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是塊美麗、雄偉、寂靜、富有大自然神力的奇妙土地,在這壯麗又蒼白的青藏高原上,有著令人起敬、白雪覆蓋的喜瑪拉雅山大屏障,濃密的森林,荒涼乾燥的北方大平原以及望而生畏的茫茫大漠。人類對此生存環境挑戰的反應,加上源自印度佛教的傳承,以及藏族人民生動的想像力,交融組合而產生了富於色彩明暗對比的藏傳佛教——一座富含自我轉化藝術之美的真正寶藏。而極富特色的藏傳佛教故事則是其中的一朵迷人的奇葩。
藏傳佛教及其佛教故事給人以特別的感觸和深刻印象:
一、恪守本民族的宗教傳統。人們偏向於用一種充滿色彩、華麗、豐富、美麗和抽象經驗的宗教,彌補他們簡樸的日常生活所缺乏的部分,雖然將本土的佛教與從印度等地輸入的佛教合而為一,但始終不渝、全心全意地護持他們自己的傳統。例如,藏傳佛教的金剛乘與印度及我國漢傳佛教的禪定有許多相似之處,均本著「性空緣起」、「無常」等基本義理,修行以「果」(內在佛性、法身、究竟實相)為「道」,但是西藏修行方式卻複雜且豐富,不像基本的禪宗修行以澄明的禪坐為主,即「靜禪」。西藏人透過外在的善行強烈地表達他們熱誠的信心,執著的追求和不滅的希望。所有這些行動都是「動禪」,包括他們做千百萬遍大禮拜,念誦利他祈禱文,唱誦百萬遍咒言,觀想禪修本尊;作精巧的身體瑜伽輔以生物能呼吸技巧;使用轉經輪、念珠和其他能令人專心的設備,如掛起經幡,刻嘛呢石,繞行聖地,點燈;背誦和抄寫經文以及佈施乞者。致力於這些修行,希望能淨化心識,達到開悟,並且助所有眾生從因果輪迴的迷惑痛苦中解脫出來。
二、口授傳承和轉世,用世世相承的環鏈來表達佛法的傳續,強烈表達他們追求生命的智慧和永恆。佛教國家,一個人的名字有精神上的意義,易為眾生辨認和崇信。基於神秘與實際的理由,成就者的名字一直很重要。漢地常說菩薩化身或示現,藏地謂之轉世。轉世是一種古老而受尊敬的教義,人們用這種特殊的教理來弘法。同時,人們認為,精通佛教經典與口授密續心要同樣重要;尊崇本尊與尊崇上師同樣重要。這能使人更真切地感觸到佛和佛法的存在。
藏族在傳統上對不斷轉世的上師和賢者要加以認證。而這些轉世喇嘛常保留他們前世的人所周知的名字。十九世紀大圓滿上師巴楚仁波切,他個人的軼事非常豐富,就是一個例子。
三、將佛法、經典、神話和真實的佛教人物軼事揉合起來。藏傳佛教故事中,神足通、他心通、天眼通和天耳通並非不常見,要從想像中去辨認事實變得十分困難。譬如,傳說達賴喇嘛乘著備受尊敬的黑頸鶴背上,從一個寺廟飛到另一個寺廟,這種黑頸鶴是稀有的品種,僅繁殖於西藏。人和鶴是真實的,但「飛行」之事則無可也無需考證。另一方面,神話在傳遞種族的知識上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未有文字前的藏族人很早知道他們的族譜中有一隻猿猴,那是一千五百年之前,他們民族創始的起源:一隻神聖的猴子和一個穴居的、發情的紅麵食人女妖,二者快活地結合生下六隻紅面的子孫。口述傳統故事的細節真實性根本毋須認證。
地理因素和歷史的準確性幾乎不影響有靈感的講故事者以特殊方式達到預期的效果。無數神奇的佛教本尊在一般藏人日常生活中從未停止扮演角色。即使事物不真像他們表面看起來的樣子,但我們依然強烈地感受到他們是真實的。神通和修行煉丹術在古西藏時並不稀奇,修行者和瑜伽士有超自然的能力。喜瑪拉雅山麓,一些高深的西藏禪修僧人僅賴礦物粉末和水為生;即便現在,一些喇嘛仍然明顯地向科學家示範他們能將呼吸及心跳停止30到40分鐘甚至更長,這種能力是透過瑜伽控制心識的技巧——一種似乎是不可能的特技表演;有許多且不尋常的瑜伽的修行可以避免疾病及早死,延長壽命,轉識到其他存在形式,導致下雨打雹和轉化毒物等也是事實。
四、展現女性在佛教中的特殊作用。所有西藏的比丘都是男性,但並非所有佛教上師都是男性。例子不勝枚舉,如八世紀在西藏的依喜措嘉是蓮花生大士首座弟子、法嗣和傳承持有者。那洛巴的明妃尼古瑪(Niguma)以及空行母蘇卡悉地(Sukkhasidhi)則是香巴噶舉傳承的源起。年輕的西藏牧羊女久嫫曼摩是一位尋寶大師。秋基卓瑪祖母是止貢噶舉的最初祖師。瑜伽女瑪姬拉准是帕當巴桑傑直接傳人,西藏施身法傳承之祖等。
度母是西藏最普及的本尊,就像觀音、文殊在漢地一樣。智慧經典《般若波羅蜜多經》勸人尊敬女性為智慧的化身。般若波羅蜜多被觀想成女性形態的本尊,是空性的擬人化,乃諸佛不生不滅之母。已圓寂的西藏禪修大師卡盧仁波切一世曾說:女修行者在金剛乘中常比男性進步更快,因為女性的直覺廣闊度和感受性較大。蓮花生大士(第二佛)說:「男性、女性,沒有大差異。但是在發展開悟之願(菩提心)時,生為女性較偉大些。」
五、推崇深受人們景仰的瘋狂智慧。西藏精神知識的傳統,名為金剛乘,起源於古印度開悟的瑜伽士和「神聖的狂者」,這些「瘋狂智慧」(Crazy Wisdom)的持有者是一些神聖的愚者,他們藐視猜測的理論以及制度化的宗教形式,自由自在,稱作悉達(Siddha)或大成就者。他們表現出開悟的絕對自在。這些粗鄙崇高的狂徒將他人從迷惑、社會禁忌、虛偽道德和所有心靈枷鎖中解救出來。
瘋狂智慧是光明清澈的一種更高形式———因它透視每樣事物。它是一種更美妙、更高層次的悟性,乃以敏銳的現觀為基礎,直探事物的實性(以及它們的外相),這種高尚的諷刺藉著一種深邃的幽默感揭露出來,強調所有事物內在的莊嚴與平等。瘋狂智慧是心靈無拘無束本質的一種縮影,神秘的大成就者所顯示的幽默與無禮行為,有效地將沉睡者喚醒,打破世間迷惑顛倒。密勒日巴曾唱道:「我的傳承是瘋狂的:因虔敬而瘋狂,因實相而瘋狂,為正法而瘋狂!」
六、承續西藏悠久的口述傳統。西藏絕大部分的學習是靠記憶背誦。佛教僧群的每一成員都必須記憶大量的經典和祈禱文,他們當中許多人都必須參加整日複雜儀規的修法或漫長典型的辯論,都要依靠引經據典。而且,徹底地?熟開悟大師的傳記和口述傳統的豐富知識,更是每位喇嘛教育的基礎之一。除了受過專業教育的僧人外,尚有巡遊各地的職業說故事者,被叫做「喇嘛嘛呢士(Lama manis)」,他們所說的道德故事為那些文盲的聽眾,提供無窮盡的快樂泉源。另一類游唱詩人叫做「巴哦(PaWoS英雄)」,他們是靈媒,藉由神或英雄附身來?述他們的故事。因此他們進入英雄道,賦予自己某些比他們平常更偉大的力量。這些故事的?說有助提升人民的道德標準。
在藏區,本土的口述及書寫傳統早在佛教開始之前就存在。我們今日所熟悉的藏文學語言創於七世紀。為了佛教傳統完全地傳承,喇嘛仍必須從口述傳承的具德喇嘛處領受佛教經典和教法,藏文叫做「龍(Lhung)」,意思是口傳或者口頭授權。乃至今日,許多古代唱誦法本以及歌謠、祈請文的曲調,經過數代師徒口耳相傳,仍然保留著。還有所謂的喇嘛舞,實際上是一種有紀律的修行方式。而且,開悟自然流露之歌(杜哈Dohas)至今仍被修行傳承的人們繼續即席唱誦。還有六字真言,它以無窮的含義,神秘和不可理解的力量,千百年來被無數人不停地吟誦和傳唱。口述智慧的傳統就像宇宙之蛇歐羅布羅其(Ourobouros)?熏永遠地自我餵食、自我補充、自我繁殖。
藏區給人的誘惑、震撼和激勵,藏傳佛教的神密、神奇和偉大,足以成為我們編緝這本故事集的動力和理由。
作為藏傳佛教文化的一部分———藏傳佛教民間故事在內容上已兼具上述特點,同時在表現方式上又有故事本身的特點:1.是教學的故事,寓教義於訓誨、教授、勤戒和娛樂之中;2.帶有精神上的意義,這些故事展示了一個宇宙光明的景象,展示基本美德、普遍的責任、內在的滿足、愛與和諧、幽默與希望、園滿自在與救度等,給人們以精神上的加持;3.不只描述某些事情如何發展,也?述事情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揭示人類本性和出世間的某些景象,將聽眾(讀者)帶入一個探求未知,思索、省悟的和充滿希望的世界。
從故事的具體內容來看,主要有:教義教學、道德訓示故事;淨土和轉世的故事;女神、婆羅門徒、學者和麻瘋病人的故事;揭露因果法則、業力連鎖的公正故事;有關寺廟、兒童、遊牧部落、監獄、魔鬼以及精靈的故事;朝聖者及聖賢、聖物和避邪物、神通、詛咒、治病和復活的故事;歷史逸事;有關比丘、比丘尼和尋常百姓、動物及夢的故事;騙子、寶物遺失及覓得的故事;頓悟和其他開悟經驗的故事;詩,純淨的智慧,哲理的沉思,心靈的洞察與探究故事;神、本尊、上師,餓鬼和巨人,詩人和瑜珈士的故事;賢者與罪人,達賴喇嘛,山區的雪人,喜瑪拉雅山的藍綿羊、牛,忠心的動物以及其他……。猶如豪華筵席上一道道美味的菜肴,應有盡有。
本集收編的故事是口述傳統佛法故事中現存的一部份。每個故事都由博學且有成就的喇嘛所講述,或選自著名的史記、傳記等。選編時,在內容及文辭上基本保持了原貌,忠實原義,僅增加了加強閱讀直觀效果的圖片,使之更具有形象性;在編排體例上,大致以事件發生時間或是故事開始流傳的時間順序來安排,從側面和縱向展現藏傳佛教的發展軌跡。這些民間故事通俗易懂,以心傳心,逐漸灌輸智慧與慈悲,易於被人接受、憶起;無論是?事、吟唱,還是哲理,都簡短扼要,又富於變化,可讀可講,足以引起聽眾的興趣。
推出藏傳佛教故事的目的,在於通過保存和傳播崇高的佛法教導(如此即使最世俗的人也會受到薰染),以激發、教導、陶冶和娛悅人們,最終引領人們達到開悟。因為它們是最具普遍性的故事,超越任何特殊文化或宗教的關聯,令所有眾生在大圓滿的光明中覺醒。
願佛陀加持於你,開啟生命智慧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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