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一
大家來學做專業記者
「專業記者」(professional journalist) 學理上是指「黨派報紙」、「文人辦報」之後成為主流,也是報紙開始邁向「專業」(profession)之途的報紙。歷史上相當於18 世紀中葉,距現在大約150 年的美國報紙,有時候也用「現代報紙」一詞來表示。其記者,即是「專業記者」。
脫離黨派邁向何處?無疑的,現代報紙的背後基因之一,是商業──報紙與其他產品一樣,終是一種商品,所以報社的經營必須採取商業手法,以謀利為最終目的。
問題來了。報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商品,它經過社會信託過程(如,第四權),具有服務社會大眾的使命,在商業之外,性質上也兼具像是一種公益事業或公共服務事業一樣,需要專業。於是,記者必須遵守類似醫生、牧師、會計師的專業倫理,作為報導時事、臧否人物的準繩。這是專業記者的起源。姑且不論記者的工作是否真像醫生、牧師、會計師一般專業,專業記者的確是過去150 年來的報紙工作人員的骨幹。他們在工作中形成了一些專業義理、專業價值觀,迄今為後來者信之不逾。專業記者人才輩出,成了大學新聞系學生的典範。
無疑的,專業之存在,賴於健全的商業體制──報社賺錢,才又投資於採訪報導。專業,是建立在相對健全的商業基礎上的。遠的案例不說,有關「水門案」、「美箂村屠殺案」的採訪報導,幾乎是用金錢推積起來的。
專業也造就了不少記者明星。
前一陣子,聽到王健壯先生提到美國新聞界最近在關心一個現象:過去這些年,一整個世代的專業記者,都不見了!美國報紙的核心價值「調查報導」好像失落了,二十年來幾乎沒有產生一位社會大眾可以琅琅上口的報紙「記者明星」。原因無他:商業基礎垮了,報社不賺錢,難再投資於耗錢耗時的「調查報導」,專業記者也就失去了一展身手的舞台。自由經濟市場的體制是否適合於報業的發展,或者未來報紙的經營是否需要新思維等問題,例如:專業記者是否應該像歐洲的記者一樣,由「公益基金」而非由商業支持,此時此地格外值得我們思考。
我相信專業記者對民主政治的無上價值,這是記者所以必須是專業記者的唯一理由。面臨報業的商業基礎正一點一滴消失中,如何喚回下一個世代的專業記者,其實是報紙之所以應該繼續存在的正當性所在。
胡宗駒無愧於他的這個世代,是一位典型的專業記者。四十年如一日,永遠在第一線跑新聞。他這本書《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告訴讀者他無時無刻不在履行大學時代新聞教育他所接受的新聞理念──都屬於一些最基本、最平常的專業準繩,沒有機巧,沒有倖致,平平淡淡做一個專業記者。這是很不簡單的事。不相信?問兩個問題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第一個問題:多少新聞系畢業生離校三個月之後, 還堅持「正統」的新聞理念的?第二個問題:多少新聞系畢業生在40 歲以後仍然留在第一線跑新聞的?(也許還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如果40 歲以後不在新聞線上,那麼,當年這些曾經在課堂上大談新聞義理的新聞系畢業生們,都哪裡去了?這個問題其實也涉及了為何報禁解除之後二十年間,一個世代的台灣新聞記者全都不見了的問題。)
巧的是:胡宗駒在新聞界服務最久的單位,正是號稱新聞不計商業考量的中央通訊社。這,或許需要另外一篇文章來琢磨。
忽然想起我的老師張任飛先生(他也是中央社出身的)。他創辦《婦女雜誌》、《綜合雜誌》之後,某天來上課,滿臉不悅,告訴我們說:報紙廣告某電視台招考記者,條件是30 歲以下。他喃喃自語說,他們搞錯了吧?條件應該是30 歲「以上」才對。
台灣新聞圈、新聞學術圈內,口水比茶水多,沒有營養極了。真的何不省省口水,回到基本面,大家來學胡宗駒,終身做一個專業新聞記者,台灣的報紙一定會更好。
卓越新聞獎基金會董事長
陳世敏
推薦序二
胡宗駒兄是我中央社的同事,政大新聞系學弟,中英文造詣深厚。曾任中央社國內部政治組組長、國外部主任、美國華盛頓、紐約、休士頓特派員有年,有豐富的國內及國際採訪經驗,視野寬廣、文筆流暢,本書內容足堪為媒體工作者學習與借鏡。
宗駒在書中以生花妙筆寫出許多採訪上的趣談、禁忌以及諸多不為時人所知的故事,今日讀來別具一番風味。
1976 年12 月,胡宗駒曾奉派乘「海功號」到南極洋採訪,沿途遭遇狂風巨浪,主機故障、水管結冰,驚險迭起。在抵達時,他是第一位把中華民國國旗漂凍在南極冰天雪地的記者。
作者在文中自述: 「1991 年11 月24 日,國畫大師張大千在華府沙可樂美術館(Sackler Gallery)舉辦回顧展……。去採訪時差一點被該館中國美術部主任傅申趕了出門。」「他劈頭就問:你懂不懂藝術?如果不懂,就沒有辦法採訪……。」
當一位好記者,就必須像張大千一樣超越前輩,做一位好的駐外記者,就必須汲取各種知識,隨時拿來應用。宗駒的《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新著應是現代記者們學習的榜樣,值得細讀。
天才認為,做位駐外記者必須具備以下幾個基本條件:
語言能力:
首先要有良好的中文基礎及熟練的寫作技能。除中國文字之外,當然要有流暢的外語能力,否則就難以擔當採訪重任。
腳步勤快:
勤於現場直接採訪,是記者熱愛新聞工作的態度。新聞的最高原則是求真求實,要達到這個至高原則,絕不能打幾通電話或道聽塗說作為依據。尤以想取得獨家新聞,更需要勤跑接觸,才能有事半功倍效果。
專業知識:
做為一個國際性記者,必須見廣識多,無所不知。因為在海外採訪過程中,你隨時會接觸到政治、經濟、科技、體育或藝文等各種新聞事件。當你缺乏是類專業時,就需立即學習補強,然後儘速應用到採訪和寫作上。
宗駒在採訪紐約長島物理學家National Lab 喬玲博士時,事前先讀完喬博士給的三本物理書籍。在採訪美國貿易代表署、財政部或商務部時,先要去研讀綜合貿易法之類的書籍,充份說明宗駒是一位努力、求知且上進的優秀專業記者。
《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同時告訴讀者們,記者每天在忙些什麼?記者是如何把現場事實,用流暢的文字呈現在大眾面前。宗駒在中央社任職期間,工作表現積極,傳承了新聞人的優良精神,亦深具這三項國際記者應有的條件,今見彼作品出版,欣然為序。
前中央通訊社董事長
黃天才
推薦序三
真實的事,平實地寫出來,而能富於可讀性,引人入勝;是新聞報導寫作的理想境界。
胡宗駒有個性、有才華、敢衝刺、敢抗衡。他不是自限於平實的人,卻一直忠於新聞記者的專業準則,平實地寫,平實地說。
這本書中我們所看到的,是一位真正記者,真誠回溯他在新聞工作線上四十年的心歷路程。他幾乎都在採訪線上,從國內到派駐美國各大城市,報導範疇之廣,涵蓋眾多領域,他的多樣採訪實務經歷,在新聞圈裡是罕見的。也因此,透過他的筆,我們看到近幾十年來,不少新聞事件和相關人物,幕前幕後、另類角度的真相。
宗駒在他的部落格自視為「四十年一覺記者夢」的一系列記述,是橫跨近半個世紀中華民國新聞事業重大轉變的階段,從極嚴厲的外力管控,到漫無限度的自我放縱,顛簸其間的新聞工作者,形形色色的因應,足以相當程度的剖顯人性和社會徵候。宗駒掌握住這一深具意義的題材,憑他獨特的際遇,敏銳的觀察,深刻的體悟,直言無諱,筆之於書。
也正如宗駒在書上指出,這些歲月中,世界與台灣都幾度發生急遽變化, 「自己竟處身在歷史的洪流中,親眼經歷了那些改變」;他曾作過不少第一手報導。如今把那些事件的背景和採訪的幕後真相,交織呈現,補足了某些新聞的空白,也為歷史接軌獻上一份心力!
宗駒在他個人生涯與事業中,不是很平順,甚至可以說是不很幸運。但多年波折變化的工作與生活,卻讓他接觸到、見聞到、體嘗到一般人──其實也超過很多新聞工作者,所未能企及的範域層次。使他筆下反射出這麼多另面角度的真實,擴張了讀者的視野。就這一點說,讀者有幸,宗駒又何幸如之。
新聞媒體在現代生活中不可或缺,和新聞媒體排除不了人的參與、因而擺脫不掉人性的弱點;這兩個矛盾的糾結,正是今日新聞媒體問題重重的根由。純化新聞媒體和淨化人性,是樂觀而積極者永遠在期望的大同世界的主軸,不過,這個永遠,不知是多麼的久遠!
面對價值混亂焦躁不安的社會,多了解一些新聞媒體運作過程中的實際狀況,至少可以讓我們活得明白些,也許還能增加些許對新聞媒體的鑑別力和免疫力。
宗駒把四十年縱橫新聞採訪線上的新聞人物和新聞工作者,包括他自己,作了不少新聞報導之外的側寫,讓讀者從橫剖面多認識今日新聞媒體不會自動展現的種種,從而能夠多透視媒體的本質與現實。這一導正社會大眾迎對新聞媒體的心態的作用,應是宗駒將原屬他「私密」的「一覺記者夢」憶述,轉化為公開問世的這本「新聞守望人」的書。
多麼嚴格充實的專業教育和訓練,沒有足夠的實務歷練,很難使人勝任專業工作。但是,任何人都受限於時間、精力和環境等因素,不可能事事直接體驗。從前人履踏過的蹤跡,用心琢磨,再加觸類旁通,是吸取多元內行傳承的重要管道。
宗駒多樣的採訪經驗,積累深厚的實務閱歷。雖然他在書上提及的只是其中很少的片段,卻是他精心擷摘的。他敘述的大多不是個人突出的表現,而是偏重於他在困頓的解決、艱難的克服、挫折的因應、錯失的檢討這些方面。他不作隱諱,秉筆直書。有志於新聞工作的新世代朋友,細加揣摩,是很好的借鏡。
在新聞媒體與採訪報導對象,越來越慣於操作、利用新聞傳播能量,以利己的高壓環境下,身為記者還能堅守專業理念、固持基本原則,需要極大的智慧、勇氣與毅力;胡宗駒是這樣的記者。一本回顧專業工作生態的書,能讓內行同道翻閱時會心回味,而普遍大眾都能受其生動內容吸引入勝,可稱有品有味;《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就是這樣的一本書。
前中華日報社長
黃肇珩
推薦序四
凜然耙梳四十五載
資深記者胡宗駒「爬格子」將屆四十五年,而我與他交往也就這麼久;更準確的說,是有幸與他夫妻結緣四十五年。胡夫人許幼蘅與宗駒兄同班,也是資深報人,他們是各方羨慕的新聞夫妻檔,宗駒新聞寫得好,幼蘅報紙編得巧。共同的特點是:無論是寫是編,都正義凜然、專業十足。
在木柵指南山下常年飄雨的政大,我與宗駒和幼蘅同屆不同系,但因大一就到新聞系選課,結識很早。筆者是屬於少年老成的一型,初識之時,直覺宗駒比我還老成幾許,故特有好感。宗駒塊頭大、嗓門粗,印象中他總是指揮這個那個的,充滿浩然之氣。其實他為人熱忱、關心朋友。升上大四之後,我與新聞系的周奇、王黎明、賴欽芳、宗駒、幼蘅及法律系的羅君平、章蔓蓀混得較熟、聊得較多,也相互關懷。猶憶民國59年春,筆者考政大新聞研究所,自認考垮了,不告而別,躲回苗栗老家去「療傷止痛」,急壞了這群朋友,尤其是宗駒急得如熱鍋螞蟻,幾乎要發動「尋人行動」。如今憶甜思苦,對宗駒等感念至深。
筆者的大學生活,除了讀書,就是寫作,賺稿費貼補學費。閉門寫小說之外,舉凡孔孟論文、三民主義論文、國際情勢分析……,只要是正派而有稿費的都寫,是標準的「雜家」。宗駒也寫作,而其重點和風格就更為名門正派了,他探討新聞的專業和對新聞工作的憧憬及自我期許。「君不見,新聞尖兵木柵來」,宗駒兄早年的寫作方向和追求卓越的用心,奠定了他日後在新聞界的走向和成就。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青年歲月,是宗駒與我文字結緣的第一個交集。
畢業後,宗駒進入早年的《經濟日報》,開始實踐他的新聞理念;其後,考入「中央通訊社」,展開他三十年如一日的記者生涯。通訊社的新聞寫作,就像當年「新生活運動」揭櫫的理念:新、速、實、簡;宗駒早年的新聞專業和新聞理念訓練,已為此作好準備:「中央社,我來了!」他在中央社得到發揮的機會,他也全力以赴。而筆者卻走向另外一條路,一面就讀新研所,一面通過高考,進入行政院新聞局任六職等科員,鎮日「等因奉此」,與新聞工作漸行漸遠。
民國65年底,筆者被派到新聞局駐紐約新聞處工作,三年之後,宗駒也由中央社派到紐約。重逢之後,我有機會近身觀察宗駒是如何採訪及耙梳新聞的。紐約是全美金融中心,也是新聞、文化重鎮,新聞多到令人眼花撩亂, 甚至產生「資訊焦慮」( informationanxiety)。在紐約的外國記者,只要根據當地媒體報導,各取所需,擇要迻譯發稿,必可交差,宗駒兄則堅持要到事件現場採訪,不當文抄公。當時駐外人員待遇菲薄,宗駒不養車,坐地鐵採訪,奔波其間,備嘗辛苦。我問他何須如此自苦?他義正詞嚴答覆,記者工作是社會大眾賦予的「特權」,必須盡可能貼近現場,才能作大眾的耳、目,提供正確的資訊。誠哉斯言。這是我與宗駒結緣的第二個交集。
之後,宗駒調往休士頓獨當一面。在紐約停留期間,他一直鼓勵我利用公餘之暇寫作,重拾當年志趣。感受他的誠意與期許,我開始向《中國時報》、《中央日報》海外版及當地《世界日報》投稿一抒觀察心得,而且愈寫愈起勁,而於民國71年接受中時董事長余紀忠先生徵召參加《美洲中時》的創刊工作。宗駒和已過世的中時報系駐華盛頓記者冉亮可以說是把我拉回到新聞工作的兩位推手。
民國76年春,在回到《中國時報》台北總社任職之前,我們偕內人詩暖及兒子柏春作了一趟德州之行。宗駒已是有車階級,他和幼蘅陪我遍訪德州第一大城休士頓、首府奧斯汀、美墨邊境大城聖安東尼奧及鄰近城鎮,遍覽德州風情,也暢述對未來新聞工作的展望。臨別之時,固有傷感,但也傚古代詩人墨客之雅癖,以文字連結別後歲月,我約請宗駒寫稿,並獲慨然應允。
宗駒是重然諾的媒體人,過了一陣子,他利用公餘開始對《中國時報》供稿。寫作之勤,不在報社全職記者之下;而「戲路」寬廣涉及天文地理及人情趣味,具可讀性和啟發性,有助讀者拓展國際視野。此時,幼蘅已在《世界日報》美南版負重責,夫妻對唱相隨,家庭、事業都如意,是宗駒新聞生涯中創作最豐富的階段,也是宗駒與我文字結緣的第三個交集。
再來的歲月,幼蘅始終坐鎮休士頓,宗駒則進出台北、華盛頓和休士頓之間。無論駐地為何,宗駒都筆耕不輟,敬業如昔。尤其隨著年歲和經驗的增進,他在政經新聞的報導,更見寬闊深入,對國家的關愛和對社會的關懷洋溢於字裡行間,對行政部門發揮提醒和監督的媒體人職責。我於民國97年夏從《中國時報》退休,轉入中央社服務;此時,宗駒已由中央社退休,人生兜了一圈,原可在此作半生結緣的第四個交集,卻已無法如願。而宗駒關心我,一如既往。去歲,我生病手術之後,先赴國外後轉老家養病,他聯繫不到我,又像當年急如熱鍋螞蟻。患難見交情,是宗駒兄的真情寫照。
一般通訊社的記者只報導事實,不發抒意見,而宗駒是「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他不是沒有意見的新聞人,也許是這個因素,他決定提早退休,把自己從寫作的侷限中「釋放」出來。果不其然,近年來宗駒以「吳育剛」之名設立部落格,發表有關新聞專業的論述60餘篇,以採訪實務個案為經,歷史發展為緯,暢論他豐富的採訪經驗所蘊積的諸多啟發,真正是事事關心、聲聲入耳,因而得到不少的迴響。
現在, 「卓越新聞獎基金會」將這些珍貴的作品以《新聞守望人──記者生涯四十年》為名出版專書,不僅可幫助不是新聞事業的人瞭解新聞的本質、內涵及相關過程;也可作為新聞工作者省思的一面鏡子;更可提供學新聞的年輕一代作為教材:新聞採訪所需的勤快、真實、公正、周詳的專業精神是亙久不變的,過去傳統媒體時代如此,現在「引路人」逼退「守門人」的網路媒體時代,更需秉持像胡宗駒先生這種輩份的資深記者所揭櫫的新聞專業精神。
對凜然耙梳文字四十多年的宗駒老友,其精神上和工作上的堅持,我自嘆不如。惟可告慰於老友者,病癒年餘來,除了從事新聞教育,我也量力而為、勤於筆耕,寫了時論、雜感及散文80篇;有關新聞及傳播方面的學術論述,也有若干作品發表。未來的歲月,讓我們互勉互勵,繼續寫作,為「新聞守望人」盡一份心力,這也是我們文字結緣永遠的交集。
前中國時報總編輯、社長,中央通訊社董事長
現任世新大學新聞系客座教授
黃肇松
自序
1971年我踏進新聞圈不久,有一次遇到了徐佳士老師,他說,《經濟日報》採訪主任王彥彭告訴他,我在報社工作很努力,徐老師覺得很欣慰;我也很高興,因為徐老師在我們走出校門後,還是那麼關心學生。
許多年後,我們政大新聞系這班同學畢業屆滿四十年,藉著在台北重聚的機會,舉辦了祝賀徐老師90壽誕宴會,邀請已退休的老師們一起參加,以感謝老師們的教誨。
在筵席上,徐老師垂詢我那些年的採訪工作後,特別交代我把過去的經歷寫下來;他說: 「你在現場採訪,一定有許多讀者不知道的事情。」
我其實早已寫了《新聞守望人要要記者生涯四十年》一系列相關文稿。我寫這些稿件是因為在這些年的採訪經歷中,曾碰到不少想像不到的困難,逼得我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學會一些知識與技能去解決,而那些都不是我在校時能學到的。
考進「中央通訊社」沒有多久,那時國內新聞部副主任黃肇珩叫我準備去採訪即將自美返國的腦下腺激素之父李卓皓博士,李博士以成功分離與純化生長激素和腦啡等腦下腺激素聞名於世,採訪這樣一位名人,對我而言,壓力實在很沉重,幸而後來做過《中華日報》社長、監察委員等職的黃小姐那時不只是交付任務而已,她特別就李博士的研究對我作了詳細解說,並且建議我去找前台灣大學生化研究所長羅銅壁教授請教有關資訊。
黃小姐同時也告訴我,採訪像李博士這樣的科學家,不能「有聞必錄」把一大堆學術專有名詞「堆砌」在新聞稿裡,而必須輔以一些較淺顯、切合生活知識的實例作陳述,只有這樣,一般閱聽大眾才能瞭解那些科學新聞內涵。這番指導對我日後在美採訪德州超導中心主任朱經武博士和詹森太空中心的專家張元樵博士等科學家,有很大的幫助。
隨「海功號」到南極洋採訪開發南極洋漁業資源是我這一生中最難忘的採訪經驗,如果能重來一次,相信我會做得更好,但「新聞是明日的歷史」,歷史可能重演,發生當時的情境卻不一定會一樣。
我剛被派到美國採訪時,國際電話和電報費都很昂貴,我們必須倚賴中央社租用「合眾國際社」的電訊線路把新聞稿快速傳回台北總社,當然那必須是英文稿,我的英文底子並不好,真正體會「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
後來合眾社有了電腦,我改任駐休士頓特派員,轄區跨越美南13 州,每到一個城市採訪,只能半夜到合眾社當地辦事處去發稿,但往往因那些辦事處不同的發稿設備,弄得手忙腳亂、滿頭大汗才能完成。有一次,我甚至必須從亞特蘭大打電話到合眾社達拉斯的control center 才能問出亞特蘭大辦事處的電源開關藏在那兒。
總社曾同意我租用一台電傳打字機(telex),但那種機器必須先打字帶,如果打錯了,必須記得是哪一個字孔的字母錯了,以倒退的方式退回去修改,假如記不得,就得重打一條字帶。後來我配備了一台手提電傳打字機,每次出去採訪都得帶著那台重約10 餘磅的機器,還得隨身帶一些如螺絲起子等工具,到了那個城市,進了旅館,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電話線的插座,假如是在床下,還得爬進去接線,確定電傳打字機已接通了,再出去採訪,晚上回來發稿。
我在紐約時,因丁肇中博士的推薦,坐地鐵、長島鐵路轉計程車一路折騰到National Lab.去訪問物理學家喬玲麗博士,等見了面才曉得,我必須先讀完幾本物理學基本入門書以後,她才願接受採訪;後來在華府遇到傅申博士,也是因為沒有採訪過文藝新聞的經驗,差點被趕出了大門。
在華府的時候,我去商務部、貿易代表署採訪,那些官員扔給我一本幾乎像電話簿那麼厚的《綜合貿易法》,叫我把那些法條讀清楚了再去請教他們。
先師歐陽醇曾在課堂上說,一名記者如果不能排除一切困難完成採訪、撰稿,並把採訪到的新聞送回報社,根本等於沒有完成任務。我在國內外採訪時,腦海裡總是浮漾著這句話,遇到困難時也總是想盡辦法克服。
由於我的經歷是那麼難以想像,要解決問題的知識和技能又不是在學校或在書本上能學到的,所以我決定把它們寫下來,讓有興趣讀這本書的人瞭解記者生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讓有志從事海外採訪的記者預先知道該如何充實自己,學會許多排除困難的技巧。
也就在那場宴會中,我見到了新聞系學長、「卓越新聞獎基金會」董事長陳世敏先生,後來我在通訊中向他報告了我寫的這些文稿,他要我傳給他看了後表示,卓新基金會願意替我出這本書。
這本書能夠誕生,要感謝的人當然不只世敏學長,我的父母養我教我、我的師長教育我、我的長官指導我、提攜我、關懷我的人鼓勵我,對他們,我內心充滿了感激。
胡宗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