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很多時候是無法選擇的。
即使對於以「謀聖」大名而著稱的張良來說,也同樣如此。
即使對於以「謀聖」大名而著稱的張良來說,也同樣如此。
最開始,他白衣勝雪,弱不禁風,貌若少女,言語輕微。
那時候的張良,是韓國貴公子,貴族家庭傳承的榮耀,讓未來注定或廟堂之高、或榮華富貴。而那座叫新鄭的都城,儼然是他走來青春足跡延伸的目標。
但幸福宛若泡沫,總是易於消散,當故國陷落在外敵的鐵蹄之下,縱然是百年世家、華胄豪門的他,也必須直面命運中注定的重大轉折。
是在敵軍的威壓下忍辱偷生,還是從此隱姓埋名、江湖飄零?
他選擇了後者。
血氣方剛時,誰不曾夢想過江湖?但從他踏入江湖開始,迎來的是不斷地成熟積澱。直到風度翩翩的姬公子成為昔日雲煙,直到博浪沙沼澤地中隱伏的他,成為真正的江湖豪客。
這樣的改變,化為博浪沙近乎致命的一次拋擲,讓嬴政主導的時代險些隨之終結。
那是帶著仇恨的一次拋擲,更是象徵著張良靈魂蛻變的一次拋擲。
從此之後,貴族的記憶將融入血液,深深隱藏,而亂世的舞臺大幕將徐徐拉開,新的天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那時起,他改名叫張良。
博浪沙後,張良談笑自若,決勝千里。他知道,自己可以改變他人,更可以改變時代。
沛縣人劉邦,原本只是鄉間小吏,拉起的一支義軍屢戰屢敗,始終無法躋身諸侯行列。在偶然的相遇之後,張良看到劉邦身上那在時代中不可多得的優點,於風雲變幻中堅決地選擇他加以追隨。
於是,才有了劉邦一路向西,以亭長身分叩響帝國都城大門的傳奇;
於是,才有了鴻門宴上,那響徹千古的酒盞和銅劍撞擊的聲音;
於是,才有了中原對峙後,以鴻溝劃分楚河漢界的那份地圖;
於是,才有了烏江畔淒苦的西風中,楚霸王項羽脖頸中噴灑出的不甘熱血……
在如此跌宕起伏的大劇中,張良始終扮演著劉邦身邊的師長和朋友,也扮演著漢軍的策劃者。他為此而苦心孤詣,為此而徹夜不眠,為此而樂在其中。
張良之所以快樂,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並非在為劉邦策劃,他在為天下策劃未來。
天下,不是秦的天下,也不應該是項羽的天下。
天下,應當是更好的天下。
比起其他所有人,出身於農民的劉邦,才應該是百姓最好的歸宿——即使他成為皇帝後,同樣無法抗拒巨大權力的誘惑和操縱。
惟因如此,張良從一開始就放下身段,去忍耐劉邦身上種種缺點:無禮、好色、貪婪……並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影響和改變這個人。
也惟因如此,張良可以不愛惜自己的羽毛,去為劉邦貢獻各種奇正之術,縱然這些策略運作起來時並不會蒙上閃閃發光的道義光輝,但張良更希望看到的是其改變天下的結果。
所謂謀聖,並非張良本心,但為了天下,他不做謀聖,誰又可以?
是韓信嗎?他兵法過人,野心勃勃,但卻太多看重權力和地位,或許,他的少年時期失去的太多太多。
是蕭何嗎?他忠誠正直,不離不棄,但卻太看重原則和職責,甚至忘記了那是一個唯有信賴和依靠劉邦才能有所改變的時代。
是陳平嗎?他智力超群,反應機敏,但卻太看重身外之物,「謀」字當然不足讚美陳平的才華,但「聖潔」的「聖」字,又並非他所能擔當得起。
「謀聖」,只有張良一個。
張良自幼慕道,道法自然,道來自永遠的空。
在張良看來,人生一切,終歸會化為虛妄,永恆不滅的,在於人於努力過程中煥發的理念和精神。所以,他不貪戀計謀實現帶來的滿足和愉悅,也不喜愛策劃成功帶來的功名利祿,金錢、采邑、名爵,對於張良來說,這一切猶如浮雲。
當天下需要我來時,我來了,我參與了,我做到了,問心無愧,俯仰天地,戰場勝負讓後人評說。
當世間不再需要我時,我走了,揮一揮衣袖,不願帶走任何風采,自由自在,無牽無掛,政壇遊戲讓玩家繼續。這才是最真實的張良。
他是謀臣,更是聖人。
他懂得用來攻擊對手的奇正計策,因此識時務,是為俊傑;他更懂得用來保護自己的藏露之道,因此知進退,是為高人。看泱泱中華歷史五千載,如張良這樣,利用一己之力,對開國君主影響如此深遠,對天下統一進程推動如此之大,而結局如此飄逸安然者,又有幾人呢?
即使從這個角度來看,後世人也不能不敬服張良、嚮往張良。就讓我們打開本書,走向歷史,認識這位手無縛雞之力卻能教導天子的帝王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