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滕紹拿起那幅畫像,緩緩在燈下踱步。
滕玉意放下筆,忽然問:「阿爺,您會道術嗎?」
滕紹一怔,「為何突然這樣問?」
「阿爺只需告訴我會不會,我想打聽幾件道家的事。」
滕紹溫聲說:「阿爺當然不會道術。」
滕玉意暗想,自打從小涯口裡得知自己的來歷,她早把身邊的親人都想了個遍,覺得誰都不可能會這種邪門的道術。想來想去,只有阿爺因為常在外征戰,有什麼奇遇也未可知。
可這樣看來,也不像是阿爺做的。
「我常聽人說,凡是大難不死之人,都會因為在幽冥中走過一遭,沾染上一些陰邪之氣,我會突然做預知後事的怪夢,應該與此有關。身帶陰邪之氣,會因此招來鬼祟也就不奇怪了。」
這番話解釋了她為何總會遇到邪祟。
「所以照我看,我們沒必要去找什麼緣覺方丈,這些怪夢來得古怪,萬一被緣覺方丈窺出什麼,未必是好事。黑衣人的來歷是個謎,在沒查明此人身分前,我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洩露半點風聲,哪怕是大隱寺的高僧也不行。」
滕紹沉吟不語,這個擔憂不無道理,但女兒最近撞見的邪祟也太多了些,做父親的又如何能坐視不理?
滕玉意補充:「況且剛才女兒也說了,成王世子昨晚因為被這鈴鐺吵煩了,特意在府內外布了陣,他師承清虛子道長,道法極為高妙,有了這陣法相護,我們何必再去找緣覺方丈?多一個人知道女兒身上有異,就意味著多一分風險,萬一京中因此傳出什麼不利女兒的傳言……」
滕紹並不在意這些,他只在意女兒的安危。過些日子,女兒的境況好轉也就算了,假如還是頻繁撞見鬼祟,他冒著風險也要帶她去大隱寺走一趟。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此事先放一放也成,但今年京中有要事要防備,緣覺方丈指不定哪一天會突然閉關,到了那時候,我們想見緣覺方丈也未必見得著了,頂多再等一陣,倘若還是不成,阿爺得盡快帶妳去一趟大隱寺。」
滕玉意一愣:「京中有要事防備?」
滕紹略一沉吟,此事連不少朝中大臣都不甚了了,他要不是年輕時回京做過幾年左武衛大將軍,也不會無意中得知皇室的這個祕密。
他回想著女兒說的怪夢,心知有一件事必須盡快確認。
「妳先告訴阿爺,妳既夢見了彭震會造反,可夢見他是何時起的兵?」
滕玉意算了算:「約莫今年年中就有動作了,朝廷正式下旨討伐是明年二月初。」
滕紹緩緩點頭,「看來彭震是算好了造反的時機。今年造反的話,恰好趕上聖人需啟陣治病,聖人病中無力照管政事,彭震起兵的勝算也就更大些。」
滕玉意大吃一驚:「聖人有暗疾麼?」
滕紹面色變幻莫測,踱到桌案後坐下,「記得上回阿爺就同妳說過,聖人認祖歸宗前,是在青雲觀長大的。」
「記得。」
滕紹:「聖人的生母蕙妃是先帝的側妃,生前極受先帝恩寵。蕙妃懷上聖人時,先帝尚未即位,得知蕙妃懷孕,先帝當即請旨冊封聖人為王府未來的世子,此事招來先帝另一位側妃──怡妃的嫉恨,當時怡妃也懷有身孕,為了固寵,就夥同一位宦官,花費無數心力設下一個害人的局。
蕙妃臨盆之際,遭怡妃的陷害難產而死,剛出生的聖人則被怡妃的人調包帶到了王府外。即將被殺死掩埋的時候,清虛子道長趕來撞見了,清虛子道長原就是蕙妃的故人,當即掩藏自己的真面目出手相救。救下聖人後,清虛子怕被怡妃的人追殺,就此隱姓埋名,帶著聖人隱居在青雲觀。
清虛子道長給聖人賜名『阿寒』,教聖人道術,用心撫養聖人。成王妃則是清虛子道長的另一個徒弟,自小也在青雲觀長大,與聖人情同手足。
怡妃得知有人救下了蕙妃的孩子,就利用死去的蕙妃和聖人的生辰八字做了一個陰毒至極的『七煞鎖嬰陣』,藉著蕙妃冤死後的怨氣,來壓制聖人的靈根。因有這個緣故,無論清虛子道長如何教導,聖人的心智都比常人要愚笨得多。」
滕玉意一震,用母親的屍首做陣來克制兒子……這怡妃究竟是什麼心腸,能想出這樣歹毒的局。
「此事直到十八年後才出現轉機。那一年,清虛子道長、緣覺方丈和成王夫婦終於合力找到了怡妃的陣眼,他們渡化已遁入魔道的蕙妃冤魂,還查出了怡妃當年殘害蕙妃母子的真相。
先帝恨透了怡妃,不但當場賜死怡妃,還廢了怡妃的一幫兒女。又得知蕙妃因為陣法的殘害誤入了魔道,哪怕成功渡化也無法輪迴轉世,先帝就請清虛子啟陣,將蕙妃的命格與怡妃的命格進行了交換,這樣一來,怡妃永生不得投胎,而蕙妃則能順利轉世。」
滕玉意越發駭然,原來早在十八年前,長安就有人用過所謂的「換命借命」之術,而當時主持換命陣法的人,就是清虛子道長。
照這麼說,青雲觀會不會就庋藏著載有「換命之術」的祕笈?
「聖人被七煞鎖嬰陣殘害了十八年,陣法這一破,雖說能恢復靈智,但體內殘留的煞氣每隔數年就會發作一次。好在蕙妃雖成為了邪魔,卻認出了眼前的阿寒就是自己的兒子,她在被渡化之前,主動祭出了自己的鎖靈牌,她既是陣眼的『邪魔』,而邪魔甘願獻出鎖靈牌,就意味著七煞鎖嬰陣不再是『害兒』之陣,而是『護兒』之陣。
鎖靈牌一分為二,一塊沒入了聖人的體內,另一塊沒入了當時在場的成王藺效體內。有了這兩塊鎖靈牌相護,哪怕聖人體內的煞氣每三年發作一次,也無損於聖人的神智。只要啟陣時鎖靈牌合二為一,煞氣就會馬上平復。」
「另一塊鎖靈牌在成王體內的話……」滕玉意思量著說,「也就是說,每回啟陣給聖人解毒,成王都需在場?」
「是。」滕紹說,「聖人這一生都離不開另一塊鎖靈牌。只要過時辰不合陣,煞氣就會危及聖人的神智,換作旁人難免橫生歹念,但成王藺效正直磊落,成王妃瞿氏重情重義,這十八年來,夫妻二人為聖人護陣從未懈怠過,多虧了他們多年來的傾力相護,聖人才始終康健無虞。」
滕玉意暗暗心驚,難怪藺承佑的那份尊貴,長安任何權豪子弟都望塵莫及。
「所以玉兒妳該知道為何聖人和皇后會這般疼愛藺承佑三兄妹了,除了一份天然的骨肉親情,也有對師妹夫婦多年來相護相守的感激和回報。」
滕玉意端起手邊早已涼透的茶盞,喝了一口茶壓驚。
滕紹又道:「此事原本不該洩漏,但當年清虛子道長和緣覺方丈渡化蕙妃時,有不少股肱大臣在場,哪怕朝廷對此三緘其口,事後還是漏了一點風聲。算算年頭,今年又該啟陣了,聖人究竟哪一日發作,至今是個謎,不過無論怎樣,在那之前成王夫婦一定會趕回長安。彭震會選在今年造反不奇怪,只要他想法子阻攔成王和聖人合陣,聖人就無力指揮平叛之戰了,那麼彭震的勝算也會大上許多。」
滕玉意正要說話,眼前忽然又閃現了一幕。
那一回因為藺承佑封了她的小涯劍,害她做了一個極為深長的噩夢,夢裡她不但又一次經歷了自己死前的種種,還夢見了死後三年發生的事。
記得她的遊魂在阿爺的祭廟裡遊蕩,廟外突然有人跑進來報信,說藺承佑在鄜坊府與吐蕃軍隊對峙的時候,不慎被細作射了暗箭,藺承佑雖當場捉住了那細作,但箭上抹了劇毒,毒性很快就發作了。
消息傳到長安,成王和清虛子心急如焚,連夜趕往鄜坊去了……
後面的事她無從得知,因為她很快就被一個老邁的聲音叫醒了。
她本以為這只是個夢,畢竟她生前並未經歷過這一切,而且她想不通京中會有誰恨藺承佑恨到要取他的性命。可現在想來,廟裡的那一幕會不會預示著什麼?
按照時日推算,三年後恰是聖人將要發作之時,地點又在路途遙遠的鄜坊,成王夫婦和清虛子道長為了救藺承佑,勢必會離開長安。
倘或藺承佑有個好歹,成王和清虛子能不能及時趕回來合陣都難說。如此一來,聖人體內的煞氣必然會衝撞神智。
君主一倒,朝廷必受震盪。
她忙把這個夢告訴了阿爺。
「朝廷已經順利平叛,彭震一黨被剿滅殆盡,朔方軍順利擊退了吐蕃大軍,藺承佑成功解救了鄜坊之圍,四方捷報頻傳,結果這時候突然有人暗算了藺承佑,碰巧趕上聖人發作的話,成王和道長未必能及時趕回來。」
滕紹駭然:「會不會是吐蕃派來的細作?」
「不知道。我在夢裡只隱約聽說那細作在藺承佑軍中待了不少時日,細作暗算藺承佑的時候,好像誰也沒有防備。」
滕紹心裡掀起了澎湃的巨浪,一個小小兵士突然暗算主帥,幕後必定有人主使。
暗算了藺承佑,也就能順理成章把成王和清虛子從長安調出來。朝中大軍在外平叛的平叛、戍邊的戍邊,京中兵力正是空虛之時。
這的確是一石三鳥之計。如果女兒的這個夢是真,那麼除了彭震,朝中很有可能還有人想謀逆。
彭震在明,而那人在暗。
滕紹反覆思量,來回踱步,即便他此刻已經完全相信了女兒的話,也需要時間來捋清思緒。
「成王那邊,阿爺馬上會派人去提醒,成王是個謹慎人,知道後定會全力防備。」滕紹道。
滕玉意鬆了口氣。
「成王一得到消息,朝廷也會有所準備。不過現在只知道彭震有反心,幕後的另一個人,阿爺會盡快著手去查。」
滕玉意忙說:「那人不動聲色布下這樣一個局,無論城府和謀略都不容小覷,阿爺您──」
「阿爺心裡有數。」滕紹欣慰地看著女兒,不知不覺間,女兒的個頭都快到他肩膀了,父女倆明明說了一整晚夢裡的刀光劍影,他這個做父親的卻覺得空前踏實。
他把那幅畫捲起來,「不早了,先回房睡。妳說的這些事很重要,今晚先讓阿爺好好想一想。」
父女間的這一番談話,持續了兩個時辰,等到滕玉意回到自己的小院,時辰已近深夜了。
奇怪的是滕玉意絲毫不覺得疲累,心中那些見不得光的祕密有了去處,阿爺堅毅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個暗夜獨行的幽魅,她腦中的弦不用時時繃得緊緊的,至少不用連夢裡都在擔心被人刺殺。
她心房充沛,思緒寧靜,一覺睡下去,前所未有地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鼻尖上的一陣輕癢把她弄醒了。
「快起床,妳這條小懶蟲子。」耳邊傳來阿姊含笑的聲音。
滕玉意懶洋洋翻了個身,「阿姊妳別吵,讓我再睡一會。」
「還睡,小道長來了。」杜庭蘭把妹妹從被子裡撈出來。
滕玉意睡意頓消,趕忙下床梳洗。
絕聖和棄智在花園裡等滕玉意,看到滕玉意和杜庭蘭過來,高興地說:「滕娘子、杜娘子。」
滕玉意笑得合不攏嘴,「我睡遲了,勞你們久等了。程伯已經備好早膳了,我們先去花廳吧。」
這是雙方昨日就說好的,絕聖和棄智喜孜孜地點頭,滕娘子也不知有什麼高興事,看著神清氣爽的,他們把懷中的漆盒遞給滕玉意,「這是給滕娘子的。」
滕玉意訝笑:「給我的?」
打開漆盒,面前騰起一片熱呼呼的白氣,匣子裡滿滿當當的,裝的全是圓滾滾的點心,點心裡似乎摻了草汁,麵團透著淡淡的緗色,可惜團子的餡料填得有點凌亂,不是太癟就是太鼓。
棄智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我們觀裡的三清糕,我和絕聖一大早起來做的,麵團揉得不夠好,但味道很不賴的。杜娘子,這盒是給妳的。」
「我也有?」杜庭蘭笑著接過。
絕聖滿臉自豪,「這三清糕的方子是師公的師公傳下來的,裡頭加了幾味靈草,有益氣固本之效,每年春夏師公都會吩咐觀裡做幾份備用,吃了很管用的。我們還在餡料裡調了好多靈沙臛,可甜可甜了,滕娘子和杜娘子這幾日受了驚嚇,吃了這個晚上就不會夢魘了。」
滕玉意望著點心不說話,透過那香甜的熱氣,彷彿看見了絕聖和棄智兩顆熱呼呼的心。
她閉上眼睛聞了聞,慨嘆道:「光聞味道就知道有多好吃了。春絨,快把這些食盒拿到花廳裡去,早膳我也不吃別的了,就吃我們小道長親手做的點心了。」
絕聖和棄智高興極了,其實直到昨晚睡覺之前,他們都沒想好來滕府帶什麼禮物好,滕娘子專程請他們吃好吃的,他們總不好空手上門。兩人躺在屋裡榻上商量,一會說再畫點符籙送給滕娘子,一會說明日現買點胭脂水粉,哪知這時候師兄突然回了觀裡,興許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師兄路過廊道時隨口說了句:「你們送的胭脂水粉,人家敢用嗎?她不是很愛吃點心嗎,做點三清糕總不麻煩。」
絕聖和棄智忙跑出屋,師兄已經走了,經堂裡的燈還亮著,門卻上了鎖。那裡頭藏著異志錄和各類道家典籍,往常師兄只要遇到疑難之事,都會到裡頭尋求答案。
師兄深夜回觀來翻看觀裡的藏卷,看樣子在查辦莊穆的過程中遇到了棘手的問題。
兩人開了鎖進去,架上果然少了一本最厚的異志錄。
早上起來做三清糕時,師兄也沒回觀裡。
一行人往花廳去,途中滕玉意問碧螺:「阿爺可用過早膳了?」
碧螺笑道:「老爺哪像娘子這般貪睡,天不亮就用過早膳走了。」
滕玉意暗忖,阿爺一大早就這樣忙碌,定是昨晚的談話起了作用,這樣再好不過了,阿爺一貫雷厲風行,早些做籌劃,父女倆也不至於再像前世那樣橫遭暗算了。
用早膳的時候,滕玉意胃口奇佳,一口氣吃了好些三清糕。
杜庭蘭也對這點心讚不絕口。
絕聖和棄智被誇得怪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問:「昨晚府裡沒再有邪祟來相擾了吧。」
「沒有,昨晚我和阿姊睡得可香了。」滕玉意笑著說,想了想又屏退下人,「早上見到你們師兄了嗎?莊穆可說了自己為何會被引到香料鋪後巷去?」
絕聖搖頭,「早上沒見到師兄,昨晚師兄倒是回來了一趟,不過他只取了一本觀裡的異志錄就走了,連口茶都沒喝。應該是審得不太順利,不然師兄昨晚就去抓真凶了,不會那麼晚還跑回觀裡。」
滕玉意:「莊穆還是不肯說麼?」
棄智困惑地托著腮,「如果我是莊穆,明知自己被真凶栽贓,昨天被抓住時就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為何三緘其口呢?」
杜庭蘭插話道:「此人一定是有什麼顧慮。」
絕聖費解:「他都被大理寺抓住了,拒不交代一定會重判的,橫豎都是一死,何必替人背個殺人犯的惡名?」
滕玉意說:「莊穆本就是亡命之徒,一個『死』字對他來說或許不足為懼,可萬一對他來說,還有比『死』更大的災禍呢?」
桌上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這時程伯領著廚司的下人們進來了,下人們每人捧著一個漆盒,裡頭裝滿了各式點心,加起來足有二十來盒。
「這邊是小道長最愛吃的玉露團,這邊是春季裡新做的其他麵點。」廚娘笑容可掬,一盒一盒打開給滕玉意過目,「娘子瞧瞧可還合心意?」
滕玉意細細檢視一番,滿意地點點頭,「再加幾盒透花糍吧,上回小道長來時府裡沒做,這次正好請他們嘗嘗鮮。」
絕聖和棄智胖臉不由得一紅,「這、這、這也太多了,我們吃不完的。滕娘子,妳太費心了。」
滕玉意不容分說讓人把漆盒送到青雲觀的犢車上,「天氣還算涼,點心存得住,你們拿回去慢慢吃,不怕壞。」
棄智和絕聖赧然道謝,一動之下,棄智的袖子裡掉出一管紫毫,管身漆釉光亮,一看就知是上品。
滕玉意一訝,彎腰幫棄智撿起那管筆,「這是昨日在墨齋給你們師兄買的生辰禮吧?」
這樣的上等紫毫,少說也要十緡錢,兩個小傢伙對自己摳門,對師兄的事可真夠上心的。
棄智忙說:「不是的,昨日出了那樣的事,我們沒來得及選禮物。這是李三娘子送我們的。」
滕玉意和杜庭蘭對視一眼,「李淮固?」
絕聖在旁說:「昨日那些小娘子、小公子不是嚇壞了嘛,當時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就順路送他們各自回府。這位李三娘子住得最遠,一路送下來,車上就只剩她了,李三娘子與我們閒聊,說自打在御宿川撞過一回鬼,晚上就睡不安寧,問我們有沒有什麼好法子,我和棄智就把身上的符籙都給她了。李三娘子感激得不得了,說知道我們觀裡的符籙貴重得很,不敢白收符籙,拿出兩管在墨齋買的筆硬要送給我們,看我們不收,就說權當孝敬觀裡的香火錢。」
說到此處,絕聖赧然一笑:「師公他老人家一向很摳門,很早就定下了規矩,凡是施主主動給的香火錢,一概不得推拒。我們看李娘子人挺好的,況且不是什麼特別貴重之物,也就收下了。但是早上棄智同我商量,說這筆又不能拿來上香,擅自收下總歸不好,藉著今日出門,不如乾脆還回去。李三娘子若是覺得收了觀裡的符籙過意不去,改日親自來上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