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雲南是個出古城的地方。
自打麗江走紅、大理行俏之後,方圓左近,能抬出來開發成古城的去處,都一一妝成登場,因著各有特色,居然也逐個打出了名號,老話叫「站穩了山頭」,新一點的說法是「抓住了旅遊市場」、「穩定了客流」。
客流帶旺了兩個基礎行業,一曰餐館,二曰客棧。毛哥客棧,就是某個古城裡,眾多客棧中的佼佼者。算起來,毛哥在古城開客棧,也有五六年了。
早先,他是在甘南開青旅的,後來嫌那兒冬天太冷、旺季不長、攢足了勁一年下來也攏不到幾個錢,一氣之下捲鋪蓋拔營來了古城。也合該這古城旺他,客棧一起,那是風風火火、三年回本,然後呈上升曲線,一路長紅……紅到今天,照舊熱熱鬧鬧,走勢看好。
客棧分前後進,後進住人,前半部分改作酒吧,酒吧如果只供人喝酒,那就泯然眾人,啊不,泯然眾吧了,所以毛哥絞盡腦汁,要讓酒吧別具特色──他隔三差五就要拋出個主題,比如講鬼故事、玩殺人遊戲什麼的,邀到店的客人一併參與,嘻哈一場,賓主盡歡。
這一晚的主題是,我的神奇朋友。
大家都很踴躍,你方語罷我登場,但後半程有人偷換概念,「神奇」變成了「極品」,場子遂成吐槽大會。有人爆料自己的朋友愛撕腳皮,但不全撕掉,非讓那皮支楞在腳底,皮撕得多了,乍看上去,如同腳踩瓣瓣蓮花……這比喻,蓮花聽了想變倭瓜。還有人發牢騷說朋友愛收集身上的汗灰,搓啊搓的搓成了灰條,珍而重之收在玻璃瓶裡,單等積滿了捏個袖珍版的自己……
毛哥先還積極參與,後來就只剩了乾瞪老眼聽的分兒,邊聽邊陣陣惡寒,心說自己真是老了,原來現在年輕人的口味都這麼重了。
好不容易捱到十一點散場,毛哥張羅著收拾檯面,而邊上那群貢獻了無數反胃故事的人意猶未盡,三兩聚頭,仍在交頭接耳。毛哥正拖齊桌沿,有個十七八歲的圓臉小姑娘湊上來,問他:「老闆,你講的那個叫神棍的,真有這人嗎?」
毛哥說:「有啊。」他這些年交過不少奇奇怪怪的朋友,但始終覺得,說到最「神奇」,除了神棍外不作第二人想:這人多匪夷所思啊,二十來歲時就宣稱要去各處遊歷、遍尋玄異故事、做靈異世界第一人,居然說到做到步履不停,但凡聽到怪異的故事傳說,就拿筆認認真真記在本子上,二三十年下來,積滿了幾麻袋。
起初,神棍還真就不嫌重,拖著個麻袋跋山涉水,直到前幾年,才在朋友的勸說下把這些筆頭記錄逐一電子存檔。
小姑娘咋舌:「那現在呢,他還到處去遊歷嗎?」
毛哥說:「沒,歇著呢,說是要整理資料研究課題什麼的。」
神棍早先居無定所,後來託了朋友的福,在雲南一個叫「有霧鎮」的地方得了幢舊式大宅做居處,不過不是一個人住,那宅子裡除了他,還住了個怪裡怪氣的陰陽臉。
小姑娘有點遺憾:「怎麼不出去了呢?」
毛哥隨口回了句:「老了唄。」興趣哪有一成不變的,再說了,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都好幾個「歲歲年年」了,人當然會跟早些時候大不一樣。
小姑娘不以為然:「那不對,他又不是這兩年才老的,他十幾年前不就已經老了嗎?」
十幾歲的小姑娘,年華嫩得能掐出水來,看三十好幾是垂垂老矣,四十好幾是行將入土,五十開外,那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依她的邏輯,神棍確實是打十幾年前就已經老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清完場,已近夜半,毛哥倚著吧檯,對著滿屋空蕩給自己斟了杯二鍋頭,呲溜呷了一口,就著衝鼻的辣勁兒,細細琢磨起這事來。神棍確實有些日子沒出門了,是有點反常。
從前,神棍是嗅到點風就要去訪源的主兒,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也許是上次從函谷關轉悠了一圈回來之後?他忽然開始挑剔了──跟他說哪哪又有怪事,他總是聽不了幾句就不耐煩地打斷,唧唧歪歪說什麼「這不是我感興趣的事兒」,整得跟嚴陣以待、專等為他量身訂製的大事似的。
就連去年,西北有人輾轉找他求助,說是發覺玉門關外不太對勁,怕是另有一重天地,他都沒挪窩──擱著以往,早就如獲至寶、屁顛屁顛趕過去了。
怎麼了這是?神棍以前不挑的啊。話又說回來,這也無趣那也沒勁,那到底什麼才是他「感興趣」的事兒呢。
有些事不能細想,跟喝酒似的,越想越上頭。毛哥忍不住,給神棍撥了通電話──沒人接。這倒不奇怪,神棍經常不接電話,你要是就這事發牢騷,他多半振振有辭:「怎麼啦,我時間寶貴,要用在刀口上,哪有那閒工夫天天守著手機。」
但於毛哥,這通電話沒著落,如同重拳打了棉花、大力抓了空氣,特不得勁,想了會,猶豫兩秒,又撥了個號碼出去。
那大宅裡是有固定電話的,也一定有人接──因為那個陰陽臉,自打住進大宅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地比舊時代閨房小姐的都窄。
果然,沒過多久,那頭有人拿起電話,聲音沙啞,「喂?」
毛哥有點心慌,他沒親眼見過,但聽神棍形容過,說是「像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的臉各劈了半邊,然後將就著黏在一起」、「左邊是個正常男人的臉,右邊像是泥胎塑就的僵硬形容,橫眉怒目、飛揚跋扈,細看時還帶了極其尖刻的女氣」、「小毛毛,你看了會做噩夢的」。
現今聽筒裡傳來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陰陽臉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正常。毛哥嚥了口唾沫:「石先生?」
「嗯。」
「神棍……在嗎?」
「不在。」
不在……「散步去了?」
有霧鎮傍著山,山裡大有玄虛,入夜時,神棍喜歡放銀眼蝙蝠遛彎──就跟普通人飯後遛狗差不多──山路崎嶇,一不留神就會遛過時間。
「不是,出門。」
出門?毛哥竟然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出門」的意思,大概是因為神棍真的休息太久了,於是這個猝不及防的「出門」,陡然間就有了點重出江湖的激越意味。回過味來之後,毛哥渾身的血跟著「滋滋」小沸騰了一下,聲音也雀躍了:「他怎麼出門啦?」
陰陽臉的聲音死板得如同一塊石頭:「他想出去。」
這話可打發不了毛哥:「幾年沒挪窩了,忽然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總得有個原因吧,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他臨走之前發生過什麼特殊的事嗎?」
陰陽臉那頭停頓了幾秒,像在盡力回憶,再開口時,照舊語音平靜:「家裡寬頻到期了,他去縣裡營業廳續費。」
毛哥豎起耳朵聽──
「繳費時,聽到邊上的人打電話,那人說了句什麼,恰好被他聽到了。」
很好,故事開場了,毛哥騰出一隻手來,又給自己斟了杯酒,預備以酒佐話,邊聽邊抿。哪知陰陽臉就說到這兒,毛哥最見不得人說話說一半,又不是收費閱讀,賣什麼關子啊,他追問:「然後呢?」
陰陽臉說:「沒然後了,聽到那句話之後,他就決定跟著那人,匆匆忙忙打電話給我交代了兩句,連行李都沒回來收拾。」
毛哥愣了好一會兒:「也就是說,他是從縣營業廳直接走的?」
「嗯。」
「走得很匆忙,連東西都沒回來收拾?」
陰陽臉沒吭聲,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清楚了,毛哥非要把他的陳述改成反問句式重複一遍,純屬多此一舉。
「那……那個打電話的人,到底說了句什麼話啊?」
陰陽臉說:「不知道。」
毛哥氣結:「你就沒問?」
陰陽臉回答:「我又不關心。」
他等了會,估摸著毛哥沒什麼事、也沒什麼話了,於是抬手掛了電話。
這座機是掛在牆上的,牆邊有扇木頭窗子,窗紙已經殘破扯光,還沒來得及糊新的──透過一格格無遮無擋的半腐木頭條格,可以看到後山又起霧了,白色的霧,慢慢吞吞從四面八方聚攏來,像無數老態龍鍾的鬼,不緊不慢赴一個集會。
他確實不關心,這世上,原也再沒有什麼值得他關心的了。
這一晚等於是百般求索不遇,毛哥悻悻進屋洗漱,不過躺到床上時,已然心平氣和,說服自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畢竟神棍出門又不是頭一遭了,去個三五月回來,又會有稀罕事兒聽,反倒是自己,如今有家有口,有產有業,再不是曾經那個朋友有事可以萬般甩諸身後,千里馳奔只為出一份力的老毛子了。
邊上毛嫂睡得正熟,鼻息輕淺,有起有落,毛哥就在這張弛有度的喘息起落聲裡漸漸有了睡意,喟嘆著家累啊家累,是累,也是甜蜜的負擔。
然後做了個夢。夢見神棍馱著麻袋,在前方不遠處的大霧間吭哧吭哧行走,毛哥奮起直追,眼瞅著距離並不很遠,卻總是攆不上,只得上氣不接下氣喚他:「棍!棍!」
神棍終於回頭,一頭捲髮亂糟糟,黑框眼鏡,一邊的眼鏡腿斷了,拿白線纏裹,裹了一圈又一圈。
毛哥問他:「你在縣營業廳繳網費的時候,邊上的人說了句什麼話啊?」
神棍卻不答,只定定看他,又叫他:「老毛子。」
毛哥心裡一凜,收了戲謔之心,立時端正態度──神棍一般都叫他「小毛毛」,鮮少用「老毛子」,這個稱呼後頭,必綴著鄭重其事說辭。
果然。
神棍說:「其實,我是要找一個箱子。」
毛哥茫然:「什麼箱子啊?」
神棍拿手比劃給他看,說:「一個這麼長,這麼寬的,被人偷走的箱子。」
第一卷 山蜃樓
第一章
湘西,武陵山。
時近半夜,大雨滂沱,滾雷擦著屋簷,一波推湧一波,雲夢峰客棧一層臨街的大門半開,大廳內燈光昏暗,正中央擺了長桌,上頭橫一塊大砧板,堆無數新鮮紅椒。客棧老闆柳冠國一手持一把鋥亮菜刀,篤篤篤剁個不停,口罩上業已濺了不少辣椒籽汁,大雨的溼氣裹了辣椒的辛辣氣,上騰下散,熏得柳冠國雙眼瞇起,眼角的魚尾紋條條道道,根根入鬢。
又一道閃電亮起,給門內外鍍了層水亮銀光,柳冠國下意識抬眼,這亮稍縱即逝,他只來得及看到遠處暗下來的憧憧山影。
武陵山位於武陵縣,是個新開發的風景區,靠山吃山,縣裡人一窩蜂做兩種生意,一是旅遊包車,二是旅館住宿。雲夢峰客棧所在的這條街,就在風景區外不遠,挨著山腳,像一截傍山的帶子,開門開窗都見山,連廚房廁所都是山景房,所以家家戶戶造小樓開客棧,橫向宅基地面積不能擴,就往縱向發展,高高低低,瘦瘦窄窄,擠簇成街,頗有看頭,供過於求的後果就是每一家生意都冷清。
不過這一晚,雲夢峰只住了三個客人,可不是因為淡季客源欠豐滿──一週前,柳冠國就已經停止在「攜程」、「去哪兒」等一連串網路訂房平臺上接單了,他請了幫工大擦大掃、灑藥殺蟑、換燈泡升網速,只為一個目的:迎接大佬。念及至此,柳冠國不自覺地抬頭看了眼天花板,刀剁聲隨之降了好幾分貝,生怕這噪音擾了貴人。其實來客住三樓,和大廳隔了整整一層,又兼漫天雷雨交加,壓根也聽不到什麼。
又剁了片刻,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有訊息一條條進來。正好趁便歇會,柳冠國擱了刀,揭開口罩,手上沾了椒汁又辣又燙,他一隻手在褲邊抹了抹,兩個指頭伸進口袋裡,挾了手機出來。
洗版的是名叫「武陵山戶」的群,柳冠國不緊不慢從頭看起。
【沈萬古】:@柳冠國,大佬來了嗎?
【邱棟】:應該來了,下午我就聽人說了,一輛黑色大SUV,一直開到雲夢峰門口。
【劉盛】:人漂亮嗎?
【沈邦】:那必須啊。
【劉盛】:@沈邦,你見著了?
【沈邦】:我是沒見著,但大佬是山鬼的門面,能醜嗎?太醜的話,祖宗奶奶能答應嗎?
就是這句話,開啟了祖宗奶奶們的圖片洗版模式,有水墨畫、工筆畫、油畫,甚至精雕油泥捏的公仔,料想都是臨時百度搜來的,柳冠國瞇著眼睛一張張看。
祖宗奶奶,亦即山鬼。
山鬼源出《楚辭‧九歌》,三閭大夫屈原以浪漫的筆法,勾勒出了一個詭異妖嬈媚骨天成的山中女精怪,據說她姿態曼妙,身披藤蔓,騎著黑色的豹子在幽深的山間出沒,所到之處,百獸懾服,所以後世創作山鬼圖,幾乎是清一色的美女與野獸:美女必然纖纖楚楚,穿著風涼,總之不類良家婦女裝扮,野獸則非豹即虎,極盡凶悍之能事,務求畫面對比強烈,刺激觀眾視覺。
柳冠國酌情放料。
【柳冠國】:孟千姿派頭很大的,像明星一樣,帶助理,還有化妝師。
群裡本就討論得熱鬧,他這一發言,越發炸了鍋。
【沈萬古】:大佬真是很樸素了,現在那些明星出門,誰不帶五六個助理,我聽說有些人還帶私教和營養師呢。
【沈邦】:就是,大佬又不是沒錢,家裡山礦不多,七十七,要不是社會主義國家提倡低調,大佬完全可以搞架私人飛機飛過來。
【邱棟】:@沈邦,沒事別提礦,我聽說網上聊天,有人監視的。
【劉盛】:沒關係,又不是敏感詞。
……
柳冠國沒發言,他這趟被指派做接待,頗為驕傲膨脹,說話都惜字如金,非常享受這種稍露口風即獲追捧的感覺。
孟千姿一行是下午到的。
當時還沒有變天,完全沒有晚上會下暴雨的跡象,落日熔金,熔進雲裡、山頭、屋頂、街面,恰到好處地烘托出迎接重要人物的應有氣氛。柳冠國攥著手機,在雲夢峰門口翹首以待,錯認了幾輛車、手心汗溼了好幾回之後,終於看到一輛黑色的大SUV駛過來。
車子停下,最先下來的是孟千姿的助理孟勁松。孟勁松三十來歲年紀,膚色偏黑,高瘦,眼尾略略下垂,整個人大多數時候看起來沒精神,但只要一抬眸,目光那叫一個精幹銳利冷冽森然。
柳冠國激動得屏住呼吸:當助理的都這麼有氣場,那大佬出場時,天地都該為之失色吧。
……
柳冠國這一片刻恍神,群裡的訊息再次洗起了版。
【沈邦】:明天是大佬請客?我們能上桌嗎?
【沈萬古】:想太多,輪得上你嗎?再說了,請客只是形式,本質是湘西的各路好朋友拜會大佬、鞏固友誼。
【劉盛】:好朋友們得出血了吧?
【沈邦】:那必須啊,空手上門還蹭飯,好意思嗎?
【劉盛】:這禮難送了,畢竟大佬什麼都不缺。可別送什麼黃金玉石的,太俗!
【沈萬古】:俗不可耐!真敢送我們就十倍回贈,羞辱他!
【劉盛】:臥槽我也想要這樣的羞辱!
【邱棟】:+1。
【沈邦】:+10086……
……
柳冠國不緊不慢,再次加料。
【柳冠國】:孟千姿帶的是個男化妝師,挺帥,兩人站一起,特別登對。
化妝師叫辛辭,二十六歲,一百八的個頭,眼梢細長、鼻梁挺正,留的還是長髮,不過還挺陽剛俊朗,有點像九○年代走紅的那個古惑仔鄭伊健,一身鬆垮的白色休閒服到了他身上,有模有樣有氣質,柳冠國當時一個遲疑,還以為是孟千姿的男伴。
果然一料激起千層浪。
【沈萬古】:就不能找個同性嗎?女化妝師很難請嗎?
【沈邦】:不會產生感情吧,這整天化妝,朝夕相對又塗又抹的……我情感上,接受不了大佬和凡人、比她窮的人以及出家人聯姻。
【邱棟】:我覺得應該不會,距離產生美,距離太近,彼此沒神祕感。
【沈萬古】:希望大佬理智、克制、機智,不要被門不當戶不對的美色所動。
【劉盛】:看不下去了啊,化妝師怎麼了?職業不分貴賤,化妝師配大佬也挺好啊,一個站在背後、默默支撐起大佬顏值的男人。
……
都說女人八卦,其實男人八起來也不遑多讓,柳冠國正看得熱鬧,邱棟突然冒了句話。
就是這句話,讓群裡暫時冷了場。
【邱棟】:@柳冠國,柳哥,知道大佬為什麼來湘西嗎?咱這兒被邊緣化,得有兩三百年了吧?
這話是真的。山鬼,在柳冠國這兒,有廣義和狹義兩個概念。廣義的,這群裡的人都能稱之為山鬼,又叫「山戶」、「穿山甲」,顧名思義穿山走林,祖祖輩輩靠山討生活,多少有些隱祕的本領,低調行事,安靜發財,不向外人道。
而狹義的,只指一小撮真正被山「選中」的人,天賦異稟,和山同脈同息,能夠進入常人到不了的山腹幽深之處,採擷不為人知的山礦,這一小撮人,也分等論級,還限人數──一般以人體喻山體,從低到高依次是山肩兩位、山耳兩位、山眉兩位、山髻一位……山髻還不是最高的,古代髻上有冠,為王為尊者承之,所以山髻之上,還有個坐山鬼王座的,也自然是那一小撮人裡最拔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