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聞人恒自然跟著師弟,魏江越與少幫主們也緊隨其後。丁公子和少盟主半信半疑,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跟上了隊伍。
這個時候,外出吃飯的人尚未回來,但方丈與盟主等幾位泰山北斗都在,恰好正一起議事,見他們進門都看了過去。
丁閣主掃見自家不成器的兒子,首先皺眉:「怎麼現在才來?」
丁公子身上的紈絝之氣收得乾乾淨淨,變成了沉穩可靠的年輕人。
他身著素色長衫,站得筆直,與丁閣主有幾分相像的臉繃著,儼然和他爹平日的神色一模一樣。
他說道:「回父親,路上有些要緊事,耽擱了。」
丁閣主道:「你能有什麼要緊事?」
丁公子一板一眼道:「半路遇見一個大娘崴了腳,背著她去鎮上看傷,後來又遇見一個錢被偷的老伯,替他尋了好幾天的東西,可惜沒有找到,看他哭得怪可憐的,我就把自己的盤纏給了他,再然後我和……」
「行了。」丁閣主擺手打斷他,懶得再聽。
「是,父親。」丁公子淡淡道,聽話地閉上了嘴。
眾人都對他這副樣子見怪不怪,神色沒有半點波動。葉右身為「失憶者」,先是略微詫異地看了看他,這才對方丈說想去見見吹笛人,試一下能不能問出點東西。
方丈自然沒意見,要帶著他過去。
葉右道:「不用,前輩們若在場,我怕她會害怕,不如就讓幾位公子跟著吧。」
方丈和丁閣主幾人雖然不清楚他的用意,但都沒有反對,搞得丁公子與少盟主一愣一愣的,暗道這麼離譜都不問問他想做什麼就同意了?他們老爹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二人一臉不可置信地跟著出來,邁出幾步才意識到他們馬上要辦正事,很可能即將走上人生的巔峰,以後他們老爹都會對他們和顏悅色的,不由得深吸一口氣,緊張得手都有點抖。
少林一向待人寬厚,黎花被方丈封住內力後就被鬆了綁,還給了一頓齋飯。
她被關在少林的戒房,牆上只高高地開了一個小窗戶,基本算是個面壁思過的地方。
葉右帶著人進去時,她正靠著牆,抱著腿蜷縮在床上,此刻聽見開門聲便警惕地看了他們一眼,待看清他們當中的人之後,目光微微一閃。
丁公子和少盟主迅速進入狀態走上前,柔聲道:「姑娘,嚇著了吧,莫怕,我們不是壞人,妳若有委屈就對我們說,我們一定為妳做主。」
「沒錯,我們……」少盟主忽然一頓,遲疑地盯著她,「我是不是在哪見過妳?」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連葉右也有一點意外。
他知道白子最近正盯著他,叫這些公子哥來本是想混淆視聽,順便給這些公子哥找點事幹,平時帶著他們總往這邊跑幾趟,怎麼著也會分散一下白子的注意力的,沒想到還真能有點收穫。
少盟主後知後覺回過味,見眾人驚疑地盯著他,猛擺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和我爹沒關,我是在別處見過她,阿來你說呢?」
丁公子一愣,想要細看一下,但黎花卻將頭低下不理他們了。丁公子沒那麼講究,也不在乎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捏著她的下巴就把她的頭抬起來了。
黎花:「……」
眾人:「……」
丁公子打量了一番,驚異道:「哎,好像還真是。」
魏江越問道:「在哪見的?她說她就住在山腳下的小縣城裡。」
「不是這裡,挨著少林這麼近,我們沒事是不會過來的,」丁公子放下手,思索道,「在哪呢……」
黎花怯生生地道:「小女子從未出過縣城,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丁公子摸摸下巴:「我越來越覺得妳眼熟了,妳再多說幾句話。」
「……」黎花立刻閉嘴。
少盟主這時想起來了,說道:「在響杏城,小倌館!」
響杏城距離山腳下的小縣城不算太遠,快的話,一天的時間就能到,這女人若真是常年住在小縣城,確實有可能去那邊轉轉,不過少幫主們的第一反應卻是詭異地盯著這兩位少爺,心想你們不是一向只逛青樓嗎?怎的最近竟改口味了?
「什麼響杏城?我沒去過……」黎花連忙矢口否認,話未說完,丁公子便拍了一下腦門,說道:「對,是那兒。我們從門口路過時她正出來,裡面有個客人好像看上她在後面追著,兩個人拉扯了一番,我還幫了點忙的,當時她也是男子的裝扮,我還真沒認出她是女的。」
「哦……」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只是路過。
葉右道:「她既然去小倌館,一定有某種目的。」
眾人神色一正,緊跟著心頭狂跳。
這吹笛人可是白子的手下,若順著這條線追查下去,興許就能揪出白子,為菩提牢十多年的慘案討一個公道,自此名揚江湖了!
魏江越也有些不淡定,但理智尚在,問道:「要告訴方丈他們嗎?」
「告訴他作甚?」丁公子與少盟主頓時不樂意了,他們可是好不容易能揚眉吐氣一把的。
少盟主道:「白子還藏著呢,一說豈不是要打草驚蛇了?」
丁公子懷疑道:「魏二哥,你是不是怕你爹是白子,想通風報信啊?」
魏江越冷聲道:「胡扯什麼?」
「那你上趕著告訴他們幹什麼?」丁公子問道。
靈劍閣與豐賢莊素來不合,他和這人雖然沒到針鋒相對的地步,但這些年卻沒少因為這人被他老爹數落,想想就一肚子氣,如今總算尋到機會能好好噎這人一頓,他亢奮得雙眼直放光。
魏江越道:「我是怕有危險。」
丁公子道:「這有什麼,我就說出去玩,找我老爹要點『月影』的人便是,我老爹天天就是那副樣子,我被逼得每日都要做好事,他總不能是白子,」他說罷看向聞人恒和曉公子,問道,「這事我們不能說吧?」
葉右道:「打草驚蛇是肯定的。」
丁公子望向魏江越,簡直得意死了:「看吧!」
魏江越有心想和他理論,但又覺得太幼稚,只能掃他一眼,懶得理會。丁公子見他沉默,覺得自己要是孔雀,鐵定能高興地開個屏。魏江越這次連瞅都懶得瞅他了,看向曉公子:「要去響杏城?」
葉右問道:「你們誰逛過小倌館?」
魏江越道:「我沒有。」
丁公子與少盟主同樣沒有,少幫主們大多數也沒逛過,只有幾個去過。
聞人恒在旁邊聽著,已經猜到師弟要說什麼了,只覺一陣無奈。
果然下一刻,他聽見葉右笑咪咪地道:「我逛過,走,我帶你們去逛一次。」
丁公子問道:「不是和逛青樓一樣嗎?」
葉右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還是有些不同的,小心點為好,我們是要去查東西,萬一露出破綻就壞了。」
丁公子和少盟主猛點頭:「嗯!」
你們哪怕是生手進去也沒關係,反正小倌館裡總能遇見這樣的人,聞人恒在心裡想,見師弟看向了自己,便說道:「我陪你去。」
葉右誠懇地勸道:「師兄,我剛想說你既然不好這口就不用去了,真的。」
聞人恒溫柔地看著他:「嗯?」
「這事我們回去再商量。」葉右說罷與丁公子等人敲定好細節,交代他們要如何對家裡人說,順便去告訴方丈一聲沒問出有用的東西,這便散了。
聞人恒耐心陪著,直到回房才把門一關,望向了自家師弟。
葉右好奇問:「丁公子在丁閣主面前一直是這樣的?」
聞人恒當作沒聽出來他這是在轉移話題,為他解釋了一番。
丁閣主成婚多年才有這麼一個兒子,全家都寵得不行。
老太太一高興,取名丁喜來,丁閣主一向孝順,因此沒反對。而丁閣主雖然平時很少管他,但只要有空就會對兒子嚴加管教,剛開始丁喜來還會找老太太訴苦,可結果非但沒好,還會被他爹更加嚴厲的教訓,久而久之,丁喜來就養成了在他爹面前裝樣子的本能。
葉右了然。
聞人恒問道:「為何不讓我跟著?」
葉右體貼道:「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嗎?」
聞人恒反問:「我何時說過我不好這一口的?」
葉右頓時驚奇:「師兄,難不成你也喜歡男人?」
聞人恒把他先前的話回敬給他,淡定道:「若都長成你這樣,我不介意試試。」
葉右將這話仔仔細細地回味了兩遍,實在沒聽出有挑逗的意思,於是順口說道:「那你不如考慮一下我?」
聞人恒道:「行。」
葉右審視他,想看看他有沒有開玩笑,卻聽他緊接著道:「既然如此,你今後便別在我眼皮底下逛窯子了,我陪你去。」
所以你兜一個圈子真的只是為了說這個?葉右道:「你還是留下吧。」
聞人恒道:「理由。」
「自從菩提牢的事暴露,白子就應該下了一步棋,可至今還沒聽見消息,」葉右道,「我有一種預感,那步棋應該就快到了,而黑子把人送來,肯定考慮過我們問不出話的可能,我現在失憶,不清楚我那幫手會做什麼,甚至我都不知道我與這件事牽扯到何種地步,因此在我離開期間,你在這裡看著那些白道,幫忙牽制一下,別讓白子察覺到我們查出了響杏城的小倌館。」
聞人恒看著他:「白子現在正盯著你,你去響杏城,瞞不住他。」
葉右道:「我明白,但響杏城離這裡並不遠,等跟著我的人察覺我們要去的地方,再想方設法通知白子,到白子再給響杏城下令,已經就來不及了。」
聞人恒道:「你不怕他趁機對你動手?」
「你可以派人暗中保護我,」葉右道,「何況你別忘了我還有幾個手下在這裡,我離開,他們一定會跟著我。」
聞人恒看著他,一萬個不放心。
葉右道:「如何?」
不如何,聞人恒心想。
可他太瞭解這個人,阻止也沒什麼用。
葉右挑眉:「師兄?」
聞人恒沉默一會兒,最終道:「注意安全。」
葉右勾起嘴角,正要乖巧地回答說知道,就聽他家師兄補充了一句:「你若受一點傷,今後就別想指望我再放你離開了。」
葉右:「……」
那他是該希望受傷,還是不受傷?
為防止被人猜出他們尋到了線索,轉天一早,葉右和這群公子哥吃過齋飯後先是耐心坐了一個多時辰,然後才以「中午出去聚一聚」為由,準備離開少林。
有幾個少幫主不太理解,問道:「你就不怕拖延一會兒,白子會有所準備?」
葉右道:「白子若能得到消息,絕對昨晚就派人去了,我們無論如何都會晚,沒差別,還不如就這樣顯得合理些。」
眾人暗忖這倒是,於是乖乖聽話。
走之前,他們沒忘記帶上幾名手下,不過帶多了同樣會令人起疑,最終每人只帶了兩名護衛,然後讓魏江越與丁喜來在「蒼穹」和「月影」裡多挑一些人便是。
關於這一點,自小便令人省心的魏江越能不與魏莊主打招呼,直接從「蒼穹」裡調人。丁喜來就不行了,必須得硬著頭皮去找他老爹。
丁閣主問:「要人作甚?」
丁喜來站得筆直,淡淡道:「回父親,我與魏二哥他們許久未見,想一起出去吃頓飯,如今局勢未明,而曉公子武功全失需要保護,所以還是多一些人手為好。」
丁閣主充耳不聞,說道:「實話。」
丁喜來沉默一下,道:「昨日兒子沒能從吹笛人嘴裡問出東西,但知道她住的地方,雖然慈元方丈已經派人搜過,但曉公子說不如吃完飯再去轉一圈,興許有暗閣之類的地方,兒子怕有危險,想多帶點人。」
當然,這也是提前說好的,若長輩起疑,他們都會如此回答。丁閣主看看他,沒能從這張緊繃的臉上看出什麼,便道:「讓衛晉和少天他們跟著你。」
丁喜來的表情頓時有點裂:「啊?」
丁閣主問:「怎麼?」
丁喜來迅速收斂心神,勸道:「我們就是去吃個飯,然後再轉轉,少林的局勢這般複雜,還是讓衛大哥留下幫您吧。」
丁閣主道:「不用。」
丁喜來見他老爹主意已定,害怕多說多錯,只能認命地同意。
葉右這時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站起身,與師兄道別。
他只是去吃頓飯,聞人恒不好出去送他,只能坐著,掃見他要往外走,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腕。
葉右回頭:「怎麼?」
聞人恒望著他:「記著我昨天的話。」
葉右想要點頭,卻猛地想起一件事,問道:「師兄你不是想盡早成婚嗎?萬一我真受傷,你把我拘在身邊就不怕惹師嫂生氣?」
「我答應和你試試,就不會食言,」聞人恒道,「若覺得可以,我興許就娶你了。」
這話說得特別淡定,依然讓人聽不出絲毫曖昧或調笑的意味,彷彿專門就是為了堵他剛才的那句話似的。葉右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終是忍不住順杆爬了爬:「那我這趟出門,師兄不表示一下嗎?」
聞人恒:「……」
葉右看看他,笑道:「說著玩的,我走了。」
房門傳來「吱呀」的輕響,靜了下來。
聞人恒想伸手扶額。
他有點看不懂他家師弟這是要幹什麼了。
自從他們攤開說清,師弟便消停了不少,但這段時間不知為何又捲土重來了,尤其師弟已經得知葉教主與桃姑娘那點不清不楚的關係,為何還要時不時地試探他?
總不能真是在撩他吧?
聞人恒倒上一杯茶,沉吟不語。
葉右到的時候,魏江越與那些少幫主們均已到齊。
他們稍微等了一會兒,便見少盟主與丁喜來先後出現在了視線裡,前者抿著嘴,一副想笑卻忍著沒笑的樣子,後者不復往日的紈絝樣,表情微微繃著,沉穩而可靠。
少幫主們先是有些詫異,待看清他身後的人,頓時忍不住「噗」了聲,連魏江越的眼中也起了一點笑意。
葉右看了一眼,認出跟著丁喜來的是「月影」的首領衛晉。當初丁閣主抽到第一塊地圖,便是將東西扔給了這個人,讓他在前面帶的路。他旁邊還有一個人,戴著面具,將上半張臉遮住,露出的嘴角微微勾著,透著幾分壞笑似的。
他問道:「那是?」
魏江越道:「是『月影』二隊的隊長任少天,大部分時間負責護著他們家丁少爺,應該是昨天與他們一同來的少林,你之前沒見過。」
葉右點頭,等他們走近便一道出了少林寺。
馬車早已備好,眾人各自分了一下。
魏江越、少盟主和丁喜來自然在一輛車上,葉右身為他們的頂梁柱,也被請了過來。
他剛一坐下,早已忍耐許久的少盟主終於破功,頂著丁喜來殺人的視線無聲地笑倒過去,渾身都在抽搐。
葉右問道:「怎麼?」
「我……我來說,這事太經典了,」少盟主爬起來,仗著丁喜來如今不能揍人,笑著解惑,「因為衛晉也跟來了。」
葉右挑眉:「哦?」
「衛晉性子耿直,為人嚴肅,無論他家少爺做什麼事,只要丁閣主一問,他都會如實回答,想當初啊……」少盟主壓低聲音,笑著為他講了一段少幫主們都知道的舊事。
有一次丁喜來跟隨丁閣主出門,實在不想陪桌,便尋個藉口溜了。
當時任少天沒在,丁閣主於是派衛晉看著他,別讓他去亂七八糟的地方。丁喜來很天真地以為「月影」的人都很好說話,告訴衛晉保密,扭頭就進了青樓,衛晉自然通知了丁閣主,等丁閣主殺到,丁喜來正要辦事,見著他爹,本能地就嚴肅地站起了身,渾身光溜溜,下面還硬著,氣得丁閣主差點給他剁下來。
葉右笑了一聲。
丁喜來滿面悲憤:「說夠了沒有,要笑幾年才行?」
「足夠我笑到下半輩子,」少盟主嘲笑他,看向曉公子,把話說完,「自那以後,阿來看見衛晉就有點心虛,不敢在他面前太胡來。」
葉右了然:「懂了。」
丁喜來哼哼唧唧,別過頭懶得理他們了。
葉右一行人走後,聞人恒只坐了片刻便被少林的人叫走了。
原因是紀神醫與方小神醫在那堆雜物裡發現一本手記,研究過後得知了一件嚇人的事,方丈於是差人將他們都叫到了一起。
此刻快到晌午,方丈便將地方定在飯廳,打算順便就用膳了。
秦月眠一聽就頭疼,擺手道:「再吃菜我都要變成菜了,不用管我,你自己去吧,我找幾個人出去喝酒。」
聞人恒自然隨他,獨自邁進飯廳,看向站在中央的紀神醫,見他一貫慈祥的臉難得凝重,估摸情況有些糟糕。
人漸漸到齊,紀神醫見他們都望著自己,便緩緩將事情說了說。
起因眾人已知曉,是他和徒弟無意間看見了一本手記,上面記錄的是一些與藥有關的東西。經過他們的一番研究,得出的結論是成品在幾年前就被煉成了。
不少人的神色都變了變:「什麼?」
葛幫主驚道:「可若早已煉成,白子還冒險留在菩提牢作甚?」
「他在繼續加量,」紀神醫輕輕嘆氣,說道,「最初的成品只對普通人有效,後來開始能控制習武之人,可若內力太高,一樣不管用。」
剩下的話不用說了。
白子會留下,必然是想製造更好的藥,控制更強的高手。
「還有一件事,」紀神醫道,「藥裡面的攝魂的粉末是他用了好幾味藥特意研製的,手記上有一些記載,大意是若給孩童服下,在他混亂時將一段新的身份背景細細告之,可令他以前的記憶模糊,潛移默化之下就會成為另外一個人,他應該已找人試過了。」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尚未發表看法,便見少林弟子跑進門,告訴他們又有人送來一封信。
他們急忙起身出去,確認一番信封上的筆跡,發現還是黑子送的,依然與前幾次相同,送信的都是替人辦差。慈元方丈把人放走,展開一看,信上第一句話便是:沒問出來吧?
「……」眾人老臉一紅。
他們往下看,第二句是:若問出了東西,當我上面那句沒說。
「……」眾人不知是第幾次覺得他欠揍,默默往後看,見黑子說這次寫信只為給人們提個醒,死的人是會活的。
魏莊主念道:「死的人是會活的?」
其餘幾人紛紛思索,想知道黑子指的是誰。
聞人恒推測道:「會不會是如吸血老鬼那樣的人?菩提牢煉的藥已經能控制獨眼李這樣的高手,若白子還是不甘心,想控制的應該便是吸血老鬼那樣的頂尖高手,要嘛黑子是指有的高手是假死,要嘛便是指某個關鍵人物,若能知道誰在詐死,也就能弄清白子的身份了。」
盟主習慣性地皺眉:「可這十多年來,江湖上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是啊……」眾人頭疼,猜一個死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葛幫主突然道:「這墨是剛剛才乾的。」
眾人全都看向他,見他指了指慈元方丈手裡的信,重複道:「墨才乾。」
丁閣主首先回神:「也就是說他是剛寫不久,寫完便在外面找個人送來了,今天都有誰離開了少林寺?」
眾人眼冒精光,急忙差手下去問。
結果令人大失所望,俠客們在少林寺窩了好幾天,今天出去的可不少,不說別的,單是少幫主們就走了一大批。
「列一個名單,」丁閣主道,「起碼能縮小範圍。」
眾人都沒反對,畢竟這寫信的哪怕不是黑子本人也應該是手下,能幾次三番寫信給他們,八成是知道黑子的身份,若能找到黑子,只需問出白子,事情便徹底瞭解了。
他們回到飯廳,看見紀神醫,又想起方才的事,緊接著意識到吹笛人第一次接觸德如大師的時候便是幾歲的年紀。
慈元方丈問:「她有沒有可能服藥?」
紀神醫搖頭:「說不好,就算服了,由於年頭太長,也不知能不能解開。」
慈元方丈道聲佛,與眾人商議一番決定讓紀神醫一試,這才開飯。
葉右一行人下山後當真先吃了頓午飯,緊接著便直奔響杏城。
衛晉看看這路線,在他們中途休息時與任少天一起來到正在方便的少爺面前,沉默地盯住了他。
丁喜來緩緩道:「……這是有原因的。」
衛晉沒開口,但看這樣子像是在等著他說。
丁喜來於是一臉沉穩地系上褲腰帶,負手而立,用和他老爹差不多的語氣道:「上次我去響杏城吃過當地小吃,非常美味,昨天與他們提起後他們都想嘗嘗,我便打算帶他們去吃一次,」他看向任少天,「對吧少天哥?」
任少天嘴角一勾,帶出幾分壞笑。
他每次見他家少爺這副樣子都很想笑,說道:「是挺好吃,讓他們去吧。」
最後一句當然是說給衛晉聽的,衛晉點點頭,依然沒開口。丁喜來覺得等回去後老爹問起,這人絕對會一字不差地說一遍,不過那時他們應該就立功了,老爹肯定會誇他的。
他忽然心中一動,淡淡道:「衛大哥若擔心父親反對,不如先去告訴他一聲。」
任少天笑了笑,知道少爺這是想打發衛晉回少林,然而衛晉不是傻子,既然閣主交代要保護好少爺,他自然不會走。
丁喜來認命了,端著架子爬上馬車,剛想找好友訴苦,卻見他直愣愣地盯著旁邊的人,不由得看過去,猝不及防對上一張傾國傾城的妖孽臉,登時大腦空白,舌頭打結:「你……你……」
葉右懶洋洋地挑眉:「我怎麼?」
丁喜來猛搖頭,震驚地望著他。
魏江越也在旁看著。
百草露是好藥,聞人恒每天不要錢似的給這人抹,如今若不細看,已經看不出傷疤的痕跡了,想來再過一段日子便會徹底消失。他第一次見的時候,這人只有半張臉完好,這次再看,衝擊更強,讓人都有點心驚。
丁喜來更不用說,半晌才回神,見他用假面把臉遮住,不解道:「好好的為何要易容?」
葉右反問:「你的意思是我頂著那張臉去逛小倌館?」
這倒是,估計到時人們光顧著看他了……幾人默然。
丁喜來與好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心裡想:他長成這樣聞人恒還不斷袖,真的假的?柳下惠嗎!
從少林寺山腳下的小縣到響杏城需要一天,但他們運氣不錯,響杏城今晚有夜市,他們成功趕在城門關閉之前抵達了。彼時街上仍有不少人,馬車受此牽制,速度很慢,葉右乾脆下了車,順著人群慢悠悠地向前走。
魏江越不知他要幹什麼,跟了過去。
葉右環視一周,走向街上挑著擔吆喝的商販,笑著問:「老哥,城門都快關了,還不回家呢?」
「我家就住在城裡,不打緊,」商販問道,「公子要點桂花茶嗎?可香了。」
葉右痛快道:「成,來一包。」
「好嘞。」商販很高興,手腳麻利地給他弄了一包,由於快要收攤,還給他多盛了一點。
葉右接過來,給他一兩銀子,在他要找錢時攔了攔,告訴他自己是第一次來響杏城,想瞭解哪有好玩的地方。商販會意,挑著擔與他邊走邊說。
魏江越在旁邊跟著,聽他們扯了幾句客棧、小吃和戲班,而後某人指向了他,說道:「對了老哥,我這位朋友喜歡那一口,每到一處地方就得嘗嘗鮮,不然渾身難受,這響杏城有小倌館嗎?」
魏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