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中了蛇毒,遍尋名醫也無法治癒,不僅渾身瘙癢難耐,還變成了娘娘腔。更可怕的是,到了蛇換皮的季節,他居然也像蛇一樣蛻下一層皮來。
一天,他找到了爺爺——精通靈異之術的馬岳雲老人,卻不是為了驅鬼,而是為了救一條竹葉青。
被蛇所傷,還要拼命救蛇,這裡面究竟有何用意?
清明時節的夜路,一個撿紙錢的姑娘,一場露水的姻緣,一段人鬼之戀,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很多人在抱怨心愛的人時,總喜歡說「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既然欠下了,就要去還,「欠命還命,欠錢還錢」。可是,來向你討債的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隻想吃人奶的豬崽,你會怎麼辦?
半仙捉鬼,惹了人命官司;少女懷春,竟然夢中受孕。這是人為,還是冥冥中的註定?
……
午夜零點,百鬼夜行。
竹葉青
1
零點。
「小時候都用過算盤吧?」湖南同學笑道。
我們紛紛點頭。小學時候算盤課是數學科的一部分,上過學的幾乎都擺弄過。
「關於算盤的來歷,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元前六百年,據說中國當時就有了『算板』。古人把十個算珠串成一組,一組組排列好,放入框內,然後迅速撥動算珠進行計算。算盤究竟是何人發明的,現在無法考察。今天的故事有一些關於算盤的內容……」
文歡在的媳婦嘲笑道:「自己的腿都被一目五先生弄癱了,還厚著臉皮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文歡在尷尬地笑了笑,問爺爺:「那麼剩下的一目五先生怎麼辦?」
我問道:「一目五先生將你的腿弄成這樣了,你不恨它們嗎?」
文歡在嘆了口氣,滿臉愁容道:「都已經成這樣了,我還能怎樣呢?就算我把它們置於死地,也不能讓我的腿復原了。何況……一目五先生也是沒有辦法。」他轉頭向爺爺道:「馬師傅,您儘早幫助一目五先生投胎轉世,別讓它們再害人了。」他一臉的虔誠讓我感動,沒想到這樣一個人也有著豁達的胸懷。
爺爺看了看竹床陰影下的圓圈,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道:「一目五先生恐怕是不能投胎做人了。」
文歡在和我異口同聲地問道:「為什麼?」
爺爺終於說漏了嘴:「算盤算的。」
文歡在驚問道:「算盤算的?那是什麼算盤啊?」
爺爺會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共同保持緘默。
文歡在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來,也不在意,盛情不減地邀請我跟爺爺進屋喝茶。
爺爺擺擺手道:「喝茶就不用了,我老伴在家等我和外孫回去吃早飯呢。漏斗先放你這裡了,等這些害人之物曬乾了,你再還給我。麻煩你媳婦在地坪裡照看兩天,別讓村裡其他小孩亂碰這些不乾淨的東西。竹床今天晚上就可以收進屋。還有,那盆月季還放在你家裡,幫我拿出來。」
我一聽月季在這裡,心頭一驚。來這裡之前我還叫奶奶幫忙照看呢,沒想到被爺爺帶出來了。文歡在媳婦進屋,果然捧出我的月季來。
告別文歡在和他的媳婦之後,在回來的路上,爺爺告訴我說,他昨晚找到姥爹留下的算盤之後,一個人在我的房間裡計算了整整一個晚上。也許是因為之前見了一目五先生,也許是因為算盤的惡氣,爺爺看見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便用手摸了摸我的臉。
難怪我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聽到劈哩啪啦的算珠碰撞聲。
爺爺用姥爹留下的算盤不僅算到了陰溝鬼躲藏的地方,還算到了一目五先生將有劫難。
爺爺順著劫難的提示算下去,終於得知那晚根本沒有所謂的南風。
於是,爺爺沒來得及叫醒我便走了。
他走的時候順手拿走了家裡的漁網漏斗和我的月季。
爺爺說,既然一目五先生在文天村出現,那麼陰溝鬼暫時躲藏的地方自然離文天村不會太遠。他根據算盤的提示,沒有費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那條臭水溝。那條臭水溝的源頭是一個新建不久的釩礦廠,釩礦廠將工業污水從這條臭水溝裡排出。
後來,文撒子告訴我們說,他當初並不知道女鬼勾引他有什麼陰謀,但是他曾在釩礦廠打過一段時間的工,熟悉釩渣的氣味。文撒子知道釩渣是有毒的污染物,人喝了輕則得病,重則喪命。所以他藉口說一定要喝酒,並且在跟女鬼一番翻雲覆雨之後,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脫身而出。
如果是爺爺一個人去,也許陰溝鬼們根本不害怕,但是帶著我的月季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爺爺帶著月季的靈感來自於獨眼,因為獨眼說過,當它生前的親人來到小茅草屋裡尋找屍體的時候,陰溝鬼們害怕得紛紛跳進茅草屋後的陰溝裡。如果是爺爺加上月季,陰溝鬼們會比遇到獨眼的親人還要害怕十倍。
當爺爺捧著月季來到釩礦廠的排水溝之前,陰溝鬼早就急急忙忙跳入了水溝裡。而爺爺所要做的,不過是用漁網漏斗將變化為水草模樣的陰溝鬼們一一打撈起來,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曝曬。
我半信半疑地問道:「陰溝鬼們能將一目五先生控制住,怎麼會這麼弱呢?」
爺爺笑道:「控制不是靠力量的大小,一目五先生之所以被陰溝鬼控制,是因為一目五先生的心被它們控制了。人也是這樣,任你有再大的能力,但你的心被人控制的時候,你也只能任由耍心術的人操控把玩。」
我問道:「它們不是要跳出輪迴嗎?難道沒有一個陰溝鬼跳出輪迴?」
爺爺笑道:「如果螞蝗說牠們要跳出水田,從此不再依靠吸人血生存,你會相信嗎?」
我當然不會相信螞蝗能跳出水田,更不會相信螞蝗能不依靠吸血而生存下來。
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全然沒有注意到後面緊緊跟著一個面容俊秀的男青年。如果後面跟著的是悄無聲息的影子,也許會引起我和爺爺的注意,可是後面如果傳來的是腳步聲的話,我們一般不會太留意。因為這時已經是早晨八點多了,扛著鋤頭去田裡幹活的,提著木桶出來洗衣的,揮舞著長鞭出來放牛的人都在鄉村的小路上各自忙碌。一兩個人同路而行,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我問爺爺道:「你既然找到了算盤,怎麼沒有算一算《百術驅》現在在哪裡呢?」
爺爺解釋道:「我的道行不及你姥爹的一半,如果是他,肯定能算出來;但是我不能,我必須依靠時間來算。」
我知道爺爺的意思,比如人家的雞、鴨不見了,要給爺爺提供丟失的時間才行,而爺爺找到陰溝鬼的所在地,自然也是依靠一目五先生提供的獨眼出事的時間或者文歡在被吸氣的時間。但是我不知道《百術驅》被偷的具體時間,所以爺爺無從算起。
我又想起了那個夢。難道那個夢的意思就是姥爹是靠算珠來看世界的?他踮起腳來看爺爺的房子,難道是因為他知道了老房子要被拆的命運?姥爹也對這間老房子依依不捨嗎?
剛剛翻過文天村和畫眉村之間的山,我就看見奶奶遠遠地站在家門口朝這邊眺望。我忙舉起手朝奶奶揮動。
這時,一個娘娘腔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你們就是馬師傅和他的外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