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發生至今,周邊村子並未有發現適齡女子失蹤上報的現象,高府尹推測,該名死者或許並非遼東府人氏。
儘管如此推測,可容徹將死者顱骨透過泥塑復原之後,高府尹還是第一時間下令,命畫師將泥塑面容畫下,在遼東府城每個城鎮琴樓都廣為張貼,希望能盡快找到屍源。
高田村的村長隨後也來到衙門,配合畫師將那名意圖買下朱富貴農莊的青年男子的模樣給畫出來。可村長的描述並不精準,讓畫師無從下筆,最後雖然勉強畫好了,可村長左看右看,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他的眼睛比你畫的大一點點,沒有雙眼皮,眼角這兒……」村長指著畫像,舔了舔嘴唇,艱難的搜索腦中不甚豐富的詞彙,最後索性用自己的雙手往上抻了抻眼角,道:「往上一點點,就像這樣!」
畫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脾氣有點急,修修改改畫了半晌,村長卻告訴他那名男子長那樣,這眼睛都要拉到太陽穴了,虧他還說那男子長得俊朗,真是夠了!
畫師將筆「啪」的一聲往案几一扔,表示自己能力有限,畫不出村長形容的容貌。
「這……」村長嚇得不輕,他只是實話實說,剛剛畫師畫出來的樣子,確實跟他印象裡的有所偏差。
見村長一臉尷尬的模樣,畫師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他輕哼一聲,扭了扭脖子,剛要將畫筆撿起來繼續修改畫像,一道潺潺如水的嗓音的從門外傳了進來。
「曹畫師莫惱,不如讓我來試試。」
曹畫師抬頭望過去,目光落在款款而入的人身上,表情略顯驚訝,「容徹?」
「在下最近對人體肖像頗感興趣,有勞曹畫師指點一二。」容徹微笑說道,拿起案几上的畫筆,禮貌的揚手讓村長坐下,讓他把印象裡的人物面貌特徵再說一遍。
村長見容徹彬彬有禮,又比曹畫師耐心許多,心情也較為輕鬆。
隨著他的描述,青年的模樣在紙上慢慢成型——長臉、高鼻、飽滿的額頭,微挑的桃花眼,厚薄適中的唇,英挺入鬢的眉,圓潤的耳垂……
看著畫紙上那極為近似的面孔,村長激動得眼神發亮,道:「差不多就是這樣,樣子很接近了!這位公子真是厲害,就好像親眼見過似的。」
這極高的讚譽讓一旁的曹畫師漲紅了臉,他悄悄打量容徹,心裡納罕,這個容徹究竟是什麼妖怪轉生?不僅屍檢技術高超,檢驗手段前所未見,這次又靠什麼顱骨泥塑復原技術出足了風頭,贏得高府尹和整個衙門同僚們的讚譽,這會兒人物塑像居然也是信手拈來,再這樣下去,他得讓多少人沒了飯碗?
想到此處,曹畫師如臨大敵一般,緊忙道:「哎呀,這可是在下的本職功夫,怎好讓容徹你幫忙代筆?傳出去,我怎跟大人交代?」
容徹一眼就看穿曹畫師的顧慮,也不挑明,將畫筆送回到他手上,笑道:「在下哪有本事幫曹畫師代筆?畫得不好,還需您提點。」
曹畫師訕訕笑道:「哪裡哪裡……」說罷,接過畫筆,又在塑像上添了兩筆。
疑凶畫像完成,捕快們便開始上街頭調查走訪。這事是基層小捕快們的職責,范霖等這些有年資又破過大案子的老捕快們,總算有了休息的時間。
臨近下衙時分,差役房裡的氣氛明顯歡快了不少。
范霖對周舟幾人道:「好久沒一塊兒吃飯了,明天咱們去徐大叔的館子吃麵如何?」
「案子還沒破呢,你有心情下館子?」周舟揶揄他一句。
「切!」范霖不服道:「朝廷刑部一年也不知有多少案子,難道他們都非把案子破了才吃飯?」
程安玖認同范霖所言,別說古代,就是有高科技甄別技術的現代,查案不順陷入瓶頸,久久不能告破也是有的,辦案者再著急也於事無補,只能有耐心、更細心的去探索,執著的追查下去。
再者,文哥兒和武哥兒這次發病,多虧有徐大叔和這群好兄弟們幫忙,程安玖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他們,經范霖這麼一說,便開口附和道:「大夥兒的確好久沒聚了,明晚馮勇回去接嫂子,我也回家帶上文哥兒、武哥兒和趙嬤嬤,咱們一起吃頓飯。」
四人組合裡,范霖一向唯程安玖馬首是瞻,一聽她也同意了,便得瑟的拍板道:「阿玖都開口了,就這麼決定了啊!」
「決定了什麼?」姚映雪一腳踏進差役房,就看到范霖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不禁好奇問道。
范霖這些天對姚映雪有些隱藏的敵意,倒不是人家小姑娘得罪他,只是他直覺姚映雪似乎對容徹別有用心,總是有事沒事的往人家跟前湊。別的不提,單說上次死者軀幹找到後,姚映雪就主動要求隨同秦昊去停屍莊看容徹屍檢。據秦昊說,姚映雪當時嚇得不輕,看見那嚴重腐敗的屍身後大叫了一聲,閉著雙眼抓著容徹的手臂不放,耽誤了容徹不少工夫。
在范霖心目中,容徹跟阿玖才是最為合適的一對,因此他看不得有人介入,蓄意去破壞他們兩人的關係,因此想也不想,隨口就回了一句:「沒有……」
然而他話才說了一半,程安玖就打斷他,笑著邀請姚映雪一起來湊熱鬧。
姚映雪睜著黑亮的大眼,一臉驚喜的問道:「真的嗎?我也能參加?」
「瞧妳客氣的,就是朋友私下聚一聚吃頓飯,沒什麼講究和規矩。」程安玖笑道。
「那我就叨擾了。」姚映雪甜甜一笑,走到程安玖一眾人所在的大班桌旁坐下,道:「程姑娘,告訴妳一個好消息,昨天你們在案發現場附近找到的那條項鍊,阿徹比對過了,那的確是勒殺死者的凶器。」
這話原本沒有什麼,可經由姚映雪的嘴說出來,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一個客氣的稱呼全名,一個是親暱的直呼其名……什麼時候,姚映雪與容徹竟這般熟稔了?
程安玖的笑容頓時有些僵,濃黑如同子夜的眼瞳掩去她眸底的情緒,淡笑著回了一句:「是嗎?」
「嗯!」姚映雪好似沒察覺到四周微滯的氣氛,依然笑得甜美,接著說:「阿徹還說那條項鍊的材質十分特殊,並不是用黃金打造,而是什麼鎢鋼錘造,堅固得很,所以用來勒殺死者也不會崩斷。也就是這一點,項鍊成為案子重要線索之一,阿徹說這種特殊材質的項鍊具有獨特性,非常罕見,有利於我們接下來的偵查。」
馮勇、周舟和范霖幾個一面聽姚映雪一口一個「阿徹」,一面悄悄覷著程安玖的神色,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接話,安靜得令人尷尬。
姚映雪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們,見眾人一個個斂容不語,不由得有些心虛,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有。」程安玖早已回過神來,保持著對同僚友好親切的態度,微笑道:「這的確是個好消息。」
「我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呢,看你們好像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姚映雪個性率直,不會拐著彎兒來,直接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這樣的個性反而讓程安玖覺得安心,心中萌生的那點淡淡的芥蒂也因此煙消雲散。她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並將此歸之於對容徹的企圖心太甚的緣故。
在後知後覺的發現容徹就是前世的白法醫後,程安玖對他的感覺變得前所未有的濃烈和迫切,若是前世他們沒有發生意外,或許兩人已經有個美好的結局,也會生兩個屬於自己愛情結晶的小寶寶,一起攜手走未來的路……
「小姚妳想多了。」范霖忍不住開口道:「我們只是有些好奇,妳竟然對阿徹的屍檢和痕跡檢驗感興趣。」
周舟聽范霖這麼說,也跟著附和道:「可不是,我上回跟勇哥一塊兒去停屍莊看阿徹解剖那顆頭顱就受不了,太可怕了,還連著兩晚做惡夢。」
姚映雪聽到周舟自揭老底,覺得他這人特別有意思,掩嘴笑了起來,應道:「我也害怕啊,但我抑制不住內心的崇拜,再說跟在阿徹身邊能學到不少東西呢!」
「阿徹那手精湛的屍檢技術,要學到點皮毛也是難如登天,其實咱們捕快和仵作本身就是兩種不同的職業,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夠了,別的嘛……」馮勇說到一半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姚映雪是個聰明的小姑娘,馮勇、周舟和范霖言語中的點到為止,她能領會,也因此有一種被人看穿心思的羞恥感在她心底慢慢的彌漫開來。她沒有掩飾眸底一閃而過的羞怯,很快又恢復柔美可人的笑容,點頭道:「馮大哥說得是。」
「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下衙門後,大家到徐大叔的麵館會合。」馮勇笑著道。
氣氛緩和了些,幾人圍在班桌邊上,話題又回到案子上,嘰嘰喳喳的分析著目前掌握到的線索。
程安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容徹了,昨日隨秦昊去案發現場勘查,因回程天色已暗,秦昊出於對她的照顧,讓她先行回家,今日又各自忙於公事,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更別提敞開心扉的聊一聊他們所經歷過的前世今生。
對於再見,程安玖有期許、興奮,還有絲絲的忐忑。
準備下衙的時候,文師爺笑呵呵的過來了。由於姚映雪寄住在文師爺家中,范霖只當他是來接姪女一塊兒回家,眉毛一挑,就要開口打趣人家,不料文師爺是來傳達一個消息:朝廷今天有文書下來了。
「這跟我們有關係?」周舟一臉意外的問道。
文師爺點頭道:「自然是有關。陛下近日下令,要求刑部清查這些年未破的陳年積案,因此刑部尚書決定在年後成立一個獨立的偵查組織,將從咱們大夏朝各州府篩選有能力者進入這個特設組織。這對你們而言將是一個機會。大人的意思是,州府衙門的每一員捕快都擁有競選的資格,而最終能不能脫穎而出,就靠大家各自的實力和運氣了。」
文師爺帶來的這個消息,讓整個州府衙門的捕快們都為之雀躍,這對他們而言的確是個大好機會,既可以擺脫尋常捕快身分,還可以提升自己,改變命運!
然而短暫的歡呼過後,眾人的心潮慢慢歸於平靜。
這樣一個專門為了陳年積案而設立、獨立於刑部之外的偵查組織,肯定是要網羅天下精英,成員必須要有過人的洞察力、敏銳的觸覺、冷靜的頭腦、客觀的分析能力、能從錯綜複雜的線索中尋找到蛛絲馬跡,還要身手敏捷、能打能扛……這樣優秀、出類拔萃的捕快,整個州府衙門能出幾個?
「年後刑部將有特派官員來我們遼東府選拔人才,大家都用點心,要是被選上了,不僅自己的命運從此改寫,連帶著咱們州府衙門也會跟著沾光,好好把握這一次機會吧!」文師爺笑咪咪的說,最後目光從程安玖等人臉上滑過,點了點頭,揹著手轉身出了差役房大門。
待文師爺離開,差役房再次沸騰了起來,大家討論的話題從案件轉為哪些人有可能被選中。
看著其他人不時投來的目光以及耳邊不絕的討論聲,范霖神色激動,對程安玖說道:「阿玖,妳聽到沒?大家都看好妳呢!」
馮勇也用鼓勵的目光看著程安玖,道:「阿玖,咱們這群人裡就妳機會最大,回頭問問高大人,看京裡篩選的標準如何,妳也好提前做個準備。」
「勇哥說得是。」周舟跟著附和:「文師爺剛剛說得沒錯,阿玖要是被選上了,咱們兄弟幾個也要跟著沾光啊!」
姚映雪在一旁看著,心裡有說不出的羨慕,程安玖是何其的幸福和幸運,才能擁有這樣純潔無私的友情?
程安玖失笑搖搖頭,她覺得自己遠沒有小夥伴們想像中優秀,再者,她現在是個母親,不比前世時隻身一人無牽無掛,可以為了理想與人生目標不管不顧的拚搏到底,文哥兒和武哥兒還小,需要母親在旁照顧,也需要一個穩定的家,雖然有幸進入朝廷特設的偵查組織可以更好的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但與家人相較,孰輕孰重,她自有衡量。
「大家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我哪有那份能力?」程安玖擺擺手,從班桌邊上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招呼馮勇三人道:「一塊兒下衙吧,我答應文哥兒和武哥兒回去給他們做鍋包肉吃,晚了怕來不及。」
「鍋包肉?」范霖眼神一亮,注意力立刻轉移到美食上,口中吸溜著涎沫,舔著嘴唇道:「阿玖妳不地道啊,這會兒說什麼鍋包肉呢,我肚子裡的饞蟲都讓妳給勾起來了!我不管,妳得負責!」
周舟被他逗樂了,作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搖頭道:「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
馮勇呵呵笑了兩聲。程安玖大度的招呼他們一塊兒來家裡用晚飯,馮勇和周舟笑著拒絕了,只有范霖厚臉皮的應了下來,美其名曰是:盛情難卻。
◎
晚飯後,范霖陪文哥兒和武哥兒玩了一會兒,之後就告辭回家了。
程安玖送范霖出門,目送他走遠。
村道幽深,僅有幾戶人家門前升起燈籠,幾無人跡。程安玖呆呆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當她轉身準備進去的時候,一道被拉得狹長的倒影,踏著熟悉的腳步聲朝她靠近。
「容徹?」程安玖愣愣的回過頭。
「是我。」容徹的嗓音低沉暗啞。
今晚的夜色很暗,沒有月亮和星星,容徹手中提著一盞繪著鳥畫的絹紗燈籠,立於一丈開外的地方。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輪廓,也照亮了他的臉,他就這樣安靜的站在那裡,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程安玖怔怔的看著他眉宇間沾染的微光,驀然間想起另外一張臉,眼眶莫名的一陣發酸,一股暗流瞬間沖進她的心,她靜默不語,眼眶通紅的看著他,好半晌才開口。
「公安部特聘高級法醫師、二級警司、人類法醫學高級工程師。你是……白亦琛?」程安玖一字一句的拋出對他身分的猜測,聲音裡卻帶著明顯的哭意。
「是我。」容徹肯定的回答,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語氣帶著一絲調皮,一絲抱怨。「妳現在才認出我。」
程安玖伸手捂住嘴,肩膀因情緒的翻湧而微微抖動。如果不是種種意外,他們不會以這種方式見面、確認彼此的身分。
容徹靜靜看著她,突然將手裡的燈籠往邊上一扔,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
程安玖的臉緊貼著他的胸口,眼淚無聲的湧了出來,任他那帶著淡淡蘭草幽香的氣息完完全全的將自己包裹住,用體溫溫暖著此刻彼此顫抖的心。
「我真的好笨,上次在錦州府,你提起廖啟榮的案子時我就該想到的……」程安玖流著眼淚說道,聲音掩在容徹的胸膛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容徹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那會兒我也沒能百分百的確定,妳就是我前世今生唯一傾心的那個程安玖。」
他的話讓程安玖的心劇烈一震,剎那間腦海裡一片空白。
容徹說什麼?他這是在……告白嗎?
她慢慢抬起頭來,昏暗中一片寂靜,只有他的容顏近在咫尺,清晰的印在眼裡。兩人靠得極近,程安玖清楚的看到他那雙從來從容沉靜的眼眸裡,竟然慢慢泛起了淚水。
「容徹,你……」
「叫我亦琛。」說罷,容徹再次將程安玖擁入懷中,用他所有的力量牢牢的抱緊她,低喃傾訴道:「和妳相親那天,我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帶著遺憾不甘和滿懷的惆悵來到這裡,卻讓我遇到跟妳同樣姓名的人。然而,那個人終究不是妳,我無法將對妳的感情轉移到她身上,但又做不到遠離,所以只能當同僚和朋友。」
容徹輕聲述說著過往,嗓音潺潺,如同溪流般劃過程安玖的心頭,「直到妳來了,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專屬於妳的生命力與風格,我既驚又喜……」
最後,他霸氣的宣誓道:「我想追求妳,這次不管妳同不同意,我都不會再放手!」
程安玖不知道容徹對自己的感情居然從上一世就開始了,一時間震驚無比。她愣了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只有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個不停。
後來兩人成親後的某一天,程安玖問他,上輩子若是沒有那些意外,而是她看不上他,他卻掏出了全部的真心,那該怎麼辦?
自信、自戀又自大的容某人道:「像我這種有修養、有內涵、有外貌又忠心的男人,會沒有市場競爭力?再說我可是實打實的行動派,我會用我全部的智慧和生命來證明我愛妳,還會讓妳毫無招架能力!」
程安玖就此淪陷在他寵溺的目光裡,無法自拔了。
當然,此乃後話。此時此刻,程安玖的心早已感動得一塌糊塗,她原本還在計畫要將容徹一舉拿下,可容徹突如其來的告白卻殺她個措手不及,讓她的心潮因為激動、興奮、感恩而跌宕起伏。
既然兩情相悅,那還等什麼呢?當然是把握當下,絕不矯情!
程安玖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保持冷靜,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容徹,無比認真的告訴他:「其實,我也喜歡你,所以……你不用追了。」
容徹的心弦亦為之一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仰起頭,抬起一隻手,用手背擋住了眼睛。
而後,他笑了。
是那種很開心的笑,程安玖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打從心底高興的笑意。看著這樣的他,程安玖的心莫名的酸楚,很是心疼。
「這是我聽到,最動人的情話。」容徹看著程安玖,眼眸一片澄亮,「謝謝妳,玖娘,謝謝妳相信我,願意給我機會。」
程安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到裡屋,腦子一直昏昏的,整個人沉浸在甜蜜裡。
她和容徹居然就這樣確定戀愛關係了……
趙嬤嬤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著程安玖。程安玖送范霖離開久久未歸,趙嬤嬤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便到外面尋她,不曾想,透過院門的縫隙,她竟看到程安玖和容徹相擁在一起,兩人又是哭又是笑的。
趙嬤嬤很識趣,沒有出聲,悄悄的回了裡屋,自個兒張羅孩子們睡下。
最早的時候,趙嬤嬤很反感容徹對程安玖曖昧不清的態度,並不看好他們兩個,然而她不得不承認,在生活上,容徹對他們一家事無巨細的照顧,他就像是一根頂梁柱,為他們撐起門庭,遮風擋雨。
趙嬤嬤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容徹的付出她看在眼裡、記在心頭,既然現在兩人互表心意,她也不會再多說什麼,畢竟要找一個像容徹這般毫無芥蒂的接納孩子、心疼孩子、視其如己出的男人,實在太難了。
「文哥兒和武哥兒都睡了?」程安玖這才發現兒子們躺在炕上,早已呼呼大睡。
趙嬤嬤點頭笑道:「妳也不想想妳送范霖出去都多長時間了。」
程安玖被趙嬤嬤這麼一說,臉不禁一陣滾燙,她猶豫著是否要將自己和容徹交往的事情告訴趙嬤嬤,雖然她知道趙嬤嬤對容徹似乎並不滿意。
思前想後,程安玖還是決定坦誠,她和容徹正大光明,沒有什麼見不得人。
「趙嬤嬤,我和容徹有可能會走到一起。」程安玖說道。
趙嬤嬤神色幽幽的望著她,臉上慢慢浮出微笑,她很高興程安玖沒有對她隱瞞。
「他的品行的確是讓人放心的,待妳和文哥兒、武哥兒也是真心實意。只是玖娘,咱們認識他快四年了,還未聽說過他的家境背景,家裡是否父母俱在?可有兄弟姊妹?我總覺得不踏實。」
程安玖明白趙嬤嬤做為長輩的憂心,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婚姻從來都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關乎兩個家族、兩個家庭。然而她不在乎這些,從真正意義上而言,容徹現在的身分背景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這些本與他們無關。再者,他們才剛確定關係,還要交往一段時間才知道彼此合不合適,她不想那麼快就談論婚嫁,所以不用太著急。
簡單安撫趙嬤嬤幾句後,程安玖就兀自張羅沐浴洗漱去了。
或許是心情太美麗的緣故,趙嬤嬤隔著淨房的門都能聽到程安玖哼唱的動人曲調,聲音裡流露著打從內心的甜蜜和開懷,趙嬤嬤不禁為她感到既高興又心酸,要不是為了兩個孩子,程安玖也不用蹉跎這些年。
趙嬤嬤雙手合十,對著窗外將將露出朦朧月影的蒼穹,祈禱道:「太太、素娘,妳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玖娘,讓她和容徹一生幸福美滿,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