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聶東陽所說,第二天是事多的一天。
聶九羅早起之後就沒消停過,一直在當工具人,讓點鞭炮就點鞭炮,讓磕頭就磕頭,唯獨讓哭的時候哭不出來,好在她有準備,攥了瓶眼藥水在手裡,低頭的時候往眼睛上用力噴擠,再抬頭時淚水漣漣,效果非常到位。
聶西弘的十九年冥誕,至此算是圓滿結束。當然,日程還沒完,下一項是家宴。
大伯聶東陽早換房子了,高級社區裡的大平層(大平層:指面積達六十坪以上,擁有完善功能的平面式居住空間。),三室兩廳兩衛,聶九羅沒來過,一進屋就興致勃勃:「大伯,不介意我參觀一下吧?」
聶東陽也有心顯擺:「嗐,瞎客氣什麼,隨便看隨便看。」
廚房裡,聽到動靜的伯母揚高聲音:「是夕夕吧,夕夕到啦?」
一地有一地的風俗,這頭過冥誕,嫂姪之類隔了一層的不用參加。聶九羅於是先從廚房參觀,順便跟裡頭忙碌著的人打招呼:「伯母好啊,芸姐忙呢。」
廚房裡熱氣騰騰,灶上的砂鍋雞已經沸滾,嗤嗤往外冒香氣,伯母比從前胖了足有兩輪,滿面紅光,一手抓鏟一手撒鹽:「夕夕啊,我這走不開,妳先坐啊,待會就上菜。」
聶芸在邊上洗菜,她抽條長個了,但長得有點太高,人愈顯清瘦,背也有點駝,她客氣而又靦腆地朝聶九羅笑,笑裡還帶了點自卑。
聶九羅離開廚房,鏟勺聲聲中,隱隱傳來伯母對聶芸的數落:「妳怕見人啊,一點氣勢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妳是沒爸媽的那個呢……」
聶九羅笑了笑,這話,她就當是對她的讚賞了。
看了一圈下來,她約莫有數:房子雖然大,沒裝監控,大伯和伯母是老派人風格,主臥的傢俱都是實木打的,梳妝檯、大衣櫥都帶鎖,如果有什麼貴重東西,估計就是放那了。
上菜還得等一段時間,聶東陽拉著聶九羅在客廳裡看電視,是地方臺版的市民大挑戰,普通市民參加遊戲,失敗得各有千秋,惹得聶東陽哈哈大笑。
聶九羅:「大伯,我去下洗手間。」
聶東陽嘴上應著,目光不離螢幕。
洗手間挨著主臥,聶九羅走到門口,故意把門關出聲響,然後一閃身進了主臥,摸出口袋裡的真絲手套戴上,又抹下手上環圈端頭的珍珠──她連手銬都能打開,這種家用的抽屜鎖,更是不在話下了。
她一一開鎖檢視,途中經歷一重小凶險:伯母過來上洗手間,看見門關著,問了句:有人啊。
聶九羅迅速趴伏到床邊,就聽聶東陽亮起嗓子嚷嚷:夕夕用呢,妳等會,要麼去用小的。
伯母哦了一聲,又趿拉著拖鞋回廚房了。
聶九羅吁了口氣,重又爬起。一切都進展順利,在大衣櫥靠下方的第三層抽屜裡,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母親裴珂的翡翠白金項鍊。
她盯著看了兩秒,拈起了放進口袋裡,又把自己帶來的那條贗品依樣放回、關屜上鎖。
家宴開席,算是賓主盡歡,聊的都是客氣話,說的都是家常事,伯母問她幹捏泥人這行賺錢不,聶芸有點難為情,小聲糾正母親:「那叫雕塑。」
聶九羅笑笑:「也跟捏泥人差不多,掙得……時好時壞吧,幾十萬差不多。」
伯母驚嘆:「幾十萬啊!」轉頭就埋汰女兒:「妳看看妳,掙得沒人家一個零頭。」
聶芸的頭垂得更低了。
酒過三巡,聶九羅擱了筷子:「大伯啊,我這趟回來,有件事想跟你說。」
聶東陽茫然:「啊?」
伯母臉色微變,在桌子下頭踢了聶東陽一腳:她早提醒過聶東陽,過冥誕就過冥誕,別把這丫頭弄回來,人家現在長大了、有錢了、主意大了,萬一要討回父母的家產可怎麼辦!
聶九羅說:「當年我爸媽出事,家裡房子啊什麼的,都是你們經手辦的。你們還記不記得,裡頭有我媽的一條項鍊,翡翠墜子、白金鍊子的?因為是我媽貼身戴的,有紀念意義,這趟能不能讓我帶回去啊?」
聶芸有印象,輕輕「啊」了一聲,正想說什麼,腿上挨了親媽一腳。
伯母說:「夕夕啊,妳是不是記錯了?」她說得異常順溜:「妳爸出事之後啊,我們趕緊把妳接來和芸芸一道住,辦完了喪事,才去處理妳家裡的東西的,那年頭治安不好,到了一看,鎖都讓賊撬了,屋裡頭翻得亂七八糟的。」
聶芸低著頭往嘴裡扒飯,聶東陽尷尬得挪屁股,伯母還在侃侃而談:「妳可能覺得家裡的錢全落妳大伯手上了,其實真沒有。就說妳家那房子,當年房價不值錢,才賣了十多萬,抵不上妳現在一兩月掙的。」
真有創意,拿當年的錢,比現在的價。
「那些錢吶,去掉辦喪事花的,也沒剩多少,後來妳不是還在我們這住了一年多嗎,吃穿都要花錢的。還有啊,這麼些年,妳爸那墳地也得花錢修繕,雜七雜八的,我們還貼了不少進去。都是自家人,本來不該跟妳提這個,但是我怕妳誤會我們,所以啊得明明白白說清楚了,省得妳心裡有疙瘩。」
聶九羅說:「哦,這樣啊。」旋即笑笑:「那算了,我也就是那麼一說。」
家宴結束,聶九羅謝絕了聶東陽開車送她回飯店的提議,說是太久沒回來了,想散散步,走一走。
她走出聶家的高級社區,走上人來人往的人行道,越走越快,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聽來都像勝利的鼓點。
隔了一段,取出那條到手的翡翠項鍊,她旁若無人戴上,像是自己給自己加冕。
墜子初戴時涼絲絲的,很快就暖了,如一記隔空而來的吻,柔軟地貼在心口。
再走一段,她覺得周圍有點眼熟,往斜前方看,是個住宅區的入口,社區裡高樓林立。想起來了,難怪熟悉呢,昨天剛來過,那個跟了她兩條街的詹敬,就住這兒。
這個時間點跟昨天差不多,他應該也快從足療店下班了,這人要是再見到她,會不會當場嚇白了臉?
她近乎促狹地放慢了腳步,反正今天心情好,也沒什麼待辦的事。
果然,沒過一會,佝僂著腰的詹敬從街角繞了過來,全身上下寫滿了與世無爭和小心避讓,手裡拎著外帶的晚飯。
聶九羅斜斜穿越街道過去:「哎!」
如她所料的,詹敬一見是她,怕不是以為堵上門來鬧了,嚇得兩腿發軟、跑都跑不動,他背靠著社區圍牆,高拎起餐盒護住頭臉:「不是,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色狼,我真的認錯了,妳千萬別嚷嚷……」
見一大男人慫成這樣,聶九羅都有些可憐他了:「你怕什麼啊,我就是路過。」
聽這口氣,不是來找他麻煩的?
詹敬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戰戰兢兢從塑膠袋提手的縫隙中看聶九羅:她臉上帶著抹憐憫的笑,應該是不想給他壓力,正倒退著往後走,路燈的光鍍在她年輕又柔滑的臉上,精緻的鎖骨下晃著一泓碧影。那是翡翠,一枚因式就形、雕刻成討喜柿子模樣的滿綠翡翠,邊上用白金雕刻了一顆袖珍小花生,寓意「好事(柿)會發生(花生)」。
坦白說,翡翠雕柿子形的少,滿綠玻璃種的更少,更何況,還有顆小花生墜。詹敬腦子裡一懵,脫口說了句:「哎,哎。」
聶九羅都準備走了,又讓他給叫停了:「怎麼了?」
詹敬乾嚥了兩口唾沫,連伸手指都不敢伸遠,畏畏縮縮伸在胸前,遙指她的項鍊:「妳的翡翠,妳是不是認識一個姓……姓裴的?」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聶九羅定定看了他好一會:「你說裴珂啊?」
詹敬太陽穴旁的大筋都在跳了:「妳認識她?妳是她的……」
「她是我媽。」
詹敬死死攥住手裡的塑膠提袋,大夢方醒般:「怪……怪不得,我就說看著有點像,還真是……那、那妳是,夕夕啊?」
夕夕,這名字也只有在這才會有人叫了,她本名聶夕,後來覺得生活理當重新開始,於是給自己改了個名:沒改太多,只是把生日嵌進去了,九月四號,聶九羅──這名字對朋友非常友善,絕不會記混她的生日,一看名字就一目了然。她問了句:「你是誰?」
詹敬答非所問:「夕夕啊,妳知道……妳媽在哪嗎?」
莫名其妙,看來這人不只活得孤僻,腦迴路也有點異於常人,聶九羅說:「去世很久了。」
她懶得跟一個不正常的人敘舊,轉身想走,哪知詹敬急急攆上來:「不是啊夕夕,她被妳爸關起來了,妳得救她啊!」
簡直是……荒唐透頂,聶九羅十分反感,兼且哭笑不得:「你怎麼知道?」
詹敬被她問住了,愣了會才說:「我好幾次做夢,夢見她在地牢裡哭……」
有這想像力,怎麼不去寫劇本呢?聶九羅很不客氣:「你誰啊你,托夢也不該是給你,該托給我啊。再說了,我爸都死快二十年了!」
詹敬像是才意識到這一點,嘴唇囁嚅了幾下,再次語出驚人:「是妳爸,妳爸把妳媽給殺了!」
真他媽……要不是看這人年紀大了,聶九羅真想給他兩巴掌,她撂了句「神經病」,轉身就走。
詹敬急得一路追著她:「真的,妳媽說要離婚,妳爸不同意,還說要帶她去旅遊,這一去,就沒……」
撲通一聲,他腳下打滑,狠狠栽倒在地,手裡的外帶圓餐盒骨碌滾出去老遠,甚至滾到了聶九羅前頭,她冷眼瞥到,靴尖往外一撥,就把餐盒撥得改了向。
詹敬摔得挺重的,一時沒爬起來,眼見她越走越遠,別提多絕望了:「真的,小珂還說很快就回來,我去朝妳爸要人,他把我打了一頓……」他越說越是傷心,說到最後,抹著眼睛嗚咽起來。
而聶九羅,早走得看不見了。
◎
回到飯店,聶九羅心頭那股淤堵之感仍是揮之不去。
倒不是因為詹敬瞎嚷嚷什麼「關起來」、「殺了」,這種胡話如風過耳,她根本沒往心裡去。她在意的是,一直以來,父母那鶼鰈情深、生死不渝的恩愛故事,忽然被撕開了一條口子。那個詹敬,什麼東西,形貌猥瑣,性子怯懦,也配跟她的母親扯上關係?
真是堵心,她拿起手機,想玩兩局末日危城的遊戲轉移注意力,點開頁面才發現,閱後即焚的app上有條新訊息的紅標。什麼時候傳來的?光顧著雞零狗碎的事了,居然沒注意。
聶九羅點開訊息。
──聶二,八號之前,南巴猴頭。
這是下任務的節奏,但南巴猴頭是什麼鬼?不過沾了「南巴」兩個字,這是又要去陝南?好在時間上還算寬裕,八號,還有近一週的時間。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聶九羅回了兩個字:電聯?
蔣百川半個小時之後回了條:知道妳想問什麼,影片已經寄到妳信箱了,看了就明白,十分鐘後我打妳電話。
居然還有影片,聶九羅馬上登入信箱,郵件是匿名寄出的,被系統歸置到垃圾郵件裡去了。
她點擊播放。
影片分兩段,開場就在板牙,鏡頭晃得不行,錄影的人跑得呼哧呼哧,顯然是在追趕什麼。很快,被追趕的那人入了鏡,是馬憨子,扛著一根拐杖,嘴裡還哼歌呢。
「我挑著擔,你騎著馬……」
錄影的人厲聲問他:「馬憨子,這不是瘸爹的拐杖嗎,哪來的?」
馬憨子:「就車上扔下來的啊。」
錄影者厲聲喝了句:「拿來我看看!」
馬憨子心有不服,悻悻地把拐杖遞了過來。
然後是拐杖的特寫,用了很久的水曲柳木單拐,墊腋處包了塊舊羊皮,扶手常攥的地方被磨得油光水滑。
第二段是在室內拍的,馬憨子拘謹而老實地併腿坐著,兩隻手端正擺在膝蓋上,正坦白招供。「就侵略者的車子開過來,我去攔截,車門一開,他們就把拐杖扔下來了。還讓我通知村子……」
錄影者:「通知村子什麼?」
「說八號那天,皇軍要跟八路聊聊……」
錄影者沒好氣:「你少在這戲精附體!原話是什麼?一個字都不能差!」
馬憨子很是不滿,哼唧了一會之後才啞著嗓子,一副凶聲凶氣的語調:「傻子!拐杖拿去,有人問你就說,八號來南巴猴頭領瘸子。」然後又演自己,一臉茫然:「什麼猴頭?孫悟空啊?」末了還客串了一把車子遠去的音效:「嗚嗚……」最後兩手一攤,意思是:沒了,一個字都沒差。
影片就到這裡。
看完聶九羅不覺失笑,難怪馬憨子一開頭唱起了改詞的《西遊記》主題曲,原來是被「猴頭」兩個字勾起來的。
馬憨子也算是自己人,他爸死得早,當媽的辛苦把他拉扯大,然而七歲上發了場高燒,他媽沒當回事,翻出袋過期的感冒藥給他喝了,又讓他蓋厚被子捂汗,一捂兩捂,病是好了,腦袋也捂壞了。這下沒活頭了,當媽的痛哭一場之後跑了,馬憨子就此成了吃百家飯的村養娃,且知恩圖報,矢志守護板牙,一年到頭為了板牙打各種各樣的對外戰爭,不過這人的腦袋不算壞得很厲害的,偶爾傳個話說件事,倒也像模像樣。
邢深來找她那天,說起過「瘸爹失蹤了」,看來,對方沒能從瘸爹嘴裡掏到什麼,要藉手上有人質這事發揮一把,約在八號、「南巴猴頭」。怪不得要她過去,這種事,是得有刀鎮場。
炎拓會去嗎?要是再遇到,又能揍他了?聶九羅有點興奮。其實她對打人這事沒癮,但所謂「棋逢對手」,總想分出高下。人說三局定勝負,目前過了兩局,打平,她靠突襲和針劑放倒他,他靠突襲和溺水放倒她,都不算純靠實力的對碰,更何況,上次輸的是她,那種扳回一局的欲望就更熾。
她已經為自己的勝利設想出了完美的ending,她要把炎拓死死踏翻在地,踏得無反擊之力,然後掏出那枚冒充過炸彈的彈扣,對他說:「我也不為難你,吃下去吧,吃了就放你走。」語氣要柔和,姿態要好看,氣勢要碾壓。
太完美了,就差一場勝利了。
心猿意馬的辰光過得可真快,十分鐘只是一晃眼,蔣百川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
聶九羅問他:「南巴猴頭是什麼地方?」
蔣百川跟她粗略解釋了一下,這是老山林人對秦巴山腹地山頭的命名,因為秦巴山地不是一座山頭,而是大大小小綿延百里的山嶺,現代科學考察的命名法比較死板,就是「1號」、「2號」,但以前的命名很生活化和生動,都是依形狀命名的,什麼「南巴猴頭」、「南巴魚嘴」、「南巴鱷擺尾」。南巴猴頭就是秦巴山林深處的一座山頭,看來對方對秦巴山地並不陌生。
聶九羅說:「真要去啊?那種地方,聽起來跟赴鴻門宴似的。」
蔣百川無奈地笑:「比鴻門宴還不如呢,去鴻門宴,至少還有口吃的,去那,妳知道等著妳的是什麼?」
聶九羅:「那還去?」
蔣百川說:「瘸爹是老人了,多少年的老夥計,同伴遇險了,能不救?九一年第一次走青壤,大家喝了酒、發了誓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聶九羅沒吭聲,這舊事,她聽蔣百川說過。簡言之就是個人和家族的運道,是跟時代和國運連在一起的,所謂國泰才能民安,解放前的百來年,國家遭難,小老百姓朝不保夕的,飯都吃不飽了,哪還有那個人力精力「走青壤」啊,解放後又是破四舊又是搞運動,青壤之說,更是沒人提了。
蔣百川生於六○年代中後期,那年月,教育鐵定被耽誤了,當然,他自己也不重視,覺得獵戶嘛,靠山吃飯,一門手藝管到老,不止是他,他身邊的一群大小朋友也都這麼認為。
然而有些職業能在新時代煥發新生,有些職業,是註定要漸漸退出歷史舞臺了,一九八八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修訂通過,一九八九年三月一日正式施行,忽然間,野生動物要保護了,資源屬於國家所有了,私自打獵牟利是違法的了。
蔣百川傻眼了,他周圍那群「讀書無用論」、除了打獵半點技能都沒的朋友也傻眼了,瘸爹更是唉聲嘆氣:華嫂子的爹娘本就嫌棄他沒個上檯面的工作,現在好了,連上不了檯面的碗都端翻了。
有人提議「管他娘的」,保護法在北京,老林在身邊,這頭打獵,千里之外怎麼可能知道,蔣百川卻覺得不可行,違法是要坐牢的,而且法律只會越來越完善、施行的力道也只會越來越大。
斟酌再三,蔣百川說:「咱們走一趟青壤吧。」
現在想起來,蔣百川還無限感慨:那一年,可真是生瓜蛋子(生瓜蛋子:意同「毛頭小子」。)走青壤,刀家的耍不好刀,狗家的使不好鼻子,全村祕密知會了一圈,只不到二十個人願意豁出去一試,臨時培訓是靠上了年紀的老人回憶和祖上留下來的、文革時沒被燒掉的一些手寫本。
他說:「瘸爹是元老,沒消息沒法救也就算了,現在有音訊了,要是不管不問,像話嗎,擱其他人看了也心寒啊。再說了,這決定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我也問過邢深他們的意見。」
這不是救不救瘸爹的問題,這事的本質是救不救同伴,每個人都是「同伴」,都可能面臨同樣的困境,現在投了瘸爹一票,就等於投了未來可能落難的自己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