們仙姑是帶天命，英雄豪傑自天生。各位信眾，以後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可以來濟德宮，聽仙姑來幫我們開示。」

居然連英雄豪傑都扯出來了？好想昏倒……她快步離開，也不知道是衝得太急還是怎樣，今天從一早就被她刻意忽視的不適卻以腹部為圓心，漸漸擴散至四肢，令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暈眩。

天旋地轉，眼前好似一片白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楚……

不是吧？難道她真的要昏倒了？

她急忙伸手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砰！她摀著肚子，整個人無法控制地倒下，猶如斷線傀儡般，瞬間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與意識。

「仙姑？」

「仙姑、仙姑！妳怎麼了？」

「叫救護車，快點！」

濟德宮陷入一陣前所未有的慌亂。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響，將躺在擔架上的女孩搖搖晃晃地顛簸至醫院急診處。

「小真、小真！」金勝在急急忙忙地跟在擔架後頭，慌張地填好掛號資料，萬般焦急地看著謝雅真被推進急診室裡。

「護士小姐，她是怎樣？」好不容易等到謝雅真做完檢查，金勝在跑到病床旁，急切地問護理師。

「她應該是熱衰竭，補充一下電解質就沒事了。」

「小真、小真……有沒有事？」他還是不放心，一聲聲喚著病床上的謝雅真。

「肚子很痛……」她矇矓地睜開雙眼，臉色和唇色都白得不像話。……

「她說她肚子很痛。」金勝在趕忙喊來護理師。

「妳是上腹部痛還是下腹部痛？不然我再請醫生過來看。」護理師低頭詢問。

「不用，我……我是那個來啦。」她虛弱地摀著肚子，若有似無地瞥了金勝在一

眼，總覺得有點難為情。

啊？金勝在愣住，護理師會心一笑。

「不然請你暫時迴避一下，我幫她看看。」護理師貼心地拉上隔簾，將金勝在阻隔在外面。

「宇軒、宇軒！」同時間，急診室裡又推入一床病人，病人的家屬尾隨推床，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

謝雅真渾身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十分無奈地聽著急診室裡，那些關於生離死別的悲愴聲響。

唉，人生總有無法言傳的痛，像是生理痛，加上一年一度的濟德宮年中慶。

她是謝雅真，今年十七歲，是個仙姑。

這就是她的日常。

序幕

紅色、黃色的燈籠一排排高懸在天花板上。

莊嚴的神像威風凜凜地羅列在神龕，龕前大殿香火鼎盛，雪白的爐煙龍飛鳳舞，裊裊飄散。

寫著斗大「天上聖母」四字的匾額被擦得發亮，氣勢雄渾地俯瞰著濟德宮。身著袈裟的師父與誦經師們站在殿上，準備著一年一度的中元普渡法會。

「師姊，辛苦了。師父，辛苦了。今天都靠你們了。」金勝在穿著金色道服，意氣風發地從內殿走出來，一一向師父們致意。

「金老師，上報紙了，讚耶！」信徒拿著報紙興沖沖地跑到金勝在身旁，指著上頭半版的大篇幅報導。

「趙金火高票當選」的標題映入眼簾，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