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拓一路跟至邊門,在邊門門口略靠了會定神,然後後背貼牆,順牆悄悄進了走廊。
大晚上的,沒燈他實在看不見,好在前方不遠處那幾個人打著的手電筒光反成了他可以借助的光源,而且,進了大樓,他們明顯比之前更興奮。
馮蜜:「林姨,這黑洞洞的,好有感覺啊,像不像回了黑白澗?」
李月英哼了一聲,不鹹不淡來了句:「哪裡像了,差遠了去了。」
馮蜜嬌嗔:「因為還有光嘛,不信你們把手電筒都關了。」
楊正沒好氣:「關了還怎麼看路?妳還當是從前呢?」
馮蜜嘆氣:「真是的,以前我可有雙好眼呢,鼻子也……」
林喜柔清了清嗓子:「別總想著把好處占全了,以前是以前。」
馮蜜不說話了,最前頭的熊黑拿鑰匙開門,嚓嚓的鎖齒轉動聲,聽來分外刺耳。
很快,那一道又一道的手電筒光依次掩入漆黑之內,炎拓覷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前,伏低蹲下,手掌撐地,慢慢往前挨,鐵門沉重,嘎嘎關闔──沒過幾秒,掌緣處就抵住了鐵門的下緣。這是暫時把門給阻停了,門的關闔力很大,炎拓身子前欠,用一側肩膀使勁、頂住了門,然後探頭進了門縫:還好,五個人都是往前走的,沒人回頭。
炎拓心一橫,迅速溜竄進門內,而幾乎是同一時間,林喜柔對馮蜜說了句:「門關好了嗎?別又跟白天似的。」
馮蜜嗤笑了一聲:「這種大鐵門不都是自動帶上的麼?林姨,妳這兒賊很多嗎,這麼小心翼翼的。」話雖如此,她還是轉過了身。
炎拓眼見有一道手電筒光束中途回掄,腦子裡一激,瞬間矮下身子,那道光束掄過他剛剛站的地方,定在了鐵門上。
鐵門確實還沒完全關闔,馮蜜不耐煩,大步往回走。炎拓緊張得耳膜嗡響,好在地下一樓原本就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太多可以用於遮掩的大件,他屏住呼吸往前挪移了一段,迅速閃進一臺廢棄的打包機後頭。
「砰」的一聲重響,馮蜜關上了鐵門,還用力拉了拉:「林姨,妳可放心了吧。」
炎拓在打包機後頭窩著不動,半為緩和心神,半為讓視線適應黑暗──第一道門是進來了,還有第二道。第二道是密碼門,而且門開之後,四下無遮無擋、一覽無餘,他可不能這麼緊跟著了。
候著幾個人遠去,炎拓才從打包機後站起,努力在黑暗中分辨障礙物,半摸索半回憶地,下到了第二道門門邊。
密碼門用的是乾電池,不受總開關或關燈影響,密碼面板上數十個按鍵,在黑暗中泛著瑩瑩的藍光。炎拓將耳朵附在門上聽了會,又伏下身,一側耳朵貼地,確認門後沒動靜了之後,才又站起身。
地下二樓用的密碼是日更的,白天下來的時候,他看著熊黑按過密碼,也弄到指紋──現在還不到夜半十二點,當日密碼應該還沒過期。他嚥了口唾沫,依著記憶,逐一輸入。
嘀的一聲,鎖舌彈開。
其實聲音不算大,而且現在的高級門多在合葉上做了靜音效果,但炎拓愣是被這一聲「嘀」嚇到半天沒動,緩緩拉開門時,額頭一道冷汗滑落睫上。
裡頭一片漆黑。
白天還不覺得,晚上能明顯聞出空氣的味道,帶點地下悶久了的微溫,還泛著土腥氣。所謂的「眼睛適應黑暗」,在地下一層樓勉強可行,到了地下二樓,就完全不管用了,這裡更深,太黑、也太靜了,連電器運轉聲都沒有。
馮蜜剛剛提過一個詞叫「黑白澗」,還說「像不像回了黑白澗」,難道黑白澗就是地梟原始的老巢?
炎拓謹慎地邁動了腳步,同時伸手前探、盲人摸象般開始了這一段。他大致記得入口處附近的布局:只要挨到左側的牆,順著牆往前,然後左拐,就是休息室那條走廊,那條走廊走到盡頭右拐,走一段之後,會遇到十字路口,再然後就有點記不清了──這些年,地下的變化很大,而他能進來的次數又屈指可數。
先走再說吧,他依著能記得的,小心地一步一步,同時暗暗數著步子,這是他進來的路,待會,也該是他撤出的路。
走到十字路口時,猶豫了一下:三個方向,實在不好抉擇。
賭一下吧,他舒了口氣,一直往前,才過路口沒幾步,就聽到馮蜜咯咯的笑聲,但很快被人喝止,下一秒,橘紅色的微光亮起,光線閃爍不定,很明顯是火光,晃亮了他剛剛經過的路口,而被火光拉長拉大的人影,很快上了牆。
這要是拐進他這條走廊,不是撞了個正著嗎?炎拓腦子發懵,趕緊加快腳步,這條走廊盡頭只能右拐,他迅速拐右,回頭看時,暗暗叫苦──火光伴著腳步聲漸近,顯然,那幾個人就是衝著他這方向來的。
人走霉運的時候,真是怎麼著都倒楣,剛才還有三個岔口讓他選,現在卻是華山一條道(華山一條道:自古以來,攀登華山僅南北一條約十五公里的山道,又險峻難行,故有此稱。),炎拓屏住氣,暗暗提醒自己別慌,放輕且加快腳步的同時,沿路去試房門──無論如何都不能打照面,如今看什麼「死刑」已經是次要的了,先把自己藏起來是真。
然而接連經過三個房間,都是密碼門,尤其讓人心慌的是,背後的腳步聲和火光漸近,卻沒人講話,自打馮蜜的笑聲被喝止之後,就再也沒人發聲了──是「死刑」開始了嗎?
萬幸,第四扇門被他打開了,炎拓悄無聲息閃入,關門的剎那,藉著門外隱約透入的微光,他突然看到房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綁坐著狗牙。狗牙耷垂著腦袋,胸前的衣襟上血跡斑斑,似乎是半暈過去了,但仍有呼吸,肩膀微微聳動著。
我操!他這是什麼運氣,該說運氣好呢,還是該說簡直衰成屎?
沒時間了,這房裡壓根就沒地方躲,炎拓一顆心狂跳,電光石火間忽然想到了什麼,拔腿就往牆邊衝。
狗牙顯然被聲響驚動,身子痙攣了一下,剛抬起頭睜眼,旋即扭向一側避光:門打開了,當先的一支蠟燭燃著火焰,焰頭紅得像血。
而在燭光未能照亮的暗處,一幅長條的「操作準則」輕輕闔上,炎拓側身在框後,微掩口鼻,大口喘息。他的身側是扇半開的門,門內就是狗牙待了數月之久的那間暗室,正中央一個泥水池子,泛著讓人作嘔的惡臭,不過,此刻的炎拓可一點也不嫌棄。
長幅玻璃框只是障眼的擺設,本質是玻璃內側貼了海報,炎拓緩了口氣之後,拿指甲輕輕摳撥海報邊緣,摳出了可供一隻眼睛湊上去看的空隙。
他看到林喜柔一行靜默無聲,兩兩間隔半公尺左右,正魚貫進入房間,人員的排列順序詭異地契合了EXCEL的編號順序,打頭的是林喜柔,最後是楊正,每個人手裡都擎了根點著了的白蠟燭,焰頭在黑暗中打飄,如躁動不定的鬼火,而且,楊正手裡不止有燃著的蠟燭,還多了個小瓷碗。
這種詭異的、在黑暗中彌漫開來的「儀式感」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五個人圍著狗牙轉了一圈,各自站定,恰好把狗牙圍在中央,林喜柔正對著狗牙,眉目間泛著森然寒光。
狗牙的腦袋擺錘一般掙來晃去,看看這個,又看那個,最後盯住了林喜柔──炎拓這個方向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後腦勺。
他聽到狗牙嘶聲大叫:「姓林的,憑什麼?妳他媽算個什麼東西,妳沒資格讓老子死!」
果然,他雖然舌頭受傷之後疼痛腫脹,但不妨礙說話,只是言語有些磕絆含混。說完這話,他身子猛然一擰,又朝向李月英:「李姨,妳也跟她站……一邊嗎?我跟妳是一……一樣的啊,我們都是犧牲品。我們要是沒出來,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妳想想妳慘不慘,都是她害的,都是這個女人……」
林喜柔上前一步,一耳光抽在狗牙臉上:「閉嘴!」
這一下勁力奇大,狗牙連人帶椅子被抽倒在地,仰面朝天哈哈大笑:「李姨,妳站著看我笑話嗎?下一個就是妳了!」又嘶聲狂罵:「姓林的,妳不得好死,賤人,騷貨,臭婊子……纏頭軍已經找來了,你們遲早死光、死乾淨了!」
馮蜜聽不下去,上前一步,抬腳就想踹他的嘴,楊正冷冷說了句:「那嘴待會還有用呢!」
也是,馮蜜臨時改向,重重踹在了狗牙胸口,踹得他一口氣沒上來,不住咳嗽,更多更惡毒的說辭,也不得不暫時嚥下了。
林喜柔示意熊黑把狗牙連同椅子一同扶起來,說了句:「纏頭軍是找來了,也快死乾淨了,所以,你怕是要失望了。」說完伸出手來,掌心向上,像是在索取什麼東西,楊正上前一步,把一直攥在手裡的小瓷碗交到林喜柔手中。
也是奇怪,狗牙之前躁狂到跟瘋狗沒兩樣,忽地看到小瓷碗,身子哆嗦了一下,一時間居然安靜了。
房裡的一切也都像是靜止了,只餘幾抹焰頭飄忽不定。
林喜柔把小瓷碗送到唇邊,那架勢,似乎裡頭裝滿美酒、下一刻就要低頭啜吸。她說:「狗牙,大家同出一脈,好不容易才能破土見日,你曾經發過誓,生於血囊,灌養血囊。今晚我送你上路,是因為你雜食,髒了血,壞了規矩,不配拜日,也不配死在日光之下。」說完,她面色陰沉,舌頭慢慢伸出,在碗口捲翻,舌底短刺奓起,不多時,有透明的黏液緩緩自刺尖滴落碗中。林喜柔收舌入口,把碗遞給熊黑。
熊黑端著碗,看向狗牙,一臉怒其不爭:「狗牙,你他媽真是廢物,大家夥兒都能做到,你做不到?老子送你一程,你死得該,不屈!」說著,同樣舌頭捲出,舌底刺梢滴下黏液來,然後把碗遞給李月英。
李月英笑了笑,敷了粉的臉在燭光映襯下煞白得可怕,不過話倒是說得平靜:「狗牙啊,做錯了事就要認,別賴這個那個的,什麼犧牲品啊,我是命不好,你是自作自受,咱們可不一樣。」
說完了,滴取黏液,遞給馮蜜。
馮蜜笑嘻嘻的,問狗牙:「我扎了你的舌頭,死前還讓你受一回罪,是不是特別恨我啊?還咒我們被纏頭軍給殺乾淨,你個垃圾,讓你破土,真是老天不長眼。」
末了,碗遞到了楊正手中,楊正照舊的面無表情:「當初你要是能忍得住,現在也該有名有姓了。既然沒忍住,應該早料到有這一天,這麼多人送你,給足你面子了,你就安心去吧。」
取了黏液之後,他將蠟燭的焰頭湊向碗中,就聽「呼啦」一下,碗中騰起火焰,而其他幾個人不約而同吹熄了手中的蠟燭,這一下,整個房裡唯一的光源就是碗裡的那團火焰了,顏色起初是赤紅色,接著漸漸發暗,泛起駭人的青紫。
熊黑走上前,一手控住狗牙的腦袋,另一手捏住他嘴角,逼他把嘴張大。
狗牙在最後一刻慫了,又掙又叫,語調淒厲無比:「林姨、林姨我不敢了!林姨我改過自新,給我個機會,給我個機會吧……」
炎拓隔著玻璃,眼睜睜看著那團青紫色瞬間滑入狗牙的嘴裡,而熊黑順勢捂住了狗牙的嘴。唯一的亮被狗牙給吞了,四下裡,剎那間漆黑一片。
內外都很安靜,只偶爾聽到狗牙掙扎的悶聲,末了,炎拓聽到林喜柔冷笑一聲:「生不見日,死不見日,也是活該。」再然後,匡啷聲響,是熊黑收了手,狗牙再次連人帶椅子,軟耷耷摔砸到地上。
馮蜜輕聲說了句:「現在黑洞洞的,可真像是在黑白澗了。」
炎拓後退了一步,借助手感,輕輕擼平海報上摳褶的那一角,他聽到熊黑的聲音:「林姐,這……屍體怎麼辦?就扔這嗎?」
林喜柔:「扔這不嫌髒嗎,扔房裡去,晚點再處理吧。」
炎拓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忽然刺亮,是有人又撳開了手電筒──在黑暗裡待了那麼久,突然之間適應不了強光,他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但這沒影響聽力:腳步聲是朝自己的方向來的,他陡然明白了:「房裡」是指狗牙的這間暗室。
光線很快到了眼前,與他只隔了一層貼了海報的玻璃,炎拓迅速退進室內,身子都還沒立定,玻璃框已被人一把拉開,藉著隱隱透進來的光,炎拓看到圓池子裡一汪渾濁發亮的泥水。
沒時間猶豫,他心一橫,跨進池中,深吸一口氣之後,捏住鼻子,整個人浸入水下。而幾乎就在沒頂的同一時間,熊黑一手打手電筒,一手拎著軟耷的狗牙進來,手一揚,就把狗牙的屍體砸進了池中。
凌晨兩點多,炎拓終於出了主樓。
說真的,身上的衣服都不想要了,但他總不能裸奔出來,而且來農場又沒帶行李,難道明天光身子裹一件大衣走人?穿著走也不行,衣服內外都浸飽了臭水,一步一個泥腳印,能一路印回房間。
於是,他被迫藉著在休息室內找到的打火機火苗,於數九寒天,用地下二樓的洗手間水龍頭洗了個冷水澡,把衣服都浸水搓一遍,擰到基本不滴水之後又穿了回去。這還沒完,他還得仔細查驗、邊走邊擦掉自己的腳印,否則明天林喜柔他們一進地下,看到兩排陰乾的腳印水漬,得作何感想?
總之,半夜的冷風穿透濕冷的衣服,給他來了個雙重透心涼,好在路上找到了大衣,哆哆嗦嗦裹上,多少禦了點寒。
爬窗重新回到房間時,整個人都快凍僵了,脫下衣服晾起、飛速沖了個熱水澡之後,立刻鑽進被窩裡,暖了好幾分鐘才回魂。
撳檯燈時,忽然想起來,還有「報平安」這回事。
他抓過手機,正想撥號,又犯了難:兩點多了,夜半打電話,是不是不太合適啊,興許聶九羅睡著了呢?想了又想,折中一下,傳送了條訊息過去。
──我回來了,平安。
訊息過去,如石沉大海,那頭毫無動靜,炎拓失笑,果然是睡著了。
他放下手機,撳滅了燈,裹緊被子。這一晚經歷太多,情緒起伏又太大,思緒紛亂到幾乎沒精神去一幕幕回味,一句句分析,反正,暫時算是安全了吧。
他眼皮漸沉,迷迷糊糊間,聽到手機「叮」的一聲──這是……有訊息進來了?炎拓頃刻間睡意全無,翻了個身趴起,拿起手機。
果然是劉長喜的號碼傳來的,只回了一個字。
──好。
◎
聶九羅住進劉長喜家的頭兩天是睡多醒少,第三天開始,作息漸漸恢復,生活也漸漸無聊。
畢竟多數時間只能躺著,劉長喜家又沒什麼消遣──電視倒是特意搬她這房間來了,但她原本就不愛看電視,再說了,頻道從頭調到尾,也沒什麼好看的。想玩手機,自己的手機應該廢在機井房、多半被炎拓處理了,她總不能抱著劉長喜的手機不放,那還是支老舊款。想看書,劉長喜就不是個看書的主,找遍全屋,只給她找來一本《超盈利餐館小老闆的生意經》,她翻了兩頁,覺得自己這輩子下館子就可以了,經營什麼的,大可不必。
想聊天,跟阿姨聊不到一起去,阿姨是個話癆,講起自己鄰居的小姨的婚姻故事來滔滔不絕,聶九羅原本就是個好奇心匱乏的人,哪有精神去聽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的感情史?是以阿姨只要有掰扯的跡象,她就眼皮輕闔、滿臉疲憊,一副我身體虛弱、急需休息的模樣,阿姨察言觀色,一般會立即停下、輕手輕腳退出房間,留她一個人好好「靜養」。
這期間,她給炎拓打過一通電話,原本是想問問他機井房之後發生的事──雖說她自己也能推測出一二,但總沒他知道的全,比如她脫險是脫險了,但陳福、韓貫呢,都去哪了?沒想到電話打得不巧,十一點多打的電話,他居然正在「跟蹤地梟」,還是一跟「好幾個」,聶九羅說了幾句之後就掛電話了:將心比心,她自己處境緊張的時候,也沒心思接什麼電話。
但等炎拓報平安等了很久。她不久前剛差點死在地梟手上,知道那種東西難對付,時間拖得越長越擔心,腦子裡出現的畫面都是炎拓死了:被割喉了、槍殺了、咬死了、撕裂了、埋了。
終於等到那條「我回來了,平安」的簡訊,長長舒了一口氣,身體支撐不住,又沉沉睡去,快睡著的時候,心頭還掠過一陣歉疚:人家炎拓明明活得好好的,在她這兒,都花式死八十回了。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枕邊的手機沒了,應該被劉長喜拿走了,然後多出幾樣,估計是讓她消遣的:一副撲克牌──真不是拿來氣人的?她還能自己跟自己打撲克?一副大英雄逃離魔窟的飛行棋,雖說是雙人遊戲,勉強可以自娛自樂,不過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版,是仿了人家的形制、自己瞎編劇情的那種,還有兩個花布縫成的小沙包,都是很有年頭的消遣,符合劉長喜的年紀和性子。
太陽正是最最明亮、將衰未衰的時候,聶九羅躺在床上,看了會被照得發亮的窗紗,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屈指叩了叩床頭板呼喚阿姨──她又要度過艱難洗漱且無聊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