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緒論】
創新是為了推出新事物,是以現有的思維模式提出有別於常人的見解,是基於當前的知識結構,在特定的環境中,通過改進或創造新的元素、概念、方法等,獲得一定效益的行為(Lange, 1943)。至於學科的創新,則是學術研究者發明出的新典範和新方法,或孕育出新思想和新見解,亦或是發掘出新材料和新證據等。一言以蔽之,學科創新是創造新知的主要路徑(李醒民,2006)。眾所周知,創新方式的類型非常多元,無論是發現、發明還是革新,都暗含著對過往經驗的取用(施振榮,2001;Barnett, 1953)。這一點,在學科創新的範疇裡同樣適用。任何學科的創新過程都不能獨立存在,不論是從其他學科借用理論或方法(黃慕萱、何蕙菩,2007),抑或是將本學科的研究成果擴散至其他學科。這種學科間存在的概念衝擊、理論借鑒、知識交叉、經驗流轉的互動行為,亦多是奠基於前人的研究基礎上,廣為吸納多元學科的理論模式,進而推動學科持續發展的基本規律,是學科創新發展的內在動力(張文範,2008),也是釐清學科「從那裡來,到那裡去」的有力線索,更是判斷學科價值和影響力的重要依據。
圖書資訊學作為發展歷史久遠且具有鮮明交叉學科特徵的一門科學,知識及理論來源多元,且研究領域及方向豐富。而當前,隨著資訊科技、人工智慧等新興科技的發展,包括圖書資訊學科在內的眾多學科均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且面臨著較為艱難的發展局面與困境。面對當前的形勢,重新審視認識學科發展脈絡,回溯學科發展過程,正確認識學科價值與影響,是尋求突破當前困境,謀劃未來學科發展方向的重要基礎。創新是學科發展的動力與源泉,亦是研究學科發展的核心要素。因此,系統化的探索圖書資訊學創新發展研究,對全面認識圖書資訊學價值與影響,極為必要與迫切。
以下闡述本書之研究背景與動機、研究目的與意義、研究問題、研究創新點與預期貢獻以及相關名詞概念解釋等。
第一節 研究背景與動機
創新擴散理論(Diffusion of Innovation Theory)是20世紀60年代,Everett M. Rogers在其著作《創新的擴散(Diffusion of Innovations)》一書中提出的,是傳播學門中有關傳播效果研究的經典理論之一,也被稱為「創新採納」(Rogers, 2010)。該理論探究了新的觀念、事物或技術在引入其他社會體系時的傳播過程和滲透特徵。這種新穎性並不取決於該事物被創造出來的時間,而是更多的指某個社會系統中的成員首次應用它去滿足某個需要或解決某類問題。創新擴散理論認為創新的擴散作用能夠拓展創新的應用場域,帶來更多的社會經濟效益(張寶建、張麗波、孫國強,2018)。擴散的過程就是創新的價值和影響顯現的過程,也是人們對創新事物進行評價的社會歷程(武春友、戴大雙、蘇敬勤,1997)。因此,作為一種反應學科進步發展及變化的指導思想和分析典範, 創新擴散理論在探索學科發展研究中具備極強的延伸性和擴展性。
大學與研究機構作為知識密集型的學術服務部門,承擔了培養人才、學術創新研究的重要責任,是社會創新的主要輸出機構。學科創新的成果類型涵蓋多元,包含期刊論文、會議報告、研究報告、專書論著、專利、標準等。其中期刊論文作為學科創新的主力成果,一直是反應學科創新發展進步的主要標誌,也是學科創新採納與擴散發生的主要載體和媒介(侯劍華、鄭碧麗、張洋,2020)。根據《2019年中國大陸科技論文統計結果》發佈的數據,2009-2019年,中國大陸學術研究人員累積發表國際論文260.64萬篇,比2018年增加了14.7%;論文被引用2,845.23萬次,增加了25.2%,排名世界第二位。總量看似驚人,但實則並不樂觀。主要體現為論文發表量與被引次數雖然很高,然相對影響力不足,例如:2009年至2019年間,全球發表學術研究論文累計超過20萬篇以上的國家(地區)共有22個,按平均每篇論文被引用次數排序,中國僅排在第16位,平均每篇論文被引用10.92次,仍低於世界整體每篇論文平均被引用12.68次的數據(《光明日報》,2019)。中國電子學會2020年12月發佈的《中國學術研究成果轉化率報告》中也顯示,中國學術研究成果的轉化率僅為6%,而西方發達國家為50%左右,差距相當明顯(陳敏、王軼,2021)。甚至,北京清華大學著名學者鄭毓煌在其自媒體平臺中也曾自嘲:
我們做教授的,所發表的論文99% 最後都成為了「垃圾」,但對於我們來說,無所謂。因為國家每年提供給我們學術研究經費,唯一的要求就是發論文。因此,無論論文有沒有用,我們都沒有壓力,因為我們沒有「營利」的要求。但在企業中則不然,創新必須要有「顧客」買單才有意義。(鄭毓煌,2021)
上述簡短的幾行字,雖是非正式場合發表的個人言論,但某種意義上反映出當前學術研究評估方式的失衡,以及「唯論文是從」的普遍現象。「沒有營利要求」,則形象的透露了當前對學術創新成果後期價值和影響力評估的短視和忽略,以及對造成大量學術研究資源浪費的惋惜。儘管我們不能要求學術成果如企業產品一樣,一經推出就立竿見影的產生影響。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當前學術研究評估方式似乎只注重於發表端的評估,而對學術研究成果的中長期以及後期影響評估,表現出嚴重的忽略和不重視,造成學術成果的價值判斷短視化,缺乏建立長期有效的跟蹤機制(Klein, 2008),嚴重阻礙了學者們正確認識學術成果在學科發展過程中所發揮的實際影響。
2019年4月,中國大陸教育部、中央政法委、科技部等13個部門聯合啟動了「六卓越一拔尖」計畫2.0,全面推進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以及新文科建設(中國大陸教育部,2020)。新學科的發展,新在創新,貴在創新。當前社會已經進入知識集成創新與交叉突破的時代,特別強調各學科之間的交流、合作與融合。「新文科」也因此成為當前中國大陸高等教育文科建設的新要求、新目標與新趨勢(鐵錚,2021)。而圖書資訊學作為新文科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學科屬性上具有鮮明的交叉學科特質,應充分利用國家新文科建設的良好契機,強化圖書資訊學建設,進一步深化與其他學科的交叉融合,將其他學科的理論、技術、方法等為我所用,同時努力擴大圖書資訊學科的核心知識技能及成果的外向滲透與擴張,拓展學科應用領域、學科影響力與學術作用力,提高學科滿足社會需求與解決社會問題的能力,進而塑造良好學科形象(初景利,2020;劉越男,2020)。因此,探討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的發展與過程,不僅是響應當前「新文科」背景下,推動學科創新發展的內在要求,也是對當前學科創新發展現況的重要審視,更是指導未來學科進一步發展的關鍵手段。
因此,對於學科創新發展演變及影響研究,不能單一的基於各類學術評估指標的數值特徵去衡量,而應廣泛的從具有高影響力和具有代表性期刊入手,通過對研究主題演進的回溯分析,以領域方向聚類的形式直觀地描繪出研究領域各創新成果的採納、擴散、發展以及傳遞關係,並結合學科內外的引證網路,以圖譜的形式給出學科的創新發展脈絡結構,剖析學科創新成果在學科發展過程中發揮的實際價值與影響。當前,學科內部雖已有相關研究,但較多以利用本學科文獻計量學等相關研究方法與工具,對學科發展狀況與特徵進行研究。這些研究在選擇研究資料時局限於較短的時間跨度,以及較少的期刊種類,未能將圖書資訊學科中更廣泛的學科成果納入研究。在資料處理與分析工具上,受限於人力、工具處理能力、資料庫的功能性等客觀因素限制,會造成資料獲取及處理分析過程中數據準確性以及分析面向單一的問題。此外,在研究視角的選擇上,偏向關注學科內部主題分佈、主題演變、主題趨勢等分析,而缺乏對於主題產生及發展過程、演化路徑與影響因素的研究。同時,圖書資訊學作為一門跨學科的典型學門,在學科發展研究過程中,理應考慮跳脫出學科本體,觀察與分析圖書資訊學科與其他學科之間的互動與作用關係,窺視學科成果的創新採納與擴散現象,把握圖書資訊學在學術發展生態中的方向與定位,進而能夠更為完整的描述學科發展全貌。
遺憾的是,圖書資訊學有關學科發展及創新演變的研究較少,且尚缺乏完備的理論指導。因此基於上述背景,本書旨在引入傳播學思想,運用Rogers「創新採納與擴散」基本理論和滲透領域研究的思維方式作為研究之理論基礎與框架,以圖書資訊學研究創新成果為研究對象,利用資訊計量、數學統計、圖譜分析、文本探勘、比較分析等方法,兼顧量化與質化研究視角,探討和分析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中存在的創新採納(innovation adoption)與創新擴散(innovation diffusion)現象,還原學科創新歷程、特徵、成效及影響,總結現階段學科發展存在的問題與困境。同時,以期透過系統化研究與應用使得上述理論在學術創新研究中得到融合運用,為研究學科發展提供新思路和新視角,進一步豐富圖書資訊學發展研究模式與理論體系,推動圖書資訊學研究的深化發展。
第二節 研究目的與意義
1876年,美國圖書館學會成立(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ALA)、Library Journey出版、杜威十進分類表(Dewey Decimal Classification)的問世、卡片目錄的創始等重大事件的發生,開啟了有關知識徵集、儲存、檢索與使用研究的圖書館學時代,當時將此類研究總稱為圖書館經濟(Library Economy)。1887年,Melvil Dewey在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創立了第一所圖書館管理學院(School of Library Economy),正式將圖書館學作有系統的研究,並拉開了圖書館學(Library Science)教育的帷幕。隨著知識大量的增加與學術交流頻繁,1905年國際書目學會(Institut Internationale de Bibliographie, IIB)創始人Paul Otlet,提出將文獻學(Documentation)一詞作為統一文獻的收集、分析、儲存、檢索與傳佈的工作,並幾乎成為圖書館分類的同義詞,此舉也進一步影響了美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與歐洲不同,美國在文獻學發展過程中,更加重視文獻記錄實體與技術層面的研究,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徹底轉向以科學資訊處理為目的的文獻服務。1937年,美國文獻學會(American Documentation Institute, ADI)成立,進一步推動縮影技術於文獻的儲存與服務的應用。1950年代,Calvin N. Mooers提出了「Information Retrieval」一詞(Mooers, 1950),旨在探討文獻分析與檢索的語言學問題,後逐漸取代文獻學並與歐洲的文獻學概念等同,又伴隨著電腦商業應用的出現,此時文獻學已轉移至知識的生產、記錄與轉化的技術性處理,尤其是電腦在資訊檢索上的應用。1960年代,Heilprin提出以一種真正科學的方法與態度去研究資訊的本質與使用的問題,「資訊科學」概念開始被廣為討論,並被普遍接受。
1968年,美國文獻學會正式改名為美國資訊科學學會(American Society for Information Science, ASIS),至此人類社會徹底跨入資訊科學時代。回顧歷史,圖書館學在經歷了文獻學、科學資訊、資訊檢索、資訊科學等一系列的學科主題的演進與發展,至上世紀80年代後期,圖書館學開始與資訊科學逐步交叉融合,在強烈的科際整合的關係下,逐步衍生出圖書資訊學,並發展至今(蔡明月,2003)。
一、研究意義
無論是從學科的生長基因,還是學科的形成過程來看,圖書資訊學一直是交叉學科和跨學科發展的代表,它連接了如行為科學、傳播學、資訊科學、電腦科學、語言學、數學、邏輯學等眾多學科,且影響深遠(Rubin, 2017)。多元學科交叉融合的特質,使其日後成為相容並包、兼收並蓄、延伸寬廣的學科門類,是應用創新採納與擴散理論研究的極佳對象。
因此,探究圖書資訊學研究成果的創新採納與擴散現象,不僅有助於認識學科創新脈絡,了解學科的創新過程、作用機理、傳播模式以及應用場域;也有助於挖掘學科價值,解析學科創新成果的利用效率及其影響;亦有助於建立明確的學科地位,透析學科主題功效和生態方位;還有助於促進學科成長,把握學科創新和發展流變中的關鍵要素,對系統性的認識圖書資訊學發展狀況,提供了可靠依據。
二、研究目的
鑒於上述研究意義,本書希冀透過對圖書資訊學創新採納與擴散研究,達成如下研究目的:
(一)梳理圖書資訊學創新研究成果範圍與對象,定位學科創新採納與擴散矩陣網路。
(二)釐清圖書資訊學創新採納與擴散脈絡,從量化統計及質化分析的角度,還原圖書資訊學科創新傳播過程及遞嬗特徵。
(三)繪製學科創新採納與擴散譜系網路,計算和測定圖書資訊學成果的創新成效與影響。
(四)總結與歸納影響圖書資訊學創新採納與擴散的重要因素。
第三節 研究問題
為實現上述研究目的,本書分別從資料取用與範圍、採納與擴散特徵、過程、學科價值與成效以及影響因素等四個面向,擬定以下研究問題:
一、研究資料範圍界定及採納與擴散的特徵分析
(一)圖書資訊學創新研究成果範圍為何?創新研究成果的篩選原則為何?
(二)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核心機構、重要學者為何?
(三)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學科領域及主題範圍為何?
二、採納與擴散的過程分析
(一)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動機(引用目的)為何?
(二)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傳播路徑及特徵為何?關鍵節點(關鍵機構、關鍵研究者、關鍵刊物)為何?
(三)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效率(引用時間差)為何?
三、採納與擴散的價值與成效分析
(一)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學術功效與價值(發揮作用)為何?
(二)圖書資訊學創新成果採納與擴散的效益與影響力(如重要機構、學者、期刊等參與度)為何?
四、採納與擴散的影響因素分析
(一)圖書資訊學研究成果創新採納與擴散的影響因素為何?
(二)當前圖書資訊學發展的困境及應對方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