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創作童話時的心情
開心見膽談話的時候,好像只限於心中愉快的時節似的如若心裏不愉快,也就不會有開心見膽談話的情趣了。
我一到寫童話的時候,總是喚起這愉快的,舒裕的,開心見膽談話似的快樂來。
有如說把兒童想像在眼前,向這模型說話,勿寧說自己返回兒童的樣子,從新再在輝煌燃燒着的天空的太陽下,重現出作空想的當時的世界,較為適當啊。
童話這個名詞就好像那「御伽噺」(Otogibanashi)名詞一般的最容易解做「為兒童的文學」似的,可是在我自己,以為不獨是為兒童而說的,對之另外有一個主張哩。
向着尚未失童心的一切人們作者的我,不過再返回兒童的心情申訴某種的感激這樣而已。
像兒童時代的心地那樣自由伸展,那樣純潔不染的,可說沒有;又像少年時代那樣率直,一見美的東西就感着美,一遇可悲的事實就感着悲,對於正義一事而能發感憤的,也是沒得。
人們年歲漸漸增加起來,跟着也就積得雜多的經驗,以至於有種種的知識了。但這事決不能算可誇耀的。在另一方面,假若人們把那真純的兒童時分的感情消失了去,縱然他是飽有一些冷酷空靈的知識,但我們仍可說他是墮落了的人哩。
訴於這純真感情的閃耀與自然的良心之裁判,而且表現出少年時代特有的,幻夢的世界而創作一種故事,由這創作的故事而能夠做得到使讀者恍惚在美與愁的氛圍氣裏,這就是我所要求的童話了。何者是善,何者是惡,由純情的兒童的良心而裁判的事,這便不外是藝術所具的倫理觀了。
見着美麗的花,「真好看呀!」的叫着便飛奔前去的兒童,不單是令人可愛,並且使我們覺到有一種深的意味的。對於一種事實,直覺的認一方為正,一方為不正的兒童的判斷力,有時令我們驚訝其有非凡的正確性的。
不論什麼人們,都有他自己生長的故鄉般似的,永久不會忘掉那故鄉的風景。人們總是經驗過一次兒童時代的,那個時節的事情,像對於自然,對於周圍的人們所抱之愛好、煩惱、悲哀,以及驚訝的心情一類的事,決不會把牠忘卻去的。
少年時代的心地,是最真誠而且最正直的,大概我們較大一點的人都經驗過,別無異議的罷。如若我們永久不失善良的心,保持做一個誠實的人,我們追想我們少年時代,一定會生出無窮的感傷來哩,我們對於較我們幼少者的愛和理解,即是由於有這樣的心地才會生出來的。
我本着作品力求真實的心願,而對於自己創作的小說與童話之間並不希求有什麼大差別的事。在所謂小說,大人雖然了解而有些事件為兒童所不能了解的。可是真的美的東西,真的正直的事情以及悲傷的事實之類,在直覺力敏銳,神經敏活的兒童,無有不會了解的。我們用很淺顯明白的文字作出的童話,兒童所能了解的,大人當然沒有不會了解的了。可是,兒童雖然懂得,間有一類的大人們還讀着莫名其妙的哩。這因為這類的大人們。確實由於他的墮落把自己純真的感情消滅去了的緣故。
本這意思,所以我主張童話這東西,不只限於做獻給兒童的恩物,而又認為是給未失童心的一切人類的文學的。
我是抱着歡欣而從事於我的自由藝術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