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娘和紫薇、紫苑在說話,那邊許媽媽正回大太太的話。
「什麼也沒有找到?」
許媽媽滿臉通紅。
「以她的個性,不可能就這樣放著十娘不管,那些細軟肯定全交給了十娘。要不然,那兩個也沒這個膽量跑了。」大太太臉色有些陰沉,「妳給我再好好查。我就不信,她一點破綻都不露。」
許媽媽忙道:「我已經囑咐金蓮和銀瓶了,讓她們兩人多多注意。」
大太太微微頷首,道:「聽吳孝全的口氣,聲哥兒這兩天就會到燕京。妳給我把他安置到正院的西廂房吧!」
許媽媽一怔。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道:「我聽說,他把地錦收了房。」
讓他管家,弄得兩位姨娘失蹤,一位姨娘吊死,又沒有經過長輩的同意就收了身邊的丫鬟……前者是沒有能力,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後者完全就是失德,是品行有問題。一個無德無能的兒子,與大爺再一比較,就算他是大太太肚子裡出來的只怕也喜歡不起來,更何況是個失寵姨娘生的!
許媽媽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您放心,四爺偷偷收了地錦這件事,我一定會鬧得讓大老爺知道的!」
大太太點了點頭,轉移了話題:「五娘和十娘一前一後地嫁,這嫁妝我們得好好斟酌斟酌才是。」
許媽媽聽著心念一轉,試探道:「要不,把那塊山林給了五小姐,把那塊旱地給十小姐?」
見許媽媽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大太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不錯。就這樣!」
羅家的產業都在江南,那山林還能收上幾兩銀子,可那旱地,除了能種點花生,什麼東西也種不了。
「還有就是壓箱的錢。五娘多給點吧!」大太太神色間閃過一絲疲憊,「不管怎麼說,她在我跟前一向乖巧聽話。」
許媽媽笑道:「我會跟五小姐說的。她是乖巧人,定會承了您這份厚恩的。」
大太太就冷笑了一聲:「想用死來打動大老爺?哼……」
許媽媽不敢接言。一時間,屋子裡鴉雀無聲。
就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大太太,大老爺回來了!」
大太太就朝許媽媽使了個眼色,許媽媽微微點頭,簾子就「刷」的一聲被撩開了。大老爺沉著臉走了進來。
「那個孽子什麼時候來?」說著,一屁股坐在了大太太對面。
「就這兩天吧!」大太太道,「我已經吩咐許媽媽收拾屋子了。」
許媽媽已親自給大老爺上了茶,然後領著屋裡服侍的退了下去。
「老爺。」大太太嘆了口氣,「你喝口茶順順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大老爺接過茶盅,臉色微微有所緩和。
「孩子小,做錯事也是常有的。」大太太輕聲勸著大老爺,「倒是兩位姨娘我很是擔心。她們在羅家幾十年,一直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這要是說有什麼圖謀,我還真想不出來。而且,聲哥兒就算是再糊塗,家裡還有吳孝全他們,去廟會定會安排人手跟著的。我看,只怕是凶多吉少。可偏偏四姨娘選在這個時候死了,餘杭地方小,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羅家只怕是顏面掃盡。而且對四爺的名聲不利。又正逢著五娘、十娘說親事,真是讓人犯愁。」
大老爺聽了狠狠地「哼」了一聲,道:「把楊氏給我丟到亂墳崗上去!」
大太太心中一喜,臉上卻愁道:「老爺又說胡話了。怎麼能把四姨娘丟到亂墳崗去呢!我的意思,是想暫時先把這個消息瞞著,等五娘和十娘嫁了,再給四姨娘發喪。您看怎樣?」
大老爺有片刻的猶豫:「十娘可知道了?」
「我還沒有跟她說。」大太太道,「您也知道,我們家這幾年不比從前,嫁女兒拿不出更多的錢來。茂國公府也好,錢公子也好,都是一等一的好親事。過了這村,就怕沒這店了……」
大老爺聽著嘴角微翕,正欲說什麼,大太太已道:「我知道,你覺得這兩門親事都不太滿意。可你想想,我們家兩個女兒都多大的年紀了。再說二房的四娘,嫡女,陪嫁三千兩銀子,最後怎樣?二弟妹還不是又貼銀子又貼人情,好不容易才供出了個舉人……」
「好了,好了。」提起錢大老爺就心虛,「妳做主就行了!」
大太太微微笑,就有小丫鬟隔著簾子道:「大太太,永平侯府的嫣紅姐姐來了。」
嫣紅是元娘的貼身丫鬟。
兩人一怔,簾子已「刷」的一聲被撩開,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闖了進來,「大太太,快!夫人、夫人有些不妥當。」
大太太聽著腦袋「嗡」的一聲,人就歪了下去。
大老爺嚇得臉色發白,一面去捏大太太的人中,一面喊人:「快!快去請大夫!」又道:「叫了大奶奶來!」轉身責怪起嫣紅來:「妳就不能緩口氣再說話!」
嫣紅看著這情景倒不好再說什麼,心裡卻想著元娘吐在衣襟上那怵目驚心的鮮血。
◎
「娘,常言說得好。堂前教子,枕邊教妻。可侯爺他,卻是什麼也不跟我說……」蒼白削瘦的元娘靜靜地躺在床上,衣襟、被褥乾乾淨淨的,還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大大的眼裡盛滿了淚水,「明明知道我中意的是姜柏的女兒,卻偏偏要定姜松的女兒……也不想想,姜松的女兒只比諄哥兒小十個月。女子本來就比男子不禁老,到時候,豈不是像諄哥兒的娘……」
「是,是,是。」太夫人不住地點頭,「都是小四不好。我說他,我一定說他。」太夫人握著媳婦的手,「我讓他給妳賠不是。」
兩口子口角,不,連口角都沒有,就要讓身為朝廷重臣的丈夫給妻子賠罪,這要是傳出去,悍婦之名豈不是板上釘釘地扣在她的頭上?
元娘無力地倚在枕頭上,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卻綻出一個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太夫人。
再一側頭,就看見臥房門前屏風下有雙黑白皂靴。
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除了徐令宜,還能有誰?
他站在屏風後面,是愧對於自己呢?還是不屑見到自己呢?
她眼底掠過一絲嘲諷,幽幽地道:「娘,您還記不記得我剛進府那會兒的事?」
元娘突然說起這個,太夫人不由怔了怔。
「當時,還是二嫂當家。」她露出回憶的神色,「我聽說後花園裡的兩隻兔子是皇后娘娘寄養在家裡的,就主動向二嫂提出來由我每天給兩隻兔子餵食。結果,把兩隻兔子給養死了。您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了兩隻一模一樣的混過關。」
太夫人聽了臉上有了一絲笑意,「當時妳抱著兔子籠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啊!」
「當時我想,二嫂是您得意的人,三嫂則聰明伶俐會說話,我樣樣不如她們,所以事事強出頭,想討您的歡心。」說著,元娘就攥了太夫人的手,「娘,我是真心想做您的好媳婦。只是愚鈍,總是做不好,您不要怪我……」
她就看見屏風後的靴子有些不安地挪動了幾下。
聽著這似遺言的言語,再看著媳婦蒼白至幾乎透明的臉,太夫人不由眼角微溼,「我一直知道妳孝順。妳別說了,養養精神。」說著,親手將一旁丫鬟手上托盤裡的青花瓷小碗接在了手裡。碗裡放著切得薄薄的參片。
「來,含一片。」
元娘搖頭,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太夫人,透著一股子真誠,「娘,我沒事,就想和您說說話。」
「說話也先把這參含了。」太夫人笑著哄她,語氣裡就有幾分對待孩子似的溺愛。
元娘婉言拒絕:「我等會睡的時候再含,效果更好。」
太夫人知道她的脾氣,想著她說得有道理,也不勉強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碗遞給了一旁的丫鬟,「那妳記得等會含了參片再睡。」
「嗯。」元娘乖順地點頭。
媳婦說有話要和自己說,想來不外是今天把她氣得吐血的事。這才剛接了庚帖,以後事還多著,想繞過做娘的是不可能的。
念頭閃過,太夫人就先開了口:「元娘,諄哥兒的事,原是我們不對。那姜松的女兒雖然比諄哥兒只小十個月,但姜松無官無職,我們家是功勛世家,又出了個皇后娘娘,要想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只能小心行事,低調隱忍……」她臉上有幾分愧色。
「娘,我知道。」元娘微笑著打斷了太夫人的話,「您和侯爺都是有見識的人,我知道您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我就是氣侯爺不與我商量。」說著,她抿著嘴笑了笑,「娘,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怕自己這一閉眼睛,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您說說心裡話了!」
元娘越是不和自己說心裡話,就越說明這事擱在了心裡。但在這種情況下,太夫人又不好執意去說這個話題。她只好佯裝生氣的樣子板了臉,「胡說。妳還年輕呢!諄哥兒還沒有娶媳婦,我還指望著妳給我養老送終……」話說著說著,想到媳婦這幾年不過是強撐著,眼角就有了幾分水光。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元娘眼角瞥了一下屏風,聲音低了下去,有了淡淡的悲愴,「我在家是長女,父母待我如珍似寶。後來嫁到這裡,您待我如己出,侯爺對我事事尊重。女人能像我這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可我捨不得諄哥兒,捨不得您,捨不得……侯爺……」說著,眼淚刷刷刷地落了下來,抽泣幾下,好像一時喘不過氣似的,突然間捂了胸咳起來。
太夫人忙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好一會,元娘才止住咳嗽。伸開手掌一看,手心裡一團暗紅色的鮮血。
太夫人看著吃驚,臉上卻不露詫異,忙叫了丫鬟們過來給元娘清洗,嘴裡卻安慰著元娘:「沒事,沒事。妳是鬱氣攻心,現在吐出來了,很快就會好了。」
而元娘望著手掌心裡的血,眼角沁下一滴淚。
「沒事的,沒事的。」太夫人有些底氣不足地安慰她:「妳是鬱氣攻心,吐出來了就會沒事的。」
機敏的丫鬟們已打了水上前,或跪著端了銅盆,或貓腰幫她褪了鐲子,輕手輕腳地幫她洗乾淨了手。
元娘的貼身丫鬟綠萼眼裡含淚地上前餵茶給她喝,「夫人,您漱漱口!」
元娘呆呆地任她服侍自己喝茶,神色木然地任她服侍自己重新躺下。
看著這樣毫無生氣的媳婦,太夫人不由心裡一酸,想到她剛嫁進來那會兒。
巴掌大一張瑩玉的小臉,看人的時候目光清澈又明亮。小四望向她的時候,她眸子裡就會閃爍著歡快的光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種光芒再也不見了?孩子流掉的時候,她雖然傷心,卻還安慰小四;納文氏的時候,她雖然不快,但有時還會目帶戲謔之意地調侃小四;說她以後難以生育的時候,她雖然悲痛,卻性如蒲葦沒有放棄……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是從怡真搬到韶華院之後……安兒死後,怡真一直住在正屋,幾次提出來要搬到後花園裡的韶華院,都被小四攔住了。後來有人給元娘介紹了個看風水的,那人說元娘住的地方與她的八字不合,所以她子嗣艱難,還指點她,說她住到坤位,這樣有利於子嗣……徐府的坤位,正是正房的位置。怡真聽了,執意搬了出去……後來,兩人同出同進的時候就漸漸少了。再後來,小四去打仗,兩人之間就幾乎不再說話了!
太夫人眼角微澀,看著綠萼服侍完元娘退下去,元娘卻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她緊緊地攥住太夫人的胳膊,就像攥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娘,娘,我不能丟下諄哥兒,我不能丟下諄哥兒……您救救我的諄哥兒……您還記不記得,大夫說我不能生了,我不信,您也不信,到處給我求醫問藥。什麼樣的江湖郎中您都禮賢下士,什麼蠍子蛤蟆我都嘗遍……好不容易懷了諄哥兒,您帶著我去廟裡謝菩薩。晚上廟裡涼,您怕我受不住,把我的腳揣在懷裡……」
太夫人再也忍不住,淚如滾珠般地落了下來。
想起自己長子夭折,二兒子什麼也沒有留下就走了……諄哥兒是元娘的親生子,更是自己最看重的孫子!
「妳放心,妳放心,我幫著帶著。就養在我身邊!」太夫人掩面而泣。
元娘卻「啊」的一聲驚呼:「娘,怎麼天突然黑下來了?」說著,兩手在空中亂抓,「娘,娘,您在哪?」
太夫人忙去想攜媳婦的手,卻有人先她一步握住了元娘的手,「沒事,沒事。妳好生躺著就沒事了。」
溫和寬厚的聲音,帶著鎮定從容的力量,讓元娘突然間安靜下來。
「侯爺,侯爺……」她緊緊攥住那隻溫暖的手,卻不知道自己力氣小得可憐。
「是我。」徐令宜的聲音平靜如昔,聽不出來與往日有什麼不同。
太夫人忙站了起來,把地方讓給兒子坐下,又指揮丫鬟們端了安神湯來。
徐令宜親自接了,低聲地道:「藥煎好了,喝了好好睡一覺。醒了就好了。」
元娘一聲不吭,由徐令宜服侍著把藥喝了。
徐令宜扶她重新躺下,給她掖了掖被角,正要起身,元娘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徐令宜的衣角,「侯爺,我是不是要死了?」
徐令宜怔了半晌,道:「妳好好養著,別操這些心。」
「我知道,我活不長了。」她的眼睛空洞無神,聲音平靜中帶著一點點的安詳,「我們夫妻一場,我想求你一件事……」
「妳說。」徐令宜垂了眼瞼。
「我死了,你從我妹妹裡挑個做續弦吧!」
所有的人全怔住,丫鬟們更是大氣不敢出,屋子裡彷若沉水般的凝重。
徐令宜看了看滿屋子靜氣屏聲的丫鬟、媳婦、婆子,目光微沉,「好。」
元娘側頭,空洞的眸子沒有焦點地到處亂晃。
「我答應妳了。」徐令宜聲音很輕,「妳好好歇著吧!」
太夫人望著表情平和的元娘,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突然浮現十一娘那恬然嫻靜的臉來。
元娘睜著一雙大眼睛,努力地尋找徐令宜。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妳放心,這件事我會跟岳母商量的。」
元娘聽著,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徐令宜看得明白,輕輕嘆了一口氣,吩咐陶媽媽:「妳派人去弓弦胡同,請羅家大太太來一趟。」
陶媽媽應聲而去。
元娘嘴角翹起,綻開一個笑容,歪著頭,沉沉睡去。
徐令宜看了妻子一會,站起身來攙了太夫人,「娘,我扶您回去。」
太夫人點頭,把元娘交給了陶媽媽。
兩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太夫人的住處,丫鬟們服侍太夫人更衣梳洗,母子倆坐到了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丫鬟們上了茶,杜媽媽就把屋裡服侍的全遣了下去。
「這個時候去請親家太太來,不大好吧!」太夫人聲音裡透著幾分遲疑。
徐令宜望著玻璃窗外已綠葉成蔭的杏樹,淡淡地道:「她既然說出這一番話來,想必已衡量良久,深思遠慮過了。我要是猜得不錯,她們母女應該早就定下了人選,只等著機會向我提罷了。」
太夫人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她眼角微挑,冷靜地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娘和大太太商量吧!」徐令宜回頭望著母親,目光沉沉,看不出情緒,「她怕的是諄哥兒長不大,我也不放心。就隨她的意思吧。她覺得誰好就誰吧!」
「你啊!」太夫人望著兒子搖了搖頭,「親姐妹又怎樣?要反目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的反目?她挑了自己的妹妹,就能保證諄哥兒沒事?我看,要是萬一她真的挺不過這一關,諄兒哥還是抱到我這裡來養吧!還可以和貞姐兒作個伴。」
徐令宜有幾分猶豫:「您這麼大年紀了……」
「又不是要我親手餵飯餵水的。不是還有乳娘、丫鬟、婆子嗎?」太夫人笑道,「再說了,他到我這裡,我這裡也熱鬧些。我喜歡著呢!」
徐令宜見母親臉上的笑意一直溢到了眼底,不由笑了笑:「您要是覺得累,可不能不作聲地扛著!」
太夫人見兒子答應了,點了點頭,沉吟道:「你看,羅家十一娘怎樣?」
徐令宜微怔:「那個把文姨娘攔在門外的?」
太夫人點了點頭,「我瞧著挺穩重的。」
徐令宜突然明白母親的用意來,不由張口結舌:「她比貞姐兒大不了幾歲呢!」
太夫人不由苦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排行第五的年紀倒合適,可我看著有點輕浮。排行第十的長得倒挺漂亮,可我瞧著一團孩子氣。」
「娘。」徐令宜不由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有小丫鬟稟道:「太夫人,太醫院的劉醫正來了。」
太夫人看了兒子一眼,笑道:「請劉大人進來。」
小丫鬟應聲,不一會領了個頭髮鬍子全白的老頭進來。
「給太夫人請安了。」一進門,他就朝著太夫人行禮,看見徐令宜,又給徐令宜行禮:「侯爺也在家啊!」
太夫人虛抬了抬手,「劉大人不必多禮。」徐令宜則和劉醫正點了點頭。
有小丫鬟端了杌子給他坐。劉醫正坐下,將剛才寫好的方子奉上。
一旁的小丫鬟接了,遞給太夫人。
太夫人拿出眼鏡,歪在大迎枕上看了半天,然後將方子遞給了徐令宜。
「這可都是些補血益氣的藥材。」太夫人的表情有些凝重。
劉醫正看了徐令宜一眼,低聲道:「現在只能聽天命、盡人事了。」
寫著藥方的白紙被徐令宜捏得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