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常
有些不會陌生的香港日常風景。
走在街上,抽煙的人一邊抽一邊走,從來不用理會途人感受;當你擋了途人的路,哪怕只是一秒鐘,他們也會發出「唧」一聲,繼而黑起臉。上了小巴,司機如常每天沒有原因暴躁;全部雙人座都是單人坐著,沒有人會樂意讓出雙人座給別人或情侶;玩手機遊戲時亦不會把聲音關掉。在地鐵上,全部人都是低著頭;在餐廳進餐時、廁所方便時、都需要看著自己的手機。戲院內,完場字幕一上升便立即站立離開,就算劇情怎樣盪氣迴腸,一秒後便能抽身返回現實,而且十分齊心。在食店內,你的禮貌可能比店員更好,很難奢求他們會説「多謝晒」、「歡迎光臨」這類字眼;不過以服務態度差聞名的店舖卻會大排長龍。在郊外露營,營與營相隔那麼近,比實際居住密度還要高。在社交網絡,一般都是吃喝玩樂旅行照;若遇上時政話題則政見分歧極大,支持、反對各據一方。新聞又再報導政府的荒謬政策,市民往往很憤怒,但明天又忘記了。有人住在劏房,一家幾口住在廁所大小的面積內,甚至直接在廊所頂部桁床過活;另一邊廂,經營地產行業的人、業主或房東就賺得盤滿缽滿,每年加租、加價看似非常合理。然後,在街上吃普通的一餐卻愈來愈貴,常去的店也沒有了。
這就是香港。
離開、留下,是近年香港人常常思考的問題。未來看似迷霧,當下仍然有陽光。有些事物看似日常: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每天看到的店、路過的人,都是「家」的一部分,我屬於其中一分子,眼前的景物也屬於我,代表著我。其實我們都在這個「家」內,過得很快樂。
這可比喻成一段長久的情侶關係。熟悉的關係,互相的愛或默契不用言喻,不過每段關係,你也有權選擇離開,但另覓其他關係又不一定比原本擁有的那段好。也像母子關係,你無法改變在這裡出生的事實,沒有香港就沒有你。
或者,你為何在這個城市出生?冥冥中,上天自有叫你來的原因。就試試跟著自己的命,走下去。香港總是我們不能切割的一部分。看清楚香港,你會發現這個城市的美在世界上獨一無二。
為何我沒有在其他城市看過這種特色的公共屋邨設計?我沒有聽過一種語言,當中的形容詞、歇後語、助語詞是那麼「絕核」,很難學得精,那種只有説廣東話的人才會明白的精髓,甚至只能説不能寫,但香港人又能靈活運用,十分奇妙。文化、藝術、電影……創意獨具一格,達到國際級水準。我沒有聽過哪種歌曲比廣東歌的歌詞更細膩;我沒有看過哪個電影節比香港電影節更全面,對香港電影的感情,相信已成為香港人生命的一部分。我沒有到過哪個城市,有這麼多種食物。每個國家的菜式也做得專精,也會很集中,有些區特別多泰國菜,有些區特別多日本菜。
香港這麼細細細小,十八區卻有十八種特色,各有不同文化,不多不少剛剛好,很美好。
喜愛散步。年紀愈來愈大,身體就需要多運動,尤其是像我這樣在家工作的人,飯後能散散步就最好,起碼減輕增肥的罪咎感,也對身體有益。散步時能看到很多風景,發掘很多美食,對自己的城市有多一點理解,了解各區的巴士路線,知道居民都是在哪裡買菜、閒時的消遣等。散步時也有興趣探索一些未走過的路,沿着這條路一直走,究竟是往哪裡去?有沒有一些陳年老店,會否買到「心頭好」?有沒有發現一些從未見過的特色建築設計、建築色彩配搭?有沒有隱世美女,共同譜出一段「東涌愛的故事」?人生亦如是,我們不知道自己走下去能走多遠,無論走對走錯,還得走下去,只要勇敢踏出第一步。
這個香港散步計劃令我去了很多平時沒有去過的地方。香港地方雖小,我們活了半生也未能走遍;心卻永遠向外,渴望愈飛愈遠。最好的其實在附近,也許就是太熟悉,那些美麗景觀必然在你左右存在,只是日常經過時沒有用心好好察看,錯過了太多。
擁有這對眼睛,永遠不會太遲,可以隨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