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冬日的欽天湖依舊碧綠如翠,映得湖周的山林也生機盎然。
林間雀鳥啼叫婉轉悅耳,忽然,萬物寂靜百鳥齊歇。
沙,沙,沙……從茂密的荊棘叢裡擠出一團黑影,定睛看去竟是一顆大如虎首的狼頭。待牠探出小半截身,已看出龐然的身軀。通身漆黑、巨大如牛的黑狼是何等駭人,無怪這湖邊的生靈全都蟄伏不動。
等到黑狼粗大的前掌把荊棘按到,一抹緋色顯露出來,那巨狼背上竟坐著一個紅衣少年!
一個高***身兆***瘦削的少年,與狼比他看來是那麼纖弱,可作為他的坐騎,巨狼乖巧得像隻兔子。
少年閉著雙眼,盤腿而坐。林葉間投下的陽光照在他蜜色的膚上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澤。彼其之子,美如英。紛說這山湖間住著精靈,怕就是他吧。
精靈?卻是不然。
夾著死亡腥風的氣息瞬時蔓延至整片山林,正是從他身上散發而來,一個如同極陽和極暗矛盾的少年。那張晶瑩如蜜玉的臉龐,比欽天湖還要純淨,他該是穿著白衣的精靈。而這一身紅衣穿在他身,有著花開荼蘼啼血的毒豔,鬼魅得像是騎著地府冥犬出來巡遊的閻羅公子。
讓林間的鳥連撲騰翅膀也不敢的,正是少年。額心的紅印像一柄懸掛的劍,世人皆知有此印記之人,呼出一口氣便是白骨森森。那眸子分明似清澈剔透的黑玉,卻透著濃濃的血色,看著這雙眼你會以為「黑」才是血的顏色。對上他的眼,死亡的眷顧隨之而來。
巨大的黑狼,能輕易把獅虎當作口邊食,可此刻牠一步一頓小心翼翼,生怕把背上的少年顛著了。如果牠是個人,便能看出牠的臉上是哪般畏懼。
少年騎著黑狼走向欽天湖,過後攆開巨狼靜靜地站在湖邊。久久過去,他驀地睜開雙眼。碧色的湖面無風起浪,一波又一波的推出去,叫周遭的林木也在瑟瑟顫慄。
「過去。」黑狼像隻狗兒乖乖地窩趴在他手指的地方不敢挪動一分。
「你騙了我。」他對著風輕聲說,「你竟然騙我。」
他轉過頭笑得像個孩子。他本就是個孩子,孩子的眼中沒有恨意,孩子還不懂得恨。他似乎不恨這個男人,可他很氣很惱,惱得想要這天地萬物全為他陪葬。
「你騙了我……」他到此刻依然不願相信,這個只恨不能把天地傾倒在他手裡的人,原是個騙子。
「我殺不了你,我又為何要你死?」死,那是仁慈。他是仁慈之人?別逗他笑吧。
「黑郎。」他喚的是黑狼的名字。
巨狼聽到他的召喚,立刻站了起來。
他慢慢抬起手,豎掌為刀,只見手掌邊緣湧現出一彎冰藍,最後將這泛著陰森的手刃貼在了脖子上,重複道,「我殺不了你,我也不要你死。」
他盯著男人許久,直到牙齒扎進了嘴唇,驀地大喊,撕破嗓子的吼叫裡包含了彌天滿地的恨毒,「黑郎,連根骨頭都不要給他剩下!」
他是恨這個男人的。可他從不承認,他自欺欺人,只因他不想讓自己來這世間短短的二十多載如此悲哀。
鮮紅從頸間湧出,黑郎隨即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了那倒下的身體……
「元瑟──」一個悲嗆震裂了天地。
用你漫長的一生來記住我吧。對,我該喚你父皇才對。呵,父皇。
記好,我是元瑟,不是誰的替身。
第一章 羿宣公子
距此一萬餘年前,幽山降下四海八荒之主,後世尊主為聖天子。聖天子闢拓蠻荒、教化蒼生,使萬物生靈、萬靈生慧。千餘年後子嗣繁榮,領四海鎮八方,乃成王族。王族有強弱,漸分貴賤,即為上爵、伯爵、末爵三等血脈。
而今天下之主,是為皇,只一位,便是於元都凌瞰蒼生的聖皇。聖皇之下乃上國之主,是為帝,當今有四帝,朱帝、青帝、玄帝、鴻帝。帝統御諸下國,下國裂分眾多,其主稱王。
王之繼位者為世子,帝之繼位者為太子,皇之繼位者為天子。不論是皇、帝或是王,為保王族之銜王族之血,勢必要誕育一位血脈純正、盛承天賦的繼位者,此乃不可違背之天道。
通往少昊殿的御道上,身著棗紅官袍的內官正光著腳提著靴在上面疾奔,臃碩的肚子隨著他的跑動上下跳著,叫人不免擔心會撐破衣袍流出一地油來。
正在清洗道上玉石板的宮人看了,急忙大呼,「黃公慢點,慢點,當心摔了啊!」
此人正是內宮大總領黃崇,宮內外皆尊稱一聲黃公。堂堂大總領此刻像是火燒屁股一般,衣冠不整氣急敗壞的樣子全無儀態可言。
「慢不了,慢不了,急死我了!」黃崇邊跑邊呼,卻馬上就消了聲,果然一看人已撲趴在地,肚肉著地,毫無聲息。
一旁的年長宮女看得直皺眉,她身邊的小內官問道,「齊姐姐,黃公不是在璀璨殿伺候諸國公子,怎跑到內宮來了?」
齊氏低聲道,「那地方每隔十年便擠滿一堂,每回都有些七七八八的麻煩事。」她已在少昊殿前當職數十年,已不知看了多少回。
「擠滿一堂什麼?」小內官剛入宮,對宮中之事知之甚少。
齊氏神祕笑道,「鳳鳥。」
小內官癟著嘴說,「可我聽別的姐姐們說,璀璨殿裡是諸國給各位少君準備的珍饈佳餚,妳卻說是鳳鳥,莫非還能吃鳳鳥不成?」
齊氏笑了,「為何不能,只要少君喜歡……鹿姑姑!」
更為年長的女官上來,二話不說抬手隔空就給齊氏一個響亮的耳光,而後厲聲道,「拉下去,掌爛她的嘴!」
齊氏猛打著臉拍滅臉頰上的黑焰,而那小內官早已匍匐在地。
鹿姑目光冷冽地看著他,「少君們脾性一個賽一個的好,才讓你們生出這一張爛嘴!」
「小的再也不敢了!」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元都的宮人早已被主上寵壞,口無遮攔又如何,幾位少君何曾在意過。遮羞?早已順理成章的事,為何要視為羞恥?王族血脈承繼大過於天,何況民間會將洞房花燭夜視為羞恥之事麼,就是這個理。
黃崇確是有麻煩要稟告聖上,一進少昊殿,連行禮都免了,張嘴便呼道,「九天子在席間糾纏住了朱帝下國的一位公子,抓著不放手,那公子的魂竅也被折騰去了一半!太失禮了!」察覺自己失言,黃崇連忙閉嘴。接著又滿肚子的委屈,聖上為何瞪他,九天子是失禮啊。
「他去了璀璨殿?」聖座上傳來的聲音有些許驚訝。
黃毛小兒一個,去了能做什麼,攪和搗亂麼?
黃崇不斷點頭,「去了去了,說是十年方才一回,他要去湊個熱鬧。偏偏進去又是藏著掖著的,公子們皆不知他身分,見他纏著人不放,一個個全驚著了。若是在殿裡打起來,我怕公子們明兒便回不去了!」
這才是黃崇火急火燎趕來稟報的原因。蒼天啊,九天子要果真和公子們動了手,這兒又是元都,那些公子一旦出手,豈能見得著明日的太陽。對九天子出手視為逆天,璀璨殿會抬出一具具屍體!
「他的兄長們去了幾個?」聖座上問。
黃崇癟著嘴道,「四位少君都去了,但對九天子……故作不識。」擺明了就是看笑話!
聖座上發出一聲歎氣,聽起來頗為無奈,「他為何抓著別人不放?」
「這……」黃崇哪答得上來。他瞧著別人的樣子像是要吃人,這話黃崇不敢信口雌黃。
「罷了罷了,他也大了,去傳他來我好生訓訓。」言語間盡是敷衍。多大點事,想吃便吃唄。
「卑職遵旨。」黃崇走出殿門後委屈地望了一眼,搖搖頭。對九天子,聖上從不多苛責一句,看來他又多事了。
每隔十年,便會有來自諸國的王孫公子跨進這璀璨殿。他們不見得是德才最出眾的,但一定是血統最純正的王族。
三百年前,當璀璨殿的大門第一次打開時,諸國公子都將跨入殿門視為畢生的恥辱。僅僅過去三百年便全然變了,如今許多人以此沾沾自喜。自然是喜,若是進入殿門雀屏中選,那他們的後嗣極有可能在來日高坐於少昊殿上。
而身為良國的繼位世子,羿宣更知道來到這殿中意味著什麼。儘管被選中他會得到許多,可同時他卻不願失去許多。年輕的他對於璀璨殿不是不期待,只是相比之下更多的是畏懼。
半個時辰以前,羿宣同諸國公子們站在了璀璨殿大門前。望著面前的青瓦紅柱,他著實看不出這座樸質的小殿有何特別之處。直到第一個人進入殿內,仰頭發出一聲抽氣後,眾公子才發覺了殿中的玄機。
羿宣跨過門檻,雙腳立於殿內後,立刻感覺腿下掠過一陣涼意,像浸入冰涼的湖水中,湖面泛起微浪捲過了他的膝蓋。與此同時,所有眼睛都盯在他頭頂的覆海。
璀璨殿的覆海是塊冰一般的巨大青白玉,那顯然是塊活物,玉石中潮汐湧動,似乎下一刻便要傾瀉下來一汪藍海,讓人心中?得慌。
而當諸國公子雙腳在門檻內站定後,覆海立時停止潮湧,化為一塊凝固的玉石。那玉石像是破冰似的,呲的一聲後蔓延出畫一般的冰裂紋。每位公子在看到那紋圖時皆是滿臉駭然,那上面赫然出現的是他們的守生花!
「這是……」
望著羿宣頭頂的冰紋,殿內的人無不驚訝豔慕,並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望向殿上的四道身影。
映照著波光的水玉簾幕遮擋住了他們的容顏,可簾後的影子僅是一個慵懶的轉頭或是揚手,便叫殿內的人繃緊了身子。
他們便是元都的皇子,宮人們口中的少君,日後的天下霸主,今日的璀璨殿是他們選納人選之地。
殿中公子有的心驚,有人膽顫,還有人眼眸蕩漾。既想要瞻仰他們的真容,也畏懼自己會死於他們的掌股之間,滿心的矛盾讓人不知所措。
遠在上座的四位皇子本是百無聊賴,直到羿宣進來,忽然見了個有趣的東西這才開了金口。
「是雪凰?」七皇子懶懶問道。
「看不分明,大約是年歲太小的緣故。」四皇子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八皇子唇一揚,「和年歲無關,天生殘缺罷了。」
三位皇子細細一看,還真是。錯不了,那紋花是一隻雪凰,卻是斷了尾的廢雛。
「可惜了,否則倒是很襯我們的九天子。」三皇子面露惋惜。
四人的面容各有不同,但皆是墨髮銀眸,此乃元都王族純正血統的象徵。眾公子們誰敢盯著細瞧,只能說打一眼望去,四位皆不似世間之人。
八皇子擺擺手指,「你又知他嫌棄?雪凰好歹是九雛之一,也不看眼下是何種情形,莫非還真能給他遇到一個赤鳳?」
三皇子涼涼地掃了眼八皇子,「下面有多少眼睛,你們莫非要在此處吵一通?」連呵斥人也是清清淡淡的聲音,元都的主上們大多都是這般腔調。
「那也要有得吵。」八皇子雙手枕著後腦斜身躺下去,腿一蹺起便有宮人給他捶捏,「每回都是些乏善可陳的『菜餚』,連下筷都懶得。」
七皇子唇邊起了笑紋。再看三皇子和四皇子,表情淺淡,但也看得出有些忍俊不禁。
八皇子瞇起了眼,「你們笑什麼?」找死麼?
三位皇子可不怕他,再說了,自個兒擺著笑料,還不讓別人笑,合適麼?
七皇子抬頭指了指他的左肩,笑紋更甚,「老八,你不早有下筷的菜了?」
八皇子的肩頭停歇著一隻比麻雀稍大些的東西,竟是一隻帑尾鳥。青藍色的羽毛與八皇子的袍色相差無幾,不仔細看還真瞧不見。
帑尾鳥僅有雄鳥,且不是這世間的生靈。它是念象的化身,每當上爵的王族尋覓到與其育養後嗣的人選時,便會被勾出帑尾鳥。帑尾鳥選中了誰,誰就將是他們的人選。八皇子既已有帑尾鳥,七皇子才說他有了下筷的菜。
只有到了成年時,在繁衍血統的本能驅使下帑尾鳥才會出現。但八皇子卻是個千年不見的異類。據說在他九歲時,忽然有一日醒來帑尾鳥就停在了他的床榻邊。
那一日他的父皇震怒,是誰引誘了仍是孩童的八皇子,是誰勾出了他的帑尾鳥?最終掘地三丈,也沒能找出那個妖孽。
九歲便帶著帑尾鳥招搖過市,那不就像是黃花大姑娘在街頭嚷著要嫁人。八皇子從此淪落為宮中笑柄,內官和宮人們當然不敢,可他的兄長們回回見了停在他肩頭的小東西,總是毫不掩飾的嘲笑。王宮中這般無趣,好不容易逮著點笑料,不笑你笑誰?
八皇子一直以來都把這帑尾鳥當成喪門星,偏偏這東西又打不死捏不扁。久而久之,脾性也變得有些怪異。
「滾開!」一把揮開帑尾鳥,八皇子狠狠瞪了眼兄長們,索性轉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其他三位皇子在殿內掃了一周,過後便收回視線不再多賞一眼。每十年一回的「群珍薈萃」,聖皇恐怕又要失望了。這些公子,實在提不起他們的胃口。想想他們那位老父皇的臉大約又要黑上一整年,元都的天又要陰沉一整年,真是憋得慌,過幾日還是出門走走吧。
璀璨殿十年一回的盛宴是為了什麼?小事,不過是給日後的天下之主們擇選一名「雌鳳」罷了。
羿宣不知此人是何時又是如何來到他跟前的。就在他正舉起酒杯準備回敬尤嵐國的公子時,他的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托起,隨即溺水般的迫擊感迎面而來,等到腦中麻痺感過去,他才發現眼前出現了一人。
眼前的男子,不,他雖身形頎長但看來不過是一名少年。
少年的髮漆黑如墨,少年的膚皙白如雪,羿宣卻辨不出他的眸子是哪種色,更看不清他的容顏是哪般。
為何會這樣……
剎那間,羿宣驚駭得無以復加。少年分明就在他眼前,他分明就能看到此人,可他卻又瞧不見真容。這是……這是「王御」!
與生俱來的「王之御守」乃秉承血統的天賦之力,以其奴御王族、誅殺犯上。
羿宣已年滿三十,在末爵王族中已是成年的年歲,再不過不久便會行加冠禮。他是一個成年男子,卻因一個少年的兩根手指而不能動彈。諸下國繼位世子中究竟誰會有如此震撼的王御?!
從元都到各下國的王族,僅有在位者和繼位者有王御加身。諸公子中有幾位和羿宣同樣是下國的繼位者,其中成年的兩位也能張開王御。但絕不會是他們,這幾乎要撕裂他魂魄的懾勢絕不會是一個下國儲王,尤其他還只是個身量未足的少年……
「敢問公子名諱?」少年的聲音柔得如同輕羽拂面。
聽到這聲音無論何人都不會再有防備,羿宣卻更加恐懼。他雙眼死死盯著那兩根微微上翹的手指,少年並未對他做過別的,僅是用兩指觸及他的手腕,便像上了層層枷鎖將他桎梏住。
「這是何人?」「羿宣公子似乎有異狀。」列席的各國公子紛紛站了起來,臉上皆是驚訝和不解。驚訝少年的古怪,少年是如何出現的,少年的容顏為何在他們眼中竟是一團模糊?不解的是羿宣公子為何驚懼交加,雖看不清面容但誰都能感受到少年氣度雍容、溫雅謙謙,羿宣公子究竟在害怕什麼?
不該害怕嗎,僅是這古怪就足夠讓人心驚肉跳。
「公子人才風流,我只想知道如何稱呼公子。」少年壓低的嗓音像是蛛絲纏繞上來,黏黏綿綿的,叫人掙扎不開。
少年並未說出怪異的話,但這聲音中透著的旖旎,絲絲扣心,曖昧無比。
所有目光都投到了少年身上。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托起羿宣公子的雙腕,沒有過激的舉動。他看來並不輕浮,相反他儀態萬方,在座各國的王族公子已是千裡挑一,卻無人能出其右。
在旁人被少年緊緊吸引住時,羿宣卻是怕死了。他像是跌落不見底的深淵,在急墜中恐懼得渾身顫慄。
「公子……」
在少年擔憂的聲音中,羿宣低頭看了眼滴在胸前的鮮紅,許久後才感覺到兩管熱血正從他的鼻管裡湧出。
少年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傷害到對方,他出生至今不過短短十五年,他的年歲實在太小,小到他不清楚自己的身分是何等貴重,重到不是一個區區下國公子所能承受的。
「他很少失態。」三皇子說道。
七皇子眼裡露出笑意,「他迷上了這隻『雪凰』。」
四皇子扶額歎道,「是迷上了。」
「這才剛長齊了牙,他的加冠禮還有三十年。」八皇子挺起身來看著那個下國公子。
「這是……」其他三人皆面露驚訝。
儘管一瞬而逝,但他們的確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類似帑尾的白影,正將它的雙爪鎖在羿宣公子身後。
「好好的天,怎就忽然來了一陣暴雨?」仍在少昊殿前清掃的宮人們趕緊躲到殿前的琉璃瓦簷下。
鹿姑伸出手接了捧雨,揚起嘴角,「不知是誰惹惱了我們的小主上。」遠遠又見那臃碩的身影,高聲喊道,「黃公休要再摔了。」
返身回來的黃崇見沒鬧出人命,又偷聽了皇子們的低語,趕緊火速前去向少昊殿稟報。
「那四個又沒有中意的?」聖座上的人已面有怒色。
黃崇寬慰道,「四位皇子還年輕,聖上且寬寬心。」
「一個、兩個近百歲了還年輕?」叫他如何寬心,這位天下之主終有一日會愁白了頭髮。他著實想不通,挑個人有那麼難嗎,他育了八、九個兒子也沒見這麼麻煩。該挑的一個沒挑上,倒讓去湊熱鬧的撿了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