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版的順序上,「五陵少年」是我的第六本詩集,文星版初版於五十六年,後來文星書店歇業,五十九年底,我還在丹佛客作的時候,傳記文學社又把它編入「愛眉文庫」內印行。近年來「愛眉文庫」久已絕版,讀者蒐購不便,乃改交大地出版社印行新版。
「五陵少年」裡的三十多首詩,都是四十九年初春到五十三年初夏之間的作品。那四、五年間,我的作品既多且雜;有新古典風味的小品,早在五十三年便收入了「蓮的聯想」,而一些實驗性的長篇,例如「氣候」、「大肚山」、「憂鬱狂想曲」、「天狼星」,則要等到六十五年才收入洪範版的「天狼星」一書。
那幾年正是我風格的轉型期。「蓮的聯想」(寫於五十一年夏天至五十二年春天)以前是我的現代化實驗期,到了「蓮的聯想」,便算是新古典期了。可是早在四十九年底,本集「圓通寺」一詩的分段形式和語言風格,已經露出了「蓮的聯想」的先機,而晚至五十二年四月,緊接在「蓮」集之後,我竟又寫出「憂鬱狂想曲」這麼飛揚跋扈的詩來。甚至到了五十三年初夏,在「蓮」集之後一年多,還有「史前魚」這麼玄想的作品。可見一個人詩風之變,絕非抽刀斷水,揮戈回日那麼爽快,而是欲進還退,作反覆之馳突,呈迴旋之發展。
本集各詩的來龍去脈,在舊版的「自序」裡早已約略自剖過了,不必贅述。不過在十四年前,許多詩人仍然戀戀於西化文風之際,此集卻已「五陵少年」這麼鮮明的古典形象命名,足證我回歸古典的決心。而標題之作「五陵少年」一首,寫於四十九年秋天,竟已有這樣的句子:
我的怒中有燧人氏,淚中有大禹
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聲
現在回顧起來,也還虎虎有生氣,不用「自悔少作」。隨便指摘現代詩全盤西化的人,也許應該坐定下來,好好閱讀以往的文獻吧。
七十年仲夏於廈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