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留在溫暖的腳印裏
潘耀明（世界華文旅遊文學聯會會長、《明報月刊》總編輯）
近年我與一批文友在推廣旅遊文學，於二○○五年在香港成立「世界華文旅遊文學聯會」，每兩年一度舉辦世界華文旅遊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已舉辦了七屆。
重馨是長住法國巴黎的香港作家、畫家，也是世界華文旅遊文學聯會的副理事長，參加過二、三屆研討會。
我們「聯會」的宗旨很簡明：「遨遊山水之間，把足跡變成字迹，保存歷史變遷中每一刻的文明與精神。」側重於文化之旅，把文化足跡變成文字，讓文化人之間傳閱、讀者分享，這是我們共同的心願。如果能通過旅遊進行更深層次的思考，是文化之旅的提升，這是劉再復強調的。
綜讀重馨的《法國書香遊》，一縷縷濃郁的書香氣撲鼻而來，像馥郁的法國咖啡，醰然而悠長。重馨是一個有心人，她不惜長途跋涉，去尋訪中國文化人在法國的行蹤。我們所熟悉巴金、李金發、戴望舒、朱光潛、李劼人、傅雷、蘇雪林等知名文化人的法國萍蹤行履，一一躍然於紙上。
早年學生時代，就特別喜歡巴金的作品，幾乎把他的作品都通讀一遍。讀罷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滅亡》，心潮起伏，徹夜難眠。深感那個年代的青年人，眼下世道太險，前途太黯，縱有凌雲壯志，也無從伸展，猶如飛蛾撲火，只有滅亡。巴金是中國第一代赴法的留學生，這部寫於巴金負笈法國期間的作品，是巴金創作的里程碑，舉足輕重。
為此，重馨特別跑到巴黎東面約九十公里一個倚山臨河的小古城。在這個寓言童話大師拉封丹（Jean de La Fontaine）出生的小古城，去探尋一九二七年二十三歲的李堯棠在這裏讀書、寫作的遺跡。可惜由於年代久遠、人事皆非。他筆下那慈母似聲音的古然夫人與她老伴，連同墓地已湮沒在歲月的荒涼中。
「當年巴金寄出《滅亡》的郵局已拆掉了。他買那些練習簿是在哪一間文具店？橋頭上那間他為校長夫人和小姐生日時買花的花店仍在。」重馨寫道。不管怎樣，古然夫人已隨同巴金筆下的文字，復活在讀者的心間。
還幸，重馨在那邊遇到一位歷史研究家，更是拉封丹中學的英語老師，他曾與一位巴金研究專家共同編輯巴金紀念冊。這說明日月嬗變，人事滄桑，巴金歷經歲月長河流淌的沖洗，仍然活在小城的記憶中。
只舉上面一例，以概其餘。重馨處處履痕，用樸實的文字，為我們敲開一道道歲月冰封、歷史塵封的重門疊戶，去慰藉那一顆顆疲乏於現代社會浮躁、倥傯的心。
走筆至此，我想起巴金的一句話：「我唯一的心願是：化作泥土，留在人們溫暖的腳印裏。」重馨正是踏着這些文化人的腳印，力圖去拭掉塵封在歲月裏的文人足跡，並重現昔日那一顆顆溫暖躍動的赤子之心。
二○二一年六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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