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徵文

徵文凡例
一、世傳《老子》各本宇句差異頗大，本編目的在彙集唐開元前各家引文作為採究古本《老子》之資料，唐後諸家：變古愈遠，只擇其特重要者。
二、本編正文以傳奕《道德經古本篇》為底木，參以范應元《老子道德經古本集註》本，擇善而從。凡傅、范互異者，用傅叫徵范，用范則徵傅：凡據傅、范外他本改易者，則博、范並徵。凡傅、范並無，據他本或以意增入者，則用小字。
三、為檢索方便，正文按傅奕本分章，每章又按情況酌分數節或不分節，徵文按正文章節分列，較正文低二格。
四、本編意在比較各本異同，一般不出校語、案語。
五、所徵文字不必盡為明據《老子》或《道德經》或老聃》者，以文句與今本《老子》相合或相近為準：故《莊子》、《文子》等書所載﹁老聃言﹂或﹃老子曰﹄與徵文凡例今《老子》明顯不同者，皆不徵引;而其非明引﹁老子﹂然其文句與今《老子》相合或相近者，皆備引之。
六、坊間各種河上公註《老子》及王弼註《老子》，皆經後人竄亂，非河、王所用原本，故並不徵引。而僅徵引唐、宋所見河、王之本。

• 序言
• 蒙文通先生學略
• 徵文凡例
• 《老于》徵文上
• 《老子》徵文下
• * 附錄
• 《老子》佚文

　　四十年代後期，先君輯校成玄英《老子義疏》、李榮《老子註》，又輯校嚴君平《道德經指歸》佚文，校正河上公《老子註》、王弼《老子註》。《成、李疏》、《註》輯校既竟，見二書所用經文與傳世各本皆不能合，驚駭於《老子》書傳本滋多、差異之甚。於是刻意求之，力圖恢復成、李二家之經而後止，乃校經之難，竟倍於校《疏》之與《註》也。具詳《校埋老子成玄英疏敘錄》︵載《圖書集刊》第七期︶，此不贅及。於考論中，見六朝時有所謂張系師本者，傳云出自張道陵，係據河上公本刪損宇句以求合於五千之數一實為四千九百九十九︶：書益詰曲，句讀為難。或遵或否，而世遂有損字本與不損字本之殊。開元註《老》，嫌其損略過甚，於是取舊本稍益二百餘宇，又或擅增字句︵二十章﹁而貴食母﹂，增為﹁而貴求食於母﹂︶。政和作註，又依開元，於是二《註》經文遂以帝王之重為舉世所遵。《老子》古本傳者日鮮。而羽客者流賞多依損字本為說，雖賢如成、李，亦皆未能免俗，因而成、李解經遂或有令人憾其未諦者存乎其間，先君因念冶《老》宜有可以依據之古本。而古本已不可得，此清世以來冶《老》者之所以校事紛紛也，於是擬據開元以前未損字之本，蒐其遺文，章益其句，句益其字，意復其舊，遂勾稽所見，以《正統道藏》王弼本為底本，列開元前諸子及經、史註、疏所引《老子》遺文，擇要存之，並隨文略予校補，成書二卷，題為《老子徵文》，雖不可言已復柱下之舊，然其異同之間，可供學人冶《老》之參考者多矣，一九五七年初夏，先君應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第一所之邀赴京，時值﹁向科學進軍﹂號召之後，科研之要求甚亟，顧頡剛先生以出版事相商，先君遂舉《周秦少數民族研究》、《古地甄微》、《先秦史學史》、《老子王弼註校本》及本稿與科學出版社簽約，嗣因《古地甄微》須作地圖，索回補作，而《老子王註》及本編原稿皆以正統藏王註本為底木，然究其實則經文仍多依御註本，而非昔日王弼之舊。蓋自御註流行，後世之傳寫銲刻《老子》率多依御註本改易經文，道藏王註亦即如此，故不宜用作底本，而博奕之《道德經古本篇》、范應元之《老子道德經古本集註》，雖非先秦之舊。或可以當魏晉古本則無疑也：且其與舊王本頗多相合，以博、范為底本當賢於以道藏王本為底木也︵說詳《王弼老子註初校記》，載《中國歷史文獻研究集刊》第三集︶，遂亦索回改作。嗣以風雲丕變，人事擾攘，又無助手襄助，數稿遂乃束之高閣，俱以逾期爽約而罷。
　　今冬默遵先君遺意進行整理，以傅本為主參以范本改易正文，於原稿之增易處皆一仍舊貫，祇於徵文略有補充更改而已。井作﹁凡例﹂以說明之，一九七三年，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大量西漢早期帛書，中有《老子》甲、乙二種，此乃真古本也，不幸而先君已於一九六八年棄養，不克見此瑰寶，不審見此帛書後將對本稿作若何處置也。默整理《徵文》既竟，乃舉以與二種帛書相校，時賢所稱帛書之勝者，固多歷歷在目也。如高亨先生所強調指出之第二十一章，坊本作﹁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帛書作﹁自今及古﹂︵見《試讀馬王堆漢墓中的帛書︵老子乙，載《文物》一九七四年十一者︶，帛晝固佳，然檢《徵文》，得博奕、范應元二家古本皆作﹁自今及古﹂。據范應元言：﹁嚴遵、王弼同古本，一本作「自古及今﹄。﹂則作﹁自今及古﹂者尚有嚴、王二本也，唯世人不察耳。又日本學者金谷治所艷稱之帛書《老子》第三十八章無﹁下德為之而有以為﹂句，以為前此學者圍繞此句之紛爭可予決斷，然以未見﹁沒有此句的版本﹂為憾，檢《徵文》，則《韓非子．解老》之無此句固赫然在目也。又第三十章﹁果兩勿強﹂句前帛書有﹁居是謂﹂三字，使﹁果而勿強﹂成為總結此上語之總結句，亦為金谷所稱美，然范應元古本固作﹁是謂果而勿強﹂也。又第十五章﹁古之善為士者﹂，帛書作﹁古之善為道者﹂，金谷謂﹁最單純明快。﹂︵並見所著《關於帛晝︵老子︶》，譯文載《道家文化研究》第三輯︶然傅奕古本及後漢書．黨錮傳．註》所引固並作﹁古之善為道者﹂也，是皆帛書《老子》之佳善處固未可獨美於前者也，又第七十三章，帛書無﹁是以聖人猶難之﹂句，檢《徵文》，嚴君平《道德經指歸》、易州及遂州龍與觀碑亦皆無此句。然《河上公註》及《王弼註》並明解此句，是此句之有當在魏晉以前，諒漢世必別有有此句之本。又如七十一章，嚴遵、河、王、傅、范等諸木在﹁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矣﹂下皆有一夫唯病病，是以不病﹂二句，而帛書《老子》甲、乙種皆無之，然王符《潛夫論．思賢篇》已明引﹁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是漢世別本《老子》固有此句也。叉三十章﹁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帛書二種並無此句：然陸德明《經典釋文，老子音義》出﹁凶年﹂，案《釋文》作於陳世︵用吳承仕《經典釋文序錄疏證》說︶，所用《老子》為《王弼註》，則陸所見王本固有此句：且《漢書，嚴助傳、魏相傳》並稱﹁軍旅之後，必有凶年﹂，雖未明稱《老子》，然以﹁臣聞﹂出之，是固用前賢語也。顏師古以為引《老子》，是也。是漢魏之世固當有不同於帛書甲、乙，種之別本《老子》也。《漢晝．藝文志》道家載有四家《老子經傳》，當亦猶說《詩》之有齊、魯、韓、毛，說《春秋》之有公羊、穀梁、左氏、鄒氏、夾氏也，不僅傳說不同，其經文亦不盡相同也。經本既各不同，則必有彼是而此非、或此是而彼非者，因未可一概論也。故帛書之甲、乙二種《老子》未必勝於傳世各本也，如第三十八章﹁上德無為而無以為﹂，帛書二種皆同，坊刻河、王二本亦同。檢《徵文》，《韓非．解老》作﹁上德無為而無不為﹂，博、范二古本並同《韓非》，范應元且言：﹁韓非、王謻、王弼、郭雲、傅奕同古本，河上公作﹁上德無為而無以為﹂，﹂核以《王註》，則王本固當作﹁上德無為而無不為﹂。且以道家理論案之，《老子》第三十七章固明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莊子。知北遊》亦言：﹁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也。一若作﹁上德無為而無以為﹂，則難為其解說也，故許抗生《帛書《老子︶注釋與研究》，於此句逕舍帛書而取傅奕：又第三十六章﹁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帛書二種並作﹁將欲去上，必姑與之﹂，考此句之上下文作﹁將欲歇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帛書與諸本同。歇之、張之，弱之、強之，奪之、與之，辭義皆兩兩相反，﹁去之﹂與﹁與之﹂雖亦可通，但不如﹁璃之﹂、﹁興之﹂辭義明顯：且此﹁與之﹂與下句﹁奪之﹂、﹁與之﹂語句相重，以致學者解說為難，故許抗生君釋此章時亦用傅奕及通行本之﹁廢之﹂、﹁興之﹂為說。又第六十四章﹁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帛書作﹁百仞之高始於足下一，嚴君平《道德經指歸》、遂州龍與觀碑並同帛書。然世本多作﹁千里之行﹂，《河上公註》：﹁從近至遠﹂，則作﹁千里之行﹂者固亦晉前古本。且案上句作﹁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若再言﹁百仞之高﹂，豈不與﹁九層之臺﹂語義重複。是又帛書之不如世本也。其他隻言片語之增減差異，傳世諸本較帛書明暢通達者更不可以屈指數。是帛書之出固大有助於研究《老》，然帛書之與傳世諸本互有短長優劣，因未可以軒輊其間，則此《徵文》所蒐集開元前異同引文一千數百條，因於世之冶《老子》者不無裨益也。
　　前既疑漢時有不同於馬王堆帛書之別本《老子》，於整理《徵文》中又屢見不載於世本《老子》世本《老子》與帛書《老子》，除文字差異及其中數章編次不同外，基本相同︶之佚文，而其事益顯。如《韓非．解老》，因釋《老子》書之最古者，篇內每段之末例引《老》句以為結語，而其中一段末云：﹁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敗，得之以成。﹂不見於世本《老子》。王先慎《集解》以為﹁蓋佚文也。﹂王氏之言是也。又劉向亦漢世之冶《老子》者，《漢書．藝文志》道家於《老子鄰氏經傳》、《老子傅氏經說》、《老子徐氏經說》三書後載有﹁劉向《說老子》四篇﹂，此書雖已不存，亦足明劉氏為冶《老》宿學，故其所述《說苑》、《新序》中明徵《老子》至於七次，獨《說苑．敬慎篇》所載：﹁老子曰：得其利必慮其所害，樂其所成必顧其所敗。人為善者天報以福，人為不善老天報以：﹂數語為世本《老子》所無，當亦佚文也。又作於西漢之《鹽鐵論》，三引﹁老子日﹄，其中一則為世本所無，作於漢末之《牟子理惑論》，明引﹁老子﹂達二十三則，而不見於世本者多至三則：當皆佚文也。
　　此等佚文辭高義古，與傳世《老子》相近，﹁可採考他事，是此漢世之別本《老子》於研究《老子》關係亦大：因並輯之附於《徵文》之末，以供學者參考，蒙　 默整理後記 一九九七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