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 1 行為動向
身體語言是行為動向的重要線索。
一位國三女生,罹患憂鬱症,自國中一年級,便有拒學、數度割腕、跑到樓頂欲跳樓等症狀。
第一次母女會談的時候,一進晤談室,等母親在長型沙發上坐定,她便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那已經是離母親最遠的位置了,她仍然把身體往外側傾斜,頭部、臉部和手都伸到沙發之外,極盡所能的將身體遠離母親,整個晤談時段,一句話也不說。這個行為動向,顯示她想遠離母親。之後兩次都是一樣,第四次之後就不肯和母親進晤談室,她要在晤談室外等,似乎沙發的長度,還不夠讓她拉開和母親的心理距離。
許多憂鬱症的孩子在晤談室和在家裡的行為模式相似,在家時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等家裡的人都入睡了,才出房間來覓食、洗澡,如同在晤談室裡,想盡辦法和家人保持最大的距離。和家人縮短距離會有甚麼危險?
這位女孩在晤談室,顯示出「和母親拉開距離」的行為動向。對她的了解,需要思考這個行為動向的意義是甚麼? 阿德勒常用「距離」來比喻精神官能症的症狀,與生活任務保持距離,也和人群保持距離。他們用保持距離來維護安全感。那麼,她的不安是甚麼?她在維護甚麼優越目標? 拒學、憂鬱、自殘,都顯示一致的行為動向,用拉開和人群的距離,來避開其心中的不安(自卑感),以追求她虛構的安全感(優越目標)。行為動向,透露出自卑情結和優越目標,這是她拉開母女距離的答案所在。
一位拒學的國中女生,她說受不了學校的上下課鐘聲、上課時老師的麥克風聲音、同學的吵鬧聲等。在晤談室,不願意開口說話,不看母親。個別談話時,她說如果上學,每當放學,就覺得要走進家門的時刻,舉步維艱。身體在排斥甚麼?身體用拉開與母親、家門、學校的距離來說話。
一位小學男孩,和父母在身心科候診。父母坐在一起,他獨自坐到遠離父母的另一個角落。在診間,不說話、不看父母。在家裡,也不說話、不看父母。似乎也是拉開和父母的距離,以策安全。
多數這類孩子對父母有隱藏的憤怒、或無力感,才需要用遠離,來維護其安全的心理目標。隱藏的情緒不會消失,會從身體和心理症狀,迂迴的表達出來。個體不會不經掙扎便豎起白旗,拒學、憂鬱症、自殘、和想跳樓,是他們用來遠離人群,避開自卑感被擾動,追求優越感的激烈掙扎。
每個人的生命故事都是獨特的。我們需要從案主的故事中探索其行為動向的意涵。這幾個案例在於說明從身體語言所顯示的行為動向,循線去發現他們的自卑感和優越目標。在與他們單獨晤談時,幫助案主說出深藏於心的自卑感故事。這類孩子,多數對父母有渴望,然而期待一再落空,累積了超過其身心所能負荷的無力感。自卑情結被敘說、情緒被正當化、被理解,才不會暗藏在潛意識,轉而以症狀為出口。(見II.4)
案例2 生命風格與婚姻關係
案主帶著眼淚,既委屈又怨懟的說:我的丈夫對我常常是惡言相向,問他事情,他就不耐煩,我就是笨啊,笨才要問他,不是嗎?
這是平常的故事,但是案主帶淚訴說,對於夫妻關係,她有著怎樣的優越目標?
「小時候,有一次我發燒,爸爸揹著我去看醫生。爸爸很疼我,我記得下雨天,爸爸會騎腳踏車帶我上學,我坐在後面的小椅子上,貼著爸爸的背,不會被雨打到」。
早年回憶裡,刻著情感需求的印記,暗藏她在關係上的自卑情結和優越目標,幼年的情感印記是婚姻關係的隱形地圖。她的印記是,當我痛苦的時候,爸爸會為我承擔,為我擋風雨。「爸爸」隱喻能拯救她、保護她、呵護她的男人,這是她對情感關係之優越目標,是她理想丈夫的獨特圖像──願意揹著她的男人。相對的,沒有人為她擋風雨、沒有人替她解除痛苦,是她的自卑情結。故事中的她,是生病的、躲在背後被保護的,隱喻她在婚姻關係為自己角色的定位,一個沒有能力的女人。無能化,是她追求優越目標的武器,讓配偶為她擋風雨。故事中,也可以看出她誇大了自卑感的強度,如果沒有人保護,她的感覺有如發燒、有如被風雨吹打般的痛苦。
她的婚姻理想圖像,對丈夫而言是不可能的任務,因而她的自卑情結,時時處於被勾動的狀態,委屈、怨懟的情緒也就如影隨形的出現在她的婚姻中。案主需要洞察,現實中沒有人可以滿足她幼年情感印記中的優越感。她需要脫掉舊鞋,換上新鞋。也需要拿新的情感地圖,才能抵達正確的婚姻關係之目標。
從她的優越目標和自卑情結,可以推測她的私人邏輯,做為提問的引導,幫助她鬆動優越目標。
運用啟發式提問(見II.2),引導她思考對婚姻關係、對男性、對丈夫的理想圖像,以及發現自己在幼年所建構的婚姻隱形地圖。
如果要對你的早年回憶,下一個標題,你會寫甚麼標題?
去感受一下故事中的小女孩,被父親揹著,她在想甚麼?她有甚麼感覺?
你如何形容你的父親?
想像一下,那個小女孩會在心裡告訴自己甚麼?關於自我觀、人我觀、婚姻觀、以及對婚姻關係所下的決定。
當年決定和他結婚,吸引你的是甚麼?
底下的猜測供參考:
自我觀:我是無能的。
人我觀:女人是弱者,男人是強者。
婚姻觀: 丈夫是為我擋風雨的人。
所以:我要做一個被照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