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TUS S 一年生（2）：心的選擇（下）-FindBook 找書網 ISBN:9789579614375

結束

今天的工學院中庭，比平常還更加熱鬧哄哄，也許因為今天是工業工程系大四們為了製作畢業紀念冊，而一起集合拍攝團體照留念的日子。

「好囉！再一張，大家笑得燦爛一點，然後一起大聲喊『嘿！……我們畢業囉』！」

「嘿！專題剛考完，不要笑得太爽，說不定明年還有機會再照一張。」

「喂喂喂！是誰在烏鴉嘴的！」

笑聲與說話聲此起彼落，一群熟絡的大學生聚在一起形成熱鬧的氛圍，雖然不像中學畢業的時候那樣，在制服背後寫字簽名留言作為紀念，但大家臉上掛著的笑容，已經足夠證明他們這四年來，一起奮戰學習的情誼證據。

不過同學好友之間的歡樂氣氛，瞬間變成意外驚喜的氛圍，因為突然出現一群學弟妹，加起來上百個人一起列隊走進中庭，接著大一們便手牽著手，將學長姐們圍在大圓圈的中間。

忽然出現一道聲音下令。

「大一，喊隊呼，開始！」

整齊劃一的隊呼，震耳欲聾地響起，不愧是在集合廳裡經過長時間的嚴格訓練，聲音充滿了團結的力量，為的是恭賀準畢業生即將完成學業。

好幾個學長姐感動得熱淚盈眶，有些則是拿起手機，按下錄影鍵留念，有些則正在回憶起當年進入大學校園的第一天的情景。

而亞提特站在一群畢業生的最前面，他利用這個時間，將眼神聚焦在某一個人的身上。

龔朋穿著暗紅色的工作襯衫，展現出身為下一屆值星官長頭號候選人的氣勢，而且剛剛下令喊隊呼的人也是他，正站在大圓圈的外面，同樣地也正面朝著他的方向看過來。

他發現兩人四目相交，對方的嘴唇正在動，像是在說些什麼，很可惜距離太遠了，超過他所能解讀的距離之外。

就在這個時候，隊呼的聲音剛好停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喊出一個名字。

「亞提特。」

好友諾特（Knot）輕輕地拍他的肩膀，將他的注意力喚回到站在身邊周圍的同學，所有的人都已經排排站好，中間空出一個位置，正在等待擔負重責大任的人，發出最後一次的命令。

前值星官長深呼吸，毫無顫抖或大意的神情，如同昔日一樣，發出堅定的命令聲。

「大四，喊隊呼，開始！」

隊呼的歌聲音量及整齊度完全不輸給大一所喊的，由於這是工學院學生的第一首歌，大家都已經被訓練到能夠唱得很熟練，而從今天起，它將會被一屆傳一屆，讓這首歌響遍工學院永不消逝。

在抱著同學的脖子喊完隊呼之後，亞提特抬起頭，驚訝地發現他原本遠遠看著的人，已經站在眼前了。

「恭喜你！」

原本第一次聽不見的那句話，再一次被說出，從別人的視角也許會理解為，龔朋被選為本系在校生的代表，來向身為即將完成學業的學長的他，表達祝賀之意。

但是亞提特知道，那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神中所隱藏的意思。

……龔朋正在用超越學長學弟之外的特殊身分對他說話。

「謝謝。」

剛才下令喊隊呼的時候，明明還鏗鏘有力的，但前值星官長現在卻因為害羞的感覺而讓他顯得不自在，講話變得吞吞吐吐。雖然大家都分散到處去跟學弟妹拍照，已經沒有人管他們站在中庭的正中央做什麼，但他們還是像在講悄悄話似的。兩個人的對話繼續進行著，由龔朋開始說。

「要畢業了。」

「嗯。」

「我還記得自己是大一，而學長是值星官長的那個時候的事情，時間過得好快喔。」

「嗯。」

「亞提特學長已經應徵上工作了對吧？接下來我們應該沒有機會常常見到面了，那學長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嗯。」

「喂！亞提特，過來拍照！」

原本正在進行中的對話，被諾特打斷，聲音是從不遠處的一群同學中傳來。

被呼喚的人轉頭過去，喊著拖延時間。

「好啦，等一下就去。」

然後再轉頭回來繼續剛才的對話，即使在這之前他也只能重複同一句話作為回應。

其實……亞提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但確定的是，一旦從這裡踏出去以後，他的大學生涯會就此結束，所以他才會想盡量拖延這一段時間，哪怕只多幾秒也好。

就跟收拾宿舍房間，準備搬離開的時候一樣，亞提特坐在住了四年的空蕩蕩的房間裡，內心也有一股空蕩蕩的失落感。

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出現了情感上的波動，雖然已經告訴過自己很多次了，你只是去上班，不是要去伊拉克打仗，走得ＭＡＮ一點，臉上微笑，要像個戰士一樣出去面對外面廣大的世界，這樣子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話又說回來……

還不是因為一個原因，這一點他也很清楚。

「眷戀」。

……對這個地方的眷戀……大學校園裡的小世界，培養他成長，遇見了很棒的友情，是一個讓人放心地倚靠的溫暖港灣。

而當然……以及對這個人的眷戀……這一個讓他的世界變得更完整的人。

對方似乎也有同樣的感受，繼續說話時，語氣明顯地軟化許多。

「我知道在外面工作，應該會遇到比大學裡壓力更大的事情，但是……」

龔朋話說到這裡，用眼神傳遞接下來的心意，深情地看著對方，像是在祈求。

「要想我喔。」

「知道了啦……你自己也是。」

不是重複原來的那句話了，而是一句承諾……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兩人依舊擁有彼此陪伴在自己身邊。

「亞提特！大家都已經拍好幾百張照片了啦！」

同學催促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他並沒有打算要拖延時間了。

「走了。」

龔朋點點頭微笑。

亞提特也以微笑回應。

大學生涯就此完結。

為的是新的開始……

戀人守則第1條：將心保護得猶如初始

「你的同學都跑去哪裡了？為什麼沒有來集合！」

……又來了，這種問題。

假如有開放票選值星官最常用的十大問句，上面這句話肯定會是每一個大一新生絕對會聽到，毫無異議地當選為第一名的經典問句。

但奇怪的是，即使聽過幾百幾千遍了，依舊沒有人有足夠的勇氣站起來回答。大一們的嘴巴都閉得緊緊，任由學長把他們當成標靶，像發動機關槍射擊一樣罵個不停。

「為什麼不講話！我跟你們約幾點，現在已經幾點了！」

……約下午五點，但是老師到了四點五十分才肯下課放人。

十分鐘的時間裡，大家必須要把大學生制服，換成迎新制服和體育褲，還要拚命跑到距離工學院大約六百公尺的足球場。

能時間內趕到就已經很不錯了，所有人的背全都濕了一片，但信不信……就算講了道理，在值星官的眼裡，依舊會把這種不守秩序的行為，當成極其嚴重的刑事案件般看待。

「你們在工學院就讀，畢業之後就是當工程師，假如上班也是這樣遲到的話，你們知不知道會害工廠造成多少的損失！」

發言人就像是一間跨國企業的董事長，說著嚴厲的臺詞，但事實上連大學都還沒有畢業。不過在集合廳裡，值星官長是握有絕對權力的人，就算下的命令再怎麼稀奇古怪，所有人都還是得照辦，不得有異議。

「為了讓你們學會責任感，請全體大一把手搭在旁邊同學的肩膀上，一起起立蹲下，直到你們的同學都到齊為止，開始！」

大一們沒有權利哀號，只能低頭接受悲慘的命運，舉起手搭在同學的肩膀上，一起進行傍晚時段的集體訓練。

「一！……二！……三！……」

……突然地，亞提特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雖然事情都已經過了四年，從一個大學新鮮人，如今亞提特變成了一個二十二歲的職場新鮮人。

但那一天長時間地一直起立蹲下，被操到膝關節都快磨損了，還同時在心裡咒罵集合遲到的同學的那些記憶，再度出現在腦海裡。

差別只在於……這一次他才是遲到的人！

亞提特加快腳步提升到最高速度，好比是田徑國手，穿著白襯衫搭黑色西裝褲腳穿皮鞋參賽，身上還背著公事包，一副亂糟糟的模樣，終點線就是前方的歐洋電子有限公司（OCEAN ELECTRIC）的大門口。

「等一下！」

他快速伸出手去擋住即將關上的電梯門，完全不怕會被夾到，因為還有更可怕的東西正在等著他，那就是他手腕上的手錶，現在顯示的時間為九點三十分。

好在最後一刻趕上電梯，上氣不接下氣的他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但似乎不太有效，因為當他的視線瞄到樓層顯示板時，耳朵就像是隱約聽到起立蹲下的數次，從一……二……三……依序數著。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你開始有幻聽了，亞提特，就算是遲到了，公司裡的前輩也不會讓新來的員工，在通過試用後的第一天就用起立蹲下來處罰吧？

但不能否認的是，除了內心因為焦躁不安而亂跳一通之外，膝蓋也出現異樣的感覺，深怕真的會被處罰。

電梯終於停在五樓。

亞提特一馬當先地從電梯裡跑出去，幸好有人忘記關門，因此辦公室的玻璃門開著沒有關上，所以他不用浪費時間等其他人來幫他用感應卡開門。

他直直地向前走，經過數張被ＯＡ板隔著的辦公桌，各個白領們看起來非常混亂又忙碌地處理著屬於自己的工作。

雖然已經是星期三了，但也許是因為接近月底的關係，必須要處理文件工作的部門才會沒有空停下手邊的事情，有些人的指尖在電腦鍵盤上快速敲打，有些則手拿著電話話筒，語氣嚴肅地說著話，也有些人拿著文件到別張桌子去討論事情。

走到最裡面的區域後……那些混亂的氛圍就像是瞬間被吸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似的。

這個地方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只剩下堆滿文件的桌子，而椅子上是空的，看起來怪空虛的。

咦？……難道他走錯了？

摸不著頭緒的他左顧右盼地尋找任何有生命的物體，很快地就發現，附近出現了一名人類。

清潔阿姨正推著裝滿清潔工具的推車經過，亞提特便趁機走過去詢問。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是採購部嗎？」

「喔，是啊，但是他們全都在那邊的會議室裡開會了。」

阿姨手指著辦公室的另一個角落，而且還好心地順便提供一些情報。

「……不知道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我看他們一大早全部的人都進去坐好了，我都還沒把會議室準備好呢，哎呀……採購部的人真的好認真啊！」

明明就是一句讚美的話，但聽的人卻聽得背脊一陣發涼，這叫他怎麼敢挺胸微笑承認，畢竟採購部還有一個新成員，還在這裡站著啊！

亞提特趕緊謝謝阿姨，立馬加快腳步飛奔前往目的地。

……越是接近，心裡的那一股焦慮感就越強烈。

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也是原因之一，但在心底深處，其實只要每一次他開始做新的事情時，也都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就跟當初擔任工學院工業工程系大三的值星官長時沒有兩樣，誰會知道他必須犧牲自己，留起鬍子，擺出那麼凶悍的表情，就是為了符合「極其凶惡的亞提特值星官長：小孩看到一定大哭，流氓找碴之前也要猶豫再三」的稱號。

他的形象塑造計畫幾乎就要接近成功了，但卻在一夕之間就被破壞殆盡，只是因為突然跑出一個男同學，公然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宣示，為了要得到齒輪，要把值星官長搶回家當老婆，害他原本很緊張的心情，因為被挑釁而瞬間變成憤怒，理智線斷掉差點要揮拳相向。

以及後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來（但又不是全部都是壞事），但他也不希望在上班的第一天，就讓歷史重演。

因此，與其冒冒失失地突然打開會議室的門衝進去，亞提特還是選擇先把衣服拉整齊，把長度修到脖子後方的頭髮整理好，檢查那一張已經將鬍渣刮乾淨的臉龐，確認一切都妥當。

超凶惡的值星官長形象已經淡去……現在只有清新無比的職場新鮮人，充滿理想的沸騰熱血青年已經準備好了！

做好了心理準備，為自己喊聲加油後，他便禮貌地伸手敲門，但是門卻早一秒自己打開了。

一張華裔女性臉孔的前輩，一看到他就馬上露出開心的表情。

「啊！你來得正好，我們都在等著呢！」

他都還沒來得及張開嘴巴說出半句話，手臂就被用力拉著，摸不著頭緒地跟在後面走。

中等大小空間的會議室，大到可以放得下長達三公尺的會議桌，以及十幾張辦公椅，每一張椅子上都有人坐著，而且每一個人看到他的出現，都紛紛露出歡迎的神情。

「你來坐在這邊。」

亞提特被拉到桌子邊坐下來，眼前有一臺筆記型電腦，已經開機準備好等他了。

哇……從來都沒想過，就連遲到了，採購部竟然還是這麼熱烈地歡迎一個新人。

亞提特心裡滿滿的感動，正準備把雙手舉起來合十，向同事們自我介紹，但卻被打斷，雙手停在半空中。

「就是這個，你看一下這臺電腦是怎麼了，剛剛插上隨身碟之後，檔案通通都不見了。」

「呃……那個……」

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被賦予一個任務的人，只能眨了眨眼。

「這個有辦法修好嗎？有一點急，我們還要用電腦繼續開會。」

雖然還沒有搞清楚來龍去脈，但對方著急的模樣，使得亞提特願意動手幫這個忙。

……雖然不是念電腦工程系畢業，但至少他還算是會用電腦軟體，而說不定這就是一種基本測試，考驗他是否有足夠的能力擔任採購一職。說不定假如成功的救回檔案的話，就可以在與同事之間建立良好的關係，為自己的開場加分，補償因為遲到而倒扣的分數。

「一箭雙鵰」的計畫非常完美，公司新來的小夥子趕緊動一動滑鼠檢查，很快就發現電腦故障的原因。

「喔，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哪裡來的？」

前輩的小眼睛盯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上看，面露奇怪的表情。

「這個病毒會隱藏妳的檔案，這個不難解，用防毒軟體掃描一下就好。」

亞提特認真地解釋，就像自己就是一名電腦工程師一樣。

「這種病毒大部分是潛藏在從網路上下載的檔案裡面，它會連結到它們的初始網站……」

他點進網站的連結，秀證據給前輩看，孰不知這簡直是天殺的重大錯誤的決定！

因為下一秒，電腦螢幕上的畫面跑出了一段影片，一對男女呈現半裸體正在擁抱熱吻。更不得了的是，螢幕上的畫面也同步傳到投影機，投放高解析度的畫面到牆上，會議室裡突然出現一陣超大聲的嗯啊呻吟聲。

……握槽！

所有人的臉上都出現驚呆了的表情，握住滑鼠的人馬上回神，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即將進入十八禁的畫面及時關閉。

會議室再一次恢復安靜，但卻是一種尷尬的安靜……

「呃……對不起，這可能是因為這臺電腦裡還有其他病毒存在吧。」

亞提特趕緊轉移話題……誰想得到，會剛好在這個時候，遇到有人用公司的電腦下載色情網站的影片啦！

當然，這件事不只是他一個人丟臉，因為一顆巨大的炸彈，直接轟炸在整個採購部的頭上。

「你們到底是在搞什麼東西！以為我一整天都閒閒的可以坐在這裡陪你們嗎？為什麼不事先準備好！」

坐在桌子最前端的主席位置，頭髮稀疏看起來像是擁有最高領導權力的男人，開口大聲責備，使低階的職員們因為害怕而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只有剛剛那一位身材豐腴的女同事，站起來替大家緩頰。

「真的很對不起，派洛先生（Phairoj）。」

接著轉身開口把罪魁禍首給打發走。

「弟弟，修好了嗎？謝謝你啦！你可以回ＩＴ部了。」

「我……不是ＩＴ部來的。」

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眼神，直盯著神祕的男子。

高階主管派洛先生開口問他。

「啊？那你是誰？為什麼會進來這裡？」

「……我叫亞提特‧洛加納帕，是新來的員工，第一天到採購部報到。」

開口自我介紹的人，擠出不大自然的微笑。

完了……原本準備好要給大家的第一印象，全都毀了。

看著坐在會議室裡同事們的眼神，又讓他想起同學們抱著脖子一起起立蹲下時，那一雙雙充滿了咒罵的眼神。不用說也知道，他在第一天上班就讓同事們留下什麼樣的「好印象」了。這件事還不能怪別人，因為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第一天在採購部門報到的經驗，與當年第一天正式擔任值星官長的畫面重疊。

差別就只有……他並沒有被抓去當老婆……反而是看到別人正在被當成老婆的畫面！

唉……亞提特啊，你真的是倒楣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