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要將這煞物打回尋常厲鬼,一切就好辦了。藺承佑接連擲出四道符籙,眼看再擲一道就能將這惡鬼收入香囊了,牆外的街道上忽然傳來慘叫聲,金吾衛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說話間雙方似乎開始纏鬥,刀片與金戈相撞,發出震人心魂的聲響,緊接著,幾個身著玄衣的身影越過垣牆闖進院中,然而沒等他們落地,迎面就襲來一排連珠箭,勢如破竹,直中最前方兩人,另外兩個橫軀一轉,險險躲開箭風。
受傷的兩個人摔倒在地,竟不顧疼痛就勢一滾,隨後便捂著胸膛汩汩流血的傷口,回身朝藺承佑擲出幾道銀線。
與此同時,夜空裡,垣牆外,也凌空飛來數道銀光四射的銀絲,四面八方,細雨般朝院中眾人襲來。
滕玉意心中一寒,竟是那種殺人暗器。
「當心!」
藺承佑身子一側,躲開射到近前的銀絲,口中低喝:「端福,帶他們走。」
這院中除了他,便屬端福身手最出眾,這個「他們」,自然指的是滕玉意和絕聖、棄智了。
端福低應一聲。
絕聖和棄智正準備上前幫忙,聞言大驚道:「師兄!」
「走!」藺承佑厲聲道。他神色如霜,近身搏鬥時弓箭不占上風,乾脆改為徒手與對方交手,說話間左臂往前一探,一舉扣住身前那人的咽喉,那人本就受了箭傷,藺承佑的力道又極為狠準,即便那人武功不差,也被扼得喪失了意識,雙臂一垂,手中的暗器順勢被藺承佑奪走。
對付完這個,藺承佑又欺向另幾名刺客。
絕聖和棄智惶然揮舞著手中的劍,一時之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不是不聽師兄的話,但這當口又怎能撇下師兄自己走?
滕玉意一看那銀絲就渾身發冷,當即拽著兩人往通往後院的月洞門跑去,「留下來只會讓你們師兄分心,先走,讓你們師兄專心應對。」
端福兩手微蜷,沿路將三人緊緊護在身後,邊走邊暗自蓄力,預備隨時擊退襲過來的刺客。
但刺客們的注意力明顯不在他們身上,其中幾個人右手握著銀絲,左手卻兜著個空布囊。一個個前仆後繼,相繼朝皓月散人那鬼影縱去。
一轉眼工夫,藺承佑已將周身的四名刺客逐一擊倒,只恨對方人數極眾,武功也奇高,加上那殺人於無形的奪命武器,一個人竟抵得上四個人。這樣一波波襲過來,就連訓練有素的金吾衛也難以應對,院外慘叫聲不斷,顯然陸續有金吾衛死傷。
藺承佑剛清理完院中這幾個,很快又有人突破重圍殺了進來,個個都手持暗器,一落地就將藺承佑等人團團圍住,見天和見美幫著迎戰,卻也左支右絀。
滕玉意跑了一段路,聽得後頭見天和見美怪叫連連,下意識駐足回望,就見藺承佑已然腹背受敵,對方是有備而來,縱算藺承佑身手再高,也應對不了這樣多的偷襲者。
滕玉意只看了一眼便覺心驚肉跳,咬了咬牙,扭頭對端福說:「快!回去幫忙。」
端福臉上閃過一絲猶疑,「娘子……」
滕玉意盯著前方看了一會,點點頭道:「還看不出來嗎?他們的目標是皓月散人的魂魄,為求速戰速決,不會有空理會旁人的,只要我們不靠近,就不必擔心他們過來襲擊我們。」
說話時驟然想起前世端福被銀絲害得慘死的一幕,心口不由一顫,但眼看藺承佑等人險象環生,隨即又沉聲囑咐:「那銀絲威力了得,切莫被傷到。」
「是!」端福兩臂一張,騰空縱向院中,他身手快如鬼魅,很快就欺到近前,猶如鶻入鴉群,俯衝而下,一手一個抓起藺承佑身邊的兩名黑衣人,猛力將他們摜倒在地上。
藺承佑面色一鬆,左掌拍向對面之人的面門,右肘卻握著箭弓重重往後一擊,身後那名刺客猝不及防,被擊得昏死過去。端福出手如風,落地後又打傷兩名刺客。
藺承佑對付東邊的刺客,端福對付西邊的刺客,兩人武功都極為卓絕,加上見天和見美在旁配合,院中情勢一下子得到了逆轉,外頭依然有刺客縱進來,但金吾衛們似乎已經弄明白如何躲避那暗器,纏鬥一晌,逐漸穩住了局面。
沒多久,院中只剩兩名刺客頑抗,兩人都身負重傷,卻都懂些邪術,邊打邊隨手撒出毒霧,逼得金吾衛們不敢靠近。
藺承佑將院子清理乾淨,終於騰出手來,釋出銀鏈將兩人身軀縛住,令金吾衛上前將其拿下,正當這時,地上一個本已昏死過去的刺客,忽然間一躍而起,抖開手中的空布袋,縱身撲向皓月散人,皓月散人的鬼影原本就被符籙困在原地,一下子被布袋給套住了。
那人兜起布袋就往院外逃,幾名金吾衛忙從兩邊包抄,欲將其撲倒,然而此人輕功遠勝其他人,幾個起落就跳上了牆頭,但不等跳下去,背心就中了一箭,應聲落地前,此人居然使出渾身力氣將布袋遠遠扔出,暗處另有人蟄伏,躍起來接到布袋就逃走了。
外頭的金吾衛趕忙追上去,對方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追了一晌,他們一來擔心有埋伏,二來擔心誤中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只得又折回來。
藺承佑蹲下來挨個清點地上的黑衣人,不出所料,全都吞毒自盡了,共有三十三名,身上除了衣裳和暗器,再無能識別身分之物,想來都是豢養在暗處的暗衛,今晚這一戰原本就沒打算活命。
清點完畢,藺承佑暗暗心驚。賠上三十多條命,只是為了搶奪皓月散人的鬼魂?
滕玉意和絕聖、棄智過來了。
「師兄。」
「是皓月散人的同夥麼?是不是怕大理寺從皓月散人的鬼魂口裡問出什麼?」
藺承佑望著地上的屍首,「應該不是。皓月散人臨死前咬死不說,化作鬼魂之後就更不可能出賣主家了。對方這樣做,多半還有別的深意。」
耐重遲遲未發力,皓月散人也被困在院中,憑那人的心智,不會猜不到皓月散人已經事敗,一個毫無法力的鬼魂,就算搶回去也毫無用處,即便如此,對方仍不惜代價這樣做,看著倒像不忍心皓月散人就此魂飛魄散似的。
見天和見美擦了把汗驚訝道:「沒想到皓月散人的同夥還挺講義氣的。」
義氣?藺承佑心中一動。嘖,這會不會與文清散人有關?
當年那幫邪道只逃出了文清散人和皓月散人,二人本就是師兄妹,在外逃亡這麼多年,想來感情極深厚,如今皓月散人已經敗露,文清散人卻還藏在暗處。文清散人不忍心師妹被打得魂飛魄散,所以讓幕後主家出了手。
這次行動付出的代價極大,看來要麼那位幕後主家很倚重文清散人,要麼那位幕後主家自己也不忍心皓月散人魂無歸宿。
所以他早前的猜測幾乎可以落準了,舒文亮根本就不是什麼文清散人,那封落款為「文清散人」的絕筆信,不過是皓月散人及其幕後主家為了轉移視線而耍的把戲。真正的文清散人,可能還蟄伏在那位幕後主家的身邊。這樣一推測,皓月散人自戕時那樣決絕也就不難理解了,想來她很篤定,即便她未能成事,只要幕後主家不敗露,她的心願早晚有人能幫她實現。
好在嚴司直已經帶了百名金吾衛和大理寺衙役去了玉真女觀,希望能在觀中搜到些線索。
「世子,死了兩名下屬,傷了十一人。」為首的金吾衛過來彙報。
藺承佑默了默,從懷中取出一瓶丹丸遞給金吾衛,「發給受傷的下屬。未受傷的分作兩撥,一撥留在大隱寺周圍照看,另一撥進宮將此事彙報聖人,調請奉御,另行抽調百名金吾衛過來幫忙。」
「是!」
部署完這一切,藺承佑轉頭看向身旁的滕玉意。
剛才若不是滕玉意讓端福過來相幫,金吾衛的傷亡只會更慘重。滕玉意骨子裡重情義他早就知道了,當時那情形,把端福讓出去,意味著自己也逃不了了,可她依舊這樣做了……忽見她跟絕聖討帕子包起一條銀絲,便道:「別動,把東西給我。」
滕玉意一起身,就看到藺承佑衝她攤開手。
「這東西不只是傷人皮肉那麼簡單,運足內力時能將人的骨頭都割斷。」藺承佑補充道,「別傷著了,給我。」
滕玉意卻不給他,「不成,我正要跟世子說這個。」
藺承佑早猜到她想說什麼,「小涯預知的那個黑氅人,就是用這銀絲害人的?」
滕玉意點點頭,「我本以為莊穆一落網就能查清這銀絲的來歷了,現在看來,莊穆與黑氅人是不是一夥的還難說。莊穆那樣謹慎的人,怎會故意在西市兜售這種銀絲武器?他這樣做,會不會是為了激黑氅人露面,以便他摸清黑氅人那一夥的來歷?」
的確有這可能,結果反而是皓月散人主動出手了。皓月散人察覺莊穆和他背後主家的盤算,率先挖好陷阱等莊穆上鉤,一步步把莊穆變成「凶手」,再將其送到大理寺面前。這樣做,既是為了報復,也是為了警告莊穆的幕後主家。
「所以皓月散人是一派,莊穆又另有主家?」滕玉意忖度著說。
「目前看來是這樣。」藺承佑道,「不急,莊穆還在大理寺手中,現在皓月散人落網了,接下來可以徹查莊穆這邊,他到底怎麼弄到這銀絲的,自有法子弄明白。」
忽聽寺中梵音驟響,藺承佑道:「事不宜遲,我先送你們去結界。」
結界設在大隱寺的廚司,廚司座落於寺中的西北角,位置與舍利塔遙相對望,正好也是大隱寺的「生門」,到了廚司後方,滕玉意等人自是看不出端倪,而絕聖和棄智這種開了「天眼」的道士,卻一眼就能看到廚司上空懸著一圈圓潤的水色光廓。
這是緣覺方丈那根禪杖所發出的佛光,那光芒皎潔清亮,有如一個淡色的蛋殼,安安靜靜地罩在廚司上方。
今晚長安再也沒有比這「蛋殼」底下更安全的地界了。
可惜緣覺方丈的禪杖只有一根,因此只能布下一個結界。
先前藺承佑本已經把滕玉意主僕送到此處,因為要當眾指認靜塵師太,又臨時把滕玉意和端福帶了出來。現在彭花月一干人等都在廚司裡。
即將到門口了,滕玉意卻因為忙著思量剛才的事仍握著那團銀絲,藺承佑提醒她:「把東西給我,要不就給端福。」
滕玉意回過神來,轉頭瞄了瞄,端福又捧起了那個寶貝腳盆,眼下兩手都不得空,她只好把那團帕子包著的銀絲交給了藺承佑,藺承佑順手就把那包東西納入自己懷中。
絕聖和棄智在後頭望著,不由撓了撓頭。說不上哪裡不對勁,但是師兄和滕娘子這個舉動,讓他們想起平日在坊市上看到的郎君和娘子。娘子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身邊郎君,郎君替娘子拿著。
師兄剛才也是那樣,接滕娘子的東西接得順理成章。
藺承佑一回首,才發現絕聖和棄智滿臉惑色地望著自己。
「那樣看著我做什麼?好了,我得去前院幫緣覺方丈,你們跟明通法師在此守護,記得看好廚司裡的人,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得讓人擅自跑出來。」
絕聖和棄智齊聲道:「知道了師兄。」
藺承佑看了眼端福手裡的腳盆,略一思索,從自己衣領裡扯下一個荷包遞給滕玉意,「妳可別再叫端福洗腳了。洗過一回,再洗也臭不到哪去了,況且再臭的洗腳水,也只對剛成形的佛家、道家厲鬼有用,剛才也是碰巧了,皓月散人才化作血羅剎就被我們碰到了,用同樣的法子對付耐重,充其量損一下它的皮毛。妳要是實在擔心端福的安危,就把這個給他吧。」
滕玉意好奇道:「這是什麼?」
「我師公親自畫的太上大道君洞真金玄神章符,比尋常的符籙管用一百倍。」
滕玉意喜出望外,接過來遞給端福,「好。」扭頭要謝藺承佑時,藺承佑卻早已掠上了牆頭,只一瞬,身影就融入了夜色中。
滕玉意猛然想起,清虛子不會無故給藺承佑畫護身符,這東西想來是給徒孫護身用的,藺承佑把這符給了端福,那他自己……
絕聖和棄智其實也有些擔心,可一想到師兄本領出眾,又稍稍放下心來,領著滕玉意主僕進廚司時,口裡不忘寬慰二人:「滕娘子、端福大哥,你們別擔心,那道符還是師兄小的時候師公給他畫的,現在師兄早就用不著這樣的東西了。」
廚司裡,明通和尚帶頭坐在門口,彭大娘等人也都各自席地而坐,房裡落針可聞。
春絨和碧螺正踧踖不安,看到滕玉意回來鬆了口氣,忙迎到門前,「娘子。」
滕玉意與明通和尚見過禮,便帶著侍婢們和端福到後頭坐下來,看看左右,彭花月和彭錦繡喪魂落魄地挨在一處,顯然沒心情與她打招呼。
李淮固身上裹著一件湖藍色繡白梅的披風,簪環歪斜,衣裙也是皺皺巴巴,即便如此仍是明眸皓齒,姿色遠勝那頭的彭家姊妹。
她歪靠著身邊婢女的肩膀,眼睛卻一直定定望著門外,彷彿聽得外頭藺承佑離去的腳步聲,終於回過神來,表情微動,勉強衝滕玉意點了點頭,然而,只看了這一眼,就緩緩閉上了眼睛,臉色很難看,活像剛生了一場病。
段青櫻則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假寐,身披大氅,身旁簇擁著好些丫鬟婆子,主僕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絕聖和棄智挨著明通坐下,好奇問道:「法師,耐重既已被毗琉璃等四大護法天王所困,是不是很快就能被降服了?」
明通手持念珠低聲誦經,聞言溫聲說:「這是方丈所能想到的損傷最小的法子,但此前寺裡畢竟未與這樣的大物打過交道,究竟能不能奏效,且還要再看一陣。」
絕聖和棄智頓生忐忑,伸長脖子看了看外頭,自我安慰道:「只要能將其困住,想來問題應該不大了。」
明通看了看屋中的夜漏,「今晚是月朔日,本就是耐重陰力最強之日,即便陰力未完全恢復,也比平日要更難對付。子時又是陰力最強之時,成或不成,到子時一看便知。」
滕玉意不由自主摸向小涯劍。如果寺裡能成功降服耐重,自己好歹也提供了線索幫助捉拿皓月散人,不知能不能因此蹭到一點功德?
可恨這小老頭很懂得趨利避害,自從耐重現世,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劍裡不肯出來,而到了今晚,或許是察覺周圍不對勁,更是早早就沒了動靜。枉她折騰一晌,袖中連半點聲響都無。
夜色越來越深,前殿梵音不見小,屋裡眾人像是習慣了這種危機中的等待,漸漸有了睏意。
滕玉意揉揉眼睛抖擻精神,忽然瞥見屋中的夜漏,驚覺不知不覺已到了子時,她胸中隱約生出一絲不安。這時劍身有了動靜,小涯彷彿終於活過來了,麻利地爬出來在她腕子上寫道:來了。
滕玉意背上直發涼。誰?
彷彿為了回答她心中這個疑問,腕子上的鈴鐺突然開始鈴鈴作響,明通似乎也有所察覺,倏地睜開眼睛,口中高聲誦咒,額頭上則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小涯飛快地寫道:它陰力還未全部恢復,不敢妄開殺戒,妳是借命之人,吃妳比吃旁人業障小。
滕玉意揣摩了老半天才明白小涯寫了什麼,忍不住渾身激靈。這話什麼意思?前殿的陣法沒能攔住那大物麼?
小涯似乎覺得這是廢話,自顧自寫道:別怕,辯機,拖!
滕玉意還未回話,寂靜的院中,忽然響起一道洪亮的嗓音:「阿彌陀佛。念念起惡,常行惡道;回一念善,智慧即生。貧僧歡喜奉行。」
彭大娘和彭二娘怔了怔,段青櫻和李淮固卻登時嚇得花容失色,這聲音她們只聽過一次就永生難忘,正是那佛口蛇心的大和尚。
「不好,那、那怪物來了。」
絕聖和棄智跳了起來,「法師,這不對勁,大物遁走,師兄他們怎會沒動靜?」
明通已是滿頭大汗,沉聲道:「你們這幾日同貧僧抄譯梵經,也該清楚耐重都有哪些習性了,此物當初在佛門修行時心智便遠勝旁人,他既逃得出陣法,自有法子讓護陣人暫時察覺不了。」
「那……我們怎麼辦?」
明通道:「先拖一拖,等待方丈和眾師兄前來救援。」
滕玉意頓感絕望,陣法攔不住那東西,緣覺方丈的禪杖又能支撐到幾時?
只聽大和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轉眼就到了庭前,「阿彌陀佛,此地清幽,貧僧且歇一歇。諸位檀越,屋中可有水米,容貧僧進去化個緣?」
說完這話,僧人在階前停住了,彷彿在等屋裡人答話。
沒人回答它,屋裡除了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聲,便只有「噠噠噠噠」的細微動靜──有人因為驚恐到了極點,牙齒正上下打顫。
滕玉意雖不至於嚇得渾身哆嗦,但兩腿也軟得像麵條,屏住呼吸不敢動彈,只盼著結界能攔住那和尚。
但她顯然低估了萬鬼之王的能耐,它起先的確不敢進來,然而只徘徊了一會,隨著那輪彎月全部隱入陰雲中,它彷彿等來了陰力最盛的一刻,終於邁步跨上了臺階。
第一階、第二階、第三階……
它不緊不慢地上著臺階。
滕玉意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裡。怎麼辦?就這樣坐以待斃?不可能,無論如何要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