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命世之英
兵猶火也,不戢自焚。中土大地歷經鋒鏑之苦,局勢兵戈擾攘,戰地刀痕劍瘢。各州域或因人力折損,抑或資源耗盡,甚有同室操戈之累,禍稔蕭牆之憂,致使五域霸主墨突不黔,王室鞅掌,歷經二寒暑而倒戢干戈,放牛歸馬,而後一路重整,歷十載光陰,淬鍊新血,不僅另闢五州局勢,更為史冊翻展新頁。
北州北川縣履順城,製履之術,遠近馳名,放眼市集街巷,盡是履革攤舖與編製鞋匠。全城縫製革履之技,唯二巧匠,人人稱道。一為城西才女雩嬣,二乃城東闊少鄒煬!然而才女之稱,始因該女無師自通蝴蝶雙刀之技,亦能自悟草藥醫治之道。反觀闊少之名,實因繼承前代製鞋大業而來,惟因家大業大,故其成品市佔過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日,一貴客到訪鄒府,鄒煬親自迎接,恭敬道:「聞莫大公子來訪,直令我鄒府上下,蓬篳生輝!不知莫兄今兒個乃為著談天,抑或解悶兒而來?」
此人毫不客氣地於鄒府大廳咆哮道:「哼!父王處事不公,竟將北州之水利處總管一職,交予嫡子莫沂;而胞弟莫乃行則歸於機察處總管,此乃掌理朝野之機密調查;而我莫乃言身為長子,卻僅掌管北州醫藥處。哼!真是大材小用!」
鄒煬回應道:「莫大公子請息怒,中土各州域之江川,除橫向之靈沁江外,十之八九皆源於北州;再因北州水利工程技術卓越,各州若遇洪水氾濫,無不求助於北州。然而,水利處雖能賺進他州之治洪重金,惟其勞心勞力,甚有因公殉職之虞! 相較莫大公子無須日昃之勞,僅坐鎮醫藥處,即可掌控進出各州之藥材數量,加上先前中鼎王採惲子熙之『瀉南補北』計策,大幅開放北州輸入中州之藥材量,以致乃言兄替咱們北州賺進之銀兩,並不遜於莫沂啊!倒是北州四大地方督頭,怎會同意北坎王將地方民衛處,擴大為偵察朝野之機察處?此乃小弟百思不得其解之處啊!」
「過去十年來,父王雖受北川、北河、北江、北渠四大縣令一致擁戴,但始終懷疑這四大地方首長,私下從事著見不得光之勾當,遂藉由機察處予以牽制;為此,各首長似乎也有了應對之舉動。惟莫乃行城府甚深,特立獨行,雖與乃言同為大房之後,卻常與我這作兄長的背道而馳。不甚了解父王以此權力分布,真意何在?」
鄒煬表示,十個寒暑並非短暫,五州關係,東牽西引,累積至今已有牽一髮而動全身之局勢,所幸北坎王與符韱總管尚能掌握北州防禦,可謂我北州之福。又說:「眼下北坎王或為培植接班新血而謀劃,莫大公子位居京城,掌握了就近觀察之機會,自然強過四處奔波之乃行與莫沂囉!」
「呵呵,還是鄒兄暢快,以獨子身份繼承家業,無憂無慮,還好有你這麼個同窗知己,能解吾之憂慮啊!只是……鄒兄貴為名門之後,一呼百諾,何以右掌盡是手繭佈列嘞?」
「哦……您指的這個嘛!嗯……」鄒煬有些欲言又止貌,頓了下後說道:「有道是文人相輕,同行相忌,自古皆然。乃言兄見小弟無憂之貌,實來自先父鄒敦所創之順行號,其所製出的布履與革履,有口皆碑,小弟繼而承之,沐浴膏澤。然近半載以來,不時聽聞老主顧讚頌西城小舖所製之革履,霎令吾憂心啊!」
「鄒兄所指,可是位於城西之固執娘兒們……雩嬣?」
「沒錯,就是她!」鄒煬不悅又道:「站在同業立場,小弟親自拜訪了位於城西,且以三山巔為標誌之小舖,著實令吾吃了一驚!此一年約雙十,滿臉油污的姑娘,僅以一對蝴蝶雙刀,即可精準裁切製履用之布料或皮革大小,且縫製手工極為細膩。小弟當下即以重金為聘,意圖將其攬至我順行號之下;孰料,此女不屑以金錢作為談判籌碼,遂以勝得了其手上之雙刀,始有進一步談判之可能。」
「憶得令尊曾誇讚鄒兄具拳掌功夫之天賦,倒是……不諳刀劍揮使之鄒兄,恐制服不了那耍雙刀的娘兒們!」
「確如乃言兄所說!值對峙當下,小弟以隨扈之腰間佩劍以對,果不出三招,其刀刃已抵住吾之側頸。欸……乃言兄何以固執二字形容這娘兒們?」
「呵呵,此娘兒們曾替父王製履,待完成後親自送至辰星大殿,恰巧父王尚未回殿,吾即告知將成品留下即可。孰料此娘兒們堅持將製品親交於父王,遂將成品攜回,吾以其放肆進出辰星殿,並以其身攜雙刀,恐有行刺父王為由,下令逮捕,於此始知其雙刀絕技了得!待吾抽劍應對之際,父王回至大殿,瞬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鄒煬又疑道:「不對啊!北坎王自先父創立順行號後,即採我順行號之履靴,怎會突然前去城西製鞋嘞?嗯……這娘兒們恐有迷幻之術,竟藉其製履,即讓人一試成主顧?」
「非也非也!父王曾表示,與令尊之交情甚篤,故由順行號承攬莫王府上下所需,並分別介紹予四大縣令。惟近些年來,四縣令不約而同地青睞雩嬣之製履手藝,而雩嬣更是親自走訪四縣,送上其完成製品,父王經莫乃行提醒,雩嬣恐是四縣令互通之密使,然欲瞭解雩嬣之所為,因而前往了城西小舖一趟。」
「後續如何?可有查出任何蛛絲馬跡?」鄒煬問道。
「這叫雩嬣的娘兒們雖可疑,惟其影響能力,遠不及另一號人物之出現!」乃言遲疑了下,道:「嗯……量誰都沒法猜到,此一極具影響力之人物,正是十餘年前,藉由中、西二州揭開臨宣戰役,趁隙由中州東靖苑逃走之釋星子……惲子熙!」乃言又說:「惲先生曾於某個機緣下,於南州收養了失去雙親之雩嬣,而後隱居北州各地近十年,若非符韱總管四處打聽,至今尚不知雩嬣即惲先生之養女啊!」
乃言又說:「父王聞訊得知,四縣令藉由雩嬣,試圖找到惲先生,惟雩嬣並無走漏半點兒風聲,直到前些日子,經由符韱總管安排下,父王與惲先生於汨竫湖中之颯肓島會晤;孰料於父王之誠摯延攬下,惲先生以雩嬣羽翼已成,免其掛心,遂應諾擔任北坎王軍師一職。據聞此事兒一傳出,震驚各州霸主,尤以中鼎王為最!」
「雷嘯天訝異,可想而知!中鼎王曾依循惲先生之提示,採取瀉南補北之策,而後歷經兩載時間,東西二軍紛紛棄城退兵,致使中土五州回歸分治局面。然雷王始終期盼惲先生能回歸中州,藉以強大中州;惟自古有謂『一山難容二虎』,中鼎王已攬得薩孤齊擔任國師,故惲先生之於薩孤齊,自然是股斥力。只是……惲先生已隱居多年,為何於此時刻,允諾勝任北州軍師?頗耐人尋味!」鄒煬說道。
莫乃言接續表示,十多年前,就因克威斯基一護國法王,穿梭於中、西二州之間,即可引燃戰火。又因一遭軟禁東靖苑之惲子熙,僅藉二紙卷即可消弭戰亂,促使各州霸主無不延攬謀事人才,增聘強國軍師。一如重掌政權之東震王,其於嚴翃寬依叛亂之罪伏法後,由學界得一賢者,名曰顧遷;據聞此人具協調正東與益東二派大老之能力,現以為嚴東主之智囊人物。南離王則自西州撤兵後,延攬一私塾教者……單鍏,為其參謀。西兌王則因權衡先生不入閣,遂拔擢另一地相師……谷翎,以為其局勢剖析。唯獨我北州長期受四縣令以民意為幌子,阻攔北州施政,故多年來苦無國情智囊人物出現;此回由惲子熙出任我北州軍師,竟深獲四縣令之認同。今後北州運勢將如何?直待時間予以證明。
「小弟倒是好奇,惲子熙掌軍師,四縣令皆認同,那莫氏家族之二代兄弟間,可服氣乎?」鄒煬問道。
「呵呵,軍師之定義模糊,軍字乃對外國防,而師字乃施計者,主要是輔佐軍權在握之父王。至於內政方面,於朝野察查有莫乃行,水利工程有莫沂,掌管醫藥進出則有我莫乃言。只要不生戰亂,咱三兄弟之領域,應無惲先生能干涉的份兒才是,故吾等三人亦表同意。倒是鄒煬兄面臨順行號顧客之逐漸出走,是否也該請個軍師,好替您算計算計啊?哈哈哈!」
「嗯……莫大少所言甚是!軍師乃應對局勢之深謀遠慮者,而在下僅是個錙銖必較之商家,有機會的話,看看惲先生能否幫本商號算算,如何經營履業?將使生意蒸蒸日上啊!哈哈哈。不過,說句實在話,若是乃言兄能幫小弟多宣傳些,絕對勝過十個軍師的。哈哈哈!」
「哈哈,前來鄒兄這兒聊聊,既能樂以忘憂,亦能暢所欲言,一舉數得啊!好了,我得回王府瞧瞧了,免得我那不按常理出招之胞弟,又耍因風吹火之陰招了!」話完,鄒煬親送莫大少步上馬車,隨即朝著京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