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秋收祭
「聽說您和艾芭見面了?」
「哦,嗯。」
匡──
一陣陣不像是刀劍碰撞所發出的聲音,迴盪在太陽宮的練武場上。
卡勒洛斯避開了布麗吉塔從左邊刺來的劍,稀鬆平常地回答道。雖然他和她的行動都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但兩人在對話的過程中都沒有氣喘吁吁,或是筋疲力竭。
「因為她迷路了。」
「那還真是驚險啊,請問您是怎麼找到她的?」
「嗯……偶然發現的?」
匡、鏘啷、啪嗒嗒──
他們每次移動時,練武場的地板就像遭受炸彈攻擊般凹陷下去,並發出恐怖的聲響。
蹬著牆壁向上躍起的布麗吉塔狠狠踢向皇帝的腦袋,皇帝後退一步避開了。以布麗吉塔落地之處為中心,地面像蜘蛛網一樣裂了開來。這場打鬥的激烈程度,會讓不知情的人懷疑他們前世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恨。
「您在秋收祭、後夜祭的時候不忙嗎?」
「忙是忙,但我……哪有不忙的時候?沒關係。話說回來,我該去哪裡跟妳們會合?」
這次進攻的是卡勒洛斯。他揮動著以沉重聞名的帕蘭提柯鐵所鑄成的黑劍,與布麗吉塔那把被驚人的藍色劍氣所環繞的光劍碰撞時,竟然勢均力敵,沒有被斬斷。每當兩劍相交時,甚至會迸發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噴泉廣場的什麼……什麼噴泉?頭部噴泉?還是鐵腦袋……」
「鐵頭功噴泉,我知道在哪。」
在布麗吉塔越說越奇怪之前,卡勒洛斯便迅速截斷她的話,並且來到她的身後。伴隨著「匡咚」一聲,以驚人速度被猛推到牆上的布麗吉塔,又再次拿起了劍。然而在她還沒來得及握好的時候,卡勒洛斯的劍便已經擱在她的頸邊。
該死,你這天殺的──
布麗吉塔用夏爾卡語爆著粗口。聽見她的咒罵,皇帝挑了挑一邊的眉毛。
「妳知道……我聽得懂一定程度的夏爾卡語吧?」
「那又怎樣?您要對我嚴刑拷打嗎?」
「沒有,只是說我聽得懂而已。」
皇帝扶起因為再度敗北而心生不滿,鼓起兩頰的可愛學生,輕輕一笑。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布麗吉塔的勝負欲都旺盛到令人佩服。
布麗吉塔一邊發牢騷,一邊拍著沾滿塵土的肩膀和膝蓋,接著瞥了一眼練武場的外側,沉吟地說道。
「那傢伙該怎麼辦?」
「這個嘛……」
卡勒洛斯揉了揉太陽穴。
上當了。明明已經長大成人,卻還是逃不出宰相的魔掌。他早該預料到格蘭會先發制人。面對自己的掉以輕心,卡勒洛斯只能嘆一口氣。
在練武場外側圍牆邊,有個穿著黑白相間的侍從服裝,微張著嘴巴,一臉失魂落魄的青年。那個手中緊握著掃帚的英俊青年,正是卡爾圖王世子迪亞哥。
◎
卡勒洛斯從來都不想接收那顆炸彈。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立刻把迪亞哥平安送回去,否則那傢伙要是在自己身邊不小心受傷,他會很難面對卡爾圖。
可惜皇帝一隻手握著火爆混帳馬克西米利安,另一隻手握著惡魔種子格蘭,而且兩者都在憤怒地咆哮著。情況實在不妙。這兩人聯手的話,別說是王世子的人身安全,他連自己的精神狀態都沒有信心能保持穩定。
雖然薩維娜撂了狠話,但皇帝深知她有多麼愛自己的孩子。就算現在一氣之下趕走了王世子,假以時日,她仍是會偷偷要求自己把兒子還給她。
不想摻和別人家務事的卡勒洛斯,打算把王世子轉交給這兩天只會重複著「該怎麼處理好呢?」的外務部,並告訴他們那傢伙是留學生而非人質,可以直接送他回去。
再者,他為了堵住迪亞哥的嘴,也是吃了不少苦頭。那傢伙實在很不聽話!卡勒洛斯打斷了抗議自己不是留學生而是遭到綁架的王世子的話,迅速填寫著神殿科的公證文件時,外務大臣比利奧爾侯爵便汗涔涔地找來了。根據過往的經驗,滿頭大汗的比利奧爾侯爵一出現就代表著壞消息來了。
「那、那個……陛下,有人幫卡爾圖王世子殿下辦理了工作簽證,他等於已經在皇宮入職了……現在他想出國有點困難……」
果真是個壞消息,還是個荒唐至極的消息。
卡勒洛斯和迪亞哥異口同聲地大喊。
「什麼?他嗎?」
「什麼?我嗎?」
「是的,呃嗯,您現在是魔法部的侍從……」
顧不上面前無辜至極的神殿神官,卡勒洛斯差點飆出髒話,接著驚慌地躍過窗戶,如同一陣風般朝著共同辦公室狂奔。直到侍從長來接走王世子之前,初次相見的王世子、外務大臣和神官維持了整整三十分鐘的尷尬沉默。
有位新進官員看到皇帝爬牆從窗戶翻進來而暈倒,十萬火急的卡勒洛斯把他交給路過的騎士後,徑直朝著共同辦公室前進。
明明昨天才處理完畢,今天辦公桌上又疊起了約三本書高度的文件量。而在那疊文件的最上方,躺著一份彷彿正在嘲笑他的雇用契約。
撇開各種陷阱(絕對是宰相搞的鬼)不談,契約提綱挈領後總結如下。
〔甲方(馬克西米利安.魯米萊薩.加勒德里)雇用乙方(迪亞哥.西拉克.卡爾圖)至魔法部,並一次付清雇用費用。
在明定期間(一年)之前毀約時,須和甲方協商並暫緩合約的終止,直至找到下一個替代者為止。
如欲立即解除契約,須一次償還已支付雇用費用的二十倍。〕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份賣身契。上面甚至有雇用人(公爵)、公證人(宰相)以及監護人(薩維娜)的簽名。
天啊,薩維娜!她根本瘋了吧!真是的!
「這是詐騙啊!」
魔法部本來是不會徵求侍從的,因為打從一開始,魔法部的成員就只有加勒德里公爵一個。不僅如此,所謂一次付清的金額也跟加勒德里公爵的威名一樣驚人。如果是這筆費用的二十倍,都能買下兩三座皇宮的宮殿了。
不對,現在的問題不在那裡。讓魔法部唯一的魔法師馬克西米利安和那個王世子共處一室?不如把毒蛇和乳鼠關在一起,存活率還高一點。
卡勒洛斯怨憤地瞪著文件最後一頁的外務部印鑑。
「為什麼!要把圖章!蓋在這種東西上!應該看仔細再蓋啊!」
雖然從寫得極小的迪亞哥全名和魔法部三個字,以及宰相標示著「急件」的潦亂字跡來看,比利奧爾侯爵應該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但是此刻的卡勒洛斯需要一個能發洩的對象。
望著皇帝陛下彷彿想將人千刀萬剮的凶惡眼神,可憐的外務大臣祕書只能在心中咒罵自己的上司。
侯爵大人!您究竟做了什麼,竟然留我一個人面對這種痛苦?
直到祕書想要丟下辭呈逃之夭夭的時候,卡勒洛斯才轉過頭。準確來說,他不是轉過頭,而是更接近俯身抱頭才對。
沒有任何人嘲笑那個如同撞鬼般驚慌地踉蹌後退的祕書,因為皇帝的視線就是如此駭人。在場的所有人全都低著頭,屏氣凝神地等待著不知為何震怒的皇帝陛下能夠冷靜下來。
就這樣,等到窒息的時刻緩慢地過去,卡勒洛斯終於放棄,並將腦袋撞向辦公桌時,大部分的人被皇帝的威壓嚇昏,導致工作一度癱瘓,而皇帝則是在辦公室裡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
「黑髮瘋子為何要把那個傢伙丟給我呢?」
「大概是由妳來決定要不要殺他的意思吧?既然如此,我希望能放他一條生路。」
「您以為我是陛下的堂弟嗎?」
然而意外的是,事情沒有像卡勒洛斯擔心的那麼嚴重。
馬克西米利安似乎真的只是把王世子當成「禮物」,除了用硬邦邦的閃亮包裝紙包著穿上侍從服裝的迪亞哥──卡勒洛斯對此相當反感──並交給布麗吉塔,要她任意使喚王世子之外,沒有對他造成其他傷害。
問題出在宰相身上。就像個嚴格的禮法老師一樣,他開始追著迪亞哥滿場跑,指責「這裡還沒有整理完畢」、「那邊要再擦乾淨」、「怎麼又積了一層灰」等等,對迪亞哥發起精神攻擊。
因此,迪亞哥只要看見宰相就會嚇得四處逃竄,但是無論如何,卡勒洛斯預想的最糟情況──被砍下手腳、被變成青蛙,或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被喀嚓──都沒有發生。當然,這也是多虧了加勒德里公爵和宰相正忙於處理秋收祭和西部問題的關係。
卡勒洛斯打算在西部問題解決之前,想辦法處理那個麻煩的累贅。
「我對那種小鬼頭沒有興趣,更何況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
「啊哈,那件事啊。」
布麗吉塔悶哼一聲,扭了扭脖子。
如同艾芭所說的那樣,那群臭記者開始以要將她生吞活剝的氣勢纏著她不放。布麗吉塔改變了自己原先對此不以為意的輕視態度。就算把那群傢伙丟到戰場上,他們也會像蟑螂一樣頑強地活下去的。喀啦啦,她磨了磨牙。
那些記者在布麗吉塔上下班時緊跟在後,要求她說句話就算了,因為每當這種時候,艾芭就會出面請他們離開,布麗吉塔乖乖保持沉默就好。而他們在家門口埋伏的行為也是,在警視廳不知道做了什麼處置後,那種情況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爭相採訪的記者們竟然直接闖進了皇家騎士團大吵大鬧,是不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想當然耳,總團長為此對布麗吉塔發了一頓火。
「不能想想辦法嗎?像是不讓他們進來?或是乾脆把他們嚇跑之類的。」
「朕不能出面做那種事……」
「為什麼?」
「因為言論自由……」
卡勒洛斯含糊一笑,搔了搔臉頰。在怒氣沖沖的布麗吉塔身上,他看見她過去的模樣。當然,現在的情況比當時嚴重多了。即便如此,皇帝還是不想留下什麼特殊先例。
「該死,艾芭也說過類似的話。這件事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撐過今天吧。秋收祭結束之後,我會盡快想辦法解決的。」
因為秋收祭的關係,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就連一心撲在布麗吉塔身上的馬克西米利安,都在為檢視各地的防禦和警報魔法四處奔走,沒有多餘時間闖禍。總是被輿論氣得咬牙切齒的宰相,同樣忙著核對小麥袋的總量和各地上繳的財務金額,從昨晚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宰相官邸。騎士團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正在分配警備順序和崗位,並且進行分組訓練,每個人都東奔西跑,累得口乾舌燥。
只有他們兩人清閒得很。
布麗吉塔因為那群該死的記者和提提殺人案而被排除在外,總團長認為她只要一出面就會引起騷動,因此索性將她剔除在騎士團之外。而卡勒洛斯原本最近表現良好,但在不久前身上的威壓迫使共同辦公室的人集體暈倒,就被宰相以「為避免造成妨礙,請您先去太陽宮的任何角落養精蓄銳」為由,禁止他進入辦公室──他明明是皇帝!
於是,除了將附屬品般的迪亞哥帶在身邊,在練武場對練打發時間之外,兩人沒什麼事好做的。
「撇開其他事不提,我對艾芭感到很愧疚……」
「呃、呃嗯……」
布麗吉塔表示那些三流小說家敵不過艾芭,她最近正在努力地寫東西,雖然不清楚她在寫什麼。
對於一直受到比自己嬌弱的房東幫助的這件事,布麗吉塔相當過意不去。
「呃,作家大人最近還好嗎?如果身體太虛的話,呃嗯,這次秋收祭有個獻給朕的貢品,應該可以滋補強身,嗯。」
布麗吉塔斜睨著支支吾吾的卡勒洛斯。他雙手緊握著不久前將她逼得無路可退的帕蘭提柯鐵劍,並用有些臉紅的表情詢問的模樣──該怎麼說呢?看上去既羞怯又滑稽。
「您對艾芭很感興趣嗎?」
「畢、畢竟她是我最尊敬的作家大人嘛。總之,這次見面的時候,我想把那東西交給她,但又不確定會不會太過貴重。其實也不是真的很貴重,我希望她能收下禮物。不過不久前,作家大人才拒絕了曼陀羅樹根。」
呃──嗯。
布麗吉塔用劍敲了敲肩膀。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據她所知,艾芭對於不是「卡勒」的「皇帝」也抱持著極高的好感度。當然,大部分平民都十分滿意現在的「約瑟夫二世皇帝」。不管是輿論還是法律,在艾芭說著她難以理解的話題時,她都能看出艾芭對現任皇帝的深厚信任。
嗯,要像這樣喜歡彼此並不容易。特別是卡勒洛斯最近只要和她獨處,就會忍不住問起有關艾芭的事。
「哎呀,反正那東西對朕的身體沒什麼幫助。或者就由妳收下,再幫朕轉交給作家大人。妳只要負責看著她吃下肚,然後告訴朕一聲──」
「哼嗯嗯嗯……」
「朕沒有強迫妳的意思……」
布麗吉塔用嫌棄的目光注視著皇帝。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皇帝的模樣,似乎跟那個想把全世界獻給她的馬克西米利安有些重疊。當然,他並不像那傢伙一樣令人厭惡。難道流淌著魯米萊薩血脈的男性,都會像恐狼一樣獻上獵物表達好感嗎?
無法理解粉絲心態的布麗吉塔,只注意到皇帝想對艾芭做的事,大部分跟馬克西米利安並無差別。
哼嗯嗯嗯,算了,如果彼此喜歡的話,也不是壞事。
「艾芭確實比較纖瘦。」
「對吧?朕也很擔心。作家大人身體那麼輕,要是累壞了該怎麼辦?上次我將她抱住的時候──」
布麗吉塔正樂呵呵地敷衍著對方,結果突然聽到一句難以忽視的話語,讓她忍不住握緊了劍柄。
難道這個萬年單身的傢伙沒有掌握好分寸,做出了失禮的舉動?
「什麼?您做了什麼?」
看見狂戰士的雙眼微微睜大,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卡勒洛斯趕緊擺了擺手。不是,是誤會,他沒有做什麼。他懇切地辯解,就不知道面前這位審視著他的狂戰士能不能看出事情的真相。
「嗯?不是那樣,朕是不小心的,對,布麗。布麗?難道朕會騷擾人嗎?布麗?哈囉?嗯?」
「身為臣子,適時指正陛下的過錯,才是真正的忠誠。」
「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太陽宮的練武場再次沙塵飛揚。
直到侍從長弗朗茲瑟瑟發抖地前來通知兩人秋收祭已經開始,布麗吉塔用身體規諫的行為都不曾停下來。
◎
馬克西米利安癱倒在座位上,聽著那個該死的堂哥聲音宏亮地致詞。他在這種場合本就不太講究禮節,今天更是疲於奔命,不但到處檢查神器,還使用了大量的魔法,腦袋差點打結,自然比平時更不在意儀態。
坐在旁邊的阿拉貢公爵或許是體諒他的辛勞,只是保持沉默,沒有責備他的散漫。
──今年受到大地之神的眷顧,我們迎來了豐收。這是帝國的福分,諸位不能忘記祂的恩寵……
「恩寵個屁,該感謝的是肥料吧。」
「噓,加勒德里公爵。」
「不是啊,老爺子,您不覺得可笑嗎?神怎麼會需要仰賴神?更別說是那傢伙了。」
馬克西米利安把手臂搭在扶手上,然後往後一躺,將身體塞進了椅子裡。把放肆捏成人形,加上一小撮煩躁和十湯匙傲慢,接著倒下一碗瘋狂後攪拌均勻,應該就會是他此刻的模樣。
阿拉貢公爵笑了笑。
「您還是那麼在意陛下呢。」
「哈!」
馬克西米利安嗤之以鼻。下方的貴族們聽見這高亢的冷哼聲,嚇得蜷縮成了一團。雖然他們認為公爵應該不會在陛下致詞的時候鬧事,但是正所謂世事難料、禍福無常,更別提加勒德里公爵本人還是個行走的災難。
阿拉貢公爵盯著這些貴族的後腦勺片刻,這才再次將頭轉向了馬克西米利安,他正毫不客氣地皺著比大多數女人還要秀麗的眉頭。
「我?在意那個傻瓜?老爺子,您終於糊塗了嗎?」
「呵呵呵。」
下方的那些貴族乾脆直接跪了下來。比起馬克西米利安,年長的貴族們更害怕阿拉貢公爵。對於他們來說,現在這種情況就跟拿著點燃的稻草,在裝有炸彈的木箱上跳踢踏舞並無二致。只要稍微拐到腳,就有東西會爆炸。不論是馬克西米利安的魔法,還是阿拉貢公爵的怒吼。
哦,拜託,希望致詞能夠盡快結束,希望他們都能平安無事地離開這裡。中部和南部的貴族們全都雙手合十地祈禱著。
「嘖嘖。」
阿拉貢公爵注視著那些貴族,咂了咂嘴。這大概就是他優雅地說出「最近的年輕人都沒什麼魄力」這種刻板臺詞的方式。他決定無視那些沒有魄力的年輕人,把注意力放在大膽過頭的年輕人──馬克西米利安──的身上。
「知道兩位的關係融洽,我這個老頭子就放心了。」
「老爺子,您就算年紀大了,也不該糊塗到這種程度吧。還是您的視力退化了?需要我去請宰相介紹一間不錯的眼鏡店給您嗎?」
「可以啊,那您的頭痛有沒有好一點?」
「……」
阿拉貢公爵問的是,馬克西米利安使用了太多魔法做完皇帝吩咐的事情後,伴隨而來的頭痛問題有沒有好一點。
馬克西米利安閉上了嘴。真是個老奸巨猾的油條,年紀越大,言詞越犀利。他忍不住別過頭去。偏偏這樣的舉動也如花朵般迷人,半掩著羽毛扇子偷看他的貴族千金紛紛紅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