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變(新版)

以為讀過《家變》。

記得是大學陳恆嘉老師現代小說課程，王文興老師的書是必考題，印象中，我怎麼可能沒讀這本《家變》，還記得掌心割出長長血痕的紋線，這次重讀卻完全沒看過，我果然是個不用功的學生；或是，活在自己的想像中。這次不算重讀，而是我想讀。
這是父親形象永遠的課題，若要寫文章回憶與父親之間的關係，大概朱自清《背影》是個典範吧!父親不張揚的愛，身為男人之正港男子漢，默默付出，和母親不同，有些母親是嘩啦聒聒，有些溫柔婉約，父母該怎麼深刻在孩子的心中呢?王文興老師果然厲害，這已經是多少年前的小說了，家在人的心中是會不斷改變的，家殼裡面裝的就是蒼白煙霧，還沒吹散前，只能看到些微輪廓。

《家變》的父親形象從主角第一人稱開始，兒子寫我的父親，小時候認為父親高大有頭腦，隨著長大，慢慢看見父親的處事迂腐懦弱，尤其，工作和經濟態度是一蹋糊塗，到退休老年生活完全沒體面的行為；比如，有人告訴父親有個大人物要來投資，約父親一起創業，原先充滿希望的父親，等待十個月後仍無聲息， 才終於明白遇到瘋子，滿口胡謅的瘋子過世， 被戲弄的父親竟然還包錢去弔唁；又比如，因為父親服務的公家單位， 每個人都浮報金錢， 父親也跟著做卻遭到調查，最後還供出名單而遭到排擠厭惡；再比如， 父親吃飯會發出咻咻剔牙聲，衣服邊的線頭總是亂鬆散，跟親戚借到錢還能開心說嘴，兒子討厭父親的種種行為，終於在父親退休後，兒子成為養家砥柱，總總看不慣的都可以大聲斥責，終至，父親離家出走。

文興老師厲害的敘事就在這裡，「 父親」 從未出現在小說裡， 而是藉由主角兒子「我」尋找離家出走的父親過程中 ， 慢慢回憶父親每個令人厭惡的行為，也都好似我常看到的油膩大叔，但他們與我無關，所以，我可以想見兒子那樣的嫌棄心情，但如果是我的父親，卻似乎看見一個不熟悉人情而選擇不想說謊掩飾他人的壞，沒錢也不想裝模作樣攀比親戚的實在，更因為沒錢，過著努力不亂花錢的窘困生活。「家」的形象不斷改變，恐怕是要深入人性外表的茫霧裡，家才真的存在，小說裡， 兒子「我」沒說出口的愛 ， 就留給讀者去細細承載。

剛開始讀《家變》的讀者或許會覺得不習慣，因為書中有許多與常人文法相異的語句，也大量使用粗體字、注音、拼音、畫底線，甚至有作者自己造的字，我想應該都是為了「音樂性」的緣故。但這些都可以在閱讀幾個章節後便習慣之；令讀者難以接受的，或許會是書中的價值觀：「『家庭』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制度。」書中主角范曄多次反抗父母、與父母大聲爭吵，甚至懲罰其父禁止吃飯，更有甚者：作夢夢見自己殺了父親。最終導致其父離家出走。

《家變》是一齣悲劇，卻是我最愛的一本書，因為書中文白交雜的語句文法很合我的口味，其內容也是我這個正值「叛逆期」的青少年所鍾愛的；現實生活無法達成的事只能藉由閱讀來達成。會閱讀和寫作，通常，都是因為對現實不滿，才想在文學裡尋找自己的烏托邦。白先勇也說，他之所以停止寫作，就是因為生活已經夠幸福，沒有需要再更好的地方了。

年初重做書櫃，挖出幾本塵封已久，買了幾乎30年都沒真的看過的書。
其中一本是王文興的《家變》，當年讀了兩三頁就陣亡，這回慢條斯理緩緩唸，嚼出一些滋味。

以前買書時比書中的兒子范曄大個八歲，現在跟書中最後離家出走的爸爸差不多同齡。

很同情那個老爸，卻也不想對那個急著想擺脫親情束縛的兒子苛責過多。父慈子孝是要有條件的，范曄對其父親，從童年的孺慕轉而嫌棄鄙視，部分原因來自成長認知的改變，老爸地位不保絕大部分來自因不擅營生，伴隨年老而來的權力旁落，尤其是經濟的主導權，這才是殘酷的真相。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范曄在夜深人靜傾聽孟德爾頌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耳旁突然響起他老爸半夜起來，在日式房舍的走廊尿到便盆的聲音。

流麗如歌的樂句與徐徐噴注的尿聲形成強烈的對比，這固然是作者有意表現兒子對家人夜半貪圖方便及家中經濟逼仄的困窘，我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傳神地反襯了年輕與衰老的天差地別了。

誰不愛「如一朵雪白的池蓮花漸漸飄起」的樂音，而對帶著腐朽氣息的體液滴漏聲掩耳不聞？

這是對《家變》的另類讀法，父權的背反，傳統文化的陷落，都不及殺到自身腳下的年老衰敗來的觸目驚心。年老的氣味難以抵抗年輕人猛獸般的荷爾蒙。

不過目前歐巴桑並不想灰心喪志，不是纖嫋的小提琴協奏曲又如何？還是鏗鏗鏘鏘再頑抗一下吧!

一開始接觸這本書是因為就讀科系的關係，王文興老師的風格顯著，初始會有點難進入，但因為看了一部關於老師的紀錄片，覺得好像又更接近了這個文學作品，本書需要慢慢啃，仔細看會發現裡面的每個字都很特別。

《家變》一書不算厚，大約200頁左右，但我竟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才將其讀完。除了用字艱澀外，對於情感直白的闡述，讓人在閱讀時感受到滿滿的不快與不適。主角的生長背景年代，讓他從小對父親有著莫名的崇拜，這樣強烈的情感隨著世代劇變、新知識的湧入，瞬間翻轉成了厭惡，除了厭惡父母的遲緩無知外，也強烈憎惡著自己幼年的無知。

在這樣激烈的情緒轉換，愧疚與厭惡拉扯下，主角最後也成為了家庭中他最不喜的模樣：粗暴、強硬且矛盾。而最後重新將主角與母親導向和平，使家終像個「家」的竟是父親的失蹤，令人不勝唏噓。

我喜歡王文興著作”家變“ㄧ書，
是因爲跟自己的成長經歷感悟相互映照。

撇開時代差異性，
如居住地、三輪車、接線生。。。等未曾觸及。
書中所刻畫家庭在經濟拮据下，
而引發夫妻「父母」間或父子間衝突是有所經歷的。

家變一書在內容三部之中，
以主角視角回憶一段段小時侯家庭生活中，
與父母互動下的感受與從小到大所經歷生活過程，
伴隨交織著，
自開頭老父親不告離家後，
書中主角因而登報尋人啟事，
南下尋父的種種過程。

主角（或許是作者）在內容M段落，
提出本書”家變“核心，
中國的儒家觀*孝道*所引發的家庭衝突與變化。

王文興《家變》

　　王文興的《家變》，看得十分緩慢，原本看了三分之一後，就擱置下來不讀，不是不想讀，而是裡面書寫的內容帶來的感觸委實太過強烈，從年少對於家的崇拜與期盼，青春期的反抗與排斥，到成人後對家的憎惡與厭煩，其中流露出來的七情六慾，讓人不忍直視，因為在看家變的過程，你會不得不去拷問自己，甚至不敢去確認其中的真實性。

　　後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勉強把《家變》囫圇吞棗地啃完，但誠如作者自言，「家變理想的情況是每小時一千字上下，一天不超過兩小時。」

　　王文興在《家變》中大量地運用壯聲、特殊符號、錯別字，甚至自創出獨有的語詞，讓讀者在閱讀的時候總覺不流暢不俐落不通順，迫使你必須停下來想一想，作者在文中如此雕琢的運用文字所想表達的意思。王文興也直言，「家變中可以撇開其他不談，只談文字…」

《家變》在孝道至上的傳統社會中是大逆不道的，家就等於愛與親情的象徵，你怎麼能夠去「惡」它呢？在父慈子孝與兄友弟恭的觀念裡，彼此之間的關係是有一個原則與倫理在裏頭的，就像蔣勳的《孤獨六講》其中的倫理孤獨講到的，「最難撼動的是父子倫，也就是親子之間的倫理」，群體取代了個體的獨立性，「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成為解決家庭爭執中質疑與問題的良方。

尋父：「父親，自你四月十四日出走後，我與母親日夜惦念，望見報後盡速歸返，一切問題當照尊意解決。子曄」

　　書中從父親范閔賢的離家出走寫起，兒子范曄為了尋找父親而登報，甚至離開台北，走訪南部尋覓年邁的父親，然而父親的離去卻是因范曄對其父親一再喝斥、指責甚至虐待有關。

　　然而，如此的憎恨與厭惡的前提必然有著深刻的愛戀與崇拜，愛與恨的一面之間，在此書中血淋淋地描繪了出來。

　　從年少時期，范曄從小受到父母親的寵愛，將家視為至高的存在，父母親的話語就是天，必須用盡全力去符合期待與盼望、一旦被指責就陷入極度的自責與懊惱，甚至在無形間滋生了難以察覺的憎恨。

　　「母親嘆聲說：「這個兒子還太小了……不知何時纔享得上兒子養伺的福。」
　　父親：「他奉養你？別做夢了，幾個兒子真的奉養過父母親的……都一樣，這孩子必然也是那種叛逆兒子。」
　　范曄痛苦且哀傷，極辯說：「我不會，不會的！」
　　他眼睛注頭地上，而後含仇恨地盯視他們。」


　　就算如此，范曄這時對於家始終有一種美好且圓滿的想像，在小學上課時，讀到歌頌家庭的課文，想起母親淺淺的笑貌與父親和善的容顏，就哭咽了出來，在即將看到家的路上心裡恐懼想像著家會不會突然遭逢大火，變成一片平曠，他在心底想著他什麼都可以不在意，只要家還在就好。

　　到了青春期，他開始反抗「家」的存在。

　　范曄少時對祖父當過官、父親留學過法國感到無比地驕傲。但當他看見父親當公務員時，卑躬屈膝的對他人低頭；看見母親潑婦罵街地指責鄰居的晾衣桿跨過她家的竹籬笆，說會把籬笆壓垮，實際上只是不願意被「侵占」；發現父親跟舅母賒借了五百元；看見母親為了省下每月一百多錢的洗衣費，汙衊洗衣婦人偷她手帕進而辭退她而得意樣樣的樣子，他看著母親挑燈縫縫補補的破襪子，他覺得「重恥」。

　　又如對祭祖的迷信感到否定、母親認為父親外遇而歇斯底里如瘋婆子地蠻橫叫囂、父母親的偉岸形象隨著他的成長不斷地崩塌與瓦解，到最後在日記本上寫下對於「家」的否定、對於「孝」的質問，「家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一種制度，牠也是最最殘忍、最不人道不過的組織！」，最後在積榖防飢、養兒防老的需要下，孝道在范曄的眼中歸根究柢成一句，「老人所需要的不過是錢鈔而已！」

　　於是，在范曄成年後，父親逐漸的老邁與他逐步的高大，形成了家中地位高低的轉折，他極盡苛刻地指責著父親那些令他感到羞恥的作為，甚至對其進行處罰，讓他反省到錯誤。

　　到了夜晚，他又會明亮的覺得，自己對父親委實太過兇惡了些，父親其實風品十分尊高、對他也是極好，他又說服了自己，如果父親得了疴疾嚴症，他會不惜所有錢財讓父親去治療，縱然債台高築也不悔，抱持著這樣的信念安然地入睡。

　　但這樣的迴圈，卻一再地上演，白天的苛刻與夜晚的期許重複地轉了無數回，他憎恨這樣的自己鄙恨地不得了。
　　

　　最終，父親在一個下午蕭索地離去，而他與母親從一開始地刊報、南下積極地尋找，到了兩年後心安理得的生活，家裡好像也因為沒了父親而更加舒適愉快了些。

　　《家變》，正如台大外文系教授顏元叔所言，「《家變》，就是真。」

　　書中的一切情感，不論是愛憎貪痴怨恥，都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讓人不得不放下手。

　　范曄的小名是毛毛，毛毛深愛著他的父母，深愛著這個家，親情在他心中有著無可取代的地位；逐漸長大後，對於家中的貧困與父母親的庸俗卑下感到深深的羞愧，導致後來長大後，對父親一連串的怒罵、指責，甚至到了形同虐待的監禁與禁食。

　　赤裸裸地展現了范曄從對於家的崇拜愛戀與家的棄嫌憎厭，家「變」，家其實一直都沒變，家的庸俗粗鄙與孺慕之情其實從來沒有變過，變得只是范曄的「心」。

　　在看家變的過程中，我心裡不斷地想起蔣勳的〈倫理孤獨〉，「我們很容易去對抗恨，卻很難去對抗愛。」，我們在家庭的關愛中，無法獲得健全的個體，倫理，成為一種不容質疑的權威。

　　但反過來看，極端地崇拜個體性而全然忽視家本身所擁有的情感，又是好的嗎？

　　我想，所有情感的連結是最貼近，卻也是最不可靠的，他一方面讓人們從中獲得了依賴與喜悅，卻也同時箝制禁錮了情感流動的彼此。再緊密的情感都需要有「理」的支撐，

　　不論是愛情、友情、親情，將不恰當的愛做理性的分類與紓解，保有彈性，才能夠讓自己與他人在各項情感中體會到生命的豐富與美好。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家變》，讓人又愛又憎，愛它的真實卻也憎它的赤裸，值得慢慢地，細細地品讀，就如作者衷心期盼的是，「買了書，而肯慢慢閱讀的讀者」。

《家變》果真是一部傳奇兼經典。這是我第一次讀王文興的小說，而《家變》使我有興趣去讀王文興的其他小說。
 
 《家變》最令人稱到處乃其文字，作者運用了與眾不同的字詞、語法，摻雜了文言、台語，甚至使用符號，並改造句法，大膽造字，目眩神迷之外，實實予人一種新鮮受感。

 若稍拋棄字句語法，讀得快些，緊抓住句子的主要零件，其實反而容易讀懂，但這麼做十分可惜，如同作者在〈一九七八年洪範版序〉中言道：「『家變』可以撇開別的不談，只看文字…我相信拿開了文字，『家變』便不復是『家變』。」這本書應該要好好再讀一遍，也非常值得再讀一遍，而這次要專注於他的文字。


106/2/8
江昆峰

一開始只覺得內容在描寫一對父子關係如何變僵而已。但隨著故事情節穿插著小時候與父親是何等的親密相處、對父親的感覺由崇拜至厭惡…等等。隨著書中描寫的場景，也讓我回憶起小時候的種種…。我覺得暫時拋開主角與父親失和的經過不說，透過作者的描述，會讓讀者彷彿進入時光隧道，也看到自己幼年時的場景。很奇妙的感覺…

一開始看這本書的時候，以為不過是在寫一個不孝子與父母親的相處。繼續往下讀著，跟著主角一路回想自小與父親相處的點點滴滴、以及親子間隨著歲月漸行漸遠的距離感，到後來完全的不能忍受！作者雖也曾想過應該改善父子間劍拔弩張的相處，但最後讓主角覺得重拾生活的原因，竟是因為沒找回失蹤的父親。原來人生在世的種種不能忍受中，最難忍的就是家庭的「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