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雪直下了數日方停,而待雪霽,天卻未晴,薄黃的一轉金烏,如小兒胡亂撕扯的紙片兒,信手貼於當空,灑下淡淡微光。
北風吹皺層雲,滿城砌霜堆玉,無論野店溪橋、孤山峭水,抑或朱欄翠閣、黛瓦青簷,皆擁著厚厚一層素衾。遠望去,便是浩大的一幅寫意,天地間唯餘黑白二色,蕭蕭然、莽莽然,說不盡的意味。
到黃昏,天色愈暗。酉初尚未至,暮色便已鋪散開來,西邊的天空透幾束淺薄微芒,終破不開這滿世界的枯瑟與黯淡。
長公主府朝陽院中,長公主盛妝靚飾,獨坐窗前,將手中信紙捏作一團。
屋中光影昏昏,一名白髮宮人靜默走來,伏地一禮,起身後行至屋角,將那案上幾只精緻的花鳥燭臺點亮,復又逐一安置。
梅花高几上,置喜鵲登枝水晶燭臺;牆角鬥寒圖下方,便置仕女捧杯燭臺;多寶閣正中,則置一方端正華貴的牡丹燭臺,國色天香、豔冠群芳。
她不疾不徐地走動著,未幾時,屋中已是紅燭耀耀,亮如白晝,那搖曳的燭火,將長公主的臉,亦照得明明滅滅。
「啪」,窗外忽傳一聲脆響,旋即便有內侍低聲責斥,又雜著幾聲女孩子的輕笑。
長公主的身形動了動,抬手將窗屜子拉開,向外觀瞧。
廊下立著幾個才總角的小宮人,穿大紅宮衣、蔥綠比甲,半仰著嫩白的小臉兒,呵著兩手,執玉柄銀鉤鐮,正自敲打簷下冰稜,每有冰錐落地,便自嬉笑,所幸管事拘著,方不曾笑鬧出來。
長公主沉下臉,將窗屜子半闔了,抬手撫了撫衣袖,冷聲道:「魏嬤嬤,妳去外頭說一聲兒,就說是我說的,每人傳二十板子。」
那點燭的白髮老宮人愣了愣,待明白過來,慌忙應是,又屈身陪笑:「殿下恕罪,這一撥兒小的皆是從外庭挑上來的,規矩還沒學全,只做些粗淺活計。奴婢這就叫人罰她們,往後也不叫她們進內院服侍。」
「知道了。」長公主神情厭倦,一揮手,指間捏著的信紙「嘩啷」作響,越發引得她蹙眉:「待領完了板子,便全都發送去浣衣院做活,那地方人手總不足,需多補上一些。」
魏嬤嬤怔了片刻,面上微現不忍,伏地語道:「回殿下的話,這幾個年歲委實太小,身子骨都沒長齊呢,便去了也幹不了重活兒。」
她向前膝行數步,語聲越低:「前頭孫朝禮才傳過話,說是今年就連鳳藻宮都沒換幾撥人,叫……省儉些。又道明年秋末放人的時候,才能再挑新的進府聽用。」
長公主的面色,瞬間沉得能擰出水。
「不過幾個賤婢罷了,哪來這許多廢話?」她寒著臉,語聲森然,襯著窗外冰稜落地的脆響,直冷到骨頭裡去:「嬤嬤當老了差,別告訴我妳連這麼點兒事都應付不來!」
魏嬤嬤當下白了臉,伏地迭聲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知錯了,請殿下責罰。」
長公主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好啊。」她笑容不變,垂眸端詳著自己手指甲:「既然妳自己願意領罰,又一定要請罪,則我也不能卻妳的好意。」
她站起身,水綠地彩織緯撒花緙絲裙,在厚地氈上拖長長一截裙尾,綠雲般地柔軟。
「就看在妳陪伴我多年的分兒上,今兒就只賞妳五個板子罷。」她揮了一下衣袖。
極鮮嫩的蔥綠掐牙細邊兒窄袖綾襖,鑲著寸許闊的金繡寬邊兒,舉手投足時,光彩映燭,刺人眼目。
魏嬤嬤面色蒼白,伏地叩首:「謝殿下賞。」
長公主「唔」一聲,逕自坐去案旁。
魏嬤嬤很快便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間裡,遍陳珠玉、錦褥繡裀,便連梁柱子上,亦包裹著華麗的絲綢。
然而,陳設再多、燭火再亮,亦填不滿這寂寥與空闊。
長公主嘆了一聲,倦然抬手,無力地撐住額角。
全完了。
她苦心謀劃、布局入微,自信已經揣摩透了她那位好皇弟的心思。可卻未想,一紙賜婚詔書、一宗審結案件,便叫這一切,煙消雲散。
她用力捏緊手中信紙,微有些粗糙的骨節,幾乎變形。
那一刻,信中諸語,驀地盡湧腦海:
……英烈忠良、豈容無後?邊疆重地、怎付紈褲……
……朕不敢以一己私,寒天下忠臣之心;更不屑將後宅私闈,作牽制朝堂之機……
……朕雖不以前朝明君自比,然,更不願蹈歷代昏君之治,朕以武定國土、以文立江山,上仰天意、下賴臣民,外有敵必攘之、內有亂必安之……
夠了!夠了!夠了!
這些冠冕堂皇之語,說來好聽,實則不過是拿她一家當作外戚,防賊似地防著。
真是她的好皇帝。
而這其中最刺心的,還是第一句:忠良英烈,豈容無後。
她苦命的阿嬌,生不了孩兒,所以,就連陛下也厭棄她了麼?
長公主猛地抬手,狠命往兩旁一扯。
「嗤嗤」數聲如裂帛,那信紙頓作雪片,四散於地。
她猶自不足,赤紅著一雙眼站起來,狠狠踩踏著滿地碎紙屑,切齒張目、筋浮面紫,狀若瘋婦。
「婢生賤子!好妳個婢生賤子!」她狠狠咒罵,低沉的語聲,似自九幽地獄而來,浸著濃濃怨毒:「爾賤生子,若非吾與母后,何得今日至尊!狗崽子,過河拆橋的賤家子!當年吾就該聯合皇兄,將爾五馬分屍!」
她用力朝地上啐幾口,面孔漲得血紅,目中毒焰幾將地氈燒出洞來。
她真悔啊。
早知元嘉帝是這種不知好歹的東西,當年她就拚著一死,也要先助一位皇兄登基。
然而,這到底是不可能的了。
她再是痛悔,也只能吞下這顆苦果。
她用力撫著胸口,只覺陣陣煩惡,恨不能尖聲大叫。
「殿下,興濟伯夫人求見。」驀地,門外響起魏嬤嬤的語聲。
長公主動作一僵。
旋即她便抬起頭,面容仍自扭曲,語聲卻平和得詭異:「請進來說話。」
語罷,神情漸復,淡然拂袖:「來個人,把地上掃一掃。」
魏嬤嬤在門外應是,不多時,便領著兩名拿箕帚的小宮人進屋,正待清掃,長公主忽似想起什麼,勃然色變,厲聲道:「罷了,退下!都給本宮退下!」
小宮人直嚇得抖衣而顫,魏嬤嬤忙應是,拉著她們飛快退下。
望著滿地狼藉,長公主扯開嘴角,苦澀一笑。
她真是氣昏頭了。
此信乃蕭太后親筆,好不容易才託人送出宮,若叫人瞧見一言半語,再傳進元嘉帝耳中,她們母女的好日子便到頭了。
思及此,她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罷了,如今的她,又哪裡來的什麼好日子?不過是苟延殘喘、一無用處的廢人而已。
她俯身去拾紙屑。
染了蔻丹的手指,襯著碧青氈、白紙屑,越發雪白細嫩,再瞧不出當年挽韁縱馬的痕跡。
她微有些恍神,耳邊似響起溫柔絮語:
「殿下拈筆之姿,很是端雅。」
「撲啦啦」,風拍錦簾,絮語散盡,入目處,唯晶燭華堂,那低語溫柔的人,到底不見。
長公主黯黯低眉,拾起一片紙屑。
那是她記憶中,他唯一的一次誇獎。這溫潤語聲,隔經年的光陰、隔一程回不去的韶華,迢遙而來,卻是……再也觸之不及。
她嘆一聲,將碎紙屑盡攏於袖,起身站好。
「啟稟殿下,興濟伯夫人到了。」
平板而清晰的通傳聲,將旖旎舊事,化作冰冷現實。
「快快請進。」長公主上前兩步,作相迎之姿,卻見錦簾捲起,程氏走了進來。
甫一見她,長公主便微瞇起雙眼。
程氏今日,亦著一身綠裙。
她原就生得婉約,皮膚尤似少女般細嫩,不須脂粉砌顏色,天然便有一段柔媚。
長公主面上的笑容,飛快冷卻。
她最厭與人著同色衣衫。
尤其是比她美的女子,更是厭極。
程氏瞥見她神情,心中瞭然,不免有些惴惴,蹲身兒見禮:「給長公主請安。」
長公主略抬手:「起罷,一家人,何須如此見外?」
淡淡語罷,請程氏坐了,命人上茶。
程氏與她雖是婆媳,實則堪比君臣。長公主喜怒無常,每與之相對,程氏皆懸著半顆心,今見她不豫,心下越發不安。
一時茶點皆至,程氏便端起茶盞,笑著道:「殿下恕罪,委實是吹了一路冷風,就想喝口熱的。」
語罷,舉盞欲飲,不想動作急了些,手肘一晃,半盞茶皆傾在裙上,她「哎呀」一聲便站起來,滿面侷促。
「殿下恕罪,我一時急了,真是失禮得很。」她匆忙擱下茶盞,慌手慌腳掏出帕子去拭。
只那綠裙顏色嬌嫩,被茶水一浸,便開始往下掉色,越是拿帕子拭,顏色便掉得越厲害,須臾之間,好好的一方素帕,也染作綠色。
「呀,這裙子怕是穿不得了,好生可惜。」長公主惋嘆一聲,面色稍霽,甚而露出笑來。
程氏心下極鄙,然面上卻是一臉窘迫,輕聲告罪:「殿下見諒,我先去換條裙子來,請您少待。」
長公主笑容柔和,溫言道:「這又是什麼大事兒?您且去便是。」復又提聲喚人:「來人,陪夫人去暖閣換衣裳。」
魏嬤嬤應聲而至,陪著程氏退下。
而待再度回轉時,程氏已是從頭到腳都換了新的,上身是素面兒薑黃襖,下繫著白綾挑線裙子,描眉著粉、妝容甚濃,倒是比方才的淡妝素抹,老了好幾歲。
長公主越發滿意,點頭讚道:「這身兒衣裳倒比方才的好看。」
程氏謝了她,低眉時,面露嘲諷。
這一位的心病,真是越來越重了,連她這個繼母都要防,簡直有病,且病入膏肓,為了個駙馬爺,把天理人倫都忘了。
二人重新坐定,又換過新茶,程氏方才道明來意,卻原來,還是為著郭沖。
「……沖兒如今連門都不許出,陛下命他閉門思過三個月,又罰了老爺整一年的俸祿,還叫人傳了口諭,道若是再犯,伯府的爵位便保不住了。」
她說著便淌下淚來,忙拿帕子按住,臉上才撲的新粉,被淚水沖出幾道溝壑,越發顯得老相。
「如今我也不求別的,唯指望陛下開恩,讓沖兒重新做回世子,則我這為母的一點念想,便也知足了,至於旁的……」她哽咽得厲害,幾乎不能續下餘言。
這是她最愁之事,自郭沖被罷黜,幾乎夜夜不成眠。
長公主蹙起眉,眉心幾乎擰作一團,塗著豔麗口脂的唇,不著痕跡地,向旁撇了撇。
讓郭沖重新做回世子?
程氏這是拿元嘉帝的金口玉言當狗屁麼?
天子一言,重若九鼎,錯也是對、對則更對,怎能出爾反爾?
這豈非叫天下人恥笑?
再者說,郭沖自己也恁地不爭氣,竟做下這等蠢事,真真愚不可及。
長公主鬆開眉心,端起白瓷盞,淺淺啜了口茶,低垂的眼睛裡,漾起一痕不屑。
想她以長公主之尊,苦心孤詣為郭沖謀取前程,可他倒好,竟親手弄死一個奴婢。
這倒也就罷了。
一個奴婢而已,便死上百十個又如何?
可笑的是,弄死人之後,這位世子爺竟還把人沉了湖,簡直毫無處事之智,把個簡簡單單的事弄得不可收拾,白費了她一手好棋。
雖然說,蠢亦有蠢的好,若推之於高位,則掌控起來更容易,行事亦更方便。
然說到底,郭沖還是太蠢。所謂爛泥扶不上牆,說的就是這等貨色。
「夫人莫要哭了,鬱氣傷身的。」柔聲勸一句,長公主一手執盞,一手提起帕子拭面,神色淡然:「夫人此時前來,想也不是只想在我面前哭一場罷?有什麼話,但說便是。」
程氏聞言,哭聲稍止,不由得心裡恨一聲。
我呸!真真人醜事多!
也不瞧瞧那張老臉,姿色比她這做婆母的都不如,偏要端著拿著,弄出一股子高雅做派來,委實叫人作嘔。
然而,到底長公主不比兒媳,由不得她拿出婆母的氣勢來,既是對方發了話,她亦不敢再哭,收淚強笑道:「罷了,我這也是關心則亂,倒將正事丟去了一旁。」
將身體向前傾了傾,程氏壓低聲音道:「我今日前來,便是想請殿下的示下,沖兒他……究竟可還能不能起復?」
她神情焦切,雙眸瞬也不瞬地盯視著長公主,而說出來的話,更似有深意:
「殿下也知道,這個世子之位,沖兒得來實屬不易。殿下當年助我母子成事,我自深感您的大恩。如今麼,少不得還須厚著臉皮,求殿下幫個忙。」
她作勢掩淚,顫聲道:「如今我能求著的,也只有殿下了,殿下那時候……」
「篤」,一聲重響,將將打斷她的語聲。
她愕然抬頭,卻見長公主正自擱盞,見她看過來,淡然一笑:「夫人見諒,方才一時不防。沒料準輕重。」
她本就高些,居高臨下望過來,面上雖含笑,眸光卻涼:「輕重這東西,最考校拿捏的力道,本宮方才就是沒拿捏好力道。」
虛虛地點個頭,笑容愈淡:「您見諒。」
程氏的面色變了變。
先言輕重,再稱本宮,何其疏離冷淡?二人之間的距離,竟是一瞬間便被拉遠。
「對了,夫人方才說什麼來著?」長公主又閑閑問,一臉漫不經心:「本宮之前想著別的事兒,倒沒聽清夫人的話。不過依本宮想麼,左右也不過就那些瑣事,便聽不著也沒什麼。夫人說是不是?」
程氏登時雙頰火辣,像被人搧了一巴掌。
「哦,還有一件事兒,本宮一時著忙,倒忘了說了。」長公主望也不望她,猶自笑語:「母后才寫了信來,信中道,陛下與她老人家長談,其中有句話說的是『邊疆重地、怎付紈褲?』」
她拋去涼瑟瑟一個眼風,似生怕對方不懂,嫣然道:「本宮愚笨,卻不知這八字考語說的是何人。夫人自來聰明,想必一聽即知。」
程氏的面色陡然鐵青,旋即又轉作蒼白。
此八字指向何人,她豈會不懂?
這竟是元嘉帝評價郭沖之語。
有此八字,她的長子可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程氏越想越驚,顧不得細思語中譏嘲,急急問道:「殿下,這真是陛下說的?」
「本宮騙妳作甚?」長公主嗤笑一聲,信手揀起塊玫瑰餅,咬了兩口,又翹起指尖兒,向程氏點了點:「夫人若是不信,自可遞牌子見母后去,且聽聽她老人家怎麼說?」
程氏面色愈發蒼白,忽覺腰背痠軟,癱坐椅上。
「這可如何是好?」她喃喃自語,心都灰透了:「陛下這話一說,沖兒往後……怕是再無仕路可走了……」
言至此,不由悲從中來,淚水直往下淌。
這寥寥八字,恰如利刃,生生切斷了郭沖的起復之路,教她越想便越傷心。
長公主望她片刻,終是緩下了面色。
程氏其人,眼界手段都不缺,唯一不好的,便是太貪。
舉凡有利過眼,必伸手去拿,拿住了便再不鬆開,有時候,難免為了這一丁點的利,忘卻自個兒的身分。
是故,她這個做兒媳的,便要盡到提醒之責,以防這所謂的婆母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夫人也莫要太傷心。」見程氏真傷了心,長公主便寬慰她,親執玉壺,向她盞中注些熱茶,殷勤勸道:
「如今陛下還在氣頭上,此時碰上去,那就是找不自在,便是母后再去討情,也只會教陛下越發著惱。若陛下再降一等責罰,豈非弄巧成拙?」
程氏自知此理,只是,到底這是她親生的兒子,又是長子,自幼承歡膝下,她如何捨得教兒子一生委屈?
「殿下說得是,這道理我也懂,只沖兒委實是冤得很。」她垂淚道,拿帕子按一按眼角,語聲突然怨毒起來:
「不過就是弄死個賤婢麼?這又是多大的事兒?不是我說,這京裡但凡有臉面的人家,哪家沒出過這樣的事兒?怎麼偏到了我們家,這就成了天大的罪?真真兒的叫人心裡堵得慌。」
此一言,終是觸及長公主心事,她不免長長地嘆了口氣:「莫說夫人心中發堵,便是本宮,也覺得令郎冤枉。」
郭沖之罪,不過是元嘉帝藉以打壓外戚的手段而已。
細算來,他也是命中有此一劫,恰恰撞上刀口。如此現成的由頭,元嘉帝自然要拿來好生用一用。
念及此,長公主忍不住冷笑。
她這位好皇弟,倒真耍得一手花槍。分明把人逼去絕境、分明忌諱她長公主勢大,可偏偏出手無痕,每一下都打在點子上,竟叫人抓不住半點破綻。
真真婢生子,天生下賤!
長公主恨一恨,眉生厭怒,抬手將玫瑰餅擲進碟中,有心說幾句狠話,到底沒這個底氣,只得強自抑下這一腔子惱恨。
再深吸了幾口氣,她轉過心緒,溫顏看向程氏。
「事情已然至此,與其硬去挽回,倒不如從旁的地方想些法子,亡羊補牢,也不算太晚不是?」她淺笑道,拿帕子揩手指。
程氏一下子抬起頭,含淚的眸子裡,似有精光劃過:「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膝下又不止一個兒子,何必只盯著長子不放呢?」長公主綻出笑來。塗著厚厚脂粉的臉上,現出幾道清晰的紋路。
程氏微怔,旋即眼前一亮。
對啊,除了郭沖,她還育有次子郭馮呢。
長公主這番話,委實醍醐灌頂,讓她豁然開朗。
郭馮今年也才二十一歲,前年方娶妻,雖讀書不成、習武不就、庶務亦拿不起來,可他生性溫吞,素日只喜聽戲架鳥,倒不大會惹事兒。
程氏的心思飛快活絡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