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剛才打賭輸了,不過在大殿上這一干靈師面前丟臉,萬一繼續賭約,孫、桑二人依然慘敗,那就是當著來自諸天萬界的數萬修煉者的面丟臉,他們的名聲馬上會臭大街。
回到武隆宗就算刑堂網開一面不罰他們,名聲被連累的師父韓寶寶,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他們這個窩囊的樣子,周大師看在眼裡都覺得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不偏幫他們了。
夏皎若是真有實力可以煉製出人級中等靈器,那她絕對前途無量,將來就算沒能成為傳說中的天級靈師,至少當個地級高等靈師是十拿九穩的。
為了兩個毫無擔當的武隆宗弟子,得罪一個潛力驚人的天才靈師,不值得啊!
夏皎笑容冰冷,盯著孫思和桑納材道:「要麼你們現在乾脆認輸認罰,要麼我們到競技大賽上見真章!剛才你們不是口口聲聲汙衊我作弊嗎?明明打賭輸了,卻一心賴帳,武隆宗的弟子,就這點擔當?」
孫思和桑納材被她逼得無法,就算他們現在強行出手把夏皎殺了,他們的名聲也毀了。
何況身為靈師的,誰沒有點厲害的防身手段?想要一擊必殺基本不太可能,一擊不成,天工盟的人也不會坐視他們繼續對付夏皎,否則天工盟的威信也會大受打擊。
夏皎全然不懼自己的言行會得罪武隆宗,堅持硬氣到底,這裡沒有武隆宗的師長為孫桑二人撐腰,耍橫發狠也只會讓周圍的靈師更反感,他們一時間進退失據,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一名紫袍青年越眾而出,輕搖手中摺扇,對夏皎微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小兄弟何必讓天工盟眾位前輩為難?武隆宗兩位同道之前不過開個玩笑,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小兄弟就算給我一個面子,賭約之事就算了吧。」
夏皎見他一身紫衣,不由得想起了盛朝故。
幾個月前他們在逸彌界初次見面,他也是差不多的紫袍裝扮,不過他卻不似眼前的這個青年,還矯情做作地拿把摺扇,晃來晃去的招人煩。
再聽這青年滿嘴廢話,夏皎更是不爽,她側頭對戚國繼道:「戚前輩,你們覺得為這個賭約作證很為難?」
戚國繼嘴角的笑容一僵,心道:你當眾這麼問,我得怎麼回答?怎麼說都是錯啊!
未等他想好一個合適的答案,夏皎便笑笑代他答道:「是我多此一問了,這點微末小事,戚前輩又怎麼會覺得為難?」
然後她笑容一收,對那個自己跳出來想當和事佬的紫袍青年道:「你覺得他們在開玩笑?怎麼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還是你覺得他們很好笑?說出來大家分享一下你歡樂的心情,也搞清楚笑點在哪兒行嗎?」
紫袍青年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還有,你是哪位?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給你面子?你先給我個理由。」夏皎毫不留情再送上致命一擊。
要形容紫袍青年這一刻的神情,著實很難。
夏皎淡淡道:「剛才他們跳出來挑釁譏諷我的時候,你不說話。他們輸了抵賴的時候你不說話。周大師偏幫他們的時候,你不說話。他們得寸進尺威脅要對付我的時候,你還是沒說話。既然如此,你現在出來說什麼廢話?!」
穿得一身紫衣也不過是東施效顰,如果是阿故出來說賭約算了,那她還真的得給面子。
天級強者的面子,不給不行啊!
至於跟前這隻紫衫癩蛤蟆,誰耐煩理他?!
戚國繼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能得罪人、又這麼敢得罪人的傢伙,光憑一張嘴,戰鬥力就突破了天際。
這小子就不怕回頭武隆宗找他的晦氣?桑納材和孫思雖然不是武隆宗的真傳弟子,可他們的師父韓寶寶絕不好惹,再加上桑納材的同族老祖正是靈師桑慎──武隆宗地級大圓滿境界的太上長老!
戚國繼還不明白,夏皎其實是存心得罪武隆宗的。
紹邁父子一心想讓卯太宗其餘三大支脈的人加入武隆宗,幫他們鞏固地位、一統武隆宗各大派系,可夏皎卻沒興趣摻和這種事,所以乾脆把武隆宗的弟子得罪遍了,如此紹邁父子總不會讓她這個擅長拉仇恨的傢伙加入武隆宗了吧?她真要成了武隆宗弟子,只會給他們父子倆幫倒忙。
戚國繼乾咳兩聲,無奈道:「小子休要逞口舌之利,這位乃是天器宗弟子米顯米大師。」
夏皎「哦」了一聲便再無下文。米顯什麼的,她確實不認識,她還以為是那個《遺珠錄》上號稱競技大賽奪冠呼聲最高的肖肅達呢!
不過也是,如果肖肅達跟米顯這麼個德性,大概也成不了上界年輕一代煉器師中公認的翹楚了。
看到夏皎的目光再次回轉,孫思和桑納材差點兒想認慫躲起來。
桑納材在心裡不斷抱怨,若不是孫思沒事找事挑釁夏皎,又衝動地答應那個該死的賭約,他們怎麼會落得這般田地?
「你們是要現在履行賭約,還是待會兒競技大賽結果出來之後,再履行賭約?」夏皎質問道。
孫思一挺胸膛,大聲道:「既然你不怕丟臉,我們競技大賽賽場上見!」
說完他拉住桑納材就想穿過大殿,進入今日競技大賽的賽場。
夏皎卻擋住他們的去路,冷笑道:「你們先前就賴過帳,我信不過你們,想走可以,我們立了賭約字據你們再走!」
孫思原本的打算,是拖得一時算一時,今日郝宥等武隆宗的門人弟子都會到場觀戰,只要離開這個大殿,自有武隆宗的人為他們撐腰,到時候就算賴掉賭約,夏皎也拿他們沒辦法。
有武隆宗的一眾強者在,天工盟即使有心幫夏皎,也不敢公然跟武隆宗翻臉。
到了外面,夏皎也沒機會追究他們賴帳之事了,她首先要擔心的,是怎麼逃過武隆宗眾多強者的圍追截殺。
而且孫思只說「競技大賽賽場上見」,並沒有正面答應繼續與夏皎的賭約。
可惜他的小聰明在夏皎面前完全不夠看!
論心機夏皎絕對可以甩他九條街,這種模模糊糊的言語陷阱外加拖延戰術,又怎麼可能唬住她?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但夏皎不是君子,她更喜歡當小人──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這兩個蠢貨既然送上門來,她當然要抓緊機會,趁著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她手之時,狠狠痛打落水狗。
孫思和桑納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們絕不願意跟夏皎立什麼字據,可這大殿上的人,大部分是站在夏皎那邊的,就算有少部分如米顯一樣想幫他們,趁機討好拉關係的,也被夏皎的伶牙俐齒嚇怕了。
米顯不過說了兩句話,就被夏皎削得無地自容,在不能對夏皎動用暴力的情況下,還真拿她沒辦法。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戚國繼不得不上前道:「除了立字據,此事可有其他解決方法?小傢伙你提出的賭注,實在太……呃,太兒戲了。」
夏皎的賭注不是太兒戲,而是太打臉!不但打孫、桑二人的臉,連武隆宗的臉都一併打得啪啪響了。
夏皎對戚國繼的印象還不錯,而且孫思和桑納材真要賴死不應,一直在這裡拖著也不是辦法,於是她「勉為其難」道:「我又不是一定會贏,誰知道他們膽子小成這樣?戚前輩既然覺得賭注兒戲,那我就換成靈石好了,他們現在認輸,給我五萬顆靈石,也省了立字據。若是他們堅持到賽後出了結果再認輸,給我十萬顆靈石,這樣總行了吧?」
她一邊說不一定會贏,一邊卻句句都是孫、桑二人輸了要如何如何,搞得周圍的人都忘記了她要贏必須幹出多麼逆天的事,只不由自主跟著認定她真的勝券在握。
她既然必勝,那孫思和桑納材自然就必敗了,競技大賽還未開始,他們的內心已經不自覺被夏皎的陰影籠罩,只是連他們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桑納材覺得今日丟臉丟盡了,恨不得馬上結束此事,可五萬顆靈石的價錢真真太高了,就算與孫思均攤,每人只出兩萬五千顆靈石,也足夠讓他肉痛到骨頭縫裡。
他這一遲疑,孫思又替他做了個可怕的決定:「立字據就立字據,我還真不信你能煉製出人級中等靈器!不過我怎麼知道你能拿出十萬顆靈石?空口白牙想詐我們的靈石,當我們是傻瓜?!」
他一開口,桑納材就恨不得把他的嘴縫起來,可話已出口,他如果反對,只會讓其他人看他們兩師兄弟的笑話,而且他依然抱有一絲僥倖心理──一個默默無聞人級初等靈師,怎麼可能確保自己能夠煉製出人級中等靈器?這小子多半是在虛張聲勢!
身為土豪,最不爽的就是有人質疑她的身家,夏皎聽了孫思的話,手指一彈,食指和中指之間多了一片孩童巴掌大小的暗金色方形金屬片。
眼尖的人一看到這片金屬片,就忍不住咕嘟吞了口口水。
夏皎以兩指夾著這片金屬片在孫思、桑納材面前晃了晃道:「看到沒有?鴻堂的銅質靈寶券,價值剛好十萬靈石,上界任何一家鴻堂分號都可憑券提取靈石。賭注大了你們賭不起,你們這種只能靠宗門師長吃飯的貨色,我也不指望你們能夠馬上拿出十萬顆靈石,不過身上的東西湊一湊,大概勉強也夠了。」
價值十萬顆靈石的銅質靈寶券一出,夏皎矮小纖瘦的形象瞬間高大豐滿起來,而且金光閃閃奪人眼目。
在場這麼多年輕靈師,能夠像她這般輕鬆拿出十萬靈石的,當真極少極少,有些人心裡忍不住嘀咕:說孫思、桑納材只能靠宗門師長吃飯,莫非你就是靠自己的實力吃飯不成?!
他們絕對想不到,夏皎手上這張銅質靈寶券,確實是她憑自己的本領和辛勞掙來的,從發現自身的靈術天賦起,她大部分時間不是在繪製靈符就是在煉製靈兵、靈器,而且隨著她的修為提升,她製成的靈符與靈兵、靈器的等級品質越來越高,家底也越來越厚。
旁人看她炫富炫得輕鬆隨意,卻不知道這一張銅質靈寶券裡,大部分是她的血汗錢。
孫思又一次被夏皎噎得面紅耳赤,此時此刻他心裡也開始後悔起來,面前這臭小子完全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身家還這麼豐厚,是不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背景?
他不會真的有把握獲勝吧?
可現在孫思就算想反悔也晚了,倒是桑納材比較光棍,一言不發在戚國繼和周大師的見證下,跟夏皎立下了賭約字據,一式三份,由對賭雙方以及作為證人的天工盟各自保存。
被他們這麼一鬧,報名的進程不得不加快,夏皎用兩位師父的姓氏諧音拼成一個假名「劉先」報上,從周大師那裡領過號牌,在一眾年輕靈師的奇異目光中穿過大殿,步入賽場。
圓形的巨大賽場周圍已經坐滿了觀眾,負責主持競技大賽的司儀正在逐一介紹已經進場的各個選手。
像夏皎這類名不見經傳、報上的資料還少得出奇的,一般就把參賽編號、姓名、年齡和武道修為一句帶過,遇上一些聲名在外又或者系出名門的,則會多說兩句他們擅長的煉器手段與得意之作。
整個競技大賽的場地被事先以紅漆畫線,整整齊齊分成一千多格,每一格都寫了編號且放置了一個小小的陣盤。
稍後比試開始,只要啟動陣盤,周邊三丈範圍內會生成一圈透明的屏障,隔絕外間的干擾,參賽者就要在這些格子裡根據大賽提出的要求煉製靈器。
夏皎手上號牌的編號為五百八十九號,屬於她的位置在南邊靠近賽場邊緣的地方。
她坐下沒多久,就見孫思和桑納材也相繼進場了。他們一個是五百九十七號,一個是五百九十八號,所分配的位置離夏皎正好隔了一小段距離,彼此都能清楚看到對方的舉動。
孫思察覺夏皎的目光,惡狠狠地瞪了回來,桑納材卻拉住他低聲勸道:「我們是來參加競技大賽的,不要再節外生枝了,為了他影響心境導致表現失準,不值得。」
今日的賭局如果能夠獲勝,自然萬事大吉,若是落敗,那唯一能夠為他們挽回一點聲譽的,就是他們在競技大賽上的成績了。
靈師的名聲好壞,說到底是要看靈術高低,他們兩人的靈術修為與武道修為齊頭並進,都是先天境人級七層,雖然做不到像肖肅達那樣越級煉製出地級靈器,但煉製人級高等靈器,還是有些把握的。
發揮正常的情況下,他們大概有五成機率能夠煉製出人級高等靈器,對於兩個剛剛踏入人級七層的靈師而言,這樣的成功率算很高了。
兩師兄弟這次特地前來參加競技大賽,就是想在上界的年輕靈師之中露個臉。
他們在武隆宗跟隨師父韓寶寶修習靈術多年,終於略有所成,正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至於競技大賽的獎品,他們還真沒放在心上。
孫思經桑納材提醒,也是心中一凜,連忙收拾心情,盤膝坐下凝神靜氣,想在最短時間內將精氣神調整到最佳狀態。
夏皎環顧全場,很快在東邊的觀眾席上看到了大師父柳斂。
天工盟安排觀眾座位也是有講究的,地級以上的靈師不但可以免費入場,還能優先安排視野最好的坐席。至於一般武者和級別低一些的靈師,就只能乖乖掏靈石購買不同等級的座位票。
師徒兩人之間雖然隔著好幾十丈,不過以他們的修為目力,足夠看清彼此,可惜賽場範圍內有特殊禁制,無法傳音對話。
夏皎很想跟大師父邀功──前兩天膽敢對你不敬的兩個傢伙已經進坑了,等比賽結束,就可以找他們收一大筆精神、名譽損失賠償啦!
這次競技大賽報名參賽的年輕煉器師足有一千一百多人,幾乎把天工盟準備的那些格子占滿,待進場完畢,已經將近正午。
臺上前後換了五個司儀,才把參賽的選手全部介紹完畢,天工盟的九位長老登臺宣布大賽正式開始。
初賽由天工盟提供材料、工具以及靈紋圖譜,統一煉製他們指定的靈器,以一日為限。
煉製出的靈器由天工盟的長老們進行品鑒篩選,選出其中三百件品質較好的,煉製這些靈器的參賽者,即可進入複賽。
複賽再決出一百名優勝者,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得到一整套星曜甲作為獎勵。
如果想從天工盟這裡獲得更好的獎品,又或者想藉競技大賽一舉成名,可以選擇繼續參加決賽。
決賽會最終確定前十的名次,至於其他沒有排定名次的,他們的表現也會成為靈霄閣雛鳳榜、鯤鵬榜以及《遺珠錄》排名的重要參考。
天工盟針對百歲以下煉器師舉行的競技大賽雖然只舉辦了幾次,但是藉此一戰成名的靈師著實不少,因此才會吸引諸天萬界這麼多靈師前來參與。
這次初賽要求煉製的是一柄人級初等的靈器,名為「九焰偃月刀」,由十多種金屬,經過九種不同的靈火煆燒熔煉而成。
煉製這種靈器的關鍵,在於九種靈火與多種金屬之間的平衡、協調與融合。
最終煉製出來的人級初等靈器到底是什麼品質,視乎其中保留了多少金屬與靈火的特性,以及這些特性互相配合之後,靈器能夠發揮出的最大威力。
憑良心說,煉製初等靈器這個題目並不算難,可天工盟用這樣的題目做初賽題,顯然是要參賽者煉製出中品甚至上品靈器,方能脫穎而出。
對於大部分煉器師來說,煉製一件人級初等中品靈器,比煉製一件人級中等下品靈器要難得多。
煉器術與大部分靈術一樣,只要有靈術天賦,入門總是相對容易,可要達到精深的水準,就非常非常難了。
夏皎聽完題目就忍不住撇嘴,一般修煉者少有選擇偃月刀為武器的,會用它的多半是戰兵。天工盟讓這麼多年輕靈師同時煉製這種靈器,肯定是接了某個大宗門、大世家的訂單,需要提供大量九焰偃月刀。
一想到某個宗門世家,竟養得起數以百千計的先天境武者為戰兵,真真有些心驚肉跳,這些戰兵配合陣法合力攻擊,天級強者遇著都要頭疼。
夏皎還在後天境時,就替鴻堂煉製過不少制式靈兵,所以也知道一些關於私兵、戰兵的厲害。
按照規矩,這一場的材料費就從那一千顆靈石的報名費裡出,靈器煉製出來後,天工盟會選擇性地出資購回部分成品,至於煉製失敗又或者品質不達標的,他們是肯定不會要的。
要請靈師煉製靈器,每件必須至少提供三份材料,多出來的算是給煉器師的工費,可天工盟用這種方式,就算購回成品的價錢出得高一些,也是穩賺不賠的。
奸商啊!夏皎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抬頭望向賽場正中的高臺。
天工盟的九位長老分出四人,分別站在高臺的四個方向,他們同時伸手一揮,整整一千一百多個裝好了材料的儲物袋四散飛出,分別落在每個參賽者的面前。
待他們檢查過其中材料無誤,鐘聲三響,比試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