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倒真有臉來。」耳畔陡然傳來陳涵沒好氣的一句嘟囔,陳瀅這才從驚豔中回神,轉首看去,便見陳涵皺著眉,臉上的笑假得都能摘下來。
「大伯母也真是的,請謝家人來做什麼?煩死了。」陳涵又咕噥道,聲音壓得很低,近乎耳語。
原來,她是不想與謝二姑娘謝妍碰面。
陳瀅心下瞭然,卻也沒接話。
這話不好接,且接了也沒必要。
人家都快走到面前來了,陳涵除了笑臉相迎,還能怎樣?
再者說,那謝家也算新貴,又與侯府姻親柳家沾親,許氏請客,自不好略過他們去,這也是禮數使然。
方才酒宴中,陳瀅親見謝妍與許氏同席,二人言笑晏晏、毫無芥蒂,似柳氏從前諸般算計、謝姜與謝妍對陳漌的利用,皆不曾發生。
都說女人天生會演戲,謝妍的演技或許比不上許氏,卻強出陳涵甚多。
「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妳們怎麼從那裡過來了?不是說要去梅園賞花兒的麼?」待兩下裡走近,陳涵當先笑語,
復又向眾貴女致意:「諸位見諒,方才是我失禮啦,委實頭疼得緊,便賴在花廳裡歇了一會兒。」
一言一行,皆極有度,純然一副好客主人的模樣。
陳瀅掃眼看過,心下倒也讚嘆。
許老夫人一定沒少了對陳涵的調教,至少明面兒瞧著,她已頗具侯府嫡女風範。
「三姐姐,梅園的花兒我們已經看過啦,因那銀杏林深處有座亭子,還有兩分意趣,小妹便擅自做主,請大夥兒過來歇個腳兒。」四姑娘陳清當先回道,趁著背對眾人,拚命向陳涵打眼色。
陳涵便暗地裡恨了一聲。
不必說,她之前吩咐丫鬟收拾茅亭之事,定被陳清聽了去,如今順勢便把客人都帶來了。
當著眾人,陳涵有火也發不出,只得繼續面含微笑,將那客套話兒往外端:「哎呀,真是太巧了,那亭子正好我叫人收拾出來了,咱們便同去瞧瞧吧。」
說著便將帕子捏在手裡晃幾晃,蹙眉做捧心狀:「因我頭疼,母親說那花廳人多,又燒了炭火,越是頭疼便越不好多待,我這才想著出來走走,便叫人收拾了茅亭出來,又怕一個人無趣,便拉著陳大姑娘一起來了,可巧兒遇著妳們,人多了更有意思呢。」
半是解釋、半是介紹地說罷,又轉向陳瀅一笑:「陳大姑娘,您說是不是?」
看著她微帶求懇的眼神,陳瀅自不會拆她的臺,遂點頭道:「正是。」
雖對這種場合並不喜歡,但基本禮貌尚需保持,且陳瀅也委實不願叫陳涵難堪。
「那可太好了,咱們便兩處湊作一處,同去玩賞便是,聽說那大池子裡養了好些紅魚呢。」謝妍搶在眾人之先開口,嬌俏天真,似不諳世事。那豔麗的笑靨,襯她那身杏子紅裙,別有一番明豔。
眾女聞言,亦皆附和而笑,就連陳沅也彎了彎唇。
陳瀅掃眼看去,又是一陣感慨。
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
此詩意趣,她今日算是領教了。
寒暄既畢,眾女復又前行,陳涵被兩個翰林家的小姑娘纏住,說笑間脫不得身,那廂謝妍便湊去陳瀅身畔,含笑輕語:「很久沒見陳大姑娘了呢,如今您可安好?」
「我很好,謝謝。」陳瀅答,眉間疏冷,未作掩飾。
謝妍卻像沒瞧見,抬袖撫了撫斗篷繫帶,指尖掠過雪白的狐毛,春蔥般鮮嫩,一如她嬌媚的語聲:「大姐姐也將出閣了呢。陳大姑娘明年也要出閣。今天歡宴之人,明年只怕便已星散了。」
她惘然地低下頭,目中攏上一層清愁:「和陳大姑娘一樣,大姐姐也是要遠嫁的,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京城一趟。」
語畢,轉望陳瀅,雙眸盈盈如訴,語聲亦如嘆息:「不瞞陳大姑娘說,這些日子來,我總會想起那些過去的事兒,覺著就跟做夢一樣,且越是想便越是真假難辨,有時候想得魔怔了,就覺著那些事兒可能真就從來沒有過。」
她瞬也不瞬地看住陳瀅,水波彌漫的一雙眸,將所有情緒皆掩去:「陳大姑娘,不知道您有沒有這樣覺著呢?」
很明顯的示好之語,意在表明,往事已矣,何必再提。
陳瀅側首看著她,唇邊聚起古怪的笑:「我沒覺著。從來就沒有。」
仍舊答得簡短,也仍舊有毫不掩飾的冷淡。
謝妍那張嬌美的笑臉,似是「啪」地一聲,裂了條縫兒。
然而,她反應極快,立時佯作攏髮垂首,一息後,再抬頭時,仍舊是嬌豔甜麗的好女子。
「啊喲,陳大姑娘可真好玩兒。」她笑掩著半面,眸光微閃:「我不過說句頑話罷了,陳大姑娘竟還當了真,委實有趣兒得緊。」
陳涵恰在此時走來,正聞話尾,順勢接口:「什麼事兒這麼有趣?謝二姑娘也說給我聽聽。」
謝妍看她一眼,唇角微翹:「不過兩句閒話罷了,陳三姑娘不問也罷。」
說到這裡,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張大眼睛看了看陳涵,又看向陳瀅,驀地「噗哧」一笑:「哎呀,我忽然發現妳們兩個都是三姑娘呢。一個從前是,一個現在是。」
雖笑語嫣然,用字卻極毒,挑釁之意亦極明。
兩府分宗,本就不是什麼光彩事,且時至今日,坊間亦仍有永成侯陳勛膽小怕事、逼迫庶弟;許老夫人殘害庶子等諸多傳聞,說得非常難聽。
身為大楚頂級勛貴,自免不了悠悠眾口議論,只是,背後說說也就罷了,如今可好,謝妍幾乎就是明著點了出來,用心之險惡,可想而知。
陳涵登時大怒,立起眉毛就要發作。
不想,她尚未開言,謝妍已經飛快地開了口。
「哎呀,我說錯話了。」她面色惶惶,一雙誠懇的、滿含歉意的眸子,乞求地看了過來:「三姑娘恕罪,我失言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陳大姑娘也請恕了我,我只是一時口快,並無別意,更不敢冒犯您二位去。」
陳涵見狀,險些氣得倒仰,只苦於謝妍反應與動作齊快,竟搶白得她無法開口。
此時,謝妍已是舉袖垂淚,作勢蹲身行禮,哽咽地道:「我……我真的錯了,我真的只是不小心說出來的,二位請千萬……千萬別惱了我去,阿妍給妳們賠不是了。」
微折的纖腰、柔弱且低微的語氣,配上她泫然欲泣的神情,說不出的可憐、道不盡的委屈,幸得場中並無男兒,若不然,只怕當場就要有人跳出來鳴不平。
而饒是如此,眾女的視線,亦齊齊聚向陳瀅與陳涵,或審視、或疑問、或譏嘲,不一而足。
陳涵被她堵得幾乎吐血,可再一轉眸,眾目睽睽,雖暫時還無人議論,但有時,眼神亦能將人凌遲。
此情此景,陳瀅與陳涵聯手欺負謝妍的形象,已被眾人親眼瞧見。
自然,沒有人是傻子,僅憑謝妍兩句話就下了定論,但無論如何,身為主人的陳涵,總是先天地要吃點虧。
陳涵的臉色愈發難看,神情近乎陰鷙。
「走罷。」陳瀅忽地一拉她。
陳涵本能欲掙,可那股力道大得驚人,根本不容她反抗,逕拉著她轉身,繞過仍屈膝行禮的謝妍,轉上來路。
「謝二姑娘,妳口出不遜、辱及長輩,我們不接受妳的道歉。」不疾不徐的語聲,清朗如水,拋逐風中。而那兩道少女的身影,亦很快消失曲廊深處。
餘下眾人,面面相覷,盡皆呆住。
雖陳瀅直言謝妍「辱及長輩」,讓大家對此事略有了數,可是,她兩個走得也太快了,謝妍還蹲在那兒呢,就把人家給晾下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啊?
這謝家也算有頭有臉,若所有人都不去理她,委實不好。可是,正所謂「客隨主便」,主人都惱了,她們這些客人,也不好違了主人的意。
早知道就不來賞花兒了,就知道宴無好宴。
不少人都生出如上感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連串絕不能稱作笑的笑聲,乍然竄起,直驚得廊外鳥雀振翅,飛起一大串兒。
眾女皆唬了一跳,定睛看去,發出聲音的,卻是陳清。
撐起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陳清打著哈哈道:「啊哈哈,三姐姐一定是又犯頭疼病了,所以……」
言至此,她陡然驚覺,這話題哪裡能笑著說,遂忙又換過一張苦臉,倒是很契合她此刻心境,續道:「嗯……所以呢,三姐姐頭疼得厲害,不能留下招呼諸位,只能先回去歇著啦。陳大姑娘素來與她自來交好,陪她同去。嗯,就是這樣。」
她用力地點了一下頭,似藉此取信於人,抑或取信於己,旋即又換過笑臉,招呼眾女:「大夥兒都去亭子裡坐坐吧,走了這麼多路,想必都累了,先歇一歇再說。」
總站在這裡也不是事,有個去處,尷尬自解。
這言外之意,無人不明。
「對……對呀,我腳都走痠了呢,先歇歇吧。」一個與陳清交好的姑娘當先笑道,上前挽了她的胳膊撒嬌:「四姑娘扶我一扶,我真累得很。」
這話一出,廊中頓時嬌笑四起,氣氛也終是轉了過來。
陳清感激地向那姑娘一笑,復又轉向眾人:「走罷,咱們喝茶吃點心去。」
隨著話音,她已然當先在前引路,又趁著轉身之機,飛快朝陳沅遞了個眼色。
謝妍到底是客,總不好真把人晾在那兒,陳清這是要陳沅幫忙周旋。
陳沅雖一直半低著腦袋,嫡姐的一舉一動,她卻盡知,此時見狀,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旋即垂首退去廊角,讓眾女先行。
眾人笑著說些閒話,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三三兩兩,相攜著去了茅亭,很快地,便只剩下了謝妍與陳沅。
陳沅遲疑地走上前去,正欲說話,卻未料,謝妍居然自己直身,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她:「五姑娘這是留下等我來著?」
陳沅怔了怔,忙垂首道:「是的,謝二姑娘也請去吃茶吧,走了很多路呢。」
「多謝五姑娘還想著我。」謝妍拂了拂裙襬,風姿極為優雅,又轉眸打量著陳沅,笑著讚嘆:「五姑娘生得真美,任是誰站在妳面前,都要自慚形穢。」
陳沅一下子侷促起來,頭垂得越發低,像恨不能永遠不叫人看見自己的臉。
謝妍垂眸打量著她,眸光閃動,隨後便笑了一聲,上前親熱地攜起她的手:「我們快去吧,等再遲了,那些好吃的就都被吃完了呢。」
說罷,也不管陳沅願或不願,拉著她便往前走去。
便在茅亭中笑語頻頻之際,陳瀅她們,已然轉去了梅園。
說來也真有趣,原為躲清靜,二人方欲去茅亭小坐,卻不想,此行未成不說,反倒來了之前竭力避開的梅園。
此際,滿園梅花開遍、暗香浮動,疏落枝影間,唯三兩隻寒鵲棲著,偶爾啁啾一聲,解此寂寞。
擇了個石凳子坐下,陳涵憋了一路的話,終是迸了出來。
「我就知道那姓謝的是個賤人,真真下作。」下死力朝地上啐了一口,陳涵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當年她姐妹兩個拿我們國公府的姑娘當猴兒耍,想怎麼算計就怎麼算計,如今倒好,竟還蹬鼻子上臉。方才要不是妳拉著我,妳看我怎麼罵死她。」
陳瀅知她是惱得狠了,只得勸:「罵人是沒有意義的,用最簡短的語言解釋清楚並表明態度,比罵人管用。」
「可我氣啊!」陳涵兩個眼睛瞪得老大,眉毛幾乎立成直線:「我知道罵人沒用,可不罵幾句也太憋屈了。」
語至此節,她驀地神情一暗,眉眼間的怒氣迅速消散,肩膀也塌下半邊兒,無力地道:「罷了罷了,我知道,我但凡罵她半句,理虧的就是我。妳把我拉開,又丟了句狠話,這才是真正的教訓了她。」
她突然抬手,用力捶了一下心口,面上亦忽地湧起強烈的苦悶,彷似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此刻一下子到達極限。
「可是,妳知道嗎。就因為明白這些,我這心裡才更憋得厲害。」她緊緊攥著胸前衣襟,面色白得發青,張開嘴劇烈地喘息著,彷似下一刻便將窒息。
陳瀅擔憂地看著陳涵。
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似隨時瀕臨崩潰的邊緣。
「三姑娘,妳閉上眼、深呼吸,什麼都不要想。」沒再去問因由,陳瀅優先選擇了安撫。
無論陳涵遇到了怎樣的問題,冷靜下來才是首要。
平靜且舒緩的語聲,水波一般彌散開來,落在陳涵耳中,令她心神一寧。
她下意識地聽從了那語聲,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漸漸地,她面上那種苦悶到近乎瘋狂的神情,一點一點地褪去,呼吸漸穩,神情漸復。
再過數息,她似是完全平靜了下來,除眉間幾分悒色,餘者皆如常。
直到此時,陳瀅方才放緩語聲,輕聲問:「妳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事?」
陳涵搖了搖頭,雙目仍舊闔住,並不曾去看陳瀅。
見她始終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陳瀅覺得有些棘手。
如果總是這樣悶在心裡,也很容易出問題。陳涵現在的情形,就是壓抑過度造成的。
安靜了片刻後,陳瀅再度啟唇:「如果有什麼不好解決的麻煩,妳可以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輕柔的聲線,若陽光下溫煦波光,一波一漾,繞上人心。
這一回,陳涵終是有了回應。
她慢慢張開眼,眸光空洞、神采盡失,竟有幾分不合年紀的滄桑。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就是悶得難受。」她望向不遠處的梅樹,似在出神,抓著衣襟的手始終未鬆,語聲也有點發緊:「我就是覺著,這一天天地,過得真沒意思。」
語罷,悵悵一嘆。
陳瀅凝視著她,心底裡不是不訝然的。
如此低迷的陳涵,她還從不曾見過。
在她的記憶中,陳涵很要強,口齒伶俐、得理不饒人的語言邏輯怪異了些,但總體而言,就是個很普通的貴女,有著豪門貴女皆有的特性,驕傲而又張揚。
而此際,她頹然地坐著,腰身佝僂、形容疲倦,全身皆被濃重的暮氣包裹,瞧來不僅萎靡,竟還有幾分老態。
她怎麼變成了這樣?
這是何時之事?
因何而起?
陳瀅張了張口,欲待再問,可是,再一轉念,終是閉口不言。
雖然當前情形下,陳涵似是已然歸於平靜,但實際上,她的情緒根本不曾得到紓解,任何的一點壓力,都有可能打破這微妙的平衡。
誠然,情緒崩潰未必是壞事,所謂不破不立,有些心智堅強之人,可以在崩潰後迅速重建心理,變得比從前更堅定。
但這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在崩潰之後,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低迷,甚至一生也難以康復。
陳瀅不敢冒這個險,於是,只能選擇最穩妥的法子。
凝神想了想,她轉向知實,輕聲吩咐:「我記得角門那裡有婆子看著茶爐,妳去倒兩盞茶過來,最好是滾熱的,這地方有點冷。」
石凳子上雖鋪了厚棉墊兒,然此處八面來風,又在梅林深處,縱使陽光再好,久坐亦會覺得冷,而陳涵,顯然並不打算現就離開。
知實領命去了,陳瀅又悄聲吩咐小丫鬟,在陳涵的斗篷外頭加了件織羽厚披風,又將那石案也鋪上了棉墊。
這廂方布置好,那廂陳涵便單手向案上一支,半伏著身子歪倒下去,兩眼兀自直望遠處,似在觀花、又像看天,眸光空虛,游移不定。
陳瀅亦不言聲,只陪她靜坐。
不一時,知實回轉,那燒茶的婆子直接帶著茶壺過來,殷勤為兩人奉上滾茶,又說幾句恭維話兒,陳瀅賞了她一角銀子,她方樂顛顛地去了。
接下來,便唯有寂靜。
園中梅花開得熱鬧,一簇簇、一叢叢,擠在枝頭,北風過處,一地殘花,那落英經日裡風吹著、日曬著,漸漸乾萎透明,蠟質的花瓣,亦在這光陰裡洗盡潤澤,若一團團陳年舊紙的碎屑,泛出寂寞的枯黃。
陳瀅轉首四顧,忽一陣風來,將幾朵落花拂至足畔。
她彎下腰,拾起幾朵來細看,一股陳舊的餘香,緩緩拂過鼻端。
「不好了!三姑娘!不好了!」一陣慌亂的叫聲驀地傳來,瞬間便打碎了此地岑寂。
陳瀅微微一驚,手掌翻動,殘花重又委落塵埃。
陳涵也被這聲音給驚醒了,陡然直身坐起,面上還餘著幾許茫然,問陳瀅:「怎麼了?」
陳瀅也不知何事,正要吩咐人去問,忽見林外跑進來一人,蓮青掐牙比甲、石藍棉裙,正是侯府丫鬟的裝扮,頗為秀致的一張臉上,滿是驚慌。
陳瀅一眼便認出,這是陳清的貼身大丫鬟──秋水。
「妳來做甚?四妹妹怎麼了?」一見是她,陳涵立時起身相問,面上茫然倏地褪去,轉而換作焦憂。
秋水匆匆忙忙地行了個禮,張口便要說話,驀地瞥見陳瀅在旁坐著,她一下子似有些為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此情形,陳瀅立時知曉,這定是陳府出了事兒,不便與外人言,遂起身道:「我出來也有好一會兒了,先回去瞧瞧我娘,妳們慢慢說罷。」
「妳別走。」陳涵攔住了她,又去看秋水,神情微有些冷:「這裡沒外人,有什麼話放開了說,鬼鬼祟祟成何體統?」
秋水原是慌了神,被她這一喝,倒清醒了些,再一細想,才知自己失禮了,忙屈身陪罪:「陳大姑娘恕罪,婢子一時想左了,實是……」
「好了好了,這些廢話先擱下,說正事兒。」陳涵不耐煩地打斷她,面色愈發地冷。
秋水忙止住話頭,上前兩步,低聲回道:「啟稟三姑娘,五姑娘方才在外院兒落了水。」
陳瀅與陳涵同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