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大夏成元三年六月十八,天狗吞日,一瞬間暗無天日,所幸下屯縣早有準備,官民齊動鑼鼓亂響嚇退了天狗,饒是如此也無人心安,接連三日不分日夜民眾都聚集街上。
天狗雖然被嚇退了,更多的怪事卻開始傳出來。
一個在街上避險的小民膽大,被幾個閒漢鼓動,決定回家去睡,但當他獨行走到家門前的巷子時,遇到了一群怪人……
「那些人高有一丈,身穿黑衣,手握五色旗幡,面容凶怪。」
「小民大叫一聲,手中燈籠跌落,燃起火焰,那些人便沒入牆壁中不見了。」
「那小民次日被人發現,已經死去了。」
茶樓裡的人們聽到這裡便響起一片驚呼聲,便有很多人大叫。
「是鬼。」
「是勾魂鬼。」
「非也。」有一個面容枯皺的老者搖頭,捻鬚道:「不是鬼,是神。」
神和鬼自然是不同的,民眾們大喜:「方老翁,果然是神?」
方老翁面色卻無喜只有悲戚:「是瘟神。」
神仙和神仙也是不一樣的,聽到「瘟」字民眾們大驚,面色發白,鼓噪起來。
沒有人懷疑方老翁的話,方老翁是這個縣活得年紀最大的讀書人。
「書上是有記載的,瘟神就是這般。」他說道,隨之念出一串拗口的文字描述,又抬頭看外邊的天,天上的太陽已經恢復如初,但依舊帶著詭異的白暈很是刺目,「每逢大變大災,瘟神必然現世。」
茶樓中的民眾們更加驚亂:「這麼說我們下屯縣要有大災了!」
方老翁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街上傳來更大的喧譁聲,恍若又回到了那日天狗初現。
「快去看啊,五道人捉妖了。」
「丁家莊有妖了。」
這可比聽人講的不知真假的瘟神現世更驚人,茶樓裡的人湧湧而出,膽大的匯入街上奔相走告看熱鬧的人群,膽小的則惶惶的向家中逃去,自今日起閉門不出了。
茶樓裡眨眼間變空桌椅狼藉,但方老翁還依舊坐在桌前端著茶碗。
「方老翁,你怎麼不去看?」茶樓的夥計問,他正猶豫要不要跑去看。
方老翁道:「有什麼可看的。」
是妖怪啊!不過方老翁活了這麼久定然見過吧,也不覺得稀奇,他還年輕還沒有見過,夥計放下茶壺溜了出去,將來老了可以跟晚輩子孫們當談資,這種事可不是常能遇到的。
掌櫃在後惱怒的喊了幾聲無果。
茶樓裡空了,街上的喧囂也遠去了,恍若空城。
掌櫃沒有跟去,夥計可以忍著挨罵跑去看熱鬧,他不敢丟下店不管,相比於妖怪,東家更嚇人。
「有五道人在,妖怪定然掀不起風浪。」他看著外邊,幾分輕鬆說道。
五道人是下屯縣外雲夢山清風觀的道士,捉鬼除妖驅邪有仙術,據說縣令這次能提前準備驅逐天狗就是五道人進言,有如此仙人在,瘟神應該也能通融一下,至於妖怪更是不算什麼。
掌櫃的話沒有得到回應,方老翁端著茶碗神情沒有輕鬆,更添幾分悲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有妖怪作亂,亂世多魑魅,惡地滿魍魎,真是要有大災了。」
說罷將茶碗摔在地上掩面放聲大哭跌跌撞撞而去。
掌櫃的嚇了一跳,猶豫再三沒有追上去索要打壞的茶碗錢。
活得久的讀書人都有些瘋瘋癲癲,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招惹。
這邊大街上方老翁孤零零悲哭亂世大災,城外丁家莊人山人海卻安靜無聲。
丁家莊就在雲夢山下,六月炎夏,村後山腳下一片平整毫無遮蔽的田地間鬱鬱蔥蔥的莊稼被踩得東倒西歪,田地裡站滿了人,愛田地莊稼如命的農戶卻沒有去驅趕喝斥,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正中的一塊田頭。
這邊田頭空出一片,只有一人,白眉長鬚,身著道袍,手握桃木劍,圍繞一棵枝繁葉茂的小樹,時而怒目疾奔,時而閉目搖晃,寬大的道袍飄飄,忽的一聲怒叱,桃木劍劈向小樹,並未接近,卻轟的一聲騰起火球,小樹瞬時被火焰吞沒,四周響起驚聲一片,旋即歡呼聲如雷。
「樹妖被天火誅殺了。」
「五道人法術了得。」
伴著歡呼村老被攙扶上前,對肅立的道人連連施禮道謝,但也有不少人詢問這一棵小樹怎麼就是妖怪,看起來是很普通的小樹。
聽到詢問,一個當地人露出高深的笑:「因為這田頭原本沒有樹。」
諸人向田間看去,這才發現除了正在燃燒的那棵小樹,田地裡只有莊稼並沒有樹木。
天狗吞日後的晚上,一個婦人起夜察覺院子裡有聲響,看到有人影在雞窩前偷雞,農婦大喊大叫抓賊,四鄰燈火照耀……
「那賊赤身裸體,枯瘦灰白,四肢如枝幹,綠髮拖地,口角鮮血淋淋,正在生吞活雞。」
「此鬼被發現便起身撲向婦人,吹了一口氣,婦人應聲倒地氣絕。」
「四鄰敲響驅趕天狗的鑼鼓,另有獵狗狂吠咬住白鬼,白鬼奔逃出村不見,村人戰戰兢兢未敢搜尋,待天明順著血跡尋去,便看到田頭多了一棵小樹。」
「大家近前看,那小樹樹幹上有獵狗咬傷的傷口,猶自流血。」
隨著講述縮肩咬手指的諸人再次向田頭那邊看去,小樹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嫩葉捲黑,樹幹焦枯,恍若人形。
果然是樹妖,還好有五道人在,否則滿村人必遭荼毒。
「書中稱此為楓子鬼。」
說這話的人站在不遠處山路上,他是一個年輕的僧人,穿著青色發舊的僧袍,山路兩邊皆是樹木,遮擋日光斑駁,讓他的面容也變得模糊,似乎蒙上一層塵土。
他執杖而立俯視前方的田地,距離高且遠,視線裡泱泱的人和熄了火焰的小樹混為一體。
「木和尚見過此鬼?」有人問道。
此人坐在下方山路旁的一塊山石上,是個非僧非道胖乎乎的中年富家翁,山下燒鬼口中談鬼,他並沒有絲毫的懼意,細小的眼睛笑咪咪。
木和尚看著山下,斑駁的日光在他身上跳躍:「鬼怪只在書中。」
意思是人世間沒有鬼怪?富家翁饒有興趣:「和尚不信世上有鬼怪神還算什麼和尚,拜什麼佛。」
木和尚淡淡道:「我不是不信世上有鬼神,而是鬼怪神與人沒有什麼區別,也自有生死輪迴命定,無須在意。」
富家翁更有了不解:「這日食神鬼妖怪都不在意,那什麼是該在意的?」
木和尚抬起頭,手中木杖抬起一指:「不該存世的魑魅魍魎。」
富家翁隨著他的視線看去,這視線是看向前方,但又越過聚集的人海落在遠處的田地盡頭。
田地的盡頭有一條小路,此時有兩人正行走,一高一矮,似乎為了躲避刺目的日光,兩人皆是黑袍黑衫,一人頭戴黑油斗笠,一人手中執把黑油傘。
居高臨下舉目遠眺,跟雲集的人群相比,這二人就像兩隻落單的螞蟻。
似乎察覺到這邊的視線,走動的兩人停下腳步。
日光照耀下的田地裡喧囂如麥浪滾滾。
驚懼緊張而安靜許久的人群肆意的宣洩,或者聚眾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或者爭相去看枯樹,或者敬畏感激的跟在族長里正身後簇擁著道士,試圖沾染一些仙福氣。
沒有人注意到田地盡頭小路上的兩人。
「小姐,我過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戴著斗笠的男人抬起頭,斗笠下露出年輕剛毅的面容,他的視線從人群這邊收回,落在撐著黑傘的人身上。
黑傘沒有抬起,反而更壓低了幾分,六月炎夏裡黑傘遮擋面容黑披風掩蓋了身形:「不用去。」
聲音是女子。
從遠處看二人是同時停了下來,但事實上是這女子先停下腳,跟隨的男人才停下來。
她停下身形轉向田地這邊,這邊如此喧譁熱鬧,是一路走來未見過的,所以好奇了吧。
但她又拒絕了去探看,並不想要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應聲是,撐傘的女子抬腳邁步向前而去,對這邊的喧鬧恍若未聞。
兩隻螞蟻般的身影沿路慢慢而去,站在山路上的富家翁收回視線。
「他們適才是不是在看你?」他興奮說道,「竟然能察覺,可見有些本事。」
木和尚手中的木杖垂下,視線看著路上的兩人。
「敢現世自然是有些本事。」他道。
富家翁神情感嘆:「能聽到你誇讚可不容易。」又形容肅重,「既然是需要在意的魑魅魍魎,何不出手除掉?更何況適才他們發現你了。」
既然發現危險,那對方說不定要先動手或者逃。
木杖頓地輕響,和尚收回視線轉身衣袖輕甩,邁步沿山路向上:「無須我出手,自有天收。」
樹精妖怪是可以存在的,他卻要人收除,這個不可存在的反而不用理會?富家翁從山石上跳下來:「那不可存在到底是什麼意思?」
木和尚再次回頭,此時他走出了樹蔭,面容呈現在日光下,臉上的塵埃褪去露出乾淨的眉眼,他伸手指了指上空:「就是不可見天日。」
富家翁抬頭看天,失笑:「這天日就在這裡,怎麼能不見?」
他再看向路上遠去的兩人身影,萬物皆在蒼穹之下,怎能永不見天日?
「見了天日會如何?」他問道。
「會死。」
和尚的聲音傳來。
見了天日就會死,那還真不用人出手了,天命不可抗。富家翁收回視線,見和尚已經向山上走去,忙晃動肥胖的身軀追去。
「和尚,你真在道士這裡住下?小心佛祖怪你。」
「佛祖在我心中,又怎麼會因為我去哪裡而怪我?」
「論辯難我辯不過你。」
「論掙錢治家也沒有見你多好。」
「和尚,如此刻薄可不好。」
伴著言語來往,兩人在山路上走去,沒入林中只聞聲不見人,漸漸的人聲也林深掩去,山間清靜。
◎
身後的喧囂拋卻遠去,烈日炎炎下小路不見其他人影,只有兩人的腳步聲輕響。
「小姐,前方是哪裡?」男人掀起斗笠看去,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雖然是自己一步步走來,但似乎並不知道身在何處。
「下屯縣。」傘下傳來聲音。
男人的神情有些驚訝:「下屯縣了啊,竟然轉來轉去到了這裡,那距離江陵府不遠,我們很快就能到家……」
他的話沒說完,傘下傳來喝斷聲:「方二!」
被喚作方二的男人立刻閉上嘴,臉上浮現慚色眼中還閃過一絲驚懼,下意識的抬頭看天,烈日晴空,但不知是不是幻覺,似乎有雷聲隱隱滾來。
女子手裡的黑油傘再壓低幾分:「走吧。」
方二抬手將斗笠壓了壓,跟在女子身後向前而去。
二人沒有再說話,緩慢不停不歇的走著,走小路穿荒野繞村莊過城鎮,從烈日炎炎走到了落日昏昏,暮色裡路上有老人牽著牛緩步而行,其上坐著小童,手中一把草葉翻舞。
看到這迎面走來的兩人,老者和小童都露出驚訝的神情,畢竟天不下雨也沒有烈日已近黃昏還打著傘很是怪異,而且看他們要去的方向……
這兩人要擦肩而過,老者忍不住道:「鄉親,你們要去哪裡?前邊是山,天黑走不得了。」
女子腳步未停,手中的傘微微抬起,前方暮色裡隱隱有一座山盤踞。
「我們隨便走走。」她道,傘再次壓低。
隨便走走?
老者怔了怔看著這兩人走過去,天都要黑了,隨便走什麼?還是個女子……
「爺爺,爺爺。」牛背上的小童發出有些驚慌的喊聲。
小童手裡的草已經跌落,臉上滿是驚恐。
「爺爺,那個人,那個人的臉。」他結結巴巴,伸手指著路上漸漸走遠的兩人。
那個人的臉怎麼了?斗笠下男人的臉普通,一點也不嚇人,老者不解。
「那個打傘的,頭和臉,都裹著黑布。」小童在自己臉上比劃一下,瞪圓眼,「只眼睛鼻子嘴巴露出縫隙。」
適才那女子把傘抬起了一些,老者在後方視線看不到,小童坐在牛背上又正在其身旁所以看到了形容。
大夏風氣開化,女子也如同男子般自在行走,那些富貴女子們出行會用遮面遮擋塵沙和日光,保護她們嬌美的容顏。
這種沒有日光也沒有塵沙的時候頭臉包裹,應該也是為了保護容顏,是不能見人的容顏。
或者因為傷病,或者因為天生醜陋。
老者的臉上浮現幾分同情,視線落在那走遠的撐著傘的女子身上,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聽聲音還很年輕,便要裹在布袍裡遮蓋下,只能在大晚上去沒人的地方隨便走走,可憐。
那女子並沒有察覺他的憐憫,腳步不停的走向漸漸被夜色籠罩的大山。
幾次日升日落,當再一次天光放亮的時候,衣袍上沾滿泥土,手中的黑傘和頭上的斗笠都蒙上風塵的兩人終於停下腳步,看向前方的一座城池,清晨的日光下,其上「江陵府」三字清晰可見。
「小姐,我們到……」方二摘下斗笠,竭力的克制,激動依舊難以掩飾,話到嘴邊又微微吞嚥,最終只再吐出一個字,「……了。」
這一次女子沒有喝斷他,黑傘雖然壓低沒有抬起,但微微的點了點。
「到家了。」她道。
第一章
成元三年六月末,江陵府迎來了久違的大雨。
六月二十九早晨晴空萬里,到了中午黑雲滾滾遮天蔽日,大雨如黃豆般灑下來,眨眼間天地一片混沌。
街上來不及跑的人被澆透,但沒有人抱怨反而揚起一片笑聲,雨水緩解了旱情,也沖刷驅散了人們因為天狗吞日帶來積攢的恐懼。
雨一直下到了七月初一的清晨,雨收雲散滿院凝萃,疾奔在庭院裡的李二老爺李奉常沒有覺得耳目清爽,也無心欣賞雨後美景,他因為疾奔不時的大口喘氣,面色發白。
「二老爺,您慢點。」身邊的隨從一溜小跑的跟著。
有一群人迎來,看到李奉常如此模樣,幾個婦人嚇了一跳。
「快攙扶老爺。」
「老爺慢點。」
壯僕婦一擁而上將李奉常左右架住胳膊攙住。
李奉常依舊向前衝了幾步,喊:「別攔我,仙兒怎麼樣了?」
迎來的人們將他圍住。
「二哥不要急。」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婦人道,「仙兒由二嫂陪著。」
李奉常沒有絲毫緩解焦慮,用力的喘了幾口氣,推開僕婦們。
「回來幾個人?」他再次疾步向內奔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仙兒可有受傷?」
婦人們忙都跟上,人多湧湧阻礙了李奉常奔跑的速度。
「只有方二跟著回來了。」先前的婦人答道。
李奉常都不知道方二是誰。
「給仙兒趕車的。」婦人補充道,「至於發生了什麼事……仙兒說什麼事都沒有。」
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在半路上消失,找到了被山石砸碎的車和砸死的馬匹,就算四周沒有找到屍體,大家也都猜測人死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半個月後,人回到了家中。
這如果叫什麼事都沒有,那真是見鬼了。
一定有事!還是不便言於人前的要事,李奉常臉繃緊,腳步加快進了一座院落。
院子裡很多人,僕婦丫頭們年輕女子媳婦們,或者安靜坐立,或者三三兩兩低語,看到李奉常響起一片問候聲,安靜的院落裡變得熱鬧,李奉常擺手一概不理會邁進屋內。
屋子裡有婦人迎來,穿著素雅,已過四十歲,但身姿俐落,臉上帶著一絲焦慮,這是李奉常的妻子左氏。
「我接到消息,連夜趕回來了。」李奉常沒有寒暄,問:「仙兒怎樣?」
他的視線已經掃了室內,除了左氏以及兩個僕婦並不見別人,內房門緊閉。
左氏亦是沒有多言,神情肅重:「老爺,仙兒應該是傷了。」
砸死的車馬,消失不見的人,就知道必然有事,李奉常深吸一口氣:「大夫怎麼說?」
左氏道:「還不曾見大夫。」
從歸家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李奉常眉頭倒豎,左氏抬手指向自己的臉。
「傷的是臉。」她道。
「肯定是臉出事了。」
「只有這種傷才不用叫大夫。」
「進門的時候丫頭僕婦們都看到了,大小姐頭臉都裹了起來。」
「祖母來也不讓看。」
「說話動作都很利索,雖然不見人但一頓飯也沒少。」
院子裡坐在紫藤花架下的幾個女孩子也正在說話,話題圍繞昨日歸來的李明樓,小名仙兒的長房「大小姐」。
能吃能喝有時候是一個人狀態的反映。
想到適才送進去的一桌子飯菜,一個女孩子按了按肚子:「我們一晚上擔心得睡不著,天不亮就過來了,根本顧不上也沒心情吃飯。」
「傷得應該不重。」另一個女孩子贊同。
傷重的話怎麼吃得下去飯。
「但傷在臉上的是不能論輕重的。」有女孩子搖頭,「那可是臉。」
對於女孩子來說,臉上哪怕留下一個被蚊蟲叮的疤都是天大的事,要包住頭臉不讓人看的地步會是怎麼樣的傷?
「怪不得回來了。」一個女孩子喃喃道,「這樣子是不能嫁給項家少爺了。」
毀了容的女孩子是沒辦法嫁人的,沒有人願意娶一個不能直視面容的妻子。
這是需要嫁人的女孩子們對於這件事的第一個念頭,但對於李奉常來說,他並不在意這個。
聽完左氏講述李明樓回來的形容舉止,他也確定李明樓身體上沒有受傷,除了臉。
應該是山石砸傷的,他已經親自看過出事的現場,車馬都被砸爛,能從中逃出來已經是不可思議,留下傷是很正常的。
不管怎麼樣,性命無憂就是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