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四十五歲失意又發福的單身作家龍清子。在白天寫作之餘,為了讓日益肥碩的身體稍微消耗一點熱量,於是晚上到住家附近的餐廳做大夜班的洗碗工作。
清子一五八公分原本纖瘦的她,體重卻失控地胖了二十多公斤,膝蓋因被肥胖的身軀壓迫,常令她感到疼痛。
一個寒冷的深夜,大夜班的清子一如往常地在凌晨完成了洗碗的工作後,往家裡的方向走回家。
冬夜裡,清子一個人形單影隻地走在深夜的人行道上,她邊欣賞著月光下閃閃發亮的樹木邊讚嘆著。
「噢,冬夜的行道樹真美。」清子浪漫的想著。
接著,清子在便利商店門口等著紅綠燈,待綠燈亮了,她遵守交通規則地過馬路。當清子往前走,突然有一輛疾馳的瘋狂飆車族飛駛過來。
「唧——碰!」
清子被撞倒在馬路中央,一倒不起。
「怎麼一回事!」清子用微弱的意識喊著。
清子的靈魂飄了起來,她看到自己倒在一片血海之中。
「噢,我怎麼能出事!我寫了二十幾年的稿子一件都還沒銷售出去,我可憐的稿子,我不能死啊!」
清子用微弱意識狂亂地掙扎著。
此時,一些路人過來圍觀。清子的靈魂看著自己被撞傷的肉體,她拼了命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但是……
「不……不!」
清子的靈魂嘶吼著。接著,清子的靈魂進入了她人生的跑馬燈。她的人生重新回到起點,她回到了童年。
到底被人討厭的清子的人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寫了二十年的稿子連一件都沒有銷售出去?為什麼她是個令人討厭的人?
一個悲慘的人生,能勇敢地說多少次「沒關係,我可以重新再來」?
【第一章】難以忘懷的童年
一、又傻又糗的小女孩
清子於一九七三年在台灣高雄市出生。出生的時候模樣非常的可愛,小時候父親松三非常疼愛她。
出生時,父親的職業是修車工人,母親是家管。原本父親和她的二伯父英二合租了一棟公寓,清子可以常常和她喜愛的堂哥堂姐一起玩,她的日子總是過得很開心。
但是在清子六歲時,父親突然宣佈要搬離開這棟可以天天和堂哥堂姐玩在一起的開心公寓。他們要搬到松三修車工廠的工寮去住,清子因此心情壞透了。但是搬家的原因並不壞,是因為父親松三想節省房租,趕快存款購買屬於自己的家。
此時,清子的母親秀子已經生了第四胎,松三不得不快馬加鞭地為家人購買屬於自己的家。
工寮是個用鐵皮和木片臨時搭建的不安全、不牢固的小屋。有一個小淋浴間和茅坑,一個廚房,客廳和一個大通舖可讓一家六口睡覺。而數日後,清子一家六口便搬進去住。
搬到工寮後,母親秀子開始嚴格訓練身為長女的清子要開始幫忙分擔一些簡單的家務事。然而讓小小清子感到困難無比的雜務,竟然是看似簡單的跑腿。
因為母親總是根本不管清子有沒有聽懂,就急驚風地把她趕鴨子上架。
「清子,妳去我皮夾裡拿一百元到雜貨店買半斤糖、一斤雞蛋跟一瓶醬油。」母親秀子迅速地發號完施令。
「蛤,媽,妳剛找我有事嗎?」原本在一旁練習寫字的清子,一臉糊里糊塗地還摸不著頭緒。
「快點去買!我菜煮一半,沒有醬油了,還不快去!」
於是清子急忙地從媽媽的皮夾裡抽了一百元,快速地跑出去。
「快去快回呀!」秀子在清子的背後催促地叮嚀著。
在路上,清子緊張地冒了冷汗,因為她連到雜貨店的路都搞不清楚。
在一陣小迷路後,她終於抵達雜貨店。但是她卻站在雜貨店門口想了老半天,媽媽到底要她買什麼?
「要買雞蛋,醬油。嗯……還有什麼呢?」
清子知道母親趕著要這些雜貨,但是她完全想不起來媽媽剛剛說要買什麼?她的額頭一直冒著汗,她用袖子擦著汗珠,她手心也濕答答地。
雜貨店老闆娘探出頭來,和藹地看了清子微笑著。但是她也沒有主動問清子需要什麼?
「到底是要買糖,還是鹽?嗯,我記得媽媽好像說是買糖,但是她在煮菜好像應該買鹽巴才對吧?嗯……是吧。」清子自言自語地。
清子的心中像似有數百隻小蜜蜂在她的小小心靈裡「嗡嗡嗡」地。
說時遲,那時快,媽媽秀子像迅猛龍一樣突然出現在她的背後。當清子驀然回首時,媽媽迅雷不及掩耳一巴掌「啪」在清子的臉上。
「雜貨店在美國嗎?叫妳快去快回,妳要在外面混多久?」
清子感到委屈極了,她臉上淚如雨下。她對自己耗呆的行為百口莫辯。
此時,雜貨店的老闆娘迅速地跑過來。
「太太,妳要買什麼?歹勢,我剛才看妹妹呆站在那裡很久。我應該主動出來問她要買什麼?失禮……失禮啦,服務不周。」
雜貨店老闆娘趕緊跟秀子道歉。
「老闆娘,妳別這麼說。都是我女兒的錯,她像儍瓜一樣。」
接著,老闆娘拿了秀子指定的雜貨給她。秀子還在一旁碎唸著清子。
「太太,別責備她了。她看起來是個乖巧的小孩。」
媽媽秀子跟老闆娘點頭道謝後,就拉著清子回家。
雜貨店的老闆娘覺得對清子愧疚,從此之後,她看到清子來買東西,都會主動對她展現著親切的服務。而母親對清子的討厭似乎從這一刻開始,雖然不是真心的討厭,但是就是對她特別挑剔。
上了幼稚園的清子也是個令老師討厭的小孩。例如:清子幼稚園裡的洗手間不但沒有門,而且男生和女生一起尿尿,清子總是憋到大家快要上完才要進去上。但是若遇到想要上大號就麻煩了。
有一次清子下課時間來不及上大號,結果上課中肚子很痛。這種狀況其實只要舉手跟老師報告要上廁所就可以簡單搞定。但是由於清子的優柔寡斷而且又想太多的個性,讓她誤了大事。
「等一下舉手要怎麼跟老師說?要說:『老師,我要大便嗎?』這樣說好像太直接了,太丟臉了。要怎麼說才對呢?該怎麼辦啊?」清子心中的小蜜蜂又嗡嗡嗡地。
小小年紀的清子還沒有學會如何表達才是合宜的?於是,她拉了大便在褲子上。全班嘩然!
後來,老師請家長來把臭氣沖天的清子帶回家洗屁屁。可想而知回家後,母親秀子對清子肯定是不太客氣地。
但是清子功課算是好的,而且寫字也很漂亮。但是這樣也惹人厭。例如:小朋友一起寫練習卷時,有個頭髮捲捲地頭上綁著兩朵小花,身穿紅色花朵洋裝的小女孩。她長相甜美,但是寫字醜不拉畸,腦袋也不太靈光。
「清子,現在馬上把妳手上的練習卷跟我交換,這個香香的橡皮擦就送給妳。」小花妹對清子提了一個餿主意。
「我才不要咧!」
「幹什麼不要?竟然說不要!」
於是甜美的小花妹用尖尖的鉛筆狂刺清子的手,害她沒辦法好好寫練習卷。她就是看準清子是個「俗拉」不敢跟老師打小報告。
結果,清子果然只敢生氣地對小花妹瞪大眼睛。
二、住在工寮的日子
住在工寮的日子,清子除了規律地到幼稚園上學,幫媽媽做些簡單的雜務和跑腿。偶爾也會遇到堂姐拿著糖果來找她,或者五叔結婚在工寮辦流水席的開心記憶。
記憶中有一幕回憶令清子印象深刻地。這一天,清子的二妹惠理犯了一件錯誤的蠢事。某個晚上,惠理因吃不下母親為她準備的飯菜,於是偷偷地把碗裡的食物倒在破沙發扶手的破洞裡。不久,洗好碗筷的秀子發現了女兒幹的好事。惠理當然免不了受到一頓鞭打。
「家裡的經濟這麼困頓,妳竟然如此地浪費寶貴的食物!」
被母親大大責備後的惠理被罰跪在客廳。然而工寮客廳的地板可不是普通的地板。說穿了,就是一堆石頭。於是惠理一跪竟然跪到了十點多,她的膝蓋都腫了。母親似乎忙得忘了叫她起來。
「咕嚕嚕——」惠理的肚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秀子沈重地看了她一眼。
「清子,帶妹妹去洗澡。」
母親命令完畢後,就跑出家門。
一會兒,惠理洗完澡後。母親表情嚴肅地提了一袋肉包回來。
「來吃一個包子吧,吃完就趕緊上床睡覺。」
於是惠理飢渴地吃著肉包。清子在後面看到媽媽表情憐憫地看著惠理,還偷偷地拭淚。
住在工寮日子裡清子的小確幸,來自於小時候疼愛她的父親。
在清子的記憶裡,爸爸常常是從很早工作到很晚。而父親松三的黑手工作卻又是個既吃力又辛勞的工作。可以說是日也做,夜也做。名符其實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勇夫。
然而如果父親偶爾不用幹夜工,就會帶著清子去逛夜市。
「爸爸,我可以買一本著色簿跟一盒彩色筆嗎?」
「可以的。」父親和藹地回應她。
清子的要求通常不過份,所以爸爸都會答應她。清子也很喜歡玩紙娃娃,就是兩個漂亮圖案的娃娃,她們各自擁有幾件可以替換的衣服和配件。這些便宜的小物爸爸通常會買給她。這樣的小確幸只有清子有,對其他姐妹都要保密。
和父親逛夜市的另一個樂趣,就是打彈珠。但是清子通常只能得到牛奶糖或者偶爾得到一瓶蘆筍汁,清子就會開心的不得了。
有一回,清子在打彈珠,父親跑到隔壁釣金魚。玩膩彈珠的清子跑去找爸爸。
「爸呀——」清子從背後抱住爸爸。
「嘿嘿,妳是誰家的小孩?」清子抱錯爸爸了。
「哇靠,丟人呀!」清子內心的小蜜蜂又嗡嗡叫了。
爸爸發現後趕緊把她帶離現場。這件糗事讓清子到了小學畢業,想起來都還是覺得糗到爆炸。
接下來,清子就要上小學了。爸爸宣佈了一件令人開心的事,他們準備要搬到新家去了。但是在搬家的前夕卻發生了一件令清子全家人難以忘懷的驚險事件。
某個深夜。
「咻,咻咻——碰——」
住在破工寮的一家人,正被七級強颱威脅著。等到父親松三意識到風雨極度強大時,所有的電話線、天線都已經被強風吹壞了。大人們趕緊將兩個較小的孩子背在身上,清子負責保護著惠理。父母親摸黑盡量把東西包進大塑膠袋,所幸因為準備搬家,所以大部份的物品己經被打包完成。
但是極度不妙的是,工寮大部份還是木片搭建,所以整個屋子晃動起來。天啊——,龍家正上演著《綠野仙蹤》的劇碼啊!
「怎麼辦呢?電話線被風吹斷了,完全無法對外請求救援呀。」秀子擔憂地說著。
六〇年代,沒有手機這種東西可以對外聯繫。
「只能等待看看有沒有人主動想到我們,開車來救我們。」松三沒信心地安撫著家人。
「三更半夜地,若是要有人想起我們這一家,這可要老天爺保佑了。」秀子哀怨地說著。
結果事情發展大不妙。
「哇啊啊——」孩子們驚叫著。
接著,強風把房間的屋頂整個吹走了。松三趕緊將窩在房間的一家人引導到廚房等待救援。
等了一會兒,終於在黑暗之中看見了亮點,一台大卡車駛向他們。是二伯父英二像英雄般雪中送炭,他借到了大車子來救他們了。
「二哥,還好你想到我們。」松三激動地說著。
松三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還是雨?總之,他的內心充滿感激。
「哎呀,三更半夜的,我好不容易借到了大車呢。快別說那麼多了,趕快上車吧。」
於是清子一家人,被載到二伯父家避難,他們總算獲救了。
接下來,清子和家人就等著迎接搬新家日子的到來。原本以為雨過天青,搬到新家的日子一定是美好的。但是沒想到更多的苦難準備折磨清子的心志。跟未來的災難比較起來,這天只算是一塊小蛋糕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