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我是誰
快十二點了,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金鳴急促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落。她一直把交疊的雙手擱在胸前,像要護衛什麼,卻反而加重心裡的負擔,害她睡得更不安穩。忽然她翻了個身,身上的薄被掉在地上,一陣哆嗦涼意讓她驚醒過來,她彎身要把被子拾起,想起一件事,心裡一急,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匆匆忙忙的跑到客房,門一推,看見睡在床上的金佩蜷曲著身軀,果然沒蓋被子,她怒氣沖沖的從衣櫃裡拉出一條被子,丟到金佩身上,金佩猛然醒覺,嚇得坐起身子,驚惶失色的說:「姊,發生什麼事了?」
金鳴氣猶未消,指著金佩的鼻子罵:「妳就是這樣,天氣這麼冷,也不知道拿被子來蓋?都這麼大了,還事事要我操心!」
金佩即使愕然,卻也不敢有特別的反應,她隨手把被子拉開蓋在身上,輕聲道聲謝,又躺回床上,可是再也睡不著了。
金鳴大她兩歲,因為父母都在工作,從小就是金鳴帶她和弟弟金偉二人,照顧他們,也管教他們,即使她自己也還是個孩子。現在他們都長大了,也都結婚生子,金鳴對他們的照顧和管教仍不遺餘力,難免對他們造成壓力。金偉是男孩子,有時直言無諱,姊弟之間經常弄得很不愉快;金佩到底善體人意,也知道惜福,她明白金鳴對這個家付出太多,尤其是對她,所以即使有再多的困擾,也不敢抱怨。
金鳴對這個家的確付出許多,從小就懂事,也多慮。國中畢業時,知道家裡的環境不允許她唸大學,她選擇唸商職,希望提早就業。只是有所遺憾,於是把希望寄託在弟妹身上。金偉從小就愛玩,功課一直不好,又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早早就被寵壞,不惹是生非算謝天謝地了。金佩功課不錯,卻也是個早熟的女孩,當初考上私立大學,體諒到父母和姊姊的辛苦,說什麼都不去唸的,若不是金鳴堅持,允諾四年的學費都由她負責,金佩才帶著滿心的歉疚和壓力,勉強唸完了大學。
這是金佩欠金鳴的。她知道姊姊對她有很大的期望,只可惜她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她的功課雖然不錯,那是因為她唸得比任何人都辛苦。但她終究還是辜負了金鳴,她大學是畢業了,卻沒有任何可報答姊姊的成就,早早就結婚生子,做一個單純平凡的家庭主婦。
金鳴的反應只有「痛心疾首」四個字可形容,沒有唸大學是她生平最大的遺憾,她不要她的妹妹跟她一樣,所以她什麼事都肯做----總機、會計、售貨員、跑廣告,工作從沒有穩定過,也沒有間斷過,把賺來的錢悉數繳出家用,她希望自己多盡一份心力,她父母就可以不再為錢的事吵架,金佩可以上大學,以後找個像樣的工作;還多少可以滿足金偉一些物質欲望,不像她小時候要什麼沒什麼。只要這些,金鳴跟金佩說:「妳一定要好好唸書,一定要找份好工作,一定要比我有出息,這樣我的犧牲才有代價!」
金佩就這樣帶著金鳴的犧牲奉獻,很痛苦的唸完了四年大學,而且更痛苦的是她根本承擔不起金鳴為她編織的美好未來,所以當認識不到半年的徐立祥跟她求婚,她其實還談不上愛不愛他,只是想逃避什麼,她接受了他,而且果然傷害了金鳴。
金鳴只差沒跟她斷絕姊妹關係,她的怨恨和不平在臉上歷歷分明,她甩她一個耳光,恨她、罵她:「妳若是那麼急著結婚,又何必唸大學?我這麼辛苦的供妳讀書,無非是希望妳有出息,結果呢?」
也難怪金鳴萬念俱灰,連她們的媽媽也潑她冷水,在一旁說道:「女人需要什麼出息,遲早都要嫁人!妳就是太好強了,才會快三十歲還嫁不出去。」
金鳴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為了這個家,不要說結婚,她何苦連談戀愛的機會和時間都沒有?沒想到金偉這時也跟著不冷不熱的接腔:「老姊,妳就想開一點,妳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趕緊找個人嫁了吧!」
金爸原本用報紙遮著臉,刻意要躲避眼前的一切,實在是聽了不忍,隔著報紙丟出一句話:「你們就少說幾句,金鳴已經夠委屈了!」
金鳴是覺得很委屈,那時候的她才二十七歲,沒想到一晃眼十年過去了,她由女兒、姊姊升格為姑姑、阿姨,卻仍然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把不是自己的責任攬到身上,仍然介入太深,仍然吃力不討好。
只是,事情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單純了。
這十年來,金佩生了個女兒,現在都唸小學二年級了;金偉也結了婚,生的兒子也有一歲半。這兩個小孩----小嫻和小威,幾乎都是金鳴幫忙帶大的,一個是自己妹妹的孩子,一個是金家的長孫,她絕對是義不容辭的。
可惜金鳴的好意和用心仍舊沒有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尤其是金偉的老婆,她的弟媳婦淑萍。
三年前他們家買了房子,為了登記在誰的名下有過一番討論。金太太意思是直接過戶給金偉,免得將來還有遺產稅的問題。金佩已經嫁出去了,無庸置喙;金鳴當然也不會跟自己的弟弟爭,畢竟都是一家人,給誰還不都是一樣。
可是終究還是不一樣。
他們的房子是三樓的透天厝,樓下是客廳、廚房,還有一間客房,二樓是金爸、金媽和金偉的房間,三樓除了金鳴的房間,也給金佩留了一間。金偉結婚以後,夫妻倆嫌二樓房間小,又沒有自己獨立的空間,有意思搬到三樓去。金鳴雖然不是很情願,但為了顧全大局,自己仍默默收拾東西搬到了二樓。沒想到金偉夫妻住上去後,慢慢又侵佔了金佩的房間,逼得回娘家的金佩只好去睡客房。
金佩自己倒是無所謂,金鳴則新愁舊恨頓上心頭,又不便發作,只能抱怨給金佩聽。
金佩勸她:「姊,妳還是想開一點,很多事都不是能那麼順心遂意的。」
金鳴一聽,一口怨氣越發嚥不下去,怒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教我想開一點?我要是想得開,今天何至於如此!」
金佩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說:「其實----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金鳴稍稍收斂起怒容,同樣感慨萬千,卻又想起什麼,忍不住嘀咕幾句:「妳不知道淑萍有多懶,什麼事都不做!連他們三樓的地,都還要我上去掃!」
「妳就別跟她計較那麼多,反正她沒進門前,還不是都妳一個人在做?妳就當作沒這個人好了。」
「妳這是什麼話!」金鳴越發怒不可遏,說道:「妳是沒住在家裡,要不我倒要看看妳有多大修養!」
除了這些,日常瑣事所帶來的煩心更是不勝枚舉。金家表面看來和諧平靜,其實暗流洶湧。不只金鳴跟淑萍有心結,就連金媽和淑萍也難免有所謂婆媳問題。但金媽再怎麼看不慣,終究有所顧忌,只好指桑罵槐,把怨氣出在金鳴身上。金鳴心裡當然更不服氣,三個女人明爭暗鬥,所有的問題逐漸浮現檯面。
淑萍先是吵著要搬出去,金偉不肯。金爸眼見彼此的關係越來越不可收拾,也覺得這是解決事情的唯一方法。那天,金鳴剛好不在,金爸趁著金媽、金偉夫妻都在場,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很理性的分析再分析。一心一意想搬出去的淑萍,這時卻突然反悔了,還大言不慚表示房子是金偉的,憑什麼要他們搬出去?金爸、金媽氣得差點要腦充血,金偉則面無表情呆愣在一旁,不敢喝止自己的老婆,也不敢維護自己的爸媽。
金爸簡直不能相信媳婦會說出這樣的話,很痛心的說:「妳的意思是要我們兩個老的搬出去?」
淑萍也自知理虧,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金鳴剛好從外面進來,她不懷好意瞟了金鳴一眼,說:「誰該搬出去,自己心裡有數!」
金鳴本來有些納悶,但立刻明白淑萍的譏諷,她彷彿遭了天打雷劈,一時不知所措,只好掉頭就走。
她要走到哪裡去呢?憤而離家的金鳴左顧右盼,一顆亂紛紛的心無從理起。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她是在找房子,她要搬出去住。這種念頭一清晰,她就更加迫不及待了。她從皮包裡拿出紙和筆,開始瘋了似的尋找貼在電線桿上的租屋廣告,一個、一個認真的記了起來。等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她停下來喘了一口氣,看到前面有一個公共電話亭,她還能意氣用事的跨步過去。可是當她開始投下錢幣,準備撥那些電話號碼時,她遲疑了,她猶豫了。
她突然意興闌珊起來,發現其實她哪裡都走不了,什麼都放不下。是因為自己呢?還是為了別人?她心灰意冷的離開電話亭,想到自己沒有多餘的錢,沒有知心的朋友,她根本一無所有,除了回家,她還能到哪裡去呢?可是那個她一心一意要奉獻維護的家,此刻卻容不下自己!金鳴的眼前矇矓一片,她覺得好不甘心、好委屈,女兒跟兒子就有這樣的差別!她怎麼辦呢?再回去寄人籬下?就像一盆隨時等著被潑出去的水?為什麼她最後得到的竟是這樣的下場?
儘管百般無奈,金鳴還是自己回去了。這件事後來也是不了了之,還好金爸到底講了一句公道話,只要他還在,就不准任何人對金鳴有意見。金鳴聽了也不無安慰,但是又怎麼樣,金爸能照顧她一輩子嗎?
這時淑萍懷孕了,這畢竟是金家的一件大事,所以即使大家未能完全釋懷,但誰該真正搬出去的問題,也暫且擱下了。
小威的出生,讓她們之間的關係有了良性的轉機;就像當年金佩結婚,金鳴痛心疾首的幾乎要與之決裂,也因為小嫻的誕生,她一邊不免還要埋怨,一邊更把金佩生的孩子視若己出,忍不住要插手小嫻的管教方式。她常常嘀咕金佩太寵小嫻,等金佩真要打她、罵她,第一個護著她的卻又是金鳴。姊妹倆經常為小嫻的事鬧得很不愉快。
而且還不只小嫻,舉凡金佩的感情、生活、想法,還有打扮、穿著,金鳴都有意見,從小就是如此。金佩已經習慣在金鳴面前沒有自己的意見,甚至因此造成她在跟徐立祥相處時,也一切以他為主。金鳴的心理又不平衡了,她一面責怪金佩個性太過軟弱、太沒有原則,一面又不允許她不聽她的話。金佩其實也很痛苦,但她實在欠金鳴太多,她的不得不軟弱、不得不沒有原則,也是無可奈何。
金鳴自己呢?雖然她老是奮不顧身像蠟燭般兩頭燃燒,但光亮畢竟有限,卻可能適得其反的燃燒了自己,又燒傷了別人,她其實是無能為力的。
她真的很無能為力,卻偏偏又熱心過了頭。每天半夜睡在金偉夫妻房裡的小威,只要一哭喊,第一個醒來的竟然是金鳴。她一方面是好意,一方面是不放心,總忍不住爬起到三樓看發生什麼事?該吃奶了?尿布濕了?還是身體不舒服?淑萍本來很討厭她的多事,但半夜老要起來照顧孩子實在太累,對他們夫妻之間的親密關係也不無妨礙,索性就讓小威跟金鳴睡。久而久之,就變得理所當然,只要她一嫌孩子煩,就丟給金鳴。
金鳴自己倒是樂而為之,她也將小威視若己出,完全是一種做母親的心情。她替小威洗澡,晚上哄他睡覺;他哭鬧不休,她莫名的憂心,他笑的時候,她又比任何人都開心。她幾乎比淑萍還更像小威的媽媽。
可是畢竟母子天性,金鳴再用心,懷胎十月的恩情仍然取代不了。不管怎麼樣,小威在他媽媽的懷裡,就是要比在金鳴的懷裡安穩,他對淑萍那種天性的親近,竟讓金鳴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有時,金偉一家三口在樓上,隱約傳來一些嘻笑聲,聽在金鳴耳裡,就好像鐘鼓齊響,擾亂的心緒非常不寧。她其實也知道自己有點過分,她克制不了;即使克制住了,卻更加情緒化的感到心灰意冷,想到自己的處境;想到親如家人,仍不免相互埋怨;想到小威終究不是那麼需要她!他們只是利用了她,她在這個家,再怎麼投入,永遠都被當成外人,她到底要何去何從?她的情感歸宿,她的生活依恃,究竟在哪裡?
金鳴並不是沒有追求者,若不是她隨時把對家的責任和壓力,無休無止的攬在身上,變本加厲的扛在肩上,就連跟她在一起的人也倍感沉重,而終究打了退堂鼓。否則以她的幾分姿色和得體的打扮,還有執著的個性,她其實可以有很豐富的感情生活。金鳴自己也明白,她付出再多,別人不但不會感激她,還會嫌她多事,可是她就是放不下。就因為那麼一點婦人之仁,她錯過太多東西,她不是沒有遺憾,不是不想試圖改變,但在抉擇的關鍵時刻,她又會感情用事的以為:她的存在雖然改變不了什麼,但是沒有她,情況可能會更糟!
情況的確越來越糟。
小威一天天的長大,當吃和睡再也不能完全滿足他時,金家平靜的生活又開始浪湧濤起,金鳴和淑萍之間逐漸積累的不平、不滿,終於引起了軒然大波。
金鳴又一樣不滿意淑萍照顧小威的方式,可是淑萍畢竟不是金佩,她沒有必要聽她的,也不服氣。比如金鳴怕小威冷,給他穿上外套,淑萍就覺得他會太熱,非給他脫下來不可。或是淑萍堅持要到餵奶的時間,才泡牛奶給小威喝,金鳴則認為已經餓了,就該給他喝。還有小威莫名哭鬧不休的時候,淑萍認為不妨讓他喊喊,免得養成一哭就要人抱的壞習慣;金鳴則是不忍心,也捨不得,非得去抱抱他、哄哄他才放心。就這些日常瑣事,弄得兩人心裡都很不愉快,彼此心結也越結越深,隨時都可能一觸即發。
終於事情發生了。
那天是禮拜天,天氣很冷,早上金偉夫妻帶小威出去玩,金鳴心裡已經很不安,怕小威穿得不夠多,怕金偉夫妻會有所疏忽。好不容易盼到下午他們回來了,兩個女人又為小威該穿紙尿片或尿布起爭執。金鳴認為紙尿片不透氣,容易傷皮膚;淑萍則表示尿布要洗太麻煩。彼此僵持不下,氣得淑萍抱著小威到三樓,索性避開金鳴那些惱人的叨唸不休。
誰曉得後來淑萍竟睡著了,小威一個人從房間爬出來,玩著、玩著竟從樓上跌下來。金鳴親眼看著他一階一階往下掉,一顆心也跟著猛烈撞擊,又叫又喊又要去救,所有的人都提著心趕來看發生什麼事,淑萍也驚醒了。
還好除了一些輕微的擦傷,小威並無大礙。待大家都放了心,又開始互相埋怨起來,金爸、金媽怪淑萍太大意,金偉夫妻怪金鳴既然「早」就看見小威在樓梯口玩,為什麼不多注意一些?金鳴驚魂未定,又招致這樣的莫名責難,氣得口不擇言的罵淑萍:「妳憑什麼怪我,妳自己算什麼媽媽!」
淑萍也氣極,兩手扠著腰,挺起胸膛說:「我就算不算什麼,也強過妳。」
金鳴臉色微微一變,冷冷的問:「妳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淑萍一臉不屑,哼然而道:「妳心裡打什麼主意,妳以為我不知道?」
「妳知道什麼?」金鳴問。
金偉拉拉淑萍的衣角,小聲的勸她:「不要亂說。」金爸、金媽也嚴肅的看著她,等待著也防備著。
淑萍可不顧一切了,她很輕侮的看著金鳴,說:「妳那麼喜歡小孩,有本事自己去生一個,我的孩子不用妳操心。」她看著金鳴難受的表情,就好像打落水狗一樣,很殘忍的又說:「老處女,變態!」
金鳴知道這次她非走不可了,即使是親如自己的爸媽、弟弟,真正該走的還是她,絕對不是淑萍。
她又開始找房子。
金佩眼看金鳴這樣子,心裡也不忍,她勸金鳴乾脆買個房子,不一定要大,至少先把自己安定下來。
金鳴淒然一笑,說:「別說笑了,我哪有錢買房子?」
金佩想到她有一筆會錢快到期了,也許可以標出來。她又考慮了一下,才說:「我有一些錢,可以先給妳用。」
金鳴看了她一眼,既感動又無奈的說:「妳能有多少錢?何況徐立祥不會有意見嗎?」
這也是金佩猶豫的原因,可是這次她一定要幫她姊姊這個忙。她先是花了好多功夫,終於說服了徐立祥。又私下跟金爸商量,金爸也贊成金鳴買房子,他也有一些錢,無論如何他都要資助金鳴。
就這樣金鳴決定要買房子了。
金佩經常陪著金鳴到處去看房子,金鳴卻始終不能決定,不是怎麼看都不滿意,嫌房子太舊、價錢太高,離公司和家又太遠;要不又說不急,據說過一陣子房價會跌。就這樣一拖,半年又過去了,金鳴還是在尋尋覓覓,有時迫不及待,有時又漫不經心。
那天,金佩又陪金鳴去看一棟房子,地點、格局都令人滿意,連部分家具都是現成的。金鳴其實非常心動,可是她又覺得價錢實在太高,又開始百般猶豫起來。
金佩笑她:「妳就是這樣,又要房子好,又要價錢便宜,又要地點合適,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金鳴也笑了,搖搖頭說:「沒辦法,就是沒有錢才要這樣斤斤計較!」
她們離開哪裡,坐電梯而下到了中庭,見到處綠意盎然,兩人都覺得十分賞心悅目。而且大門右側還有個淺水魚池,上面點綴幾座假山,兩個小孩正在那兒愉快的撈魚呢!
金佩說:「這裡的環境真的很不錯!」
「是啊!可惜就是沒錢。」金鳴也覺依依不捨,很感慨的說:「我要是有錢就好了!我一定要在這裡買兩棟房子,一棟留給小嫻,一棟給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