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帝國：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壟斷與危機

優秀的大型公司企業有完整的SOP與內部控制稽核程序, 加上專利權/智財權與穩健的財務管理業務行銷運作,會計師事務所能提供的服務其實很有限; 然而若是在不同產業或查核群組裡, 應當會產生不同面向. 何況這世界不但淺層震盪且平庸反智當道三十幾年, 安身立命且讓子孫七代能延續有難度! 祝福 新春愉快

這本書榮獲2018年澳洲最重要的商業書籍獎項Ashurst Business Literature Prize，這個獎項由一間大型跨國的律師事務所Ashurst贊助，與新南威爾斯州圖書館共同頒發。這個獎項鼓勵澳洲商業文學的創作，獲獎者必須是澳洲公民或擁有永久居留權。寫作的題材大部分也是立足於澳洲商業，檢視澳洲與世界商業脈絡的結合。會計師事務所屬於廣義的金融服務產業，也是澳洲經濟的重要一環，因此這本書雖然不直接聚焦在澳洲身上，它還是有獲獎的資格。

商業類書籍一直是最大眾的閱讀主題，商業書往往被陳列在書店的入口處，我們活在一個資本主義主宰的世界裡，誰不希望工作能夠順順利利，既有成就感，荷包又滿滿~所以商業書籍滿山滿谷，甚至可以說氾濫成災，每一本書都在教你如何行銷抓住顧客的眼球，像巴菲特精準投資，學麥肯錫高效工作…讀者各取所需，不過假如你對閱讀比較挑剔，普通的商業書可能無法滿足你。這時候就需要由專家來幫你從書海中精挑細選了。

我經過一番研究，終於找到最適合自己需求的商業書籍的來源。第一名理所當然就是金融時報和麥肯錫合作的年度商業書獎項(Financial Times and McKinsey Business Book of the Year Award)，這個獎項只要有機會，我絕對會一直推薦給別人~兼具深度與可讀性，這種商業書籍才能真正滿足追求知識的渴望。接下來就是澳洲的Ashurst Business Literature Prize，以及加拿大的The National Business Book Award。美國也有專門頒發給商業書籍的獎項，可是我覺得可讀性較低，專注於美國本土的商業環境，比較不能放在全球的視角檢視。

關於這本書，也喚醒自己很多奇妙的回憶，我在雪梨念研究所，大學在台灣讀會計系。研究所讀的好快樂，第一次感受到知識的啟發和學習可以如此充實，終於不用再一直編製財務報表了，好討厭一直算數字。靈活的商業知識開啟了全新的世界，從論文、報導…到商業書籍，從來沒想過商業世界能夠如此多采多姿。我知道這個獎項也是意外，剛好在新南威爾斯圖書館念書，入口處導覽地圖旁放著幾本關於New South Wales State Library的小冊子，其中一本介紹了這個獎項。

例如這一本《The Big Four》主題就很有趣。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赫赫有名，幾乎每一個人都會認識某位朋友(曾經)在四大任職。四大事務所分別為: Deloitte、PwC、KPMG、EY，台灣稱為:勤業眾信、資誠、安侯建業、安永。中國稱為:德勤、普華永道、畢馬威、安永。以上的排序是台灣四大的業務規模，每一間在特定的領域也各有所長，例如資誠的國際稅務就很有名。我本來也要加入其中一間當審計員，但是眾所周知四大的工作環境蠻辛苦的，後來有比較好的機會就另尋出路了。如果你是會計系畢業的同學，這本書裡的知識乾貨會少很多，因為書中提及的眾多議題在中會跟高會都學過了。

如果你喜歡研究企業的歷史，這本書替讀者整理了四大事務所的發展歷史。義大利的梅迪奇家族發明了第一套帳本制度，讓統治者可以管理金錢的流向，這套制度慢慢演化至今，成為”商業的語言”。有些人不知道會計師的工作是什麼，以為只是單純的記帳，但是會計師事務所主要的業務其實稱為「審計」(auditing)，占了目前台灣四大營收的60~70%。

審計是什麼呢? 編製財務報表的責任是企業的責任，當一間公司編好財報，投資人無法確信財報的可靠性，所以需要仰賴專業獨立的第三方來協助查核，由會計師事務所「審查」企業的財務報表是否有問題，並出具意見，有點像背書保證的概念。歷史上隨著國際商業環境日趨複雜，投資人越來越仰賴會計師幫忙驗證財報的可靠性。審計的需求也就水漲船高，全球化使世界各地的經濟緊密相連，跨國性的會計服務也就應運而生，四大事務所的事業版圖也就遍布全球。

這本書講述的四大歷史…其實挺瑣碎的，有種東拼西湊的感覺，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內容。跟你我比較相關的歷史，是從2000年開始的歷史。直到2002年，全球性的主要會計師事務所其實有五間，Arthur Andersen因為負責安隆公司的醜聞而解散，所以目前剩下四間。如果你熟悉商業歷史，應該都知道安隆案是企業治理的一大轉捩點，美國國會通過了「沙賓法案」，規範了會計師事務所的服務範疇。會計師事務所向客戶提供的服務經常有利益衝突，球員兼裁判。

在安隆案以前，常常發生同一間會計師事務所提供會計和稅務方面的諮詢服務，建議客戶如何巧妙的避稅或操弄會計原則，接著又堂而皇之的幫客戶「查帳」。這種挺荒謬的現象在當時的法規上是合法的，所以相當普遍。安隆案在某程度上凸顯審計行業缺少適度的監管，才有沙賓法案的通過。這個法案使當時的四大脫手了許多顧問與諮詢的服務，專注在審計服務上。不過2008年金融危機以後，華爾街受到監管，法規也有一些修改，顧問與諮詢的服務又漸漸回流到四大身上。

此外，四大事務所的會計師也經常擔任全球會計準則的制定者，美國FASB和英國的IASB分別制定全球通用的會計準則GAAP和IFRS，這兩個組織的成員有很多人都是四大事務所的合夥人。他們負責制定會計原則，接著向客戶提供諮詢，教客戶如何「操作」會計原則。

這就是本書作者最憂心的地方。他們擔心四大越來越巨大的影響力，可能擾亂市場的公平和穩定。每隔一段時間，總會爆發某一件會計醜聞，四大的某一間在世界某國涉入某種醜聞，例如幫獨裁者洗白帳冊、幫跨國企業逃漏稅…等等。金融時報等媒體就會有文章呼籲對審計行業進行改革。

坦白說，審計本身的安排就很弔詭，會計師查帳的公費是被查帳的公司付錢的，所以會計師的收入仰賴被查帳的公司給付的意願。這樣何來獨立性可言呢? 會計師假如誠實的出具報告，證明客戶的財務狀況有問題，明年客戶絕對會找願意「配合」的會計師來取代他。當然大部分的審計都是秉持超然獨立的精神查核，只是這種先天性的制度缺陷，難免會有漏洞產生。查帳也是一件勞力密集的苦活，台灣企業最熱衷cost down，造成審計公費越來越低，據說同一間事務所的合夥人還要去搶同一間客戶，台灣經濟的餅都做不大…導致員工流動率也很高，環環相扣啊><

審計也是一門未來可能被自動化取代的行業，目前事務所內部也都積極的推動數位化轉型，讓流程機器人提高查帳的效率。前幾年我的審計課由一位資誠分所的副所長擔任老師，他是那種很資深，也會在工會擔任理事的等級。當時他就提過四大希望在未來十年內將審計佔全體收入的比例降低，讓顧問性質的業務佔比提高至將近一半。

這個趨勢在這本書裡也有提及，四大目前提供的服務包山包海，包含所有你想得到的業務。四大之所以聲名遠播，主要還是以會計服務享譽盛名，四大可以跨足其他產業，其實也是仰賴四大的招牌和名聲，客戶信任四大提供的顧問服務可以媲美審計服務的品質。本書作者很小心地發出警語，當一個組織過度膨脹，跨足太多領域，是否會影響服務的品質呢? 這就值得讀者反覆琢磨了，況且也沒有人知道最終的答案。

以台灣為例，四大正在積極的搶奪法律事務所的業務。去年12月天下雜誌有一篇文章〈獵殺台積電叛將的法官，為何轉戰會計師事務所？〉把這個趨勢分析的很透徹，有興趣可以去研究一下。四大提供一站式的服務，法律、會計、稅務、顧問…全包，比起法律事務所只能提供法律的服務，競爭優勢就很顯著了。

這也讓我進一步好奇”顧問產業”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 2010年金融時報年度商業書獎有一本書《The Lords of Strategy》，探討的就是當代管理顧問的發展歷史。之後再找機會讀一下，很喜歡這種把商業世界所有環節聯繫在一起的感受，Michael Porter是戰略之王，但為什麼他創立的Monitor Group最後卻得賣給Deloitte，變成Deloitte Monitor呢? 管顧與四大的結合，都是有脈絡可循的。

上週跟一位新來不久的同事吃午餐，他計畫明年去美國念MBA or Master of finance，因為已經27歲了，這是最後留學的機會，他蠻憧憬Consulting Firms，或想去銀行，覺得比現在的產業有趣，以及更有前(錢)景。Youtube最近推播給我一個MBA的頻道，他們做了一系列「年薪300萬」留學築夢的故事，其中就請來了前麥肯錫的大大來分享。我心裡暗想應該這位同事應該也看過了，跟他一說，他很意外點頭，然後說他就是在這間留學顧問公司補習XD。台北的世界也是很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