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小說的法則（1）

Prologue
雖然有些老套，但我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咸小丹，今年十七歲，距離高中入學只剩下十天了。
我出生在平凡的家庭，有著平凡的長相與個性，是個平凡到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不能再更平凡的女生。
至少到十四歲前都是這樣。
你問我十四歲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非常、非常可怕，不，光用一句話根本難以解釋……
要敘述這件事，就不得不先講個前提──你有聽過「網路小說」嗎？就是風靡網路好一陣子的連載小說：男主角是一天到晚蹺課打架，卻又總是校排第一，長相不輸偶像明星的富家少爺；女主角則是普通到不行的窮人家小孩。
突然提到這些可能有點唐突，但要解釋我的人生，就不能省略這一點，真的。

第１條　女主角嗎？她住在我家隔壁
二○○七年三月二日是我國中開學典禮的日子。前一天還因為極度不安與興奮而失眠，由於一直在床上打滾，睡不著的我只好拿本書出來看。待睡意湧上，看不清楚字時才肯把書放下，接著再次睜開雙眼，天已經亮了。我頂著一頭亂髮起床，枕邊還放著昨晚沒看完的書。
我走到客廳，吃了媽媽準備的早餐，然後再刷牙洗臉、洗頭，直到這一刻，都還是個平凡的早晨。我平靜地站在衣櫃前，但一看到掛在衣櫃門前的全白色制服時，頓時啞口無言。
嗯？我皺著眉看了一會兒，又揉了揉眼睛，卻沒有什麼不同，於是我乾脆用頭撞了一下牆，然後再次看向衣櫃，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奇怪？還以為上面掛的是我的制服，但愈看愈覺得那件制服像精神病院的病人服。顧名思義就是白色外套、白色裙子，雖然背心是淺米色的，不過也沒比較好。只要穿上這套制服，再扣上外套的釦子，看起來肯定一身白。
值得慶幸的是，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制服，我們學校的制服是普通的靛藍色。
我呆愣了許久後，叫住了媽媽。
「媽，我的制服呢？」
「什麼？」
剛在廚房洗好碗的媽媽出現在房門前。我晃了晃白色的制服向她問道。
「媽，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制服啊！我的制服呢？」
「妳在說什麼啊？這就是妳的制服啊，不是一個禮拜前才訂好的嗎？」
「蛤？」
「蛤什麼？」
令人困惑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然後媽媽似乎以為我在開玩笑，打了一下我的背就走出房間了。換作是平時，我早就大聲喊痛了，但我卻沒有反應，只是獨自瞪著那件制服。
『不對，等等……』我心想。制服閃閃發亮著，猶如被陽光照射的發光體一樣。
『這真的是我們學校的制服嗎？我以後都得穿著這套制服上學嗎？這種瘋狂的制服，普通人根本無法駕馭吧？』
不知為何，才開學第一天就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穿上制服的同時，我不禁皺著臉。但是，並非穿上這套制服一切就結束了，這不過是在預告將來三年的不幸罷了。
當我踏出玄關的第一步時，就察覺到這一點了。
我一走出去便看到一個陌生女孩靠在門前，讓我嚇了一大跳。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到只要我開門的力氣再稍微大一點就會撞上她。拜託，她幹嘛站這麼近啊？我揪著心跳飛快的胸口看向她，接著張大了嘴。
她是個漂亮女生，真的很漂亮，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跟這種大美女只有一步之遙的距離。
她白皙的肌膚甚至透出微微的血絲，長至腰間的烏黑秀髮猶如直尺畫出來般柔順。陽光從她的頭頂灑下，讓她亮麗的秀髮透出紫色的光澤。光線下的她，眼珠也呈現晶瑩剔透的紫色，而陽光未照映到的地方則如瞳孔般漆黑。
厚度恰到好處的嘴唇十分有光澤，鼻子則是小巧又直挺，光是看著她，就覺得她的臉在發光。
我直盯著她，甚至忘記要去上學，但當我發現她也默默地看著我時，才猛地回過神來。啊，這才初次見面，我未免看得太無所顧忌了吧！
我心想，『之前都沒看過她，是剛搬來的鄰居嗎？』總之，隔壁竟然住著這麼漂亮的女生，年紀看起來也跟我差不多，希望能和她好好相處，不要這麼快就被她討厭。
好險她看起來並沒有不開心，只是用清澈的眼神盯著我的臉。要跟她打招呼嗎？就在我尷尬地想伸出手的那一刻……
她開朗地笑了，還伸出手來抓住我的手。她、她會不會太積極了啊？當我忍不住這麼想的時候──
「小丹，再拖下去就要遲到了，快走吧。」
「……？」
她連嗓音都這麼美妙……不對，這不是重點！
她說什麼？驚嚇過頭的我只能愣愣地看著她牽住我的手。與此同時，她大步地將我拉往電梯的方向。等等，什麼意思啊？我一鬆開她的手，她便轉頭看向我，還是用那種令人心跳不已的澄澈眼神。我開口問她。
「呃，妳這是在做什麼？」
才第一次見面就直呼我的名字，還催我趕快走，現在又是在演哪齣？但她卻裝出一臉比我還驚訝的表情，向我問道。
「什麼做什麼？當然是去上學呀！」
「我知道要去上學啊！只是我為什麼要跟妳一起去？」
「蛤？」
她困惑地反問我，然後又突然露出尷尬的神情閉上嘴，眉頭微蹙。
一陣沉默頓時籠罩著我們。我突然發現她的制服和我的同款。即使是站在光線不佳而陰暗的走廊上，這身全白的制服也依舊白得刺眼。她的胸前掛著名牌──潘如翎。我在心中默念，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名字。
潘如翎哀傷地看著我，然後再次伸手抓住了我，接著開口說道。
「知道了，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但我們還是先去學校吧。」
雖然我想回她：我根本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妳又知道什麼了？但她說話時真誠無比的眼神卻讓我說不出口。我從她的眼神感覺到，她認為我不是失去了記憶，就是在對她開惡劣的玩笑。
我一句話也沒說，潘如翎則拉開了一點距離，和我並排走著。即便下了電梯，我們還是不發一語。離開公寓，走到大街上後，我突然有種新奇的感覺，不禁看向四周。
奇怪，我在這個社區住了十三年，從沒看過這麼花俏的白色制服，但今天卻像是約好似的，上學路上清一色都是穿著白色制服的學生，這像話嗎？
我錯愕地左右張望。路上的男同學們不經意地觀察周遭，然而，當他們看見靜靜走在我旁邊的潘如翎時，便一個個地僵在原地。
早春冷颼颼的陽光照映在潘如翎雪白的額頭上。燦爛的光線灑在她圓潤的鼻尖，以及低垂的睫毛上。
漂亮的潘如翎讓人每看一次就忍不住讚嘆一次，但也許是因為我，她的表情透出一絲憂鬱，不過就連這個表情也美得令人嘆息，我可以理解為何周遭的人會邊走邊出神地盯著她看。
在我凝視著潘如翎時，她突然將視線轉向我。接著她又看了看四周，然後有些畏畏縮縮地勾住我的手臂，並叫了我的名字。
「小丹。」
「嗯？」
「我可以勾著妳的手走嗎？」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邊不安地看著那些用視線包圍著她的人。她應該是對這些眼神感到不自在吧？也對，畢竟這條路上的人全都只盯著她看。
我猶豫了一下，便將自己的手臂微微靠在她的手臂上。潘如翎一看到我的動作後露出微笑，並一把抓住我的手，接著邁開步伐。總覺得我好像變成了她的護花使者，而我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我們距離學校愈來愈近。我有去那裡考過分班考，所以對建築物的模樣大概有個印象。那間學校就跟尋常的公立國中一樣有些老舊，但也不差，就是個普通的、用來上課吃飯的灰色建築。
就在我想著學校的模樣，而抬起頭的那一刻，我看見了遠方藍天下的學校圍牆另一端，矗立著威風凜凜的高大建築。咦？我皺了皺眉。在這個社區生活了十三年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學校。學校的高度看起來約莫五層樓，好像還分成了本館和別館，而別館的外牆都是玻璃牆，根本只有百貨公司會那樣蓋吧？那怎麼可能是學校啊！但是我愈走愈近，學校的輪廓就越發清晰。整齊的褐色磚牆圍繞著校園，前方的校碑則刻著學校的名字──

至尊國中

咦？我瞬間停下了腳步。潘如翎看著我問道。
「怎麼了？」
總之，在全新的衝擊下，我只能愣在原地。我的頭嗡嗡作響，彷彿被人用槌子打了後腦勺一般。
但我的表情隨即豁然開朗。沒錯，就是這樣！我握緊拳頭，對著潘如翎大叫。
「喂，妳幹嘛害我搞混啊？」
「蛤？」
潘如翎嘴角僵硬，一臉錯愕。我再度指著學校朝她大喊。
「吼，難怪制服不一樣！這間學校根本不是我的國中啊！」
「妳、妳說什麼？」
「我念的學校叫大潭國中！什麼至尊國中，聽都沒聽過。欸，連建築物都長得不一樣，這裡不是我的學校啦！」
「什麼？」
潘如翎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困惑地問道。而我恍然地看著那些穿著白色制服走進至尊國中校門的人群，再次露出笑容。
沒錯，這裡不是我的國中！既然不是我的學校，制服當然不一樣囉！
看來是媽媽搞錯了學校，才會連制服都拿錯，還把我送到了別間學校。而且眼前這個叫做潘如翎的女生，肯定也是因為我和她穿著一樣的制服，才會把我帶來這裡。我對著潘如翎大聲說道。
「喂，保重！我要去我的學校囉！既然我們是隔壁鄰居，下次見面時打聲招呼吧！」
「呃，小、小丹！妳要去哪？！」
潘如翎訝異地抓住我的手臂。既然問我要去哪，有問有答才是人之常情！我灑脫地回答道。
「當然是去我的學校啊！我念的是大潭國中，不是這裡！」
「蛤？什麼意思？我們不是一個月前才一起來這裡考分班考嗎？」
這句話讓我僵住了。她說什麼？不過我又再次揚起嘴角。
「沒有啦，妳應該是搞錯人了。我參加考試的學校是大潭國中耶！」
「什麼？這附近沒有那所國中啊！」
「不不不，有啦，只是妳不知道而已。」
潘如翎，妳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呀。
我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果斷地回答她，並拍拍她的肩膀。此刻的我，就像是全世界最寬宏大量的人。自從發現接下來的這三年，自己不必穿上這身猶如精神病患服的全白制服後，我的心裡便洋溢著喜悅。
我爽快地拍了拍潘如翎的肩，然後笑著轉過身。
「拜囉！我要去我的學校了！」
「小丹，等等！」
不顧背後潘如翎愈來愈急迫的喊叫聲，我用幾乎快飛起來的步伐，輕巧地離開這間學校。也許是她的呼喊太過迫切，眾人看向我的目光有點刺眼，不過沒差，因為我們不是同學！就在我邊想邊邁著腳步的時候──
砰！我的頭用力地撞到了什麼。我一個踉蹌，倒退了幾步。
由於低著頭，一雙鞋映入了我的視線。既然是國中生，也應該是穿著運動鞋，但這雙鞋反而比較像是皮鞋。他的腳這麼大，應該是男生吧。
他穿著一身全黑的男生制服，與全白的女生制服不同。我緩緩地將視線往上移，對上他的臉的瞬間──媽呀，我不禁目瞪口呆。
其實我並不怎麼在意別人的長相。就算是看到長得很帥的明星，也不曾被帥到說不出話來過。除了潘如翎之外，這是我第二次因為別人的長相而驚豔到呆住。
我片刻後才回過神來，並急急忙忙地向後退。
為、為什麼一大早的，老是遇到這樣的人？光是今天，我就看到了兩次這輩子從未看過的絕世美貌。
他的頭髮和潘如翎一樣烏黑，在陽光的照射下，髮尾呈現靛藍色。韓國人的頭髮在反射下一般會變成咖啡色；但潘如翎是紫色，而他是靛藍色，兩個人都是不常見的顏色。這男孩是少數適合深藍髮色的人，皮膚晶瑩剔透，略顯蒼白。
他銳利的眼眸直盯著我，瞳孔……看到他的瞳孔時，我倒吸了一口氣。
是藍色的──不是深藍色，而是在大海裡，或是珠寶中常見的明亮的藍色。他的鼻梁格外挺翹，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伸手摸了會被劃傷的鼻梁。
這個少年給人一種穩重、俐落的感覺。看著他，我腦海中浮現以油畫顏料畫出來的靜物畫，或是以墨汁繪成的水墨畫。然而他卻皺起眉頭，我嚇了一跳，開口說道。
「啊，抱歉，不，對不起。」
「沒關係。」
他簡短地回應道。嗓音就像外表一樣淡漠，但是我並不覺得反感。
看來他本來就話少。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便閃身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在他轉身之前，我清楚地看見他黑色外套上反光的名牌──劉天英。這名字有點中性，但是蠻適合他的。
我慌張地搓了搓臉蛋，話說回來，他真的好帥喔。潘如翎可是女生，但剛剛那個叫劉天英的人，不但是男生，身高又高。明明是國中生，竟然已經超過了一七五公分，撞到他的那一剎那，我們的視線高度就已經天差地遠了。
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帥的男生，內心的小鹿亂撞。我懷抱著有些悸動的心，瞥了一眼他的背影。然而這時，七嘴八舌的交談聲傳來。
「欸，妳剛剛有看到嗎？那個女的撞到他了！」
「哇，天吶，她是不是故意的啊？！」
「喂，妳過來！」
什、什麼？我看向前方。說著這些話的人，是和我穿著同樣制服的女學生。看她們的長相，好像有不少二、三年級的。呃，我感到荒謬地張著嘴。這是什麼小說劇情啊？不過就是撞到了同學，有必要瞪我嗎？更離譜的是，找我碴的女學生不只一兩個，而是足足超過二十人。
在我抓緊背包背帶的同時，這場騷動以飛快的速度擴散了開來。露出銳利眼神的女學生走向我並說道。
「喂，想不想知道覬覦他的下場是什麼？」
我是沒想過撞到別人還要賠掉自己的人生，但現在看來也許有這個可能……？
仔細想了想，這個場面好熟悉，之前看網路小說的時候好像很常見。呃，就是女主角上學第一天撞到帥哥，結果發現那個人是全校最知名的風雲人物，而她的苦難便從那一刻開始！
一想到這裡，我差點笑出聲來，因為現在的情況跟那個劇情簡直百分之百吻合。但這又不是小說，而且我也不是女主角，重點是我有常識，跟女主角不一樣。
我抓緊背帶，全速衝向公車站。我跟女主角不同，不只有常識，還懂得自救！還是先去大潭國中，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吧！我不顧那些逐漸遠去的尖叫與怒吼，使出渾身解數，溜之大吉。
◎
跑到快缺氧的我，已經把早上遇見美麗可愛的潘如翎一事拋諸腦後。離開學校時撞到的那個叫劉天英的帥哥，也漸漸被我淡忘。
很好！我站在公車站前大口喘氣，也許是跑得太急了，頭昏腦脹的。我以手扶額，皺著眉頭看向公車路線圖。
附近的國中幾乎都在站牌上，現在這一站的名字也是「至尊國中站」。奇怪，我在這一帶住了快十四年，從來都沒看過這一站啊？雖然腦海瞬間閃過這個想法，但那又如何？還是趕快找找我的學校吧。嗯，找到一半，我突然開始擔心起至尊國中的學生。
他們以後該如何是好？要是升上高中，老師這樣問的話……

「你是哪個國中的？」
「至、至尊國中。」
「噗、噗哧！至、至、至……尊！他說他是至尊國中的耶！」

感覺只要報出校名，就會丟臉得要死，說不定他們會想把這個校名從人生裡抹除。
想著想著，我搖了搖腦袋。關我什麼事？反正我又不讀那間學校！
接著我又繼續端詳公車路線圖，可是上頭卻沒有「大潭國中」這個站名。奇怪？我蹙著眉，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望向周遭。
四周異常地安靜，並排的行道樹以綠蔭籠罩著大街。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九點，如果是一般學生，一定早就在學校了。這條沒有學生也沒有上班族的街道分外冷清。好久沒看到這麼安靜的街道了，我看著這條街，沉浸在莫名的感傷之中，接著又無力地轉身。
『還是去人多的路口問問看大潭國中在哪裡好了。』我一邊想著一邊把包包背好，耳邊頓時迴盪起潘如翎急迫的吶喊。

「這附近沒有那所國中啊！」

Prologue
雖然有些老套，但我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咸小丹，今年十七歲，距離高中入學只剩下十天了。
我出生在平凡的家庭，有著平凡的長相與個性，是個平凡到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不能再更平凡的女生。
至少到十四歲前都是這樣。
你問我十四歲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非常、非常可怕，不，光用一句話根本難以解釋……
要敘述這件事，就不得不先講個前提──你有聽過「網路小說」嗎？就是風靡網路好一陣子的連載小說：男主角是一天到晚蹺課打架，卻又總是校排第一，長相不輸偶像明星的富家少爺；女主角則是普通到不行的窮人家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