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陳智德(節錄)
一、文學史料之範圍、理念及文化需要(上)
文學史的編撰,無論新舊古今,關鍵是史料、史識和史筆,其中最基本的無疑是史料,此所以黃繼持説:「沒有史料或史料不足的『歷史』只能是『神話』」1,史料構成認知消逝事物的客觀基礎,文學史料可包括書刊、手稿、書信、單張、照片、影像、錄音,這是從「載體」的形式着眼,若從內容及性質而言,更須着眼於近代以來,文學作品的傳播和接受主要通過印刷物呈現的本質,即以報紙期刊和單行本為最主要呈現載體。如此範圍仍相當寬泛,史料雜亂繁多,但關鍵者不是量的問題,而是對史料的判斷、鑑別、整理,是「史識」的一部分。
基於不同的方法、目的和取向,史料的價值會有所差別,單單把所見資料集合在一起是沒有意義的;文學史學者謝冰提出:「有甚麼存世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料不是關鍵,關鍵是你要找甚麼樣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料,這就是史料的問題意識」?,對香港文學來説,特別把香港文學的整理放在《中國新文學大系》的體系脈絡當中,我們一方面依照《中國新文學大系》按體裁編選作品,並以一九一九至一九四九年為期,但亦考慮香港文學的歷史本質,因而上溯一九一九年以前的晚清時期;而在《文學史料卷》來説,着眼的是香港過去有甚麼讓文學傳播的刊物,舊體文學和新文學在其間的演化、作者的生平資料以及他們與羣體和時代的關係,由文學作品發表所衍生的活動,以及作家回應時代的方式。後人藉此了解一種時代文化的進程、建構發展的脈絡,也了解發展當中的問題,避免重複問題引致誤解和停滯,以至建立傳統、典範,為後世所參考、鑑照。文學史料有別於文學作品,在於史料一般缺少可讀性,狀態零散,我們很容易忽視史料,直至它終於被編整起來,成為了「史料」。
史料的整理建基於文化需要和歷史意識,中國第一套《中國新文學大系》,一九三五至三六年在上海出版,共十卷。當其時,從一九一七年的新文化運動發展至一九三〇年代中期,不過十多二十年,但對新文學新一代作家來説,已頗有經驗斷裂、史料散失之感。《中國新文學大系》的主催者趙家璧,在回憶文章中多次提及,當時人對於歷史斷裂的共感:「為甚麼當年轟轟烈烈、席捲全國的五四新文學運動,如今人們都已把它看得如此遙遠了呢?為甚麼如劉半農自己所説『當初努力於文藝革新的人,一擠擠成了三代之上的古人』了呢?」;阿英也在〈《中國新文學大系‧史料‧索引》編輯感想〉一文提出類似説法。4
《中國新文學大系》之編輯,建基於歷史斷裂的焦慮、共見於鄭振鐸、朱自清、劉半農、阿英等人的文章。朱自清編《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在〈選詩雜記〉提到三○年代中,已面世的詩選本水準參差,整理史料的工作不受重視,新詩熱潮減退,早期的詩作者如朱自清本人已不再寫,他明確提出編選的動機:「我們現在編選第一期的詩,大半由於歷史的興趣:我們要看看我們啟蒙期詩人努力的痕跡。他們怎樣從舊繚銬裡解放出來,怎樣學習新語言,怎樣尋找新世界」5,阿英編的《史料索引》,也提出新文學史料之編整,出於一種歷史斷裂的焦慮:「中國的新文學運動,是已經有了二十多年歷史。在這雖是很短也是相當長的時間裡,很遺憾的,我們竟還不能有一部較好的《中國新文學史》。」6。
除了經驗斷裂、史料散失的焦慮,他們更面對同路人分化、運動成果之抹殺和倒退,鄭振鐸在《文學論爭集》痛心地提出不少當年新文學運動參與者之分化,以及由於經驗斷裂,引致新文學運動理念不彰,而不斷重複申述:
他們不僅和舊的統治階級,舊的人物妥協,且還擠入他們的羣中,成為他們.裡面最有力的分子,公然宣傳着和最初的白話文運動的主張正挑戰的主張的。
祇有少數人還維持闕士的風姿,沒有隨波的被古老的舊勢力所迷戀住,所牽引而去。
更可痛的是,現在離開「五四運動」時代,已經將近二十年了,離開那「偉大的十年間」的結束也將近十年了,然而白話文等等的問題也仍還成為問題而討論着。彷彿他們從不曾讀過初期的《新青年》的文章或後期的《國語》週刊的一類文字似的。許多精力浪費在反覆,申述的理由上。7
在新文化運動將近二十週年的一九三○年代中期,昔日的參與者仍須浪費唇舌,重複為當年的信念申辯,難怪鄭振鐸提出編輯《文學論爭集》、把舊文重刊的意義在於「至少是有許多話省得我們再重説一遍!」當然箇中有着文學以外的因由,三○年代的新文學作家實也面對着國民政府審查、壓制左翼文藝的刊佈,以及在「新生活運動」之名下種種尊孔讀經的復古舉措,如趙家璧所説:「實際上都是對五四文學革命的一種反動,也是國民黨文化『圍剿』的一個組成部分。」8
無論如何,從種種當年記載以及後來的憶述可知,《中國新文學大系》之編纂不純是一項把舊文重刊的工作,更基於文學內部和外部因素造成的歷史斷裂,他們編纂史料,不為編纂而編纂,而是以史料作為理念的證言,也修補斷裂、抗衡反制、超越焦慮。是的,史料一般缺少可讀性,我們真的很容易忽視史料,直至了解它被編纂的文化需要和歷史意義。
一、刊物史料
有所謂發刊辭/駿男
竊以沈沈大夢。獅酣睡而未醒。墨墨群盲。鹿雖失其誰見。白權日漲。曷勝西力之雄。黃禍風傳。否有東鄰之妒。縱觀大陸。盡是愁城。千重之毒霧長霾。半角之斜陽有限。新亭未坐。哭已失聲。故國瀕危。言其無罪。起孟軻於今日。閎辯應詳。憶列子之當年。寓言有以。邇者社名開智。闢蒼莽之荊榛。人集同魂。結因緣於文字。特是美人香草。靈均皆寄意之詞。豚蹄篝車。阿髡半諷時之語。莊周説幻。理隱諸微。曼倩善諧。道衷於正。此有所謂所以取名也。或曰。賈生痛哭。徒託空言。王郎悲歌。何裨實濟。今日者力倡民族。疾喚國魂。文主激而不平。鋒過剛而易折。志士抒救時之策。堅主民權。少年編革命之書。卽成黨獄。旗固難夫獨立。版曷出夫自由。不知七尺之軀尚存。方寸之心忍昧。文章寫恨。著作嗚愁。問天而首難搔。避地而身焉託。風沈雨晦。呼始祖其哀余。火熱水深。問同胞其何主。江南已矣。庾子山揮淚成文。薊北凄然。劉越石嘔心鍊句。以宣尼變魯之思。為莊舄悲越之吟。有託而成。無微不到。發談言之公是。借題目以子虛。措詞則胸臆直抒。動聽則心脾漸沁。張華鹪鹩之賦。豈徒然哉。杜陵戎馬之吟。良有故也。若夫白香山之體。以近俗而彌精。江文通之詞。以移情而見誦。惟老嫗而可解。豈大雅之是嗤。縱非錦繡之能工。要亦轆轤之自運。而況萬流歸海。眾壑朝山。奇才多入彀中。異采定騰嶺表。或演大觀于文界。或鳴新籟于舞台。或擅諧譚。或長小説。或譜文明之謳曲。或裁風雅之詩詞。務使善善從長。聲聲入聽。五光十色。如覽寶船。古味今香。似游名院。又豈特篇成博議。誇耀東萊。文列短評。步趨司馬已也。嗟乎。江山異色。撰述何心。怕聞亡國之杜鵑。憐渠泣血。最惱能言之鸚鵡。撩我傷情。誰鳴警世之鐘。獨樹登壇之戲。王仲宣傷亂之作。著之以哀。章炳麟憤時之文。濺之以淚。古人已往。小子云然。請看出報之驚人。疇謂命名之我欺。
選自一九○五年六月四日香港《唯一趣報有所謂》
二、題記與序跋
宋臺秋唱序/吳道鎔
九龍海汭。巒嶂沓匝。中有崔嵬峙列者。三大書深刻曰宋王臺。臺南平眺綠樹寒蕪。風煙掩抑。有村曰二王殿。居民沿故稱。莫詳所自久矣。辛壬之交。燾公卜居其地。自號九龍眞逸。登覽之暇。鈎欤史乘。知其地為宋季南遷之官富場村。卽以宋故行宮遺趾得名。陵遷谷變。閲七百年。今且淪為異域而久湮之蹟。顧發露於易代避地之遺民。此非偶然也。自是而後。懷古之士。俯仰憑弔。稍稍見之吟咏。丙辰秋眞逸以祝宋遺民玉淵子生日。大集同志於茲臺。酒糈旣設。魂招若來。有詩一章。有詞一闋。和者喁喁。遂以盈帙。蓋痛河山之歷劫。懷斯人而與歸。其歌有思焉。其聲有哀焉。昌黎所謂曠百世而相感。誠不知其何心者非耶。其同邑蘇君選樓。雅尚士也。彙而集之。名曰宋臺秋唱。又別為圖徵題弁首。懷古憑弔諸作。輯附卷後。其視杜伯原之谷音。謝晞髮之天地間集。吳清翁之月泉吟社。託旨略殊。體亦差別。然而性情所得。未能忘言。其所感一也。雖然感生於心。亦旣不自知何心矣。心之忘何所不忘哉。而有不忘者。存斯可以觀性情焉。噫嘻其忘也。茲其所以未能忘歟。歲在丁巳端節前三日。番禺吳道鎔玉臣序。
選自蘇澤東編《宋臺秋唱》(一九一七年刊本,《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
第八十三輯,台北:文海出版社,一九八一)
三、書信與日記
伴侶通訊/讀者
「我和伴侶結識還是昨天的事,但一見如舊則斷不是虚話。不知是因為孤獨流浪的我喜歡和這多情的伴侶親熱呢,抑是多情的伴侶的吸引力偉大?我是莫名其妙,我是眞為她傾倒了。……
在我自己估量,詩歌小説未必能夠很出色,山歌倒是容易膾炙人口的。如伴侶願受我的粗野的贈禮時,我是一些也不吝惜……總之我有許多花片預備贈給可愛的伴侶,只恐伴侶因為有了你們更寶貴更美麗的花片,把我的花片棄之如擸掭。」──呂甘心
「貴誌在本港,的確是僅有令我們比較滿意的刊物。──這是在祇曉得印上幾幅「名花」「歌者」的相片,幾篇「名人軼事」「武俠瑣聞」的出版界裡,當然會要我們這樣説的,並不是太懂説恭維的話。……」「貴志印刷很不錯,不過在第二期上有好幾篇東西的後頁連接却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相信讀者是不喜歡這樣的。」「文言化眞是本港許多作者的常病。他們的文章祇嘵得要求詞美麗,但內裡情緒空虛得沒有半點意義。本來詞藻美麗是可以用機械式的工夫來取得的,而結果的成績就成為了一種新四六的詞章罷了。我以為這是學幻洲派的葉靈鳳籐剛等所致的流弊,這裡許多青年愛好他們的文章。葉靈鳳輩的作品已經算是纖小了,他們壞得更壞呢。先生看出這是毛病,我很同情。」──龍實秀
「伴侶將來諒可希望大有發展,但不知在南洋方面推銷能否增加?從文希望伴侶能漸進為全國的伴侶。……」──沈從文
「我很佩服貴志能夠向着新的途徑去進展,這恐怕在香港是不會有的……我虔誠地為貴志祝福。」──陳仙泉
「眞的,南方一向是不大重視文學的,特別是香港,這是十分教人婉惜的事。像廣州文學會雖説是沒有什麼大貢獻,但如果能夠長此辦下去,也未嘗沒有進展,無奈如今也停下了,這也值得傷心的!香港向來沒有做過,雖然在某一個時期的以前,有好些朋友都有這個意思,然而因了種種問題和本身的幼稚,有心無力始終不敢嘗試去獻醜。現在得諸先生來指導。眞是喜出望外。况且諸先生的精神與魄力的充足,自然能夠在香港開放從來未有的文藝的鮮花;這是十分可喜而且預祝的。……」──陸旅霜
因為想引起讀者對伴侶能有提出自己的意見來的興味,就把幾位朋友的來信抽了其中關于伴侶的話發表出來。這些話也許贊許得逾量了,但也還是願意聽到的,因為關於伴侶的話我們就喜歡聽聽。
自然我們希望讀者能給以較為切實的意見,如實秀君對於編排上的話,雖則以廣告關係沒有更改,但這還是最可感謝的。
以後,讀者給我們的意見,想按期在這裡發表。
選自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五日香港《伴侶》第九期
四、作家史料
騎鶴而去的人/李爾
天宇因無雲而見廓大,太平山下無時不鬧鬧嚷嚷着。
有一個人悄悄地來過這世界,只瞥了一眼,又悄悄歸去了;他,是一個孩子,一個無藉藉名的詩人。因為有一點的情緣,我竟成為他短促生命中的一個朋友,這最後的幾年,我是一個見証者。但是普遍都盲了目的現在,有幾個願睜開眼看一看天角的一顆小小星光呢?在他突而寂寞地殯落的時候,誰會知道這裡缺少些什麼?因為他們從前是空虛的,現在也是一樣空虛,他們一無所有得慣了。在人們正白痴地溺於濁流中,跪拜於權威下面的時候,誰又肯抬起頭來而醒悟起一些虛空的感傷呀?
我曾經禱祝過,願一切逝者都是幸福的旅行人。他們冥冥地高飛了,他們向天外旅行去,他們高傲地扔下可耻的人世生活,而蕭然遠引了。想起他們在世時是呻吟苦淚,受盡奚落與廹害,那不是一回好的解脱嗎?也曾經怒駡過一切被踐踏的靈魂,不快毁滅就應反抗,但是被死神急遽吞去的,多是一些將要反抗而大感無力的人。
這朋友比不上吉茨,他一切也不夠,單是享年也比吉茨少過四歲多。他到來是很吝惜的,當他慷慨地獻呈出來的時候,却沒有人願於接受。終於他或者因為體弱,或是因為恚恨,老早就把筆桿擲去了。我不敢猜想他願不願寶愛他之所作。吉茨創作的年限,共他是差不多的,而吉茨在廿二歲才把天才開花,我這朋友却太早熟了。造物把他的身子拉得很長,却不能把他的壽命也拉得更長些,造物賦與他燜燜的雙眼,而他的生涯却是過份黝暗。
在他的朋儕中,他與吉茨有相似處,而他之外却沒有一個是雪萊;那是説,在他的朋友中,詩的成就,他是高高舉出的。同一樣,他也陷下在可怕的痼疾中,記得吉茨也是帶着一個不健全的肺,因而就過早割斷了生命的,那最適宜於寫詩的孩子不也是一樣嗎?可惜這無名的詩人還無Miss Fanny Brawne來傾訴盡他的肺腑,就這樣一無所有地死去了,死去了,……
他是一無所有嗎?那未免辱沒我的朋友了,至少他有幾十首詩是可以輯起來,為香港數年來幼稚文壇不算荒蕪收穫的証物的。我記起那許多個青年,這幾年如何寒傖地努力在島上一隅去建築自己的事業,來點綴別人的奢侈,那就不使人不肅然起敬了。在文化水準低下而普遍是荒淫與無耻的處所,旣缺少了一個伙伴,是如何地有寥落之感呀!
「我是一個支那人」,是他擬好了的一冊未出版的詩集底題名,支那人,支那人,為什麼你是支那人呢?在這裡的人民連狗也不如的國度裡,為什麼你不做一個十九世紀裡的英國人?而偏承受起這悲慘的命運。你是如何痛苦地延着殘喘才死去呀!一點好的休養,一點好的慰安,你曾有過麼?你可以向廣大的世界追問去。可是,朋友呀,這裡早已留不着你了,甚至連你的詩章。
如我是一個寫小説的好手,我會把你美麗的面影塑像,但我這時候不能夠瑣瑣碎碎了;如我是一個權威的評價者,我可以把你捧進文藝的史冊裡,但我還是可憐地無能,我只能夠吿訴別人,你是:
名字呌作易椿年,寫過許多詩,社會沒有給他什麼名譽。因為染了很深的肺病,進醫院才不過四天,便沒有呼吸了。那一個清早,是一九三七年一月十六日,年紀才不過二十二歲。
最後,我覺得:哀悼什麼呢,生時別人對他少冷淡一些不就是更好嗎?
選自一九三七年三月香港《南風》出世號
五、記錄與報道
論日報漸行於中土/王韜
泰西日報。約昉於國朝康熙時。日耳曼刊錄最先。而行之日盛。他國皆厲禁。凡關國事軍情。例不許印。妄置末論者。輒寘諸獄。後禁稍弛而行亦漸廣。英法美各國皆繼之而興。僻壤偏隅無不徧及。而閲者亦日眾。然法國所刊閭閻隱密報。法廷聞之。立加禁斥。誠以日報之例。不得譏剌人之隱事也。
西國之為日報主筆者。必精其選。非絕倫超羣者。不得預其列。今日雲蒸霞蔚。持論蠭起。無一不為庶人之清議。其立論一秉公平。其居心務期誠正。如英國之泰晤士。人仰之幾如泰山北斗。國家有大事。皆視其所言以為準則。蓋主筆之所持衡。人心之所趨向也。美國日報。一日至頒發十萬張。可謂盛矣。大日報館至用電報傳遞。以速排印。夫豈第不脛而走也哉。
華地之行日報而出之以華字者。則自西儒馬禮遜始。所刻東西洋每月統紀傳是也。時在嘉慶末年。同時麥君都思亦著特選撮要。月印一冊。然皆不久卽廢。後繼之者久已無人。咸豐三年。始有遐邇貫珍刻於香港。理學士雅各麥領事華陀主其事。七年。六合叢談刻於上海。偉烈亞力主其事。採搜頗廣。同時有中外新報刻於甯波。瑪高溫應理思迭主其事。同治元年。上海刊中西雜述。英人麥嘉湖主其事。嗣皆告止。近則上海刊有教會新報。七日一編。後改為萬國公報。林君樂知主其事。而中西聞見錄亦刊於京師。艾君約瑟丁君韙良主其事。顧此皆每月一編者。兼講格致雜學。器藝新法。尚於時事簡略。
惟香港孖剌之中外新報。仿西國日報式例。間日刊印。始於咸豐四五年間。至今漸行日遠。其他處效之者。上海字林之新報。廣州惠愛館之七日錄。又港中西洋人羅郎也之近事編錄。相繼叠出。三四年間。又益之以德臣之華字日報。而我局之循環日報行之亦已二年。上海則設有申報。自申報行而字林之新報廢。去歲春間。粵人於上海設有匯報。旋改為彙報。近數月間。又有所謂益報。聞福州亦設有日報。但行之未廣。未得多見也。港中日報四家。上海日報兩家。皆排日頒發。惟於星房虚昴四日則停止耳。日報之漸行於中土。豈不以此可見哉。
顧秉筆之人。不可不慎加遴選。其間或非通材。未免識小而遺大。然猶其細焉者也。至其挾私訐人。自快其忿。則品斯下矣。士君子當擯之而不齒。至於採訪失實。紀載多誇。此亦近時日報之通弊。或並有之。均不得免。惟所冀者。始終持之以慎而已。
選自王韜《弢園文錄外編》,光緒九年鉛印本(《續修四庫全書》第一八五八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