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敲門聲柔柔的,四聲後輕輕推門,走進來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正是綺濃。
她的面龐還是那麼甜蜜,眼神還是那麼嫵媚,蔡昭不由得恍惚了下,好像綺濃踏著蹁躚動人的腳步剛從客棧二樓下來,絲毫不曾經歷這一路上的艱難險阻。
綺濃見到屋裡還有蔡昭,微微驚訝了一下,然後走到段九修身旁恭敬的福下身,雙手捧上一疊雪白的絲帕,裡頭隱約透出點點殷紅的血跡。她道:「稟報尊主,綺濃幸不辱命。」
段九修接過絲帕展開一看,略略讀了幾行絲帕上的字,臉上露出笑意:「好,幹得好。綺濃辛苦了。」
胡天圍憂心忡忡:「應該不會有假吧。」
綺濃伸出左手,「柔柔的」捏住胡天圍的耳朵,愛嬌道;「阿圍就是愛操心。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都快嚥氣了,他騙我做什麼?」
胡天圍疼得連聲叫喚:「我錯了,我錯了,綺濃姐姐饒了我吧。其實我是心疼姐姐寫了這麼多血字,哎呀,手指可疼壞了吧。」
綺濃柔媚的睇了段九修一眼,口中卻依舊對著胡天圍道:「算你小子還有良心,哎喲喂,那心法口訣老長一段,為了怕忘記,我才咬破手指寫下來的。不過,只要尊主吩咐我辦的事沒出差池,我吃什麼苦都成。」
──看到這種年齡差的男女打情罵俏,蔡昭被肉麻得恨不能潑他們一盆狗血。
段九修心中得意,仰天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綺濃的心意,老夫領受了。」笑罷又道:「小蔡姑娘,老夫大事將成,妳若肯棄暗投明,老夫絕不虧待妳!」他看蔡昭神色冷淡,怫然道:「怎麼,妳不信我能成事?」
「自然相信。」蔡昭冷冷道,「綺濃姑娘對著個面孔像風乾老橘子皮的糟老頭都能柔情萬千,騙起尋常男人來自是愈加手到擒來。」
段九修和綺濃的臉色陡變。
「所以,綺濃姑娘這一路上裝模作樣,與胡公子大唱雙簧,是為了從陳復光嘴裡騙出心法口訣吧?如今心法到手了……」蔡昭盯著綺濃,「陳復光現在何處?」
綺濃裝出一臉哀戚:「唉,陳公子傷勢太重,因為不想拖累我,自行跳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冰洞,此刻想必已經不在人世了。」
蔡昭冷冷道:「陳復光根本沒有受傷,他是受驚發燒了。」
綺濃毫不在意,「哦,那是我記錯了。陳公子病情太重,因為不想拖累我,自行跳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冰洞,此刻想必已不在人世了。」
蔡昭心裡清楚,綺濃一定是在騙出陳復光的心法後隨手將他推進某個冰窟窿了,好一個豔若桃李蛇蠍心腸的女人。不過這也符合她心中的推測──段九修師徒果然並不打算與其餘幾人分享聶恒城的神功祕笈。
「恭喜段長老,心願達成了一半,現在將另一半也了結了吧。」她道,「你們宰了周致欽,我就交出雪鱗龍獸的涎液。」
地上的周致欽再度驚懼得瑟縮起來。
段九修目色陰鷙,「我與你們北宸六派血仇不淺,妳居然不打算與我拚命,就這麼輕飄飄的過去了──我總覺得其中有詐。」
蔡昭道:「我為什麼要與你拚命?我的護衛已下山將你的事嚷嚷出去了。你偷練聶恒城的神功,犯了魔教的大忌,很快就有人來找你算帳了,北宸六派樂得看戲,幹嘛費勁?」
這話不假,但真話更氣人。段九修忍著氣,「妳既知道我要練的是聶恒城的神功,怎麼還會肯將涎液交出。妳臉上裝得風輕雲淡,其實心中暗暗打著壞主意吧!」
蔡昭道:「我為何要暗暗打主意?我可以明著把主意告訴你──雖說如今魔教不如聶恒城那會兒強盛了,但破船也有三斤釘,僅憑你們三個喪家之犬,一旦魔教大舉搜捕,用不了多久就成三條死狗了,那多沒趣啊。我巴不得段長老您練得法力高強些,這樣才能與魔教鬥得久些、狠些。我們北宸六派在一旁作壁上觀,何樂不為?」
段九修臉色黑紅變換。
蔡昭這番話可謂陰損至極,然而她明明白白說出來,他反而無話可說。本來魔教與北宸六派就是血仇,蔡昭恨不得他與魔教兩敗俱傷,真是再合理不過了。
「妳不怕我練成神功後,先誅滅聶喆,再收拾北宸六派?」他沉聲道。
蔡昭一聲哂笑,「你以為人人都是聶恒城麼?」
段九修捏緊掌心:「妳什麼意思?」
「當年你與聶恒城同時被魔教老教主收為養子,老教主派一樣的高手指點你們武功,一般教導你們辦事,可不到二十歲,聶恒城便勝過你一大截了。我姑姑在佩瓊山莊長大,與周家子弟一樣練功一樣作息,可只有她所向無敵,最後還能自創武學。同樣的祕笈,不同的人來領悟修習,你以為威力能一樣麼?就聶恒城那樣罕見的上佳資質,從開始修習到神功初成也費了好幾年工夫,段長老,您又得費多少年呢?在練成神功之前,您還得費心保住自己的安危吧。」
自少年時代起就處處落敗於聶恒城,是段九修此生最大的恨事,被蔡昭當眾揭穿了自己幾十年來的隱痛,他當真怨毒憎恨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對蔡昭頓生殺意。
兩邊對話的工夫,胡天圍已在綺濃耳邊說了蔡昭的來歷。
綺濃見段九修被氣得連身子都發顫了,當即厲聲喝斥道:「好個刀口無德的小賤人,妳別打量著有雪鱗龍獸的涎液在手,就有恃無恐。真將我們惹急了,拚著不要那涎液,也要先將妳活活弄死了再說!」
「綺濃姑娘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蔡昭道,「妳如今春秋正盛,當然不著急,有的是時候慢慢尋找雪鱗龍獸。可段長老難道也等得住麼?為了這次機緣,他已蟄伏了十幾年,何必為了些許意氣之爭壞了大事?不過也難說,反正祕笈已經到手,等綺濃姑娘妳熬死了段長老,再慢慢來找雪鱗龍獸的涎液,豈不更妙?」她索性挑撥離間起來。
綺濃一聽這話,臉色大變,連聲道:「尊主明鑒,綺濃絕無此心。」
有沒有這個心,蔡昭的話都很有道理,直接擊中了段九修的心病。
他心知自己年歲已高,一旦過世,祕笈自然會落到弟子和綺濃手中,到時他倆雙宿雙棲,說不得更高興。何況成大事不拘小節,自己這樣高的輩分與一個十幾歲小姑娘計較口舌,便是贏了又有何益。等將來練成神功,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回過頭來將所有得罪過自己的人拿住了,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是真丈夫所為!
「妳究竟為什麼非要殺周致欽不可?!」他粗著嗓子道。
蔡昭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彷彿能照清人心,她緩緩道:「我要殺他的原因,與你磨磨蹭蹭不願殺他的理由,是一樣的。」
段九修:「……妳又知道什麼了?」
蔡昭:「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些年你們師徒東躲西藏,是怕魔教發現你們的行跡。可修習神功這麼要緊的事,流離失所風餐露宿怎麼成,一個不慎,走火入魔就糟了。那麼躲去哪兒好呢?天底下,還有比北宸六派更好的地方麼?段長老恐怕一開始便想好了,藍田玉、陳復光之流,利用完了不妨除去,但金保輝與周致欽最好留下一個。找個駟騏門或佩瓊山莊門下的莊園躲起來,有金、周二人遮掩並照看,有吃有喝有人服侍,日子安穩妥貼,你就能靜下心來練功。之前金保輝已經死了,若是周致欽也死了,未來的日子你們師徒該躲去哪兒呢?」
這些事段九修甚至沒有告訴綺濃與胡天圍,他們一齊道:「尊主/師父深謀遠慮,算無遺策,綺濃/弟子佩服至極。」
地上的周致欽聽了,既擔心自己未來要受脅迫,收容魔教敗類於門內,又欣喜自己既然對段九修有用,應該暫時不用死了。
段九修道:「既然妳都猜到了周致欽對我的用處,就該知道我不會殺他。」
「不,你會殺他的。」蔡昭道,「你不殺他,你這輩子也練不到聶恒城的神功。你殺了他,雖然要冒些風險,但還有功成的可能。」說著,她將手中的玉瓶往火爐邊又送了送。
段九修心知這小姑娘雖然臉上笑咪咪的,但用心極深,下手又狠,尋常人根本謀算不過她。他咬了咬牙,「妳若肯放過周致欽,我願送妳一件大大的寶物,或是替妳辦一件事,包管妳以後受用無窮……」
「不必了。」蔡昭冷冷拒絕,「該想的我之前早就想明白了。我甘冒風險,獨身前來,為的就是殺了周致欽。將來,無論是你風光回教,還是聶喆清理門戶,都是你們魔教自己的事,你想將禍水引進北宸六派,那是萬萬不能。我姑姑說過了,外傷易醫,內病難治,可偏偏陳復光已死,北宸六派甚至不知道陳曙還有個弟弟,叫我如何指證周致欽?所以一定要趁早除了這敗類。」
有一件事蔡昭沒說,如今北宸六派危機四伏,戚雲柯與蔡平春生死不知,還有六個半冒牌貨不知潛伏在何處,一旦讓段九修和周致欽乘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
段九修思緒起伏,各種念頭在心中翻滾──其實有句話蔡昭說對了,於他而言,第一等要緊的還是祕笈與涎液,即便沒有周致欽提供藏身之處,只要自己肯狠狠心,躲進深山老林中茹毛飲血,過幾年野人般的苦日子,未必練不成神功。
「妳要我殺了周致欽,總得先給我些保證,萬一那瓶中根本沒有涎液呢?」他恨聲妥協。
蔡昭忽然一臉正色:「我以我過世的姑姑發誓,這玉瓶中的確有雪鱗龍獸的涎液。」
想起蔡平殊生前的一身正氣,段九修對蔡昭又多了幾分信任,「妳先給我瓶子,我再殺周致欽,老夫絕不騙妳!」
地上的周致欽聽到這話,傷重攻心,兩眼一翻,直接嚇暈過去。
蔡昭譏笑一聲:「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段長老覺得自己的為人很能令人相信麼?」
段九修怒:「那妳想怎麼辦!」
蔡昭微微一笑,豔陽刀往房梁上用力一揮,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雪屋的四面竹牆啪的幾聲一齊向外倒下,只餘一個屋頂與四根牆柱,鋼刀般的風雪立刻颳向屋內眾人,寒氣四溢,唯有蔡昭身旁的火爐還留有一束微弱的炭火。
「第一、請綺濃姑娘與胡公子向後走三十丈,不是很遠,到崖邊的那棵雪松旁就行了。」她道。
綺濃與胡天圍向後看去,只見後方遠處的那棵雪松在風雪中顯得格外矮小。
段九修黑著臉:「看來妳早有準備啊。」這間雪屋明顯被蔡昭動了手腳,至少四面竹牆都已被輕輕割開,只留了一點維持牆面立著。
蔡昭微笑:「段長老也不想想,我比你們早離開冰窟那麼久,總不會一直都在梳妝打扮吧。其實我早就找到這間雪屋了,原本想著若周致欽先來,我一刀殺了,乾手淨腳。偏偏你們幾個是一起找來的,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段九修不願再跟這狡猾的小姑娘比心眼,扭頭道:「綺濃、天圍,到後頭去。」
綺濃與胡天圍不情不願的應了聲,然後飛快向後躍去。因風雪大,雪地又難以使力,兩人足足奔了半盞茶工夫才到那棵雪松旁,由近及遠,人影渺小。
段九修回過頭來:「這下妳滿意了,然後呢?」
「第二、段長老可以殺周致欽了。」蔡昭道。
段九修知道小姑娘武功不如自己,也不怕她毀約,當即拾起周致欽的長劍向他頸間橫橫一揮,周致欽立刻身首異處。
這個名門正派的敗類,終於得到了應有的下場,蔡昭點點頭:「此處離西面懸崖十來丈,懸崖下八丈是一個平展延伸的冰臺,我用鬆鬆的積雪在那兒堆了個斜坡。斜坡長十丈,盡頭是真正的絕崖峭壁,落下去可以直接下山了。待會兒我數三下,會將玉瓶向懸崖扔去──剛才我已經用差不多重的冰塊試過了,我扔得挺快的,長老十有八九追不上,只能跳下懸崖去斜坡上撿。斜坡很平緩,玉瓶不會滾得很快,但若不及時將它撿回來,也會滾落懸崖峭壁的。」
段九修已經被氣得沒脾氣了,只有連連冷笑。
蔡昭開始數了:「一、二、三……」數到三的時候,她猛然將玉瓶向懸崖方向擲去,然後身體朝反方向飛躍而去。
誰知段九修身形一閃,袖中忽飛出一條長長的牛筋索,端頭猶如蛇信準確的捲住玉瓶,另一隻手已經作勢向蔡昭擊來。
蔡昭反應極快,立刻回身揮刀一劈,那牛筋索立刻從中間斷開,半空中的玉瓶因被兩股力量激盪,斜斜的飛向北面懸崖去了。
段九修心中大悔,西面懸崖下面好歹還有積雪,北面懸崖卻什麼都沒有,玉瓶一旦落下必碎無疑,早知如此,不該為著一時意氣偷襲蔡昭。電光石火間,他不顧一切的向玉瓶撲去,蔡昭鷂子般的輕巧轉身,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衣袂飄然的身影從山上直直躍下,只聽轟隆一聲,屋頂轟然倒塌,段九修直接被蓋在破碎磚瓦之下,連蔡昭也半個身子被波及。
「妳怎麼還沒下山?!」一個熟悉的、挑剔的、居高臨下的聲音響起。
蔡昭連頭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誰了,來人自然是慕清晏。
大半日不見,也不知他忙什麼去了,線條優美的下頷冒出了一層薄薄的鬍碴,灰毛大氅也不在身上,手中提了個一鼓一鼓的包袱,似乎是他將大氅撕下一半包裹的。「妳怎麼沒下山?!」他黑眸不悅的盯著蔡昭。
蔡昭摸摸自己的耳朵,「你不也還在山上麼。」
「分別之前妳應了我的!」
「都一樣啦,就別計較那麼多了吧。」
說話間,段九修終於從塌陷的屋頂下爬了出來。他雙手將那杏黃玉瓶護得嚴嚴實實,起身後連身上的積雪都不及撣落就起開玉塞,一望之下發現瓶內竟然是空的,當即暴吼道:「蔡昭妳個小賤人居然敢騙老子,這是個空瓶子!妳連妳姑姑都敢賭咒……」
「慢著、慢著,你將瓶子倒過來看看,究竟有沒有。」蔡昭趕緊打斷他。
段九修伸掌在瓶口接著,小心翼翼的倒轉玉瓶,半晌後緩慢落下兩滴透明液體,他:「……」
蔡昭微笑:「你看,瓶子裡的確有雪鱗龍獸的涎液,我沒騙你吧。」
「蔡昭妳個小賤婢!居然消遣老子!」段九修暴跳如雷,說著便向蔡昭撲去,可惜不及近身,眼前就紅光漫眼,其中夾雜著一股渾厚精純的內力,他心知不好,連忙飛快向後躍去。
這時,遠遠看見屋頂塌陷的綺濃與胡天圍趕到,立刻一左一右護在段九修身旁。
段九修豎起單掌護著心脈,才道:「晏公子好掌力,你不是蔡昭的護衛吧。」
慕清晏沒搭理他,反問蔡昭:「妳跟他們說我是妳的護衛?」
蔡昭嘟噥:「我還說你下山將段九修師徒的事嚷嚷開了呢,這下全拆穿了。」
慕清晏長目瞇起,「妳打算靠騙人混日子了麼,沒聽說過大道坦蕩,人行其中麼!」
蔡昭:「……你指摘我這不對那不對的時候,特別像個名門正派。」
段九修被冷落了半天,越發氣憤:「小賤人,敢毀了雪鱗龍獸的涎液,納命來!」說著,就要與綺濃、胡天圍一起殺上來。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蔡昭擺出笑臉,「適才我只是開個玩笑,其實雪鱗龍獸的涎液被我藏了起來,回頭拿給長老就是了。」
「放屁!妳當我還會被妳騙第二回麼──」段九修大怒,「雪鱗龍獸的涎液根本不能放置在外頭,而昨日在冰窟中大家收拾行囊時我看得清清楚楚,妳根本沒帶任何瓶瓶罐罐,怎麼存放涎液!」
綺濃立刻稱讚道:「尊主觀察入微,心細如髮,綺濃敬佩至極。」
胡天圍附和。
蔡昭十分奇怪:「我為何要帶瓶瓶罐罐,隨手挖塊堅冰鑿只小冰瓶能有多難?倒入涎液後再用冰雪封口,藏在做好標記之處不就行了麼?反正此地冷成這樣,也不怕冰瓶融化。」
段九修、綺濃、胡天圍:……
蔡昭轉頭:「我不是很懂,段長老這心計……似乎不大行啊!修行天賦嘛,也不過爾爾,不然不會被我二十歲不到的姑姑按著打,那當年魔教的老教主是看上他啥了?」
慕清晏悠悠道:「老教主可能是覺得聶恒城太過精明強幹了,想再收個忠厚老實的養子制衡一下。只不過有點看偏了──忠厚是不忠厚的,老實卻是真老實。」
蔡昭:「你真刻薄。」
「過獎、過獎。」慕清晏左右轉頭,「周致欽呢?妳殺了他。」
蔡昭下意識道:「不是我殺的……呃,你也猜出是他發現了聶恒城的神功,進而串聯起整件事麼?」
慕清晏一怔:「原來他們折騰了半天,為的是聶恒城的神功?」
他本就是極聰明之人,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對了,陳曙一直在偷傳功夫給弟弟陳復光,陳曙又死於周家子弟的圍剿,所以周致欽……」
蔡昭打斷:「你是怎麼發覺周致欽不對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