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裡的老法師
黃昏,夕陽懸在山坡上。老法師呆呆望著這黑夜前的燦爛,忍不住想:「這麼漂亮的夕陽究竟幾歲了呢?」老法師不知道。
「我呢?我幾歲了?」老法師也忘了。因為他太老了,老得都忘了自己究竟多少歲了。
對於這一點,他其實並不在意,反正幾百年前大家就開始叫他「老法師」。他是六百歲還是七百歲?一點也沒差(說不定還一千兩百歲了呢)。
忘了從哪一年開始,他臉上的皺紋就已經占滿了臉部整個空間,時間一年年過去,他也沒再多出一條皺紋。鏡子裡,那永遠不變的老樣子,都可以去申請註冊商標了。
讓老法師煩惱的是:他身上的魔法也變老了,老掉記性!
首先,它不再一召喚就出現。魔杖好像年久失修、到了退休年齡,比他的手腳還不聽使喚。幾個月前,他還發現,它只在週日有效。
自從學會魔法,他就得到一個偉大稱號:「魔法一點靈,萬事難不倒」。只要他魔杖一點,什麼奇蹟都會出現。
現在,「魔法一點靈」變成「魔法一天靈」,老法師可尷尬了。他不敢讓人知道,只好儘量避免使用魔法。
大家都覺得「萬事難不倒大法師」又升上更高境界,「魔法,當然不能隨便展示啊!輕易施展出來,還叫魔法嗎?」大家對不隨便使用魔法的老法師,充滿了敬意。
老法師在人前走得挺直,回到家來老是腰痠背痛。
沒想到,情況還越變越糟!只在週日出現的魔法,竟然亂了套。他腦袋裡的「魔法抽屜」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攪亂!他打開第一格,卻蹦出第十八格的東西。他想變出花朵,卻跳出了石頭。
老法師怕被人笑,悄悄躲進森林裡。這下,大家更敬重他了!
「『萬事難不倒大法師』隱居起來,開始過著神仙生活咯!」
老法師躲起來,希望大家記得他以前的好。只有森林裡的風知道真相,常常吹過來,幫他擦擦汗。
這一天,老法師在森林裡遇見一隻病重到快死去的老象。他一時心軟,用魔杖點了一下老象,希望老象能沒有痛苦的好好長眠。沒想到,強光一閃,老象竟然變成小象。小象捲起長鼻子,開心的噴了他一鼻子沙。
「吔,我變成了小象?謝謝老法師!想不到我在生命倒數的最後一天,又能重溫小時候的感覺,我又可以玩水,又可以噴沙,又可以快快樂樂的蹦一蹦了!謝謝您!」
「哪裡,哪裡。」老法師不敢說自己弄錯了,紅著臉趕緊離開。
一個週日,一群猴子來找他評理。九根香蕉怎麼分給十隻猴子?
老法師搖搖頭,「不是你們猴子少一隻,就是香蕉得多一根。你們有誰願意主動放棄?」沒有猴子想放棄。
「那只好用魔法來幫忙咯!」老法師舉起魔杖:
點──變成十根香蕉!
的確是十根,卻是十根甘蔗!
「吱吱吱──」猴子全咧嘴抗議。
「啊,不好意思!我重試一次。」
點──十根棍子!
再點──十根繩子!
再試一次──哇,十條蛇!
還好老法師跑得快,不然不是被蛇咬一口,就是被那些猴子抓得滿頭包了!
這個週日,老法師在草原上散步。半路忽然下起雨,老法師魔杖一揮──他只想畫出一個保護圈,讓自己不要淋到雨。沒想到,圓光一閃,草地上竟燃起一道火圈,嚇得小動物紛紛逃!
唉,怎麼會這樣呢?這還不算最糟糕。事情一旦往下坡滾,就會越滾越往下!
老法師發現,這些只在週日出現的魔法,都只能維持一天。但很快的,他就發現這未嘗不是好事。
例如,他想讓老樹長出新葉,魔杖一點──老樹卻長出了腳!長腳的老樹好開心,蹦蹦跳跳,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晚歸回來的鳥找不到巢,整夜在天空啾啾叫。還好第二天,老樹又回到原地。
又例如,他往山上一指,想讓山頂的積雪更漂亮──山卻長出了大眼睛!
「什麼?我山腳下的城市這麼醜?」山不高興,舉起腳溜走了。
老法師一緊張,想把山變回來,魔杖一點──咻!城市裡的汽車全飛過來,疊成一座「汽車山」。還好,第二天魔法自動解除。
「唉唉唉,」老法師抓抓自己的老鬍子,「我不但是『出錯法師』,還是『一天法師』!以後可怎麼辦?」
黃昏的夕陽緩緩往山坡下滑落,老法師望著夕陽,好像看著自己。「難道這就是結束嗎?我這個『萬事難不倒大法師』終於被時間難倒了?」
〈未完待續〉
幾霸昏巫師
再七天,巫師聯盟七十周年慶就到了。七十個巫師齊聚幾霸昏巫師家,今年輪到他主辦。
這會兒,他在屋子裡繞圈圈。原因無它,這個家太髒了。客廳、廚房油膩膩,廁所堆滿雜物,臥房找不到落腳處,更別提屋裡的蜘蛛網、灰塵。
「魔法咒語千千萬萬,就是沒有打掃家裡的咒語。」
這是巫師界的規矩,巫師可以呼風喚雨,隨心所欲,想要變什麼就變什麼。然而,無所不能的巫師卻得自己大掃除,即使是巫師國王也得自己撢灰塵、洗衣服。
巫師聯盟一年聚一次,輪流去不同巫師家做客,順便檢查別人家的乾淨程度──這是幾霸昏巫師最喜歡的事!
去年,他在乾淨巫師的床下找到幾條臭烘烘的襪子。
前年,他記得整齊巫師的家裡,有個亂七八糟的衣櫥。
大前年呢,優雅巫師家有一張滿是灰塵的毯子。
那時,幾霸昏巫師笑得多開心哪:「喲喲喲,屋子這麼髒,你們怎麼活得下去呀?」
被他嘲笑的巫師漲紅了臉,那種急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的表情,幾霸昏巫師只要一想起,就會咧著嘴笑。因為實在太好笑了,他騎著魔法掃把撞到樹,掉進牛糞堆。
幾霸昏巫師懊悔了嗎?不,他爬起來,抹去臉上的牛糞,丟掉斷成兩半的掃把,即使還要走十公里才能回家,他還是邊走邊笑。
但是現在……家裡要做的事情至少有一千件,看起來永遠也做不完哪!
「如果不用想這些事,如果能把它們忘光光……。」
「今天的事情今天忘──」幾霸昏巫師的眼睛亮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吃。」他立刻打電話,訂了披薩、炸雞和海鮮派。
巫師快遞送來的食物擺滿桌。「披薩好吃,炸雞很香,何必想打掃這麼掃興的事?」
咦!剛才說了什麼詞,怎麼炸雞香味不見了。
「是披薩好吃?炸雞好香?還是……天哪,是打掃。」吃東西是為了忘掉大掃除,這會兒卻自己想起來。
七天後,大家就要來了,一定會仔細檢查他家。想到這兒,幾霸昏又有了個好點子:「他們想來我家,我要是不在家……魔法世界沒有打掃屋子的咒語,卻有出門玩的掃把呀。」
說走就走,他把門鎖好,貼上紙條:「我去度假不在家,別來找我。」騎上掃把,飛到三千里外的北極。掃把飛很快,北極卻很遠,他飛了兩天才到達。
「我在北極,不在家,嘿嘿嘿。」
幾霸昏巫師拉出躺椅,套著暖和的大衣,用魔法變出一杯非洲熱奶茶,「這真是太完美了!」
幾霸昏巫師邊喝茶、邊看風景。北極空氣乾淨,冰山潔白無瑕,幾隻北極熊在雪地上玩。雪花白的熊毛,奶油白的冰山,北極的景色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幾霸昏巫師不由自主的讚嘆:「哇,北極晶晶亮亮的,美極了,不像我家……。」一想到家,幾霸昏巫師心裡緊了一下。
「我家很髒很亂──哎呀,不能想,不能想。」心裡告訴自己不能想,但是這想法一冒出頭來,就壓不下去。
潔白乾淨的北極大地,不斷提醒他:「你的家又髒又亂……。」
唉!幾霸昏巫師只好坐上掃把,飛了兩天,回到家。
「喵──」黑貓興奮的在他腳邊打轉,幾霸昏巫師看看自己的家,經過兩天,感覺更亂了。他真希望有個大垃圾袋,把這些髒亂裝起來。
「有了,有了,垃圾要用垃圾袋裝,亂亂的家需要一個特大號垃圾袋。」
幾霸昏巫師拿出魔杖,輕輕一點──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