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哈哈哈哈哈……」
宣德殿前一棵冠蓋漫天的古木上,雀兒撲稜著翅膀飛跑了,值守在外的兩個小黃門偷偷回頭看了眼,旋即站好。
殿內,皇帝笑得連連捶擊案几,「哈哈哈,朕就料到會有這麼一齣,就是沒料到這麼快,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哈哈,哈哈哈……」
崔侯笑得鼻涕眼淚都下來了,「臣這酒甕還沒冷呢,他們就又鬧起來了!」
太子端坐一旁,臉黑如鍋底,「父皇、崔侯,請莫要笑了!還是想一應對之策才是道理!」
皇帝抹了把眼淚,故意道:「什麼應對之策,故人重逢,鬥了兩句嘴而已。」
太子氣急敗壞:「父皇,您是沒看見,他們……他們……」他雖沒吃過豬肉,但好歹親爹娘恩愛纏綿了這麼多年,他算是見過豬跑的,「子晟他、他……」
「子晟很欣喜,是麼?」皇帝安靜的接上。
「……父皇說得不錯。」太子洩了氣,「自重逢後,我看子晟氣定神閒,談笑晏晏,毫無孤傲激憤之意,還當他已經將過去拋諸腦後了,誰知……誰知……」
「誰知,全不是那麼回事。」皇帝語氣溫和。
太子嘆了口氣──把兄弟一見了那女子,眼睛也亮了,脾氣也來了,整個人都活泛了,跟剛才相比,之前他的溫和就跟隔了層紗簾般隔膜。
「父皇,您早知道會如此麼?」太子抬頭看親爹。
皇帝微笑著搖頭:「朕不知,朕也不能斷言子晟是否已前事盡忘了。不過,現在知道了。」
太子懊惱道:「早知如此,就不該叫程氏與袁家訂親,如今這叫什麼事啊!父皇也是,怎麼不早點讓子晟回來啊!」
皇帝撚了撚鬍鬚,不無苦笑,「說句實話,這五年來程氏一點想嫁人的意思都沒有,袁慎屢屢去永安宮獻殷勤,都被擋了回來。哪個能料到,她一動念頭,第二個月就訂下親事,回了趟家,兩邊連文定之禮都過了。哼哼,宣太后也沒想到,這也忒……忒不講究了。」
「那是不如陛下講究。」崔侯呵呵笑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從互生情愫,到正式求娶,足足過了三年。」
「多嘴!」皇帝笑瞪了崔祐一眼,「總歸比你強!」憋了一輩子都沒好好表白過。
崔祐摸摸鼻子,調轉話題:「就是子晟,從對少商生出情意到請陛下提親,也過了好幾個月嘛!少商這孩兒,到底行事操切了些,是不是心急嫁人啊?」
太子忍無可忍,大聲道:「父皇等了三年,一來因為父皇年長母后十歲,二是因為父皇當時無錢無勢,猶豫不前!子晟那不叫等了幾個月,彼時程氏還是樓家子的未婚妻,難道去搶親麼?!」
皇帝繼續撚鬍鬚,崔祐補上:「而現在,少商是袁善見的未婚妻了。」
太子長嘆:「子晟為何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兒臣看那駱氏知書達理,體貼周到,也沒什麼不好啊!」他說這話時,忽瞥見親爹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他忙道:「父皇,您是不是早知道子晟並不喜愛駱氏?」
皇帝道:「駱氏進宮這麼多年了,又不是第一天知書達理體貼周到,若是投緣,子晟早就喜愛她了,哪會等到今天。」
「那現在怎麼辦?兒臣已經和母后說了,請她召見駱氏的母親呢!」太子急道。
皇帝閒閒道:「你是儲君,子晟和駱氏也是你撮合的,你自己想法子。」
太子毫無辦法,遷怒道:「崔侯,都是你的不是,在信中屢屢提起駱氏與子晟,叫孤誤會了他們二人!」
「這可不能怪臣。」崔祐笑呵呵道,推託得滴油不沾。「殿下在信中一個勁的詢問邊城中有沒有能匹配子晟的淑女。可是西北邊地,民風剽悍,世情粗獷,論教養家世還有才學品性,駱氏的確是其中翹楚,臣也沒說錯啊。況且駱氏自幼在宣太后身邊,清楚子晟習性喜好,每每插手子晟的衣食住行,無不妥貼,遠勝那些初相識的愣頭愣腦的女子──臣自然據實以告嘍。」
太子氣得說不出話來,崔祐還要補刀:「最最要緊的,殿下始終問的是哪個女子對子晟最好,方方面面最匹配子晟,從未問過子晟心中作如何想啊。」
太子大怒:「崔侯你就不能提醒孤麼?!」
「臣提醒了啊。臣說,最好順其自然,按著子晟的意思來。可殿下說,子晟是長情之人,等他想明白不知要多少年,娶妻生子都耽誤了。」崔侯接招拆招。
「崔侯你……你好刁滑……孤、孤看錯你了!」太子氣得鼻子都快歪了。
崔祐頑皮的聳聳肩。
皇帝樂不可支,呵呵直笑:「子端,看見了?這就是朝臣的嘴!別以為你做了儲君、皇帝,就能一言定奪所有事。你若慮事不周,朝臣們有的是理由駁你。阿猿是自己人,你氣得罵兩句就罵了,將來遇上軍國大事,因你獨斷專行而壞了事,可沒人給你背罵名。」
──別以為臣子不會坑皇帝,除了真正貼心貼肺為你考慮的心腹,其實整個朝廷處處都是坑。因為做了皇帝,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所有臣子都會心向自己,這是一種狂妄!
「兒臣受教了。」太子難得氣餒,「兒臣是看子晟太不容易了,當年被驅逐至漠北荒原,又傷又病的離開都城,程氏連看都沒去看他一眼。兒臣就想了,這回一定要給子晟找個噓寒問暖百依百順的女子。唉,誰知道啊……」
崔祐看太子面露困頓之色,心中不忍:「殿下,是臣的不是……」
太子抬起頭看他。
崔祐道:「臣應該多囉嗦幾句的。」他頓了頓,「以臣自己為例,憑良心說,說到噓寒問暖百依百順,臣去年納的那個妾侍勝過君華不知多少。可是啊,有些人就是賤骨頭!記得有一年酷暑,臣去霍家尋君華玩耍,她見臣滿頭大汗,糊里糊塗的端了碗涼水給臣,結果臣鬧起肚子來,險些去了半條命。」
說起白月光的糊塗事,他微笑著連連搖頭,「唉,可是午夜夢迴,臣還是常常想起君華。若君華還在,臣哪怕再多喝幾碗涼水也不怕。」
太子似懂非懂。
念及故去之人,皇帝低嘆一聲,「子端,這世上有許多種的人,有像阿猿這樣一輩子心裡只能放得下一人的,也有像虞侯那般妻妾成群左擁右抱的。有像你二皇兄這樣過盡千帆皆不是的,也有像吳大將軍那樣喪妻續娶後,依舊和樂融融的。你以為,子晟是哪一種呢?」
太子煩躁,悶聲道:「是子晟自己說,往事已矣,將來要重新來過的。」
「鈍兒!」皇帝笑嘆,「有時候,人嘴裡說的話,未必是他心中所想。就說這幾日朝堂上議的度田一事罷。子晟贊成,那是真的,反正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清查莊園田地人口於他又能如何?可虞越等勛貴之臣還有幾位駙馬都極力贊成,能是真的麼?這幾家人丁眾多姻親遍地,更有許多附庸,就算當家人願意,下頭人能願意嗎?東拉西扯的干係太多了!」
說著,他看了崔祐一眼,笑道:「還有崔侯,他說贊成度田,大半也是真的,因為他是商賈出身,愛做買賣不愛置田地。朕只要不衝進崔家清查錢箱,他自是無所妨礙的。」
崔祐無奈道:「陛下扯我做什麼。當初陛下天天勸我置田地,如今看來還不如做買賣呢。田地跑不了,誰都能查到,錢箱嘛,臣愛藏哪兒就藏哪兒。」
「蠢材!田地能有出息,錢串放在家中能生什麼?」
「錢在臣手裡也能有出息啊。」
「去讀讀抑商論吧!」
「臣只是自己偶爾經手些許小買賣,又沒讓全天下人都經商。再說了,桑弘羊也是商賈出身啊,武皇帝用了他一輩子,末了還讓他做輔政大臣呢!」
「哦,你居然敢自比桑弘羊,看來家中金山銀山積蓄不少了,不如朕著人去查查?」
「別別別,兄長饒命,阿猿知道錯了!」
「桑弘羊精於心算,你只要上百之數就要動算籌了,也好意思自比桑弘羊?!朕看你也就是當個小商賈的料子!」皇帝嗤之以鼻。
崔侯無奈的抗辯道:「陛下自己擅長稼穡,同樣的田畝,陛下能比旁人多出三成收成,自然覺得侍弄田土是天下至美之事。臣自比桑弘羊是托大了,可馬武那廝綠林出身,還覺得自己天生是緝盜之才,太平盛世能當都尉呢!」
「那倒是,馬武不做盜賊去官府自首就很好了。」
君臣倆咧著嘴,一齊大笑。
「──父皇、崔侯!」太子忍著氣,「還是先說說子晟吧!」
那對君臣轉回頭來,崔祐搔搔頭,無話可說,皇帝微笑道:「吾兒先說。」
太子道:「以前的事暫且不論,程氏終究已和袁慎訂了親,這、這……子晟該如何是好?」當初霍不疑沒好意思搶奪樓垚的未婚妻,如今也不能搶奪袁慎的啊。
皇帝毫不心急:「順其自然就好。」
太子看了親爹半天,疑心道:「父皇,您是不是有了計策?」
「吾兒可以一猜。」皇帝微微一笑,活脫脫一個慈愛又貼心的長輩,「以後天下都是你的了,朕不能一直告訴你該怎麼做。」
太子深吸一口氣。好吧,不說就不說。不過親爹這麼眼睜睜看著兒子跳進坑裡,還在旁叉著手笑,這事可不能輕易算了。
踏出宣德殿,隨身宦官問道:「殿下,您要去何處?」
太子沉聲道:「孤要去找母后!」
──次日朝會,眾臣發現皇帝的兩隻耳朵都紅了。
◎
程少宮讓家將快馬奔馳,終於在回程府的路上追上胞妹。少商騎了半天馬,髮絲凌亂,額頭沁汗,她一言不發的把黃鬃馬還給胞兄,然後鑽進馬車。
「我剛才想好了。」少商接過袁慎遞來的汗巾,「以後我們和姓霍的還是少見為妙。畢竟前事尷尬,就像三叔母也不大搭理皇甫夫子一樣。」
袁慎默不作聲的倒了杯溫水給她。
「不過我以為,適才我還是做到了言行鎮定,不驕不躁,並沒有驚慌失措,你說是吧?」女孩瞪著眼睛,就跟逼供似的看著袁慎。
「……妳的確無有不妥。」袁慎道。
兩人對坐沉默,過了半晌,少商苦笑一聲:「好吧,其實我是慌了手腳,可是我一直以為他後天才回來。冷不防站在那裡,我能不慌嗎?」
袁慎長舒一口氣,同樣苦笑:「說句實話,早先在宣德殿看見他,我也心慌意亂,不知該說什麼──比在朝堂上被人當面彈劾了還嚇人!」
「是呀,我就罷了,你和他又沒訂過親,你都慌了,何況我?」
袁慎瞪視,「別拿訂親做藉口!」
少商道:「還不都是你家的禍源,不然小女子哪會認識藝高人膽大的第五俠士!」
兩人對瞪半天,然後同時噗哧笑出來。
袁慎放鬆的靠著車壁,笑問道:「妳捉了第五成有什麼打算?」
少商道:「交給雙親啊。我阿父最會套交情講道理,聲淚俱下的跟你說故事。我阿母則會引經據典,詳論天下民生不易──水滴石穿,先關他個把月,看看情形嘍。」
袁慎皺眉,「這樣妥當麼?這些年來,父親不是沒有託相識之人前去勸說第五成。」
「那不一樣。你父親找去的人多是兩人的舊交,第五成肯定以為他們都站在袁家這一邊,可我家跟二十幾年前的事一點干係都沒有啊!置身其外,反而能好好說話了。」
「會不會太麻煩令尊令堂了……」袁慎可不想未來岳父母因此對自己有看法。
少商理直氣壯道:「現在不麻煩以後就會麻煩!將來等我生下孩兒,第五成也跟他妹妹似的闖進來,捉著襁褓要脅你們父子,該怎辦?!再來一次萬箭齊發?」
袁慎眸色一暗,沒有說話。
少商挨過去,推了他一下,輕聲道:「哎哎,你是不是曾打過主意,偷偷將第五成殺了,以絕後患啊?」
袁慎瞪她一眼,算是默認。
「果然如此!」少商得意道,「我還不知道你,你看著斯文,肚裡卻是墨黑墨黑的!放心吧,我看第五成還能救一把,有七八成把握能勸好!」
「要是說不通他呢?妳又待如何?」
「這我也想過了。殺他幹嘛啊,人盡其用嘛。」少商促狹一笑,「萬伯父常抱怨徐郡因處多戰之地,前些年征戰連天,弄得郡內男丁匱乏,到處是寡婦。」
「這不是萬大人想納妾的託詞嗎?跟第五成有何干係?」
「你別插嘴!那第五成若是能被勸好就罷了,若是勸不好,就捆他去徐郡,給他配上七八個久旱盼甘霖的婆娘,等來年春天……嘖嘖嘖……也算為朝廷、為百姓做好事了。」
照少商看來,第五成整天找碴袁家,也是因為孤身一人毫無牽掛,等他有兒有女了,看他還能蹦躂得起來?!
袁慎瞪視了女孩半天,嘆道:「妳如今言行是端莊得體了,可腦子裡還是與以前一般的亂七八糟。不過……這點子,我喜歡!」
「你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吧!袁州牧也不會來阻止了。」
「這主意餿是餿了點,不過勝在促狹有趣──現在我倒盼著第五成別被妳父母勸服了!」
「英雄所見略同!」
兩個外表溫和可親的黑心鬼一齊笑起來。
聽見車內傳出歡暢的笑聲,騎著小花馬的程少宮長嘆一聲,聯想適才袁慎臉黑如鍋底,心道胞妹哄人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可見家學淵源,雙親遺傳得好。
◎
駱濟通被扶著走下馬車,駱府門口早有奴婢家丁齊聚迎接。
一名衣著不俗的老媼上前笑道:「聽到女公子要回來,女君早早將女公子的居所收拾出來。家主在外辦事,不過適才著人回來傳話,說會儘早趕回的──好些年了,家裡終於可以團聚了!唉,這些年女君一直唉聲嘆氣,說是當年不慎,給妳定了個病弱短命的郎婿,讓妳青春守寡,家裡對您有愧啊!」
駱濟通柔聲道:「這是哪裡的話,阿父阿母一直疼我愛我,我也盼著和雙親手足團聚,只是適才太子殿下邀宴,我不得不進宮面聖。」
那老媼扶著駱濟通往裡走去,低聲道:「家裡已聽說了,都誇女公子您才貌雙全,世所罕見,早該匹配霍大人那樣的蓋世俊才了。還有,自從王家倒臺後,家主一直心神不寧,還是聽說太子殿下十分看重女公子,這才好了些。」
駱濟通矜持一笑──這才剛開始呢,她絕不束手認輸。
◎
數月前,在太子的親自主持下,霍府已被修整一新。莊嚴肅穆的玄色正門大開,早一步回府的梁邱兄弟率全府家將奴婢,在門口列隊迎接霍不疑。
霍不疑下馬後將馬韁一拋,沉默的大步往裡走去,穿過正庭轉過彎,忽在偏門旁的一棵花樹下駐足。
梁邱起看了眼那花樹,「這還是五年前程娘子移過來的樹苗,如今都長得這麼好了。」
霍不疑仰頭望去,當春時節,萬物復甦,枝頭的柔嫩花苞都掙扎著冒出尖來。
梁邱飛正想開口詢問,被胞兄扯住衣袖制止。
梁邱起輕聲道:「少主公,您……是不是見到了程娘子?」
霍不疑靜靜的看那些探頭探腦的小小花苞,和煦的初春日光透過花葉散下來,在他白皙俊美的臉上落下溫柔呢喃的斑駁。
「看見了。她還是韶華依舊,蒼翠嬌嫩……我卻已經老了。」
少商見過霍不疑後不足十二個時辰,傳言便如脅生雙翼自發自覺的飛滿了整座都城,當時在場的只有三個女子,少商自己不會亂說,四皇妃靦腆矜持,甚少交際,駱濟通雖不敢保證用心,但可以保證智商,駱家不會這樣無緣由的亂傳一氣。
結論就是──那天在場的五六十號上西門守衛將士都是長舌大嘴巴!
男人比女人嘴快,這在程家毫不稀奇。少商並沒打算隱瞞,但是連她衣裳都還沒換好,胞兄就已將適才之事衝雙親喊了個遍是不是也太誇張了?
霍不疑回來了。這個消息的威力不亞於叛軍兵臨城下。程蕭夫婦在九騅堂裡蹲了好半天,最後毫無辦法。蕭夫人便表示先去解決那什麼第五成,程始表示不著急慢慢來,「先將那混人關幾天磨磨銳氣再說,若是過陣子我們郎婿換了人,也不用費那麼大力氣勸服那個第五成了」──險些被蕭夫人暴打。
其實抱有這個念頭的不止一人。消息剛傳開時,韓將軍還私下跟程始說「早知道霍不疑這麼快就回來,你家上個月那頓訂親宴可以緩緩再辦」,氣得程始怒懟老友「哪怕郎婿真的又換了人這回也不會再辦訂親宴了因為以前已經辦過了你放心!」
比程家更悲催的是駱家,太子有意撮合駱濟通與霍不疑的消息才傳開不到一天,碗裡的準郎婿與他前任未婚妻有可能舊情復熾的消息又灌爆了朝堂上下,連著好幾天,長水校尉和其他駱氏子弟的臉都是黑的。
程始尷尬不已,但又不敢拍胸脯保證自己女兒一定不會和霍不疑有什麼,於是繼繞著蔡家人走之後,他又得繞著駱家人走了。
袁家也沒好到哪裡去,到處都有似笑非笑的神色,好在袁州牧給力,替兒子一一回敬那些或善意或惡意的打趣,袁慎才覺得好些。
儘管少商覺得錯不在自己,但還是對程老爹和袁善見很抱歉,於是當永安宮叫她回去幫忙張羅筵席時,她立刻應命──她決定嚴肅的當眾聲明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