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文一
從故事中培養孩子道德推論與公民對談的能力
《巴巴洋與魔法星》的故事,敘述一隻凶猛的野獸,橫渡海洋來到一個遙遠國度的旅程。他在那裡遇見許多迷人的動物,柔軟了他的心,也教會了他怎麼去過平靜和諧的生活。這個道德轉變的故事,不但能讓孩子們讀得興味盎然,也能激發他們將自己的故事和同學、朋友和父母分享。
對我而言,《巴巴洋與魔法星》還別具意義。這本書緣起於我的妻子姬庫為我們的兒子所說的床邊故事。亞當和亞倫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非常喜歡聽故事,姬庫也是個說故事高手。有天晚上睡覺前,三歲的亞倫對姬庫說:「跟我們講一個怪獸的故事吧。」亞當和亞倫躺在自己的床上安靜聆聽,姬庫便開始說起這個故事:「有隻名叫巴巴洋的怪獸,來到遙遠的沙瑪貝瑪島,島上有許多神奇的生物……」
這個故事不只講了一個晚上。亞當和亞倫非常喜愛這個故事,每天晚上睡覺時,都要求聽更多有關巴巴洋的冒險故事。於是,姬庫只好每晚一直添油加醋的講下去,整整講了四年!
我剛剛提到,亞當和亞倫都很安靜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聽故事,但事實上也不盡然如此。他們常常為故事的發展提供意見,為他們最鍾愛的角色編出新的冒險經歷。他們最喜歡巴巴洋以智取勝擊退入侵者,解救其他動物的橋段。這個故事激發了他們的想像力,使他們參與在故事中,成為下一個章節的創作者與敘述者。
從床邊故事開始到如今編撰成書,《巴巴洋與魔法星》同時也成為國際性的說故事計畫。我和姬庫以自己和兩個兒子的經驗為基礎,希望能幫助各地的孩童、老師與家庭成員,發現閱讀、寫作和說故事的樂趣。為此,我和姬庫合力編寫了《巴巴洋與魔法星──思辨力學習親師手冊》,提供了許多想法,幫助教師與家長利用巴巴洋的故事鼓勵孩子書寫自己的故事,創作自己的圖畫,並且在學校和家庭中分享自己的想法和作品。
藉由說故事的樂趣來啟發孩子,這本手冊也提供了強化家庭與學校連結的方法,激發孩子的道德與藝術想像,並且培養他們道德推論與公民對談的能力。
這些課程目標,都來自於我和姬庫從亞當與亞倫聆聽巴巴洋故事中所習得的經驗,以及兩個孩子所提供的各樣意見。透過這樣的經驗,我們知道孩子們不僅喜歡聽故事;他們自己也是說故事的人。口語說故事的傳統,在當代世界中正大量流失,然而我們發現,我們可以和孩子在安靜的睡前時刻,調暗燈光,在這段親子共處的特別時光中,一起想像、思考和作夢,回復這樣的口語說故事傳統。
這種說故事的方式,也讓我們想到口語說故事與書寫故事間的連結關係。當姬庫在為孩子們說床邊故事的時候,她偶爾會停下來思考接下來的故事進展,兩個心急如焚的兒子就會大聲說:「快讀!」姬庫當然不是在「讀」書本的故事,而是邊說邊發想故事情節,孩子們卻因為沉浸在故事裡,常常忘了口語說故事與唸讀故事間的差異。或許,他們遺忘是對的。
因為沉浸在故事中,不管是讀或聽,都是生活中最有意義的一種享受。這同時也能幫助孩子們發展道德想像,使他們有能力反思自身經驗的意義。引人入勝的故事和栩栩如生的角色,都會激發我們思考怎麼做才是對的,什麼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巴巴洋原本是一隻吼叫聲驚天動地的凶猛野獸,卻因為他在旅程中所遇見的各種生物幫助下,發現了自己叫聲中的喜悅,並且教導他過平靜和諧的生活。
姬庫和我希望全世界的孩子都能加入巴巴洋的改變之旅,並且和他們的老師、同學與家人共享說故事的樂趣。
文/邁可.桑德爾(哈佛大學政治哲學系教授)
推薦文二
以最嚴謹的學理和方法帶領孩子深化閱讀
「閱讀不是逐字念過而已,是從一個層次進入另一個層次的過程。」~羅蘭.巴特(法國符號學者)
英國童書作家艾登.錢伯斯在他談論兒童閱讀的著作《說來聽聽:兒童、閱讀與討論》中,曾清楚揭示完整的兒童閱讀概念:「小孩學會應付語言的複雜性之前,就已經透過圖畫接觸文學的複雜性,在說出自己的觀察所得,傾聽別人的意見,互相交換心得時,也學會如何對故事內容做精確的辨識,由此證明『討論』在閱讀過程中確實扮演核心角色。」
他特別指出,閱讀對小孩來說是一種身歷其境的全感官經驗。他們的耳朵在聆聽大人唸讀文字,眼睛注視著書頁上的圖像,心裡感受著故事角色的遭遇和情緒,腦中也會不斷將故事內容和自己過往的相關經驗做連結,並且漸漸凝聚自己對故事的觀點和想法。
小孩這樣的閱讀過程既複雜又深入,只是,如果他們沒有表達出來,大人根本無從得知,偏偏大人又不太給他們機會。讀書心得報告有其預設的立場和目標,小孩為了完成指定的作業,獲得好成績,往往會壓抑自己真實的感受與想法,迎合心得作業的預期目標。閱讀學習單更是一種僵化的格式評量,不但無法讓小孩在閱讀中獲得更深更寬廣的啟發,甚至僵化且狹隘了他們對書的思考和觀點。
那麼,該怎麼引導孩子進行完整而深入的閱讀呢?
這個由哈佛大學教授邁可.桑德爾和姬庫.阿達托夫婦聯手發起和主持的「巴巴洋故事計畫」,概念和作法雖不是最創新,卻是擁有最嚴謹的學理根據和最明確操作方式的範例。
計畫緣起於夫婦倆在孩子小時候為他們說床邊故事的經驗,阿達托擅於編講故事,桑德爾有深厚的理哲學思辨能力。於是,他們將「蘇格拉底對話模式」融入在說故事的過程,透過問題引導孩子思維和表達,使他們可以把自己在故事中所聽聞的一切融會貫通,釐清因果,並且與自身的經驗連結,將原本虛幻的故事投映在真實生活中,進而協助孩子思考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所面對的處境和遭遇的問題,同時在彼此的分享和討論中表達出來,使問題能夠獲得解決。
藉由這樣的閱讀過程,孩子不僅會對故事的文本有更深切的認識、思考和領悟,他們從故事中同理感受角色的心理和行為轉變,學習道德推論,看見明確的示範和榜樣,也能從分享和討論的過程中擴展和延伸故事的意義,汲取他們的見解和生活經驗,使原本虛幻的故事真真實實的烙印在現實生活中,成為面對人生很重要的「參考值」。
《巴巴洋與魔法星》的故事只是一個範例,故事可以不斷替換,延伸的「親子手冊」卻是方向恆定的閱讀指南針。未必每本書都要如此鉅細靡遺,但整體的概念、方向和操作方式都非常值得參酌應用。若是能以這種蘇格拉底的對話模式帶孩子進行閱讀,不僅能加深故事對孩子的影響力,其他如書寫、思考、口語表達、藝術創作和團隊合作等各方面的能力,也可以一併獲得建造。
我跟小孩說了三十多年故事,每次說故事和共讀都在經歷這樣的過程。透過長期的觀察與記錄可以很清楚的發現,一個好故事或一本好書,不僅能為小孩帶來閱讀樂趣,也會引導他們思考各種與自己切身相關的議題,為他們建立閱讀能力、培養美好的品格,形成有意義的生命價值觀,這些對小孩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成長養分。
日本國際兒童文學評議會主席松居直先生說:「共讀過程中所建立的溫暖情感關係與發自內心的對話,會使得圖畫書上的語言和插畫,伴隨著喜悅,生動烙印在孩子的心中。如此一來,圖畫書就成了孩子自己的東西。同時,講圖畫書給孩子聽的人,也會深深烙印在他們的心版上。這就是圖畫書能豐富孩子內心世界的原因。」我相信,這也是桑德爾和阿達托透過「巴巴洋故事計畫」所要帶給孩子的生命禮物,父母或老師若是能參與、練習和實踐,必定能擴散這樣的影響力,讓每個孩子的人生都能因閱讀受益。
文/劉清彥(兒童文學作家、閱讀節目主持人)
推薦文三
見證一個重視「知識」的舊時代結束,重視「思考」的時代來臨
2017年間,我有幸邀請我的法國哲學老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哲學顧問,同時也是法國踐行學院(IPP)的創辦人奧斯卡伯尼菲博士,兩次前往在高雄杉林區八八風災受災重建的社區,一所叫做巴楠花部落小學的布農族實驗學校進行兒童哲學的示範跟訓練。
第一次,我們為孩子們上「我的第一堂哲學課」,第二次,則是花一個星期的時間,訓練部落學校的老師們,如何把鼓勵孩子思考的氛圍,帶到課堂上,強調如何利用蘇格拉底的提問法,從學會發問開始,進入概念本身,找到事物的本質,提出假設,提出論證,再找到問題,拋棄傳統等待「標準答案」的習慣,學會把每個答案,都只當作一種假設來思考。這種歐陸式(continental)的純粹哲學觀,對於講求實際、習慣具象的亞洲人來說,似乎非常抽象,但學會技巧以後,老師們卻發現這套「直指」的技巧,意外地具體而有效。
在這同時,以「正義」課程而家喻戶曉的哈佛大學哲學教授邁可.桑德爾,和他的妻子姬庫.阿達托夫婦聯手發起和主持的「巴巴洋故事計畫」,也飄洋過海傳遞到台灣。
這種強調用說故事的方式作為兒童哲學的啟蒙工具,可以說是延續原哥倫比亞大學的哲學教授,美國兒童哲學發展中心(IAPC)的創始人李普曼(Matthew Lipman)所提出的兒童哲學計畫,藉由邀請孩子討論故事裡面虛構世界中的角色與情境,讓兒童討論、探究哲學概念,增進思考技巧和能力,培養良好的求知態度以及對哲學傳統中許多重要課題加以反省,回到他們真實存在的世界,反思日常生活中所面對的困境和問題,像是霸凌、憤怒、排擠和暴力等倫理問題,屬於英倫式(Anglo-saxon)的哲學觀,因此孩子可以利用巴巴洋的故事為跳板,去談論真實世界的問題,因為具象容易明瞭,而且強調道德教育,所以李普曼的兒童哲學系統,過去二三十年來在華人兒童哲學界成為顯學。
無論是邁可.桑德爾延續的李普曼英倫系統,或是奧斯卡.伯尼菲的蘇格拉底歐陸系統,對於兒童哲學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那就是從學習「知識」的傳統窠臼中跳脫,開始學習「思考」,「知識」層面的問題,通常有所謂的正確標準答案,但「思考」層面的問題,正確答案往往不存在,就算有正確答案,「結果」也不重要,因為唯一重要的是「過程」。
因為如此,所以像「巴巴洋」這樣的一個故事,可以變成10個故事、100個故事、1000個版本,各種不同的情節,不同的結局,不會有任何一個版本是「錯」的,而每一個細節,都值得停下來思考,比如當巴巴洋說他被吊在星星上,覺得自己很孤單的時候,就可以停下來跟孩子一起思考,「你喜歡獨處或是有人作伴?」
當孩子選了一個答案之後,就可以不加個人評斷地從「what(是什麼)」的領域,進入更重要的「why(為什麼)」的領域。
「為什麼你喜歡「獨處」?
「獨處」和「孤單」有什麼差別?
因為只有當大人有足夠的自覺,停止用「對、錯、好、壞」的思維判斷,去影響孩子「what(是什麼)」的答案時,才有辦法真誠的進入「why(為什麼)」的領域,真正去理解每一個孩子思考運作的獨特方式,那樣的探索過程,遠遠比故事的人物、情節要更加有趣。
作為一個哲學應用的愛好者和踐行者,看到越來越多各種領域的頂尖好手,跨界兒童哲學和思考領域,那種激動是難以形容的。我真誠以能夠見證重視「知識」的舊時代結束,一個重視「思考」的時代來臨為榮。
文/褚世瑩(知名作家、國際NGO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