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直到連續休假的最後一天,石原明子都和東京來的男友黑澤秋彥在自己家裡度過。
「好棒喔!你來的這一段期間都沒有葬禮。」
黑澤的臉上也浮現滿足的笑容。
「這種情況還真是少有,黃金假期連死神都到海外去旅行啦!」
明子一邊端出飯後甜點一邊說。
從事殯葬業,能去海外旅行比登天還難。不只是海外旅行,連禮拜天或節慶日想休息也難,生意什麼時候會上門都難以預料,所以公司絕對不可以唱空城計。
黑澤打開電視,明子站起來收拾杯盤。
平常一個人過日子,難得做一份像樣的料理。
早上是吐司加咖啡,然後到辦公室,中午不是吃附近小餐館的炒飯,就是外送的麵食。
有工作的時候,白天和夜晚都吃便當,或者吃亡者家屬所點的多出的飯菜。
能夠這樣子為了黑澤,做出一桌料理,兩個一起人享用,然後收拾碗盤,實在是一大樂事。
(啊!好想快點結婚!能夠每天和他在一起的話多好。)
想著想著,聽到黑澤叫她。
「噯──!什麼事嗎?」
她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走過去。
黑澤指著電視。
電視新聞正報導一則小孩死亡的車禍意外。
「小女孩昨天傍晚失蹤,今天早上在家門口附近被發現,事故發生地點在京都,葬儀的工作可能會交由你們來辦吧!」
「那還用說!恐怕秋山先生早已經趕過去了。如果身體被車子輾過,警方必須先調查。等明天把遺體送回家守靈,後天才舉辦喪事。」
明子很高興,黑澤連看電視新聞,都會注意到和明子的禮儀公司有關的消息。
據新聞報導,小女孩的名子叫做吉田由加,今年剛上小學名校T學園,傍晚五點左右,有人看到她在離家不遠的公園中玩耍,不久就失去蹤影。
今天早上有人在那附近遛狗,發現路旁草叢裡的屍體後,便報警處理。
最近,很多小孩子因為交通事故而死,但是,最吸引他們倆人目光的,是死亡的小女孩手中竟然抱著一隻貓!
大概案發不久,所以只有簡短的報導。
「一定是為了追貓才被車子撞到的吧!真可憐。」
「根據衣服上的輪胎印和擦撞的噴漆痕跡,肇事逃逸的犯人,應該馬上會被抓到吧?」
兩人正在講話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
她拿起話筒,原來是秋山先生。
「對不起,打擾了。正在看電視新聞嗎?」
「是啊!你是說那個叫做吉田由加的小女孩撞車的事吧?」
「是!是的!這場葬儀的工作可能爭取到了。早上從警網的無線電頻道,聽到發生意外事故的消息,所以我第一個趕到現場,還帶了花束,向家屬致意。」
「不愧是秋山先生,謝謝你。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目前就是這樣。大概明天要守靈吧,今天就請好好休息吧!再見!」
秋山說完,就把電話掛斷。
傍晚,她送黑澤到京都車站。回家的途中,順路到辦公室。
即使沒有殯葬禮儀服務的日子,職員們也會輪流值班。今天是事務員良子和兩個男職員當班。
「咦?怎麼了!黑澤先生不是在家嗎?」
良子馬上站起來,邊泡茶邊說。
「他剛剛回去了。咦,秋山先生呢?」
「他回來了一下,馬上又走。我想,八成是跑去問警方,什麼時候可以把遺體接回家,準備見機行事吧!」
2
過了不久,秋山回來了。
「秋山先生,辛苦您了!遺體什麼時候會送來呢?」
明子問。秋山異於往常用曖昧口氣說:
「我想,大概是明天下午。」
「警方認為有蓄意用車輾人的嫌疑,所以要慎重地深入調查。」
「咦?故意的呀?不會是殺人案件吧?」
「嗯,不只如此。小女孩的家庭,似乎也滿複雜的。」
秋山坐下來,一邊喝著良子端來的茶,一邊說。
「男主人叫做吉田裕也,是一家公司的老闆,三十五歲,對了!他是萬人迷的那一型。二十八、九歲的時候就已經結婚了,隔年生下了由加,大概兩年前就離婚。」
「那麼,現在的太太呢?從電視上看來好像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少婦。」
「那是第二任老婆,是由加的繼母,名字叫做惠子,本身也有一個兩歲的小男孩。」
「惠子幾歲呢?」
「哦,應該是二十七歲左右。這個家裡還有另一個人住在一起,叫做映子,外表看起來是個很倔強的女人,三十二歲左右的。是男主人的妹妹,離了婚又回到娘家,就是所謂的回鍋貨。」
「那麼,家族成員有男主人裕也先生、他太太惠子、由加和小弟弟兩個小孩,還有男主人的妹妹映子,共五個人囉?」
秋山點了點頭。
「為了怕葬禮會造成鄰居的不便,我到那邊向附近的太太們表示歉意,無意中聽到那家人好像相處得不是很融洽。女主人惠子對自己生的小男孩小秀非常溺愛,卻毫無理由地對由加非常苛薄。男主人的妹妹映子結過一次婚,雖然生了一個女兒,但已經過世了。大概是因為和先生鬧得很僵,所以跑回娘家吧。她對由加也很不客氣。」
「喔,照理說,應該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小孩般特別疼愛吧?」
明子這麼說,秋山卻搖搖頭。
「不是妳想像的那樣。也許她認為,如果自己的孩子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和由加一樣大。所以遷怒在小孩身上吧!」
「喔?這個當妹妹的,真的這樣對待由加嗎?」
「嗯,事實如何我也不很清楚,而且這個叫裕也的男主人,很瀟灑,所以很受女人歡迎,好像和夜店的女人也傳出不少緋聞。還聽說給由加買了一億日圓的人壽保險。附近鄰居聽說由加是半夜失蹤,今天早上才發現遺體的。即使吉田家造成這麼大的騷動,大家都認為是他們自家人自導自演。男主人的公司因為不景氣的關係,聽說最近資金周轉相當困難……」
秋山好像遇到了棘手的問題似地,皺著眉頭。
對他而言,誰殺了誰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趕快辦妥喪禮吧!
但是平時就喜歡推理的明子和良子,互相看了一眼。
「既然警方說是交通意外死亡,如果有輪胎印和漆痕的話,很快就能逮到犯人吧?」良子說。
「當然,我認為是交通意外沒錯,但重要的是誰去撞人?真相沒有大白之前,喪事是不允許被進行的,不是嗎?」
秋山嘴裡雖這麼說,卻已經開始著手葬禮的估價。
3
那天晚上,看著電視的明子,忍不住盯著螢幕,因為對肇事逃逸事件,有進一步的報導。根據住在死者家附近,名叫早川麻美的幼童接受訪談時表示,死者從五點開始,就和幾個同年齡的小朋友,在附近的公園玩耍,似乎有回家一趟的樣子。
「因為媽媽來叫我啊,所以我也回家了啊!然後和夫和由加一起回家。」
接下來,名叫和夫的小男孩說了。
「我和由加一起回家了喔!」
「你說你家比由加的家更靠近公園吧?你和由加在你家門口說再見的嗎?」
「嗯。」
「那麼你沒有看到,由加進到自己的家裡面囉?」
「嗯,有啊!後來我和媽媽去超市的時候,有經過她家門口,因為那時有看到在玄關那邊,有我和她在公園抓到的蝴蝶,所以我想她應該有進到自己家裡面。」
小男孩很明確地說了。
之後名叫麻美的小女孩的家長也證實說:
「在公園看到由加的時候,她穿著寬鬆的薄罩衫,她說會冷。不過死亡的時候卻是穿著對襟的毛衣,所以我想她應該有先回家一趟,然後又跑到外面吧!」
但是,由加的母親卻回答,由加下午五點左右說要去公園玩,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我在廚房忙著準備晚飯,所以沒有特別注意,但是如果有回來的話,她一定會先跑來廚房,可是……」
有著漂亮臉蛋的惠子,一邊做出擦眼淚般的動作,一邊說。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吉田家的貓兩天前就不見了,聽說非常愛貓的由加,顯得很傷心。
貓的名字叫做「麥」,聽說是由加生下來一年左右開始飼養。
其中一個記者報導:
「由加因為發現失蹤的貓,就很高興地跑出門,在抱起貓的瞬間被開過來的車子輾斃吧!真是可憐,令人不忍,但是能夠抱著心愛的貓死去,至少是件值得安慰的事!」
第二天早上,秋山打電話來。
「社長!吉田先生他女兒的遺體,今天下午一點會送回家裡。他們打電話來正式委託我們辦理女兒的後事,妳能跟我一起去打個招呼嗎?」
「好,那麼,您一準備好,我們馬上就過去。」
明子掛斷電話。
她畫了淡妝,梳了梳頭髮,換件衣服,然後開車到辦公室。
剛開始的時候,她都從家裡直接穿上黑色套裝,但是現在則是先穿著普通的衣服到辦公室,然後再換上黑色的套裝和黑襪子,黑色的皮包裡面放了好幾種念珠,然後和秋山一起出門。
宗教派別不同,念珠也各不同。
「他們信仰什麼派別的宗教?」
「是淨土宗,說不定葬禮儀式也已經說好了要租借寺廟的場地。這樣一來會變成新聞話題,我想來參拜的人也會變得很多吧!基本上費用是差不多啦!但是在廟裡舉辦儀式的話,祭壇也要做得很大,所以場面會稍為豪華些,那也不錯吧……」
秋山用業界的專門術語來估計這個葬儀的規模和費用。
「小孩的話,棺材就用小的,但是用得太小,又顯得不夠大方,我想就用尺寸稍微大一點的B2吧。」
秋山在車子裡面一直不停地討論業務上的事情。
如果讓秋山來處理的話,絕對沒問題,所以明子只是點頭和聽著話。
小孩子的棺木因為比較小,一般人都認為,小孩子的棺木應該比大人的棺木便宜,但是很多時候因為年齡和身高不成正比,必須特別訂做,反而比較貴。
「吉田先生家即使是景氣不好,身為公司的老闆,而且小孩子是因為意外致死,所以一定捨得多花點錢吧!」
明子這麼說。
「呀!如果母親是親生母親的話,也許會這麼做。但還是未知數哪?如果是精打細算型的父親,一定認為在家裡辦喪禮比較划算。但是,女主人比較強勢的家庭,要大手筆的花費,還是要節省開支,完全要依照太太的意思,我們不去探探口氣,還是無法知道。」
明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就算同住一個屋簷下,財產也好,家中的地位也好,幾乎相同,但是願意花費在喪禮的用心和金錢,完全在於每一個生者與死者之間不同的情誼,所以喪禮往往因為感情深厚的程度,而有天壤之別。」
4
一到吉田家,吉田裕也和他的妻子惠子馬上出來,迎接兩個人到和式房間。
遺體都還沒回到家,夫妻倆都已經自行穿上黑色的喪服。看到這種情形,明子總算放下了心底的大石頭。
之前,曾經受委託辦理中年女性的葬禮,死者和兒子夫妻同住。
那時候,做兒子的是穿著黑色的西裝,但是媳婦只有披著黑色的對襟喪服,裡面卻穿著有紅花圖案的洋裝。當時,只覺得媳婦和去世的婆婆之間,關係似乎不太好。果然,後來才知道,婆婆是因為被媳婦虐待才自殺。
如果那個媳婦的親生母親過世的話,想必她也不可能穿著那麼花俏的衣服。
她跟秋山那麼說,他使勁地點了點頭。
「家屬對死者感情的深厚程度,可以從幾個小地方看出來。家屬的服裝也是其中之一,還有選相片來做遺照,也會想要挑幾張照得比較漂亮的相片。很認真挑選相片的家屬,可以看出對死者的疼愛。相反的,隨隨便便就拿出相片的,對於死者可以說沒有絲毫感情。」
「的確是這樣,看看電視上年輕的藝人或名人的葬禮等,應該都會擺上最漂亮的照片,無論如何,都想要讓人對他印象深刻。不過,如果隨意使用一張全盛時期的照片,反而會因為年齡的不相稱而鬧了笑話。」
「和死者感情不好的家屬,即使很有錢,想要風風光光地辦喪事,價格上卻又斤斤計較,而且催促著盡快把葬禮結束。這種事情最討厭了。而且我最不滿和葬儀社斤斤計較的家屬。」
「哈哈,秋山先生終究也免不了這麼說。」
當時,明子笑個不停。
但是秋山說的正是人之常情。
秋山和明子走到房間裡面,很禮貌地向那對夫婦致哀,和他們商量葬儀的程序、費用、方式等等……
主人裕也先生,由於還年輕,就順從秋山的建議,太太惠子也沒有表示意見。
事情決定以後,就向他們借取當作遺像的照片,夫婦倆拿出相簿來,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翻著照片。
他們小聲地討論,這張的眼睛看起來太細了、這張的頭髮太亂了……終於選了十張左右,放在桌子上,然後一張一張拿在手上仔細地端詳。
明子看著他們的樣子,如果說他們之間有誰殺了由加,那麼演技可是超人一等。
最後決定的相片,是小學入學時,父親幫她照的像。再怎麼看,都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明子也這麼想。
惠子含著淚拿著這張相片說:
「真的……非常開心吧……開始讀書了……」
父親也很激動,不停地眨眼。
談到棺木,兩人都希望盡量選擇上好的棺材,而且要寬敞舒適。
「我希望把那隻貓一起放入棺內,可以嗎?」
惠子看著明子。
「當然可以!女孩一定喜歡有朋友作伴。」
事情討論告了一段落。秋山走回自己的車子打電話,連絡員工們,將整套應用的器具拿過來。
守靈和葬禮都在家裡舉行。靈堂的佈置等等,非得在遺體送回之前準備好不可。
分配好工作後,秋山才鬆了一口氣。
「這對夫妻是好人。太太忙著挑選最可愛的相片。棺材也希望用最好的。這位太太一定沒有任何嫌疑。」
「也可能因為是繼母,不得不忌諱世人的眼光。怕自己被人說成虐待、刻薄前妻的小孩,所以故意表現很關心的樣子。」
明子有相反的論調。
「欸,我們還是先做好我們的事吧!我去看供花佈置得怎樣。妳去處理遺照的事。」
秋山不理會明子的意見,匆匆忙忙地離開。
5
員工們一到場,就把黑白相間的布幔,從門口一直掛到房間,然後在裡面的和式房間把白木做的祭壇組合起來,並開始裝飾。明子把相片交給一個職員,叫他儘快把它做成遺照。
遺體回來時可能還無法做好,但是守靈夜,如果祭壇不能擺上遺照的話,就會顯得很不得體。
秋山調教出來的員工們都很優秀,辦事也很伶俐。
轉眼間,布幕已掛好,祭壇也完成了。
大門前面排列起陸陸續續送來弔唁的樒樹、供花,上頭還標示著弔慰者的名牌。家中的氣氛也頓時變得不同,轉成一幅守靈和葬禮的景象。
這時才看見吉田映子從外頭進來。
雖然是這家主人的妹妹,可是和主人的英俊瀟灑完全不一致,是一位細眼、肥胖的女人。
從和惠子的談話中聽來,似乎到美容院去做頭髮。
「妳也該早點去。守靈葬禮的時候,頂著一頭難看的頭髮,不太好吧!」
映子對著惠子說。
「我的頭髮自己會整理。裡裡外外這麼忙,由加的遺體馬上就要送回來了。」
惠子說著,拿出丈夫和自己的喪服,用熨斗燙衣領。
映子看看葬儀社的員工,也沒打聲招呼,直盯著祭壇,逕向著附近的員工抱怨。
「花有點太少了吧?而且白布那邊皺皺的。」
「因為花還會送來,那些空位是故意騰出來的。皺褶是因為布太長的關係,待會兒拉直了,再用花朵遮蓋起來。」
員工有點沉不住氣般地解釋。
什麼事也不幫,只顧著自己上美容院,讓人有小氣的感覺。
映子突然轉向一旁,再次走向惠子。
「我早餐沒吃,有點餓,有準備午飯嗎?」
「對不起!現在忙得連領錢的時間也沒有。如果真的餓了,自己到廚房做點什麼吃吧?」
惠子不客氣地說。
映子一聽,就說到外面的小餐廳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個人相處得並不融洽呢!像映子早餐的事,應該有準備了每個人的份吧!)
明子想。
惠子燙好衣服,裕也剛好從二樓下來。
「嗯,午餐是不是叫便當呢?我想應該也給來幫忙的人準備一份……」
「好啊!差不多有幾個人?」
裕也環視屋內。
「我們的份請不必費心。工作中,大家都隨便吃吃。」
明子走到一旁說。
「是嗎?也不過是現成的東西,馬上就好了。老公,您到銀行一趟好嗎?」
「哦,好的!」
「午後您公司的人也會來吧?就順便再買些茶點。」
裕也從妻子手中接過存款簿、印章,就出門了。
剛巧,秋山也拿著員工的便當進來。
「隨便買了一些,先到空房間吃飯吧!遺體回來還要一段時間。」
惠子似乎也聽到了,匆忙地從廚房端出茶來,非常客氣。
(真是賢慧的太太。這樣的人會翻臉變成犯人麼?)
一邊想著,明子拿了便當走向空房間。
秋山一邊吃飯,一邊向員工說明稍後的程序並分配工作。
「遺體運回來的時候,要先雙手合十參拜。入殮的話,大人、親戚們都需迴避。小孩子的父母親可以在場。解剖的傷口、被車輾過的地方,要儘快用內衣或毛巾遮蓋起來,盡量不要暴露在外。整理頭髮或化上淡妝時,可以讓母親來幫忙。然後……」
秋山的指導總是十分周詳。
6
遺體終於送回來了。
父母親跑上前去,抱著遺體痛哭失聲。
明子們暫時離開現場,在一旁靜靜等待。
直到大家都平靜下來,才開始舉行入殮儀式。
惠子把由加參加鋼琴發表會所穿的,滾花邊的可愛衣服給她穿上。四周放上她喜歡的洋娃娃、文具等等。一邊撫摸著她的頭髮。
連映子在入殮時眼睛也含著淚。
最後將貓的屍體放在身邊,再覆上棺蓋。
棺木移向祭壇,很快地被裝飾的花朵給淹沒了。
安置妥當後,前來弔唁的人也陸陸續續出現。
吉田的公司職員也過來幫忙。
「暫時由我在這兒就行了。守靈夜前妳先回去休息一下。」
大概她倦怠的樣子太明顯了吧?
明子走出門外,前往停車的地方,剛巧狩矢警官駕著警備車來。
「啊,狩矢先生!」
「呀!明子小姐。葬禮由你們包辦嗎?」
「是的。這次狩矢先生一定很傷腦筋吧!一定急著找肇事逃逸的嫌犯。」
和狩矢經歷了多次案件,彼此已經相當熟識,明子說起話也就比較隨便。
然而狩矢一面走向大門,一面出人意料地說:
「嘿!肇事逃逸的人已經抓到了。」
「咦?真的?」
「其實是自首,我特地來通知孩子的父母親。」
「哦?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明子吃驚地問。
「汽車公司營業部的北原,四十多歲的男子,在汽車公司上班。原本以為只要把汽車修理好就神不知鬼不覺了。修理部的人看了新聞報導,覺得可疑,向上司報告。他自己則說,販賣汽車的人卻開車撞人,恐怕有損公司形象,所以才企圖逃逸。受到上司嚴厲叱責,才出面自首。」
「不錯嘛!剛好趕上葬禮。」
「那,失陪了。」
狩矢打聲招呼,逕往屋子裡去。
回到事務所,良子正守在電話旁。
告訴她犯人已經找到,她很開心地走到明子身旁。
「我一直認為一定是吉田家族的人下的手,現在嫌犯抓到了,真讓人有點失望。」
良子說。
「但是,吉田家的裕也或太太惠子看起來對於由加喪生的事非常在乎,葬儀的事也相當用心。倒是映子還有點可能。」
明子原想趁著守靈前的空檔回家休息一下。卻不經意地坐在椅子上,和她聊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是殺人事件,所以蒐集了相關事情的所有報導,連電視新聞都錄影存檔。這下子可沒有必要了。」
良子隨手想把剪貼簿丟掉。明子連忙阻止。
「好不容易收集的東西,不要就給我吧!」
「妳要嗎?」
「嗯,事情還是怪怪的。附近鄰居都說,由加應該回家一陣子再出來,可是由加的母親卻矢口否認。」
「另外,還有一件事讓人想不通。」
「咦?什麼樣的事?」
「那是……」
正說著,電話進來了,良子忙著去接。
秋山打電話談起守靈夜的供品和食盒,拉拉雜雜說個沒完,明子向良子眨眨眼,表示先走一步。
7
當晚守靈的時候,抓到犯人的事在弔唁的人群中傳開來。
明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一會兒倒茶,一會兒起來打招呼,其實暗中注意大家的談話。
「真過份!肇事逃逸到現在還不公佈名字。」
「我先生在報社工作,據社會部的人說,肇事者並沒有馬上逃走,好像還停下車抱起小孩。大概想送醫,一坐上車發覺已經死亡,心裡害怕,所以才留下小孩,又把一起死去的貓讓小孩抱著,然後才逃離現場。」
「難怪屍體會偏離事故現場,躺在路旁的草叢。」
「是這樣嗎?聽警方說,貓先跑到馬路上,小孩在後面追,所以才被車子輾斃。不是這樣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太清楚?如果是來不及煞車而肇事,當真說起來也很無奈,倒也是值得同情。」
「我也是想。犯人也說過緊急煞車的事。仔細一想,小孩子抱著貓在馬路當中縮成一團,忽然出現在眼前,的確來不及煞車。」
「可是,由加又不是穿黑色的衣服,她穿的是花花綠綠的裙子和襯衫吧?就算再加了一件藏青色的羊毛衫,難道會看不清楚嗎?」
「大概是運氣不好吧?也許像報紙什麼的剛好擋到由加身上,誤以為是夜間丟棄的垃圾。如果當時看到貓跑出來,多留意一下,也許小孩跟著出來的時候,就來得及煞車。」
「再怎麼說,總是把由加輾死了,無論如何都應該馬上報案吧!」
「話是這麼說,不過犯人是汽車公司的營業員自己卻開車撞死人,可能是怕公司方面為難吧?」
「可是……」
那兩人說個不停。這時,明子注意到狩矢警官一行人進來,也立即離開座位。
狩矢靜靜地走到靈堂,捻香後,走到遺族席的父親身旁,說了一兩句話,然後回到走廊。
明子迎向前去,把剛才聽見的對話告訴狩矢,並問起事實緣由。
「嗯!大致上是這樣吧。」
狩矢說得有點模稜兩可。
「聽說是小孩子縮成一團,實際上,那時候早已經死了吧?」
明子問。
「不是那樣吧!與輪胎痕跡及其他碰撞相吻合的傷口確實都有生理反應,小孩子的確因為被車子輾過而死亡。如果是死後再被輾過,則不會有生理反應。」
「原來如此……」
明子點點頭,隨即向狩矢告辭。
到底是不是單純的肇事逃逸?
誦經結束,一般弔唁的客人拿著供奉的點心或食盒回家,一直忙得團團轉的秋山這才有空走到明子身邊。
「犯人終於抓到了,真叫人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明天的葬禮大家心情會好過些。父母親他們也很高興。」
「最高興的應該是秋山先生吧?對嗎?」
「別這麼說。葬禮能夠順順利利進行,總算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頭。」
他說完,又忙著指揮大夥兒工作。
家族和親屬聚在一起吃守靈夜的飯盒,明子在一旁仔細察。
惠子的親生兒子──名叫秀的小男孩被寄在別人家,昨天晚上,由一位像是祖母的女性帶回來。
(由加已經死亡,如果丈夫裕也又過世了,那麼遺產將由太太惠子和小孩秀來繼承。)
明子一下子又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