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文學情.赤子心 馮季眉/國語日報社長
本書是林良先生在《國語日報》家庭版長期撰寫知名專欄「夜窗隨筆」的精選集。
「夜窗隨筆」專欄從1991年推出迄今,逾二十年,林良先生在這個專欄發表了上千篇生活散文,培養了無數長期讀者。將這個專欄的文章加以精選成書,一直是我個人以及《國語日報》出版部的心願。適逢林良先生八十八壽辰即將到來,出版部請我擔任此書的編選工作,希望將林良先生最有代表性的專欄,選編出書,作為祝賀林良先生米壽的賀禮。
「夜窗隨筆」專欄歷史悠久,但未曾定期出版成書,經過日積月累,份量日趨「重量級」,選文是個浩大的工程;越晚啟動,閱讀、整理的工作越是龐雜。其實,我是自告奮勇「爭取」到這件差事的。畢竟,我對「夜窗隨筆」專欄以及它的前身--「茶話」專欄,有著特殊的淵源和感情。
林良先生從1964年開始,執筆「茶話」專欄,受到廣大讀者歡迎。我自1985年起擔任家庭版主編,從那時起,有很多機會和林良先生互動。
每週,專欄交稿的日子,我都準時收到ㄧ個信封,裡面裝著「茶話」稿件,一頁頁手稿,寫得漂亮工整。多年下來,「茶話」從來沒有「誤點」過。即使是出國,林良先生也會先寫好稿子。如果所有的作者都像林良先生這樣,不論忙閒,不論晴雨,不論身心狀況,永遠準時供稿,那麼做編輯的真是可以高枕無憂了。在這位極富盛名的作家身上,我看到一位寫作者的認真敬事,不以任何理由拖延已經承諾的稿件。
「茶話」在家庭版前後刊登了大約二十七年,堪稱臺灣報業史上最「資深」的專欄之一。如果不是因為我,它應該會寫下更悠久的歷史。
那時候我是一個年輕的編輯,喜歡求變化。我跟林良先生商量,已經二十多年的「茶話」專欄,是不是可以注入一些新的元素。林良先生並沒有以前輩的立場,對我細數「茶話」的緣起、悠久的歷史意義以及其他各種值得考量的因素,主張維持專欄不變。他配合我這個年輕編輯的想法,結束了「茶話」,開啟了「夜窗」。於是,「茶話」專欄走入歷史,「夜窗隨筆」專欄登場。
轉眼,我做為「夜窗」的忠實讀者又已二十多年了。藉這次為出版部編書的機會,重溫這一千多篇專欄文章。經過三十年的編輯工作歷練,經過三十年的人生變化,現在的我,不論是做為一個編輯或做為一個讀者,和二十多年前坐在夜窗下搖筆的林良先生,在年齡、心智、閱歷等各方面,距離已經縮小;對於他筆下一派祥和淡定,卻又處處有「小確幸」的世界,以及他的生活哲學、處事態度,領略欣賞更深。
一位作家經營一個散文專欄,而且一開始並無預期要經營二三十年甚至更久,當然不會有一份「三十年寫作計畫」藍圖。也因此,在這個專欄裡,林良先生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毋須受到主題的拘泥,也沒有主編的編輯企畫加以干擾,每一篇文章都是與家庭生活有關的隨筆。不過,這期間,林良先生自己也曾規畫一些小系列,例如:外孫女最是淘氣好玩的時期寫的「彤彤」系列,還有「第一人稱故事」系列、「第三人稱故事」系列、「父親系列」等等。另有一些篇章,雖然不是有意識的進行系列書寫,但三不五時就會圍繞同一主題書寫,包括「年節」、「親人」、「童年」,又能收攏歸納為多個系列。本書彙集的是其中「童年」與「親人」系列的部分內容。其他的系列與豐富的內容,《國語日報》應該會陸續編選,值得期待。
從林良先生這五十年來的散文書寫脈絡可以看出,他是一個非常傳統又單純的人,國語文教育和文學是他終身的工作,家庭是他生活的重心,家人是他書寫最多的對象,童年是他永遠眷戀回顧的時光。儘管他十分傳統、單純,可是他的作品是如此歷久而新的吸引讀者,即使他已經寫過多少次的人與事,讀來還是有味,不令讀者排斥厭煩,為什麼?
三十年前,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而言可能是個謎,但是現在我能夠提出一點個人看法了。
從「茶話」到「夜窗」,林良先生一週寫一篇生活散文,已經五十年。再偉大的作家,恐怕也無法在五十年的定期寫作中,持續風格與主題的創新,正是因為林良先生五十年來文風與主題的一致與一貫,反而吸引喜愛這樣風格與主題的讀者,一路相隨。不論他是書寫童年的「成人的我」,是書寫父親、母親的「人子的我」,是書寫觀察社會百態的「作家的我」,是書寫妻子、兒孫的「丈夫的我」、「父親的我」、「外公的我」……,這些「我」,在不同的年齡、角色背後,都是一個「永遠的孩子」,有一顆赤子之心,一雙純真的眼睛。這就是他的作品永遠迷人、令人喜愛的原因。
這個「永遠的孩子」,他用他純真的眼睛看世界,用他的赤子之心感受世界,也用他筆下充滿真善美的文學世界,回報、滋潤這個世界。閱讀《永遠的孩子》,讓我們或多或少,找回自己心中的那個孩子、那份純與真。這一趟閱讀之旅,從多年前開始到現在,都是愉快滿盈的。
後記
林良
我為國語日報的「家庭版」寫專欄,大約開始在一九六四年。專欄的名稱叫〈茶話〉,由夏承楹先生發起,邀洪炎秋先生和我共同執筆,每人每週交稿一篇。內容沒有任何限制,只要跟家庭生活有關。夏承楹先生以「何凡」筆名發表,洪炎秋先生以本名發表,我以「子敏」筆名發表。
後來洪、夏兩位前輩因為事忙,先後退出,〈茶話〉就由我一個人獨撐,每週按時交稿,一寫就是二十七年,〈茶話〉也演變成我的散文專欄。這個時期我所寫的,都是家庭生活溫馨的一面,後來集結成冊,交由純文學出版社出版,就是《小太陽》這本書的由來。
大約是在一九九一年,國語日報現任社長馮季眉女士正擔任家庭版主編,她認為〈茶話〉這個專欄早已不能符合當初「三人合力撰稿」的本意,建議我何不另立一個名稱,成為我個人的散文專欄。我接受她的建議,〈夜窗隨筆〉就成為家庭版這個新專欄的名稱,每週交稿一篇。
我開始以書寫散文的態度來經營這個新專欄。我的散文取材於生活。生活裡所接觸的人、所接觸的事情,都可以成為我的寫作題材。加上不同時空所織成的回憶網,可用的材料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唯一我在意的,是敘述的時候要保持內心的純真,不要攙雜許多後天的成人意識。
每週交稿一篇,看似簡單,但是二十幾年過去,卻可以累積出近千百篇的成績。國語日報出版部認為該是出書的時候了,這就是這本書的由來。
這些稿子,馮社長在家庭版主編、副刊組組長以及總編輯任內都曾經看過。她許下諾言,要親自選文,把〈夜窗隨筆〉裡的作品編出兩三本散文集來。她擔任社長以後,事情多了,忙不過來,卻仍然沒有忘記她的許諾,既然無法編書,選文也要做到。她從〈夜窗隨筆〉近千篇的作品中,先選出八十篇,交給了出版部,並且答應為這本書寫一篇序。她是我最應該感謝的第一個人。
有了這一份稿子,出版部的編輯群開始展開他們的編輯工程。他們把這本大約有十二萬字的散文集規畫成四輯,隱含有時空轉換的痕跡。為了替這本書想一個合適的書名,他們也絞盡了腦汁。他們為這本書所付出的心血,絕不是我的一聲「謝謝」所能表達的。
我一向把我所寫的散文稱為「生活散文」,因為呈現在作品中的人、事、物,都是從生活中得來。為了很高興能看到這本散文集的出版,特地寫了這篇後記,記它一記,留做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