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見忘集

一、〈逃〉

１

孫素蓿覺得，北京的天空，分明很高很藍，今天天氣這麼好，天空就跟面湖似的澄透，哪有傳說中的有毒霧霾？

她拖著箱子，從北京西站走出來，迎面撲來的，是各種氣味，人身上的，食物的，汽車的，還有各種說不出的味道，混在一起。到處都是人，各色的人。車子滿滿地跑在每條路上。她感覺到的是一種新鮮、渾濁的生氣。這令她精神一振。

轉了兩趟公車──她還不會乘地鐵，終於到了劉佳怡租住的社區。這裡處於西五環，孫素蓿覺得真夠遠的，可大學舍友劉佳怡說，這裡也算是繁華市區。下車一看，果然如此，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傍晚的金黃陽光，傾瀉在馬路上。北京的馬路可真寬啊，她想。

其實懷城這兩年發展也挺快的，辦公大樓和商業社區也建起不少。還有企業進入了湖南省十強呢。但孫素蓿已經在懷城待了二十餘年，從出生到大學畢業。每棟樓每條路，於她而言都是陳詞濫調。如今到了北京，這陌生的、龐大的城市，卻從第一秒起，就激起她的衝動和嚮往。

劉佳怡住在一棟足足有三十年歷史的紅磚樓裡，社區裡倒是乾淨整潔。不過孫素蓿走在狹窄的樓道裡，還是有點意外。但很快這意外和不適應，又轉化為了強烈的新鮮感。

就是要過這樣的生活。她想。

劉佳怡也是湖南人，和她大學做了四年好友，畢業就來了北京，在姐姐的公司上班。小日子應該過得挺滋潤。而孫素蓿大學畢業後，在懷城的那家十強企業幹了半年，沒告訴任何人，留下一封辭職信，就北上投奔劉佳怡了。

劉佳怡還沒下班到家，孫素蓿用密碼打開門鎖，進去一看，很小的一套二居室，一眼就能望到底。傢俱也很陳舊，但是挺乾淨的。孫素蓿粗略參觀了一下，這大概比懷城普通工人住的房子，還要狹小一點。但她並不在意，走到比較小的那間臥室，劉佳怡果然已經替她收拾乾淨了。她放下行李，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長長嘆了口氣，又笑了。

沒多久劉佳怡就回來了，兩個人都很開心，抱在一起。劉佳怡說：「今晚我做飯，讓妳嘗嘗我的手藝。」

孫素蓿驚訝地說：「妳會做飯了？」大學時，大家可都是啥也不會。

劉佳怡說：「是啊，在外面租半年房子，又是單身狗，妳什麼都能學會。」

孫素蓿頗有興致地看著她摘菜、洗菜、切菜，淘米，點頭說：「我明天也學。」

劉佳怡笑道：「那我等著。妳的工作怎麼樣，什麼時候上班？」

孫素蓿笑了：「下週一上班。」

劉佳怡說：「哇，妳也夠厲害的，在懷城還能搞定北京的工作。」

孫素蓿說：「就是小文員，工資也低。好像離這裡還挺遠的，要坐一個小時地鐵。不過我還是想好好幹。我想要在北京也幹出一番事業。」

劉佳怡又洗了洗菜，才說：「妳辭職真的沒跟家裡說啊？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孫素蓿微微低頭：「嗯。」

劉佳怡嘆了口氣，說：「可是……妳那個未婚夫怎麼辦？我記得，你們兩家都有結親的意思。而且妳不是都跟他好了很多年，妳來北京了，那你們倆的事怎麼辦？」

孫素蓿幾乎是立刻說：「誰說我和他好很多年了？都是家長非要撮合，那我……也一直把他當哥哥，當朋友，才經常在一起。我跟他，就像親情似的，我才不想和他結婚。」

劉佳怡問：「那他呢？他怎麼想？我還記得咱們上大學那會兒，他每個星期都來學校看妳，還給妳送吃的送衣服。還請過我們全寢室吃飯呢。其實我們都覺得他挺好的，長得不錯，家裡又那麼有錢，這麼多年對妳也專一。要是我有個這樣的青梅竹馬，肯定一畢業就和他結婚，三年抱兩。我才不要還跑到北京辛辛苦苦工作呢。」

孫素蓿咬著唇，說：「他其實也不喜歡我的，我覺得他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對我也是。他肯定也是聽家裡的意思，才和我處著。我們倆真的跟親人似的，在一塊一點激情也沒有。現在我走了，他也可以去找自己喜歡的女孩啊。這樣對我倆不都挺好的。」

◎

南方這時，一直下著連綿細雨。蘇奉止便是在這樣的陰雨天氣，乘車下了高速，回到懷城。

他從三年前大學畢業起，一直都擔任家裡公司的副總裁。瞎子都知道，將來太子爺是要接班的。不過，作為這家湘西南第一企業未來的掌門人，蘇奉止還真不招人討厭。哪怕公司裡那些老人，在他溫文爾雅處事周全的風格下，也漸漸都完成了站隊。

大家也都覺得，這樣一個接班人，實在沒什麼可挑的。名牌大學畢業，心甘情願回到懷城。沒有任何架子，從虛心學習到獨當一面，再到挑起大樑，一步步年輕人走得穩穩當當。

為人也無可挑剔。蘇奉止長得好，又是這樣的身分，太容易讓未婚女人們想入非非。可人家從小就和大學教授、著名學者的千金，青梅竹馬，聽說這麼多年都在一起。哪怕是去外地讀大學那幾年，蘇奉止都是潔身自好，守著比自己小三歲的孫家千金。而且據說兩家都已經在商定婚期了，只等蘇奉止正式接班企業，就結婚。在懷城，他們簡直就是令人豔羨的金童玉女。

蘇奉止倒不覺得自己和素蓿有那麼值得羨慕。但和她結婚，是肯定的。就跟吃飯睡覺呼吸那麼自然。都這麼多年了，他也沒見過比她更適合自己的。

回到懷城後，蘇奉止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還有些事要處理。走進公司時，他感覺到氣氛有那麼點不對勁，不少員工交頭接耳，有很隱約的躁動的感覺。蘇奉止如若未見，進了自己辦公室後，剛想打電話叫祕書進來問一問，結果祕書已經帶著人事部、行政部的兩個經理，面色訕訕地進來了。

蘇奉止放下電話：「什麼事？」

人事部經理不吭聲，看向行政部，行政部輕咳一聲，飛快地說：「今天上午我們部門的孫素蓿遞交了辭職信，人已經走了。我勸過她等您回來再說，但她執意要走。當時您在飛機上，電話也打不通。」

人事經理：「她本來就是在試用期，合約之前您也說等正式入職再簽，讓她想在哪個部門待著就在哪兒。所以她現在辭職，我們也沒有辦法。」

辦公室裡的氣氛，忽然好像海平面下降了一截。

蘇奉止安靜了一會兒，說：「知道了。這事兒我和她自己會處理。」

他們都走了。

蘇奉止一動不動坐了一陣子，掏出手機翻到孫素蓿的號碼又停住。最後抬手按了按額頭。

本想就放在眼皮子底下，時不時就能看著。她初入社會，他也能照料教導一二。懷城誰不知道她將來會是他的老婆。結果才出差幾天回來，她就不辭而別了。

到底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想到剛才經理們一個個裝傻充愣的表情，蘇奉止的臉也有點繃不住。現在一個人靜下來，第一個念頭就是：他不在這些天，孫素蓿莫不是受什麼委屈了？

當下就想把所有經理還有她的部門同事都叫過來，查問一通。但理智很快占據上風。聽別人說，還不如聽孫素蓿親口說。他拿起外套起身，又吩咐祕書去買份禮物，決定今晚就去準岳父岳母家拜訪，他得去找孫素蓿談談。

不過，在驅車去準岳父岳母家的路上，他的眼皮子，怎麼總在跳呢？

２

一轉眼，孫素蓿在北京上班已經半個月。

儘管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文員工作，依然忙得要死。有時候還要陪著程式師們加班。可孫素蓿幹得很起勁，她想北京果然是北京，再小的公司也是資本主義剝削，把她這個小文員都榨得乾乾淨淨。

可她喜歡這種感覺，儘管活得匆忙又卑微，卻有真正活著的感覺。她每天會提前半個小時到達辦公室，做好每一件小事；對待每一個需求、諮詢，都竭盡全力完成。每天她幾乎也是最晚下班的，笑著送走那些蓬頭垢面的技術宅男。

於是整個公司很快都知道了，行政部來了個清秀氣質美女，還非常溫柔能幹。孫素蓿的溫柔，和大都市女郎的溫柔，有著根兒上的不同。彷彿是與生俱來的，講話輕言細語，舉止秀氣優美。

對於很多男人來說，女人身上的某些特質，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於是那些技術宅男們，開始經常洗澡了，偶爾也會洗頭了！有的還跑去買新衣服了！「孫素蓿」這個名字，成為了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題，私下裡也會拿她彼此打趣慫恿，躍躍欲試。有幾個不要臉的，開始沒事找事往行政部跑了。

但這種暗湧，孫素蓿是真沒感受到。她長到二十四歲，從初中起，就沒人追過她。所以她著實是沒有經驗的。

儘管上班很充實，但孫素蓿內心深處，還是有點心虛的。父母也就罷了，在電話裡聽到她不告而別外出闖蕩之後，目瞪口呆。母親說：「妳、妳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就走了？小蘇知道這事兒不？」孫素蓿：「唔……他現在應該知道了。」母親：「妳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唉！」

父親更開明，驚訝之後，倒是說：「蓿蓿出去闖蕩一下也好，一直以來，我們和小蘇把她保護得太好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至於小蘇，我想他會處理好和蓿蓿的異地關係。」

孫素蓿心想：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提他啊？這些年她覺得他也沒幹啥啊，到底給她身邊的人都洗了什麼腦，個個覺得他好，覺得他們倆應該在一起。

孫素蓿堅決不給蘇奉止打電話。

然而他居然也沒給她打。

這一天天過去，幾乎每天睡前，孫素蓿腦子裡會自動想起這人一下，想想他其實也挺普通的：長得是還可以，但她長得也不錯啊。他從小就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好好念書，上了父母希望的大學，畢業後回家接手公司。連媳婦都談了她這個雙方父母期望的。他就不知道選個自己喜歡的？性格也是，不慍不火，以前有什麼事兒都讓著她，拿著哥哥的成熟和包容，對待她。兩人這麼多年，連架都沒吵過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孫素蓿隱隱就有種氣鼓鼓的感覺。

索性不想了，現在她自由了，什麼指腹為婚青梅竹馬，就讓他滾蛋吧！

◎

蘇奉止從來都是個有計畫、目的明確的人。得知孫素蓿「離家出走」後，迎著雙方父母，還有周圍人驚訝懷疑的目光，他先是錯愕，繼而隱隱有些生氣。但很快平靜下來。

一個人坐在兩家人房子中間的花園地帶，他抽完五支菸，回家睡覺。

在床上時，摸出手機，握了好一會兒，又放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手中的各項工作，依然按部就班推進。他對領導分工逐步做了些調整，同時批准了之前一直在猶豫的，和華北某企業合作專案的考察。

半個月後的這天晚上，他在房間裡收拾行李。母親探頭進來：「打算去找媳婦了？」

蘇奉止神色不變：「去考察專案。」

母親摸摸下巴說：「別人都奇怪蓿蓿為什麼要甩了你，可我卻好像明白為什麼。就你這樣，在公司裡大動干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排好工作，既不影響公司營運，自己又能脫身。嘴巴上，卻還不肯承認心裡急了。唉，蓿蓿被老孫兩口子養得太單純了，本來就是個木頭腦袋，你還繃著不會哄人家，她當然要甩你。」

蘇奉止動作一頓：「媽，妳是誰的媽？」

母親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說：「在北京好好表現，可別再讓你的小心肝跑了。」

蘇奉止折好件衣服放進行李箱，頭也不抬地說：「她跑不了。」

◎

今天是平安夜。

孫素蓿去超市買了一些聖誕裝飾，還買了很多菜。和室友劉佳怡一塊兒，把家裡布置得五彩繽紛。劉佳怡感嘆道：「我還從來沒把家裡布置得這麼隆重漂亮過，蓿蓿妳太細心了！」

孫素蓿微笑說：「過節就要把家裡布置得快快樂樂，自己看著也會開心啊。」

劉佳怡：「誰娶了妳，真是有福氣！這麼精緻會過日子！」

孫素蓿笑笑，心中卻想：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劉佳怡主廚，孫素蓿打下手，兩人忙得不亦樂乎。窗外數座高樓華燈璀璨，在聖誕夜裝飾成這城市最美的風景。屋內，也是顏色鮮活，美味飄香。

孫素蓿手機響了，她一看，是公司一個同事打來的。

「你好。」

「妳好……孫素蓿，聖誕快樂。」男孩的嗓音有點抖。

孫素蓿笑了：「聖誕快樂呀，有什麼事嗎？」

男孩應該是在室外，深吸口氣，還能聽到點嘈雜的背景音，他說：「我在妳家樓下，有個東西給妳，能不能下來一下？好冷啊，妳下來多穿點。」

在劉佳怡壞壞的笑容裡，孫素蓿慢慢下樓。記憶中這個男孩工作表現很優秀，好像是他們部門的技術大拿（大拿：專家、權威之意。），平時相處也很親切。好像她最近見到他還挺多的。她心裡感覺有點怪怪的，有點緊張。可轉念一想，說不定人家是有什麼工作上的東西，託她轉交一下呢？

到了樓下，寒風凜冽，燈光幽靜。男孩是很分明的北方長相，身材高䠷，皮膚白，五官硬朗。完全不像蘇奉止高高瘦瘦的，長著南方人的清秀五官。

孫素蓿問：「什麼事啊？」

男孩呵出口白氣，笑了，很爽朗的模樣，把藏在身後的東西遞給她，那是份包裝好的禮物。

孫素蓿忽然覺得尷尬，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她從來都不是很擅長拒絕別人。她斟酌了一下語氣：「這是……給誰的？」

男孩一下子笑了，說：「當然是給妳的。」

孫素蓿說：「無功不受祿啊。」

男孩望著她，說：「是聖誕禮物，祝妳聖誕快樂。妳……拿著吧，沒別的意思，不值錢的小東西，我就是希望妳耶誕節開心。」

孫素蓿有點繃不下去了，夜色裡，沒人瞧見她耳根都紅了。從來，沒有男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其實也沒說什麼特別的，平平淡淡的，可卻叫她心頭一熱。

她接過禮物，低著頭說：「那我明天也回贈你一份禮物。一定要收！禮尚往來。」

男孩的嘴巴都快合不攏了，也低著頭，但又忍不住看她秀美寧靜的模樣，感覺心跳得怦怦的。

「那晚安，明天見。」男孩說。

「明天見。」

男孩轉身走了，路上經過個站著不動的男人，他也沒太在意。

孫素蓿握著禮物，並沒有什麼拆開看的好奇衝動。剛剛的緊張感漸漸退去，她又有些懊惱，剛才實在不好意思推脫，可收了這禮物，會不會後面人家還來？那樣是浪費人家的感情和時間啊。她心想明天就回贈一份中規中矩體現「同事情誼」的禮物，如果他還有什麼動作，就立刻和他說清楚。

心裡謀劃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雙腳和手都有點冷僵了。她動了幾下，腦子裡卻又突然想起蘇奉止那張臉。他每年都送她聖誕禮物。其實中學的時候，他雖然內斂低調，但因為家世長相還有成績，也是個眾人矚目的風雲人物。所以一開始他以緋聞男友身分，送她聖誕禮物時，她內心不是沒有小雀躍和粉紅色少女泡泡的。

結果打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看到兩本湖北黃岡真題試卷集。

真題集封面上還寫著他的贈言：每週一測，聖誕快樂！

孫素蓿：……

她甩甩頭，甩掉腦海裡那個乏味可陳的人影，她要回家拆聖誕禮物了！剛要轉身，就看到一個人，好像在那條小路上站好一會兒了，從陰暗處走出來，走到路燈下。

黑色挺拔的羽絨服，修長雙腿。烏黑的頭髮，幽沉的眼。並不是那種帥氣逼人的五官，眉眼清淡，特別平靜地望著她。

孫素蓿愣了愣，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心想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蘇奉止走到她面前，說：「素蓿，聖誕快樂。」

孫素蓿的心跳突然變得很急，慌裡慌張的，連帶著望著他的臉，莫名有些怯怯，有點想縮起來。這在她與這個男人多年的相處裡，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他答：「出差。」說完居然沒有停留，他和她擦身而過，孫素蓿轉過頭，看著他走進旁邊的一棟居民樓，身影消失不見。

他從天而降之後，就……這麼走了？他上旁邊的樓棟幹什麼？

而且她怎麼覺得……他剛剛好像，不太想和她說話。

３

房子是公司臨時給蘇奉止找的，他今天中午才住進來。此時夜幕沉沉，萬家燈火的平安夜，蘇奉止脫了大衣，躺在陌生的床上，用手機回覆了幾個工作郵件，然後抬頭望著同樣陌生的天花板。

瞧她剛才的樣子，倒是過得很舒心。這麼快，就有了追求者。

她似乎還挺喜歡剛才那男孩的。

想到這裡，蘇奉止心裡一陣煩悶。還是感到生氣，一種煮熟了的鴨子，一腳踹開他飛走的感覺。

躺了好一會兒，肚子「咕咕」叫，他坐起來，看見茶几上包裝好的聖誕禮物。

三套南極絨的女式加厚保暖內衣。想著北京太冷，這禮物最實用。兩套換洗，一套備用。

忽然又有些懊惱。原本是打算找上門，陪她一起過聖誕。現如今，禮物都送不出去了。

一、〈逃〉

１

孫素蓿覺得，北京的天空，分明很高很藍，今天天氣這麼好，天空就跟面湖似的澄透，哪有傳說中的有毒霧霾？

她拖著箱子，從北京西站走出來，迎面撲來的，是各種氣味，人身上的，食物的，汽車的，還有各種說不出的味道，混在一起。到處都是人，各色的人。車子滿滿地跑在每條路上。她感覺到的是一種新鮮、渾濁的生氣。這令她精神一振。

轉了兩趟公車──她還不會乘地鐵，終於到了劉佳怡租住的社區。這裡處於西五環，孫素蓿覺得真夠遠的，可大學舍友劉佳怡說，這裡也算是繁華市區。下車一看，果然如此，高樓林立，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