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納生的夢

譯者序言《游珮芸》─

超越國界的愛

　　在翻譯這本書的過程中，有一句多年前流行的廣告詞，不時地浮上心頭──「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這本書裏有八篇故事，保證至少有一篇你會想送自己，至少有一篇你會想送給心愛的人，甚至至少有一篇你會想給你討厭的某某人「好看」。這是一本可以令人捧腹大笑、也足以令人深思的、不可思議的故事書。

　　作者以撒．辛格一九Ｏ四年出生於波蘭，是猶太人。辛格的童年和青年期是在波蘭的首都華沙度過的。當時，波蘭人口的十分之一，大約有三百萬的人口是猶太人；而首都華沙，則有三分之一的居民是猶太人。可是，幾經戰事，特別是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希特勒大量屠殺猶太人，使得在波蘭的猶太人幾乎絕跡。而東歐（波蘭、匈牙利、羅馬尼亞、俄羅斯等）猶太人所使用的語言─意第緒語（Yiddish）也因此不得傳承下去。

　　意第緒語是東歐猶太人使用的語言，以古德語為本，加上東歐各國語言的影響，大約於十、十一世紀時成形，以希伯來文字書寫。以色列建國時，因考慮意第緒語屬於德語系，而不予採用，因此以希伯來語為國語。

　　可是，以撒．辛格絕大部分的作品，都是以意第緒語創作，然後，再由自己或和翻譯者共譯為英文後出版。辛格於一九三五年赴美，逃過了納粹的魔掌。但是，辛格記憶中充滿意第緒笑語、意第緒文學的華沙，已被摧殘、毀滅......。不，「在故事裡，時間永不消逝，人和動物也不永滅。對寫故事和讀故事的人而言，事裡的生命，永遠鮮活。很久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事，現在也真實地存在著。」（摘自以撒．辛格著《Zlateh The Goat And Other Stories》的前言）抱著如此信念的辛格，以猶太人的傳說、民間故事，以及在華沙的生活經歷為素材，致力於文學創作。在辛格的文學裡，意第緒語的生命和東歐猶太人的影像，永存不滅。本書中〈孟納生的夢〉裡的那座『萬物不滅之城』，也正是以撒．辛格對文學的隱喻。

　　辛格於一九七八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一九九一年七月二十四去世於美國佛羅里達州，享年八十七歲。然而，以撒．辛格的精神和其文學，則超越國界，存活世世代代的讀者的心中。

　　這本書裡的八篇故事，有五篇是以撒．辛格從母親那裡聽來的，也就是說改編自猶太人口傳的民間故事。在波蘭猶太人的民間故事中，常常出現一座叫黑爾慕（Chelm）的村子。這個村裡的人，大部分是糊塗蛋、大傻瓜，可是又傻得可愛，令人不忍苛責。而「薛樂蜜」（Shlemiel）則是黑爾慕村裡典型的大傻蛋。在意第緒語裡，說一個人是「薛樂蜜」，則包含了許多含意：1.反應遲鈍的2.老是失敗，運氣很差的人，可是卻不怨天尤人3.笨手笨腳的人4.不善於交際應酬的人5.無聊沒趣的人6.憨厚容易受騙的人7.粗心大意，老是出錯的人等等。在我們周遭，不難發現有「薛樂蜜」型的人，有傻乎乎的薛樂蜜，也有自以為聰明的薛樂蜜，或者，在我們自己身上，也多多少少可以找到「薛樂蜜」式的特質。

　　在猶太人充滿血淚和苦難的歷史中，這一群傻瓜蛋「薛樂蜜」們，一定曾帶給世世代代的猶太人許多的歡笑，和心靈上的慰藉吧！對於猶太人文化圈外的讀者而言，從以撒．辛格筆下撲拙又帶點神秘色彩的世界，可以看到人性共通的弱點，也可以感受到一種對萬物的包容和對人生的希望。或者只要感應到黑爾慕村民和「薛樂蜜」滑稽的言行，開懷地大笑幾聲就足夠了。

　　以撒．辛格的民間故事的世界，很單純、不講大道理、也沒有血淚斑斑的控訴，可是卻很「豐富」。因為，故事裡留有許多領悟的空間，給不同人生經驗的讀者，可以在自己的心中，自由地「創作」讀後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