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由品〉禪宗六祖惠能大師一生的行誼由來
█ 依於真心生活的自在與幸福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與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升次座次。刺史官僚三十餘人,儒宗、學士三十餘人,僧、尼、道、俗一千餘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佛法以因緣為重,當惠能大師來到寶林寺,即意謂著教化此地的因緣已然成熟,於是在韶州(今廣東省曲江縣)刺史韋璩與隨從官僚的邀請之下,惠能大師到韶州城中大梵寺講堂,為大眾講說佛法。
這一場法會的緣起,表面上看似有刺史、官僚、儒者、僧尼、道俗等千餘大眾,實然更有看不到的人天護法神,此可總曰就是「風雲聚會」。凡所有參與者,皆是助道者、影響眾,若能聚精會神的專心聽講,於己可增長慧命,於人天可成為風範,如是的行迹亦將與諸佛菩薩感應道交,誠謂因緣殊勝難得。
當一切人、事、時、地、物皆已然匯聚時,惠能大師登上法座,向眾人宣講禪宗的根本法義。禪宗自達摩大師傳法至中土,於二祖惠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法脈代代相傳。即或各祖師之間,因於人、事、時、地因緣的不同,其所講說的語言生態雖有應時之不同,唯根本法義終將是一致的。
有云:「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意用工夫」,此乃說明禪宗是以論心為主,亦可言:解決問題的關鍵在「心」,心若能轉得,則煩難問題才有新的契機出現。以論心為要,於日常生活中保持心境的清淨、平等、正覺,故言:「行住坐臥皆是道」、「平常心即是道」,此可謂是禪宗自達摩以來所建立的宗風。
惠能大師傳承禪宗祖師的心印法義,登座向大眾宣講道:「善知識!人人所具有的菩提自性,本來是清淨的,只要用心去領會這一點,就可以直接成佛。」此偈不僅僅是代表《六祖壇經》的開法總偈,亦是歷來被視為是禪宗的根本大法所在。此偈的要點有:
一、首先肯定人人先天本具有的覺性,此靈明本性,就是一切眾生在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此覺明本性本是遍一切處且超越時空間,故其本是無來無去、不生不滅,是一切生靈萬類的原本共同之性。
二、此靈明本性本是清淨的,唯當無明一念起時,依於意識心之故而產生的我執、我見、我貪、我慢等,然此皆非我先天的本來面目,若能遠離身(殺、盜、淫)、口(惡口、兩舌、綺語、妄言)、意(貪、瞋、癡)三惡業的過失,即可恢復清明的本性。
三、眾生的真心本性與諸佛是平等無二的,於常日間若能以此真心以待一切的人、事、物,則其所過的生活就是諸佛菩薩的生活,實然並非有另一外在之佛可求得。
█身有差別相不礙佛性同體是一
「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為人處世的態度與方式,大抵與自身的見地有著密切關係,依於不同的思想觀念,對於人、事、物的觀照與割捨自有其不同流俗之處。若以世俗眼光觀之,所謂孝順,理應侍奉於前、承歡膝下,然惠能大師卻因於聽聞有人誦讀《金剛經》,在夙昔有緣且心有所悟之下,當安置好母親衣食之後,即割愛辭親,踏上其人生另一不凡的行程。
佛門對於盡孝之行,強調由小孝以能臻至大孝,才能真實圓滿孝道。對於父母有形的照顧與關愛,大多僅止於短暫的一世,唯有得令父母亦能真實了脫煩惱輪迴,才可謂是孝道的究竟完成。此即如蓮池大師〈七筆勾〉所言:「恩重丘山,五鼎三牲未足酬,親得離塵垢,子道方成就。」若僅止於物質豐厚的孝養,實然不足以報答父母的深恩大德。觀照至此,則更能領悟惠能大師決心禮拜弘忍大師的因由。
當惠能大師歷經辛苦的時日,來到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今湖北黃梅縣西北),與住持弘忍大師會面,這是師徒第一次的相見歡。由兩人的對話中,值得深思之處有:
一、當弘忍大師問惠能大師:「你是什麼地方人?來這裡想要求什麼?」惠能大師毫不猶豫的回答:「遠道前來拜師,只求作佛,不要別的。」依於凡夫的知見,成佛是遙不可及之事,或有以為此乃是妄想,根本是難以契求又不切實際之事。為人理應努力認真於養家餬口的現實,而這也是大多數人自以為是的正確方向。當省思惠能大師如是地肯認所求成佛的目標時,實然更令人敬佩其不凡的見地與氣度。
二、當弘忍大師提出質疑時:「你是嶺南人,又是獦獠(野蠻人),怎麼能夠作佛?」如是的問話,或有人曾提出疑問:五祖大師是一位有道有德的高僧,為何會提出如是恍若藐視他人的言論呢?實然是:歷來的修道者,最終必須要面對自己貪、瞋、癡、慢、疑等煩惱考驗,若只因於一小段問話,即面紅耳赤,或爭論辯駁,乃至轉身掉頭離去,此亦代表尚不及可堪造就之才,或許對於施教者而言,想走就放他走吧!思及至此,對於惠能大師的定力與智慧實然只有讚嘆而已矣!
三、如惠能大師所言:「人雖有南北,佛性無南北。」此乃說明身相的差別,是依於因緣果報的不同所致,惟一切差別相皆源於共同的佛性則為一,換言之;為人應將時間致力於追求真實永恆之事上,而不在相的生滅上有所煩惱與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