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隱秘的湖南村落,本應山明水秀,卻不斷陷入一場場詭異的氣氛裡……
陰森的環境,詭異的周圍,匪夷所思的事件接連發生……馬屠夫接二連三夭折的兒子,不斷淹死的村民,新婚就穿著嫁衣上吊的新娘,沒有呼吸的活人,行為怪異的妻子,燒不好的紙錢……
深埋在峽谷中的簸箕,到底隱藏著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一個家庭又怎樣一步步失去心智、甘心赴死?房樑上懸掛的穿著如血嫁衣的女人,又掩藏著怎樣的恐怖面容?在如花似玉的妻子身上,為什麼永遠散不去女兒紅濃鬱的酒氣?而當村民燒紙錢的時候身邊又有誰的存在?又是誰導演了這一幕幕詭異的場景……
一個個謎團讓村民不斷陷入精神恐怖的極限,在坊間流傳的恐怖傳聞一次次侵擾著村民的內
心,是的,它們,隱藏在仍然未知的恐懼中,步步逼近……
而現實中,卻只有一對爺孫能夠洞察詭異的秘密……
簸箕
1
大三的時候,學校宿舍做了一點點變動,我們宿舍原本空一床位,所以搬進來一個湖南的同學。這位同學的肚子裡裝滿了離奇古怪的故事,但是他有一個奇怪的習慣,無論其他同學怎麼央求,他都要等到時鐘的三個指針疊在一起||也就是零點的時候才開始講述。
用他的話來說,這些故事都住在午夜零點,別的時候是不會出來的。
他搬進宿舍的第一個晚上講的第一個故事,便將我深深吸引。之後每每想起,身上還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頭一個晚上是他主動講給我們聽的。當時鐘的三個指針疊在一起的時候,他開口了:
「你們聽說過簸箕嗎?」
我們搖頭。
他呵呵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那我給你們講一個有關簸箕的故事吧。」伴隨著牆上時鐘的滴答滴答聲,他的故事開始了……
自從上大學後,我就很少回家了。因為家在湖南,學校在東北遼寧,兩地相隔半個中國的距離,並且學校在這個比較偏僻的小城市,來來去去要不停地換車真的很麻煩。因此,除了過年,我從來不回去,暑假時家裡熱得要命,而遼寧相對來說天氣涼爽很多,所以即使暑假有兩個月的假期我也是不肯回去的。(一個雲南的同學插言道:「我也是。」)
也是這個原因,我很少有機會去我爺爺家看望老人家。我小的時候有幾年的時間待在爺爺家,可以說是在爺爺家長大的。
這裡要說一下我們那個地方的稱呼習慣。我們那一帶沒有叫「外公」的習慣,而我真正的爺爺早在我父親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現在還活著的爺爺用書面的語言應該叫「外公」。我們那一帶的小孩子都管「外公」叫「爺爺」。
我跟我爺爺的感情很深,我媽媽是他的長女,我是他第一個孫輩,所以他特別喜歡我。
並且媽媽和舅舅的年齡差距有二十歲,短時間裡不可能出現其他的孫子跟我爭寵。我小時候在爺爺家住的時候,他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把我帶在身邊。收割的時候把我放在田坎上,看牛的時候把我放在牛背上,燒飯的時候把我放在漆黑的灶上,一刻也捨不得我離開。
我上大學之前,每個星期都會去一趟爺爺家。也許因為是經常看見爺爺,所以不覺得他在慢慢變老。但是這次時隔一年我從學校回去,再看到爺爺的時候大吃一驚,感覺他在一天的時間裡衰老了很多,頓時心裡生出無盡的悲傷。
爺爺剃了個光頭,臉上的皺紋厚厚地堆積起來,像枯了的松樹皮。走路也沒有原來那麼穩當,身子骨瘦了許多,手捏白沙菸的時候還不停地抖。只有那個笑容還是記憶裡那樣令人溫暖。
我從遼寧回來的第二天便跟著媽媽去看爺爺。來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正好鄰里有一個人找爺爺有事,說是家裡的一隻老母雞走失了,一連兩個晚上沒有回籠,昨天找了一天也沒有看到影子,麻煩爺爺給他掐個時,算算那隻老母雞是被人家宰了,還是跑到別的地方去了。爺爺抬起枯得像松樹皮的手指掐了掐,又想了一陣,說:「你從這裡出發,順著這條道筆直向南面走,應該就可以找到牠了。牠還活著呢。」
那人連連感謝,掏出菸敬給爺爺。這時我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爺爺混濁的眼睛發出光芒,欣喜地說:「哎呀,我的乖外孫回來啦,大學生回來看爺爺啦!哈哈哈哈……」我頓時回憶起過去每次來爺爺家的情景,想起跟他一起去捉鬼的往事,心裡不禁感慨萬千,爺爺老了,再也不能帶我一起去捉鬼了。
我稍微介紹一下爺爺住的周邊環境。從東邊的水庫順著老河走到西邊的落馬橋都是屬於畫眉村的地盤,這裡的人都共同姓一個馬姓,外來的媳婦除外。記得十幾年前,第一個來找爺爺捉鬼的是住在畫眉水庫那邊的馬岳魁。馬岳魁是殺豬的屠夫。這一帶的人都在他這裡買肉,也都知道他一連死了三個兒子||都是出生不到一個月就無緣無故死了。
馬屠夫以為媳婦的身體哪裡出了毛病,帶著媳婦去各地的大醫院看了無數次,檢查了無數次,都檢查不出問題。一時間眾說紛紜,有的人說馬屠夫殺生太多,血腥太重,剛出生的兒子扛不住家裡的血腥氣,所以夭折了。可是馬屠夫說,天底下這麼多殺豬的,為何別人不絕種偏偏要我絕種?別人也就啞口無言了。
還有的人說馬屠夫的房子風水不好,房子靠大水庫太近,可能沖煞了哪方神鬼。馬屠夫說,我奶奶生了我父親,我娘老子又生了我,都是住在這個屋子裡,怎麼我活得好好的?別人又被問住了。
我爺爺悄悄地告訴他,恐怕是衝撞了簸箕鬼。馬屠夫不相信。
可是這次,馬屠夫半夜提著一串豬腸子和一掛豬肺來了,他來請爺爺幫忙。馬屠夫來的時候,爺爺已經睡著了,我也正在夢鄉裡。馬屠夫把爺爺家的木門敲得山響,大喊:「岳雲哥快起來救我!」我爺爺叫馬岳雲,跟馬屠夫排行上是親戚,雖然我爺爺比他大二十多歲,可是都是「岳」字輩,所以馬屠夫叫我爺爺「岳雲哥」。
爺爺披衣起來開門,我也被吵醒了。我聽見他們竊竊地交談,由於當時夜裡很靜,所以他們的對話被我無一遺漏地聽到了。
馬屠夫喘著粗氣,說:「岳雲哥要救我啊!」
爺爺問:「怎麼啦?這半夜漆黑的跑來幹嘛?有事明天早上來也說得清嘛。」爺爺一邊說一邊把馬屠夫讓進家裡,搬椅子給他坐了。
馬屠夫把帶來的豬腸子和豬肺往桌上一扔,說:「這點小意思你收下。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爺爺問:「什麼忙都不知道,我怎麼幫你?」
於是,馬屠夫壓低聲音說:「我今天撞鬼了……」
爺爺一驚,連忙起身去掩門,腳步在屋子裡沙沙的響聲都被隔壁房間裡沒有睡著的我聽得一清二楚。我被馬屠夫的話吸引,豎起耳朵仔細地聽他們的談話,聽到後來撐在床上的手不住地顫抖。
馬屠夫聲音微微顫抖地說:「我今天賣肉賣到很晚才回來,路上經過化鬼窩時聽到有人在山坳談話。我心想不對呀,這麼晚了還有誰在荒山野嶺談話啊?而且是在這個白天都幾乎沒有人願意來的地方?」
我聽到茶盅叮叮咚咚的碰撞聲,接著聽到水聲響,料想應該是爺爺在給馬屠夫倒茶。
爺爺說:「是啊。化鬼窩埋了許多夭折的小孩子,是忌諱很多的地方,除了村裡幾個年紀輕輕膽子大的人,別的人白天要經過那裡都會繞著走呢。」
馬屠夫接著說:「我也這麼想呢,我平時也是不怕鬼不信鬼的。我心裡很好奇,於是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偷聽他們說什麼,一聽嚇我一跳!」
爺爺壓低聲音問:「怎麼嚇你一跳了?」
馬屠夫神秘兮兮地說:「我聽到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此時,爺爺和馬屠夫都停下不說話了。夜死靜死靜的,我抬頭看窗外的月亮,蒼白如紙。
馬屠夫咕嘟喝了一口茶,又說:「那個女孩的聲音說,馬屠夫的媳婦又懷孕了,你又要去害他嗎?我一聽他們說的是我,更加奇怪,蹲在石頭後面接著聽下去。那個男孩說,當然要害他。女孩說,你要怎麼害他?男孩笑了幾聲,聲音很難聽,像砂布④擦椅子的嗤嗤響,令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住地打冷顫。男孩的聲音說,我要他有得生沒得養。」
爺爺也驚訝道:「怎麼有得生沒得養啊?」
馬屠夫說:「那個女孩也這麼問。男孩就說,我要投胎到那個女的肚子裡,在生下後第七天晚上十二點死掉,然後來跟你玩。如果她再生,我再這樣。讓他有一個兒子死一個兒子。後來他們約好了,等我媳婦生的孩子死後再到這個化鬼窩來相約。」
爺爺口裡嘶嘶地倒吸著氣。而我在隔壁聽得汗毛都立起來了,覺得被子裡冰涼。
「你得救我呀,岳雲哥。我媳婦肚子已經大了幾個月了,搞不好就快生了。如果再被那個簸箕鬼弄死,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馬屠夫央求道。
我要跟大家說的是,常山這一帶居民把出生後還沒有斷奶便死去的小孩的鬼魂叫做簸箕鬼。這些小孩的屍體只能用一種叫「簸箕」的挑土工具抬出去埋葬。而用過的簸箕不能再拿回來,就倒扣在小孩的墳上。簸箕鬼的墳墓不可以隨便建在哪座山上,只可集中在某
個偏僻的山坳裡,這是約定俗成的老規矩。而那個山坳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化鬼窩」。
村裡的長輩說,簸箕鬼的童心還在,又因為許多簸箕鬼埋在一起,它們便經常在太陽下山後一起出來玩耍,它們尤其愛玩火。曾經有人遠遠看見「化鬼窩」那邊飄浮著數團鬼火,還聽見不太清晰的咯咯笑聲。第二天,那個人彷彿被煙燻了,不停地流眼淚,兩顆眼珠子比兔子的還要紅,過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才恢復原樣。
爺爺勸馬屠夫說:「你媳婦還沒有生孩子下來,暫時它還害不到你的。今天太晚了,想出辦法來也不能馬上處理。你先回去吧,安心睡個覺。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我們是行上的親戚,能不幫你嗎?!不過要對付簸箕鬼,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好了好了,不說這麼多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法子再去找你。」說完提起桌上的豬腸子和豬肺要馬屠夫拿回去。馬屠夫又說了許多感激涕零的話,並不收回送來的東西。
爺爺連勸帶推把馬屠夫送出屋,而後關門睡覺。不過我聽見爺爺在床上翻來覆去,中間又起床喝了一次茶,折騰了不一會兒天際就開始泛白了,外面的公雞也開始打鳴。而這一夜,我更是不敢闔眼,心裡既害怕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