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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名稱:草窗詞全譯 內容簡介
周密(字公謹,號草窗,又號弁陽老人;1232–1298),為南宋末三大詞家之一,又為當時文壇領袖,存詞152首,稱《草窗詞》,又稱《蘋洲漁笛譜》。其詞深受姜白石(約1155–約1221)及吳夢窗(約1200–約1260)之影響,能將白石之「清空」與夢窗之「麗密」融為一體,又能轉益多師,終於創造出自己獨特之「清麗」詞風。清人周濟(1781–1839)謂草窗詞「新妙無與為匹」和「精妙絕倫」,影響後世異常深遠。草窗為詞史上「騷雅詞派」或「格律詞派」之重要詞人之一;且「其詞盡洗靡曼,獨標清麗,有韶倩之色,有綿渺之思,與夢窗旨趣相侔」[清人戈載(1786–1856)語],故此「二窗並稱」,可見其在詞史上之崇高地位。
此書作者黃兆漢教授(1941年生)近年精研《草窗詞》,認為其煉字造句清新雅麗,最宜初學入手,故將其152首詞全部翻譯成語體文,以便讀者閱讀、瞭解、欣賞和學習。其翻譯之方法仍採取其一貫之「半譯半解」法,可謂用心良苦。書首有作者《論學詞宜從草窗入手》一文,詳論《草窗詞》之風格特色及其重要性,更強調學詞宜從草窗入手,並提出其個人之學詞途徑:「問途碧山、草窗,歷白石、夢窗,以還清真之渾化。」此文功深力厚,頗宜讀者細讀,甚具參考價值。
書末附草窗之父周晉存詞三首,兼附語譯於後。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黃兆漢
1941年出生。澳洲國立大學哲學博士(道教史)、香港大學文學碩士(詞曲史)、香港大學一級榮譽文學士(中國文哲)。曾任教於香港大學、澳洲國立大學、西澳洲墨篤克大學、巴黎索邦法國高等研究院及澳門東亞大學,講授詞曲史、戲劇史、道教史和藝術史,為博士、碩士研究生指導教授。1998年退休前為香港大學中文系正教授。現旅居澳洲,從事中國書畫藝術創作及教授。著作甚豐,包括詞曲研究17種、粵劇研究7種、哲學與宗教研究10種、藝術研究9種、文學及藝術創作9種,共52種;另有論文數十篇。
黃教授現為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館名譽研究員、澳洲塔省博物及藝術館名譽首席顧問(中國藝術及古物)、北京師範大學—香港浸會聯合國際學院藝術文化中心名譽顧問、香港特別行政區康樂及文化事務署博物館專家顧問、中國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道教研究室特邀研究員、澳洲中國藝術協會會長、澳中友好協會塔州分會贊助人、任劍輝研究計劃總策劃人。
目錄
論學詞宜從草窗入手(代序)
卷一
一.長亭怨慢(記千竹)
二.玲瓏四犯(波暖塵香)
三.大聖樂(虹雨霉風)
四.拜星月慢(膩葉陰清)
五.木蘭花慢(恰芳菲夢醒)
六.木蘭花慢(碧霄澄霧靄)
七.木蘭花慢(覓梅花信息)
八.木蘭花慢(塔輪分斷雨)
九.木蘭花慢(軟塵飛不到)
十.木蘭花慢(六橋春浪暖)
十一.木蘭花慢(疏鐘敲暝色)
十二.木蘭花慢(晴空搖翠浪)
十三.木蘭花慢(遊船人散後)
十四.木蘭花慢(碧尖相對處)
十五.采綠吟(采綠鴛鴦浦)
十六.解語花(晴絲罥蝶)
十七.曲遊春(禁苑東風外)
十八.秋霽(重到西泠)
十九.探春慢(綵勝宜春)
二十.月邊橋(酥雨烘晴)
二一.齊天樂(清溪數點芙蓉雨)
二二.三犯渡江雲(冰溪空歲晚)
二三.梅花引(瑤妃鸞影逗仙雲)
二四.霓裳中序第一(湘屏展翠疊)
二五.乳燕飛(波影搖漣甃)
二六.瑞鶴仙(翠屏圍晝錦)
二七.露華(暖消蕙雪)
二八.水龍吟(舞紅輕帶愁飛)
二九.過秦樓(紺玉波寬)
三十.風入松(柳梢煙軟已璁瓏)
三一.一枝春(碧淡春姿)
三二.一枝春(簾影移陰)
三三.齊天樂(宮檐融暖晨粧懶)
三四.大聖樂(嬌綠迷雲)
三五.倚風嬌近(雲葉千重)
三六.酹江月(奩霏淨洗)
三七.徵招(江蘺搖落江楓冷)
三八.明月引(舞紅愁碧晚蕭蕭)
三九.明月引(雁霜鴻雪冷飄蕭)
四十.大酺(又子規啼)
四一.掃花遊(柳花颺白)
四二.憶舊游(記花陰映燭)
四三.柳梢青(約略春痕)
四四.柳梢青(萬雪千霜)
四五.柳梢青(映水穿籬)
四六.柳梢青(夜鶴驚飛)
四七.聲聲慢(瑤臺夜冷)
四八.聲聲慢(粧額黃輕)
四九.宴清都(老去閑情嬾)
五十.齊天樂(東風又入江南岸)
五一.瑤花慢(朱鈿寶玦)
五二.玉京秋(煙水闊)
卷二
五三.楚宮春(香迎曉白)
五四.東風第一枝(草夢初回)
五五.繡鸞鳳花犯(楚江湄)
五六.桂枝香(巖霏逗綠)
五七.憶舊遊(念芳鈿委路)
五八.綠蓋舞風輕(玉立照新粧)
五九.六幺令(癡雲剪葉)
六十.六幺令(迴風帶雨)
六一.齊天樂(曲屏遮斷行雲夢)
六二.滿庭芳(玉沁脣脂)
六三.龍吟曲(仙山非霧非煙)
六四.聲聲慢(橙香小院)
六五.聲聲慢(燕泥霑粉)
六六.水龍吟(燕翎誰寄愁箋)
六七.南樓令(開了木芙蓉)
六八.南樓令(桂影滿空庭)
六九.南樓令(攲枕聽西風)
七十.糖多令(絲雨織鶯梭)
七一.南樓令(好夢不分明)
七二.江城子(玉肌多病怯殘春)
七三.杏花天(瑞雲盤翠侵粧額)
七四.杏花天(漢宮乍出慵梳掠)
七五.浣溪沙(幾點紅香入玉壺)
七六.浣溪沙(波影搖花碎錦鋪)
七七.浣溪沙(淺色初裁試暖衣)
七八.桃源憶故人(流蘇靜掩羅屏小)
七九.西江月(波影暖浮玉甃)
八十.菩薩蠻(霜風漸入龍香被)
八一.鷓鴣天(燕子時時度翠簾)
八二.夜行船(蛬老無聲深夜靜)
八三.夜行船(寒菊敧風棲小蝶)
八四.點絳脣(雪霽寒輕)
八五.戀繡衾(粉黃衣薄霑麝塵)
八六.謁金門(花不定)
八七.好事近(秋水浸芙蓉)
八八.英臺近(燭搖花)
八九.浣溪沙(不下珠簾怕燕瞋)
九十.浣溪沙(絲雨籠煙織晚晴)
九一.浪淘沙(芳草碧茸茸)
九二.浪淘沙(柳色淡如秋)
九三.浪淘沙(新雨洗晴空)
九四.鷓鴣天(相傍清明晴便慳)
九五.風入松(枇杷花老洞雲深)
九六.鳳棲梧(竹窈花深連別墅)
九七.少年遊(松風蘭露滴崖陰)
九八.西江月(花氣半侵雲閣)
九九.清平樂(詩情畫意)
一○○.朝中措(桐陰薇影小闌干)
一○一.聞鵲喜(天水碧)
一○二.浣溪沙(竹色苔香小院深)
一○三.吳山青(山青青)
一○四.英臺近(步玲瓏)
一○五.長相思(燈輝輝)
一○六.清平樂(吹梅聲噎)
一○七.清平樂(晚鶯嬌噎)
一○八.清平樂(小橋縈綠)
一○九.清平樂(錦城春曉)
一一○.清平樂(靜香真色)
一一一.謁金門(芳事晚)
一一二.眼兒媚(飛絲半濕惹歸雲)
一一三.好事近(輕剪楚臺雲)
卷三(前)
一一四.掃花遊(江蘺怨碧)
一一五.一萼紅(步深幽)
一一六.甘州(信山陰道上景多奇)
一一七.西江月(萬壑千巖剡曲)
一一八.滿江紅(秋水涓涓)
一一九.探芳訊(步晴晝)
一二○.高陽臺(小雨分江)
一二一.水龍吟(素鸞飛下青冥)
一二二.天香(碧腦浮水)
一二三.齊天樂(槐薰忽送清商怨)
一二四.三姝媚(淺寒梅未綻)
一二五.憶舊遊(記移燈剪雨)
一二六.獻仙音(松雪飄寒)
一二七.聲聲慢(瓊壺歌月)
一二八.踏莎行(結客千金)
一二九.高陽臺(照野旌旗)
一三○.慶宮春(重疊雲衣)
一三一.疏影(冰條木葉)
卷三(後)
一三二.玉漏遲(老來歡意少)
一三三.夷則商國香慢(玉潤金明)
一三四.醉落魄(寒侵徑葉)
一三五.祝英臺近(殢餘酲)
一三六.甘州(漸萋萋芳草綠江南)
一三七.齊天樂(護春簾幕東風裏)
一三八.踏莎行(遠草情鍾)
一三九.夜合花(月地無塵)
一四○.珍珠簾(寶階斜轉春宵永)
一四一.杏花天(金池瓊苑曾經醉)
一四二.四字令(殘月半籬)
一四三.四字令(眉消睡黃)
一四四.西江月(綠綺紫絲步障)
一四五.江城子(羅窗曉色透花明)
一四六.少年游(簾消寶篆卷宮羅)
一四七.好事近(新雨洗花塵)
一四八.西江月(情縷紅絲冉冉)
一四九.醉落魄(憶憶憶境)
一五○.朝中措(綵繩朱乘嘉濤雲)
一五一.醉落魄(餘寒正怯)
一五二.浣溪沙(蠶已三眠柳二眠)
附:周晉詞三首
一.點絳唇(午夢初回)
二.清平樂(圖書一室)
三.柳梢青(似霧中花)
後記
黃兆漢教授著作書目一覽表
序
代序
二十多年前(1996)我與門人司徒秀英博士編著了一本名為《宋十大家詞選》的詞籍,收錄了柳永(約984–約1053)、晏幾道(小山,約1030–約1106)、蘇軾(東坡,1036–1101)、秦觀(淮海,1049–1100)、周邦彥(清真,1056–1121)、辛棄疾(稼軒,1140–1207)、姜夔(白石,約1155–約1221)、吳文英(夢窗,約1200–約1260)、王沂孫(碧山,約1248–約1291)和張炎(玉田,1248–約1320)等十人的詞作一百篇,而沒有選錄周密(草窗,1232–1298)的作品,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詞的創作方面的成就比不上柳永等十人;換言之,他不是我們眼中的所謂「宋十大詞家」之一。不過,倘若我們從另一角度去評估周密,或說得正確一點,從雅詞(或騷雅詞)或「格律派」詞去看周密詞的話,他便會入選,成為「宋十大詞家」之一。又如果我們將挑選詞人的範圍縮窄在南宋和限於騷雅詞或「格律派」詞的話,周密一定入選於五名之內。這五名是:姜夔、吳文英、周密、王沂孫和張炎。當我和秀英編著《宋十大家詞選》時,周密沒有資格入選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或多多少少是,要讓位給辛棄疾,一個雖然不是「格律派」詞人,但他的詞作實際上好到不能不令到他入選!
說實話,草窗在南宋,甚至在整個宋代的詞史上都是一個很重要的詞人,他的地位是不容忽視的。他的詞風獨特,個人面目鮮明,是很值得我們重視、研究和學習的。
草窗既然是「騷雅詞派」或「格律詞派」的重要分子,他的詞風自然是從姜白石而來,或說為受白石影響。白石詞清空騷雅,是「騷雅詞派」或「格律詞派」的始創者,影響後世至為深遠,從南宋開始,經元、明、清,直至現代而不衰。草窗詞,無論「思」或「筆」(即詞意和技巧方面)都顯而易見和毫無疑問地,受到白石詞影響。
草窗詞不獨受白石詞影響,還受夢窗詞影響。這即是說,草窗詞不單止「清空」,而且「麗密」(夢窗詞以「麗密」見稱)。清代詞學聲律專家戈載(1786–1856)指出說:
「其詞盡洗靡曼,獨標清麗,有韶倩之色,有綿渺之思,與夢窗旨趣相侔,二窗並稱,允亦無忝。其於律亦極嚴謹……」(《宋七家詞選》)
同時代的著名詞家陳廷焯(1853–1892)則說得更為清楚:
「夢窗、草窗大致相同,……兩家之師白石,取法皆同」(《雲韶集》)
戈載和陳廷焯之言是與事實相符的,亦是頗為中肯的。的確,草窗詞的風格特色是「清麗」,而這「清麗」詞風的形成是受了白石詞和夢窗詞的影響。說得清楚一點,草窗詞的「清」是取自白石詞的「清空」,而其「麗」則取自夢窗的「麗密」。換言之,草窗將白石的「清空」(或「清空騷雅」)和夢窗的「麗密」(或「麗密精工」)融為一體,又能轉益多師,如同時向周邦彥,甚至陳去非(1090–1138)學習(根據草窗《自銘》,他的長短句似陳去非),終於自成格調,創造出自己獨特的「清麗」詞風。清代著名詞論家周濟(1781–1839)便認為草窗詞「新妙無與為匹」(見《介存齋論詞雜論》)和「精妙絕倫」(見《宋四家詞選.序論》),說的都是草窗的「清麗」詞風。
於此不能不提的是,草窗的音樂修養甚高,因為他曾向當時的音律大師楊纘(約1241年前後在世)學習詩詞聲律之學。故此在其《草窗詞》(現存152篇)中「律韻兼精」(見戈載《宋七家詞選》語)的作品不少。
草窗不獨精於填詞,更能寫詩,詩集有《草窗韻語》六卷。他學識淵博,才力富贍,又着意歷史,專心著書。筆記有《武林舊事》、《齊東野語》、《癸辛雜識》、《志雅堂雜抄》、《浩然齋雅談》、《雲煙過眼錄》等,俱為很有歷史價值的著作。他對詞學貢獻最大的是,曾編纂的《絕妙好詞》七卷。這本詞選收錄了南宋初期張孝祥(1132–1169)至宋末元初仇遠(1247–1326)等共132位詞家的作品,而以他自己的作品入選最多,共22首。其次為夢窗,16首;再其次為白石,13首。入選的標準是「雅詞」——符合草窗所謂「雅詞」的標準。雖然入選的詞人或作品或有待商榷,但南宋不少詞作卻能賴以保存,我認為這是此詞集的最大貢獻。
可見草窗不獨有才,而且有學,他是個「學藝雙攜」的大詞人,這一點是使到他成為當時文壇領袖的一個很重要因素。環繞着他的有不少當時的詩人、詞家和學者。單就詞人方面來說,有王沂孫、張炎、仇遠等十多名的一群詞家。他們都是南宋遺民,常常互相唱和,且寫過不少詠物詞。詞史上有名的詞籍《樂府補題》便收錄了他們14人(包括草窗)的詠物詞,共37首。詞中的龍涎香、白蓮、蓴、蟹、蟬等並非區區賦物而已,實際上皆寓其家國無窮之感。
草窗的「清麗」詞風是基於其兩大因素:一、形式,二、內涵。所謂「形式」指文字技巧和音律方面,「內涵」指詞境、詞意或寄興託意方面。過往不少詞學家都或多或少接觸到或指出過,只是他們說得較為抽象或不夠清楚而已。不過,無論如何,他們的評論是值得我們參考的。至少他們總算提出了對草窗的個人意見。例如:
楊纘說:「草窗樂府妙天下。因請其所賦觀之,不寧惟協比律呂,而意味迥不凡。」(見王橚《蘋洲漁笛譜》跋引)
周濟說:「公謹敲金戛玉,嚼雪盥花,新妙無與為匹。……才情詣力,色色絕人,終不能超然遐舉。」(見《介存齋論詞雜著》)
又說:「草窗縷冰刻楮,精彩絕倫;但立意不高,取韻不遠,……」(見《宋四家詞選.序論》)
鄧廷楨(1776–1846)說:「弁陽翁工於造句,如……不可枚舉。」(見《雙硯齋詞話》)
陳廷焯說:「周公謹詞,刻意學清真,句法字法,居然合拍。惟氣體究去清真已遠……」(見《白雨齋詞話》)
又說:「草窗、西麓、碧山、玉田同時並出,人品亦不甚相遠,四家之詞,沉鬱至碧山止矣。……草窗雖工詞,而感遇不及三家之正。本原一薄,結構雖工,終非正聲也。」(見《白雨齋詞話》)
又說:「草窗詞,風骨高,情韻深,有夜月秋雲之妙。」(見《雲韶集》)
又說:「草窗詞亦是取法白石,而精深雅秀,盡有獨至處。……草窗亦不僅軒豁呈露,其骨韻之高,乃與夢窗無二,真一時兩雄也。」(同上)
張德瀛(?–1914,長於詩詞)說:「太史公文,疏蕩有奇氣;吳叔庠文,清拔有古氣。詞家惟姜石帚、王聖與、張叔夏、周公謹足以當之。數子者感懷君國,所寄獨深。非以曼辭麗藻,傾炫心魂者比也。」(見《詞征》)
王國維(國學大師,1877–1927)說:「朱子謂:『梅聖俞詩,不是平淡,乃是枯槁。』余謂草窗、玉田之詞亦然。」(見《人間詞話》)
又說:「梅溪、夢窗、玉田、草窗、西麓諸家,詞雖不同,然同失之膚淺。雖時代使然,亦其才分有限也。」(同上)
蔣兆蘭(詞學家)說:「草窗詞品,雖與夢窗相近,然煉不傷氣,自饒名貴。」(見《詞說》)
陳匪石(著名詞學家,1884–1959)說:「蓋周氏在宋末,與夢窗、碧山、玉田諸人皆以淒婉綿麗為主,成一大派別。」(見《聲執》)
夏敬觀(著名詩人及詞家,1875–1953)說:「色彩鮮新,音響調利,是其所長。然內心不深,則情味不永,是詞才有餘,詞心不足也。」(見《吷庵詞評.蘋洲漁笛譜》)
又說:「調利則無澀味,鮮新則非古彩,所以下夢窗一等。總之愛好太過,亦是一病。」(同上)
李慈銘(清末詩人,1830–1895)說:「南宋之末,終推草窗、夢窗兩家為此事眉目,非碧山、竹屋輩所可頡頏。」(見《孟學齋日記》)
綜觀以上對草窗的評論,大致上可以說,歷來詞學家對其技巧是肯定的,即是說,對其形式上的藝術成就評價是頗高的;但是,對其內涵(即詞意)的藝術成就是仍有保留的,換言之,他們大多數都認為不夠理想。我認為說得最切要精簡的是夏敬觀。他說,草窗「詞才有餘,詞心不足」。所謂「詞才」是指填詞的技巧,而「詞心」是指填詞的心境。「詞心不足」,即是他所說的「內心不深」;由於「內心不深」,而引致「情味不永」。「不永」者,即不綿長也。故此,大體上說,草窗詞以技巧見稱,而淺於內涵。《論語》有這樣的一段說話: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見《八佾篇》)
《韶》是舜時的樂曲名,《武》是周武王時樂曲名。而今草窗詞,極其量只是「盡美矣,未盡善也」的周武王時的樂曲而已。說得清楚一點,草窗詞的「盡美」在其技巧形式,而其「未盡善」者卻是其內在的詞意、意境。
無疑,草窗是宋代的一位大詞人,《草窗詞》是詞史上的一大傑作。所以,《草窗詞》自然值得我們珍惜,研究和細讀。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們想成為一名詞人的話,我們是否應「學草窗」,或說走草窗一路,以草窗為終極的學習對象?如果真的如此的話,我認為我們的志向未免偏小,而我們應該有更大的志向,即應該走「向上一路」,如學夢窗、白石或清真。(這當然指我們決心走「騷雅詞派」或「格律詞派」的路綫)因為這三位詞人的成就都在草窗之上。這並不是我個人的意見,而是,或差不多是,天下之公言。又如果我們決定不走草窗一路的話,那麼,我們又是否仍應該讀草窗?讀草窗是毫無可疑的,因為至少可以從中學到很多作詞的技巧,畢竟草窗是一大詞家。但,讀草窗總有一個方法,不能隨意地亂讀的。讀草窗的方法不是「如何」(how)的問題,而是「何時」(when)的問題。說得明白一點,當我們磨練自己,要成為一個詞人而讀過往詞家的作品時,我們應該在甚麼時候或哪一個階段讀草窗?初期?中期?晚期?或隨時而不論甚麼時期?這是很關鍵的,不應該掉以輕心的。且先看清朝詞論家周濟幾句詞評史上名句:
「問塗碧山,歷夢窗、稼軒,以還清真之渾化。余所望於世之為詞人者蓋如此。」(見《宋四家詞選.序論》)
這是「常州派」詞人周濟所提出的學詞途徑。我頗為欣賞他的提議,但並不完全認同。我在拙著《宋七家詞精選語譯》中的一篇專論《宋七家的詞風、影響及其在詞史上的地位》作了一點修訂,提出我的看法:
「問途碧山,旁及草窗;歷夢窗、白石,參梅谿、玉田;以還清真之渾化。」
我所提出的學詞途徑,大體上仍沿襲周濟,只是多添了幾個詞人而已。其中的理由已詳見上述拙文,於此不再贅述了。讀者有興趣的話,自可找原文一讀。於此,我不厭其煩,只稍談論「問途碧山,旁及草窗」一環節。這是學詞的第一個環節,即是初學或入手學詞的第一個環節,所以是極為重要的。我認為,無論藝或學,入手的工夫至為緊要,故最宜關注,因為將來的發展是以這環節為基礎的。有基礎,將來自然有發展;基礎打得好,將來的發展自然順利,否則事倍功半,舉步惟艱!
周濟提出學詞的最初環節:「問途碧山」是對的,是百分之百對的。為甚麼?我同意他這樣評論碧山:「詞以思筆為入門階陛。碧山思筆,可謂雙絕。」(《宋四家詞選.序論》)所謂「思筆」是指詞意和技巧兩方面。既然碧山詞,內有詞意和外有技巧,當然是學詞者的學習對象,尤其是初學者,因為他們可從一個詞人中同時學到了兩種他們應該學習的東西!清人戈載也有相似的評論,說︰「其(指碧山)詞運意高遠,吐韻妍和。其氣清,故無沾滯之音;其筆超,故有宕往之趣。」(見《宋七家詞選》)晚清陳廷焯最推崇碧山,他說:「王碧山詞,品最高,味最厚,意境最深,力量最重,……碧山詞,觀其全體,固自高絕;即於一字一句間求之,亦無不工雅。」(見《白雨齋詞話》)這是周濟所說的「思筆雙絕」的進一步或更深入的闡述,故可知學詞者初從碧山入手是絕對正確的。就算清末大詞人況周頤(1859–1926)也說:「初學詞,最宜讀《碧山樂府》……準繩規矩極佳。」(見《蕙風詞話》)但為甚麼我認為「問途碧山」的同時要「旁及草窗」呢?換言之,為甚麼學詞的人同時要從碧山和草窗兩人入手呢?是碧山不夠好嗎?不是。那麼,是甚麼原因呢?原因是,「碧山饜心切理,言近指遠,……隸事處以意貫串,渾化無痕。」(周濟語,見《宋四家詞選.序論)又往往「運意高遠」(戈載語,見《宋七家詞選》)。碧山詞之所以能有如此高妙的詞境,直接與其語言技巧有關。很多時碧山用字造句都較為幽隱,大概這就是周濟所說,碧山詞之「幽折處」(見《宋四家詞選.序論》);而這「幽折處」比白石更甚(周濟說其「幽折處大勝白石」)!
我認為初學詞的人應學碧山的「思」,即詞意;而不能勉強學他的「筆」,即文字技巧,因為它過於「幽折」,難於掌握。要學也學不來的,要勉強也勉強不來的。但是,詞是語言文字的藝術,於此重要關頭,草窗便大派用場了。草窗詞此際實有補救的作用。既然碧山之「筆」初學者學不來,那麼便應轉向草窗學習了。前文已指出過,草窗詞「盡洗靡曼,獨標清麗」(戈載語),「縷冰刻楮,精妙絕倫」(周濟語),是以語言文字技巧見稱的,故此最宜初學詞的人學習。畢竟,詞是語言文字藝術,故語言文字技巧一定要掌握得好,然後始能言其他。
初學者宜特別注意碧山詞之「思」和草窗詞之「筆」。我所說的「問途碧山,旁及草窗」,實際上是說以碧山為正,而以草窗為副;「正」是指「思」,「副」是「筆」。「思」是詞意,「筆」是技巧。詞意固然重要,但技巧同樣重要!沒有技巧,就算有詞意,亦不能表達出來。正如我們寫畫,縱然胸有成竹,手無筆墨亦屬枉然而已!
當然,一個大詞人,他的詞自然有「思」亦有「筆」,就碧山與草窗而言,碧山之「思」最深(陳廷焯說:「王碧山詞,……意境最深。」)但其筆較為「幽折」(周濟語)。草窗雖然「立意不高,取韻不遠」(周濟語,見《宋四家詞選.序論》)然而,草窗之「筆」「獨特清麗」(戈載語)「精妙絕倫」(周濟語)。可謂各有優劣。只要初學者善學,自然可以從中獲得所需營養,得其所哉!
記得《論語》有這樣一段說話:
「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如果,站在我們的立場,可以將「質」解作「內涵」或「思」的話,又可以將「文」解作「形式」或甚至「筆」的話,那麼,「文」和「質」,或說「形式」和「內涵」,或說「筆」和「思」兩者配合適當,這才是一篇美好的詞作!
拙文《宋七家的詞風、影響及其在詞史上的地位》有這樣一段說話:
「學習碧山詞固然好,但恐防它們『言近指遠』,又『運意高遠』(分別見周濟《宋四家詞選.序論》和戈載《宋七家詞選》),寄託遙深,學詞之人只顧其內,忽略其外,故以草窗之外在形式——『清麗』的語言技巧去補救,務使學詞之人內外兼顧,不偏於一端。這是學詞的第一步,是基本功,是道家或煉丹家所強調的『築基』功夫,至為要緊,不能隨便處之。」
不知讀者以為然否?
簡言之,涵養詞意(「思」)之同時,要盡量掌握技巧(「筆」);或說,學習碧山的同時,亦要學習草窗,這是詞人的第一步,或說入手處。做好了第一步,始能更進一步,或說第二步。從碧山可上追白石,從草窗可通到夢窗;再從白石與夢窗,便可通往清真了。即是說:「問途碧山、草窗,歷白石、夢窗,以還清真之渾化。」未知,如果泉下的周清真有知的話,他會同意否?
還記得,五十多年前的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我於香港大學中文系讀書的一小片段。當時(1966年)我修讀羅錦堂教授(1927年生)的「元明戲曲」,羅老師要我們寫一篇畢業論文。因為我對元雜劇最感興趣,故決定研究元雜劇,作為論文的研究對象,但研究哪一家或哪一個雜劇呢?幾經考慮,我打算研究王實甫(1260–1336?)的(西廂記》。當我向羅老師請教時,羅老師對我說:「好!研究《西廂記》好。就寫《西廂記》吧。」當時我心中十分高興,且面露笑容。羅老師繼續說:「《西廂記》是個成熟的雜劇,無論體制、曲白、 故事、分場、人物描寫等等,都處理得十分好。搞清
楚《西廂記》,其他雜劇便可應刃而解了!研究雜劇,以《西廂記》入手最適當。」這幾句鼓勵性的說話激發起我以雷霆萬鈞的奮勇和力量研究《西廂記》,我竟在不到五個月的短短時間內寫完了我的洋洋十五萬字的畢業論文——《西廂記研究》,且得到羅老師讚賞。
我很相信,研究學術,入手是很重要的。適當的入手,對將來的前進一定有大的幫助。學詞也不例外,學草窗可通往夢窗,再從夢窗便可通往我們學詞的終極目標清真了——「以還清真之渾化」!
詳細資料
- ISBN:9789620454011
- 規格:平裝 / 352頁 / 14 x 21 x 1.76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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