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不可愛動物派對》是一本可愛的繪本。它有風趣的故事,幽默的對白,生動的造型與溫馨的色彩。但不要以為它只是一個甜蜜溫柔的「棉花糖」故事,在它表面的柔軟下隱藏著犀利的思考,它也許會帶給小讀者對日常生活的一點兒輕盈的迷惑,甚至還會顛覆小讀者對「可愛」的理解。而閱讀帶來的這種迷惑與顛覆是好的,這正是閱讀的意義所在--閱讀幫助讀者體驗更廣闊的生活、認識更豐富的自我。
動物城裏有許多被認為是可愛的動物,比如小狗、小貓、兔子、熊貓、小豬……也有許多被認為是不可愛的動物,比如鱷魚、刺蝟、豪豬、毛毛蟲、穿山甲、蚯蚓、壁虎、變色龍……我們不妨思考兩個問題:第一,什麼是可愛,什麼又是不可愛?第二,由誰來判定是否可愛?
首先,被稱為「可愛動物」的動物有什麼共同特徵呢?他們溫和友好,容貌端正,常常是人們生活中的朋友,或者經常出現在繪本和童話故事中。而那些較少在人們生活中或繪本中出現的動物,那些即使出現也多扮演反派、富於攻擊性的動物,那些奇形怪狀、習性獨特的動物,則被稱為「不可愛動物」。由此可以歸納出:動物越是讓人感到陌生、奇特、危險,就越是不可愛。接下來的問題是,他們對誰來說不可愛?答案顯而易見:人類。是人類而不是動物認為他們不可愛。那麼,作為動物,為什麼要由人類來決斷可愛與否呢?
但動物城裏偏偏沿襲著這樣的習慣,動物們因人類的喜好而被分為可愛動物與不可愛動物,並因之擁有著不同的權利。可愛動物們經常開派對,而看起來不那麼可愛的動物們從來沒有被邀請參加派對。動物城裏這樣的日常生活是不是有些不對頭呢?小讀者會不會覺得這樣有點兒不公平呢?
至少,鱷魚這樣覺得。於是他想出了辦法來改變這種不公平的生活。他的辦法就是讓自己來下定義。
鱷魚首先來定義派對。到底什麼才是派對呢?派對不就是大家在一起開心的聚會嗎?重要的是「在一起開心」,而不是「必須和誰在一起」。雖然習慣上,派對是可愛動物們的聚會,但誰說不可愛的動物們就不能在一起開心呢?所以,鱷魚給許多被人類認為不那麼可愛的動物們發了邀請函。於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派對--不可愛動物派對開始了。
鱷魚舉辦的派對進一步定義了可愛。如果撇開人類的成見,難道刺蝟、豪豬、毛毛蟲刺氣球不可愛嗎?玩捉迷藏的變色龍和蚯蚓不可愛嗎?跳起舞的穿山甲、噴起水的大象,不都是很可愛嗎?至少小狗和小貓是這麼認為的,他們喬裝打扮成狼和虎,就是為了讓自己也擁有這種新型的可愛--凶巴巴、髒兮兮、牙齒尖尖、爪子尖尖……誰說這些特徵就不可愛了呢?
不可愛動物派對也為所有角色重新定義了生活。生活不只是蜷縮在自己的舒適區裏自娛自樂,生活還需要走出舒適區,到陌生的區域去,結交更多的朋友,探索更多的奧秘,獲得更多的歡樂。鱷魚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發出了不可愛動物派對邀請函;接到邀請函的每一隻不可愛動物都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來參加前所未有的一次派對;小貓和小狗也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到和自己不在一個圈子裏的動物們中去。畢竟,派對的真正奧義是在一起開心嘛,誰在哪個圈子、誰長得可愛與否、誰的頭上貼著什麼標籤--這些才是無足輕重的呢。
小朋友們要想像鱷魚一樣學會定義自己的人生,除了要像鱷魚一樣勇敢,敢於打破習慣,去拓展自己的生活,還要具備兩種能力:一是像鱷魚一樣有創造力,可以數數看,鱷魚發明了多少種有趣的遊戲?二是像鱷魚一樣有包容心,可以想想看,當鱷魚發現小狗和小貓混進不可愛動物派對之後,為什麼會說「原來,還有化裝來參加派對的啊!這個派對真是太好玩了」?
有了勇敢、創造力和包容心,我們就能學會定義自己的人生,走自己的路,舉辦自己的派對,過上幸福的一生。希望多年以後,我們回顧往事時,會說:「這個人生真是太好玩了。」
——《學會定義自己的人生》兒童文學作家、浙江師範大學副教授 常立/文
之所以會寫《不可愛動物派對》這個故事,可能和我童年時期的經歷有關。幼稚園時,我當過兩次插班生,一到新的班級我總會被某一個小團體排斥,這讓我倍感孤獨。融入某一個團體,似乎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成為我的一個巨大挑戰。
童年的這種經歷引發了我的思考。「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人都有歸屬感的需求,需要歸屬某一個集體。孩子們更是如此,沒有一個孩子願意被孤立。那麼,我們該如何正確引導孩子們的社交行為呢?
故事發生所在地動物城就是一個小小的社會,其中擬人化的動物們便是學習如何社會化、如何與同伴交往的孩子們的化身。我希望能通過這個故事給孩子們一些啟發。
一開始,故事中的動物們分為兩大陣營--「可愛動物」和「不可愛動物」--動物們在拉幫結派呢。其實,拉幫結派是孩子們在發展社會性認識、學習社交的過程中必然會出現的階段。
這個時期,我們要引導孩子們拋開偏見,用一顆寬容的心學會接納與自己不一樣的人。外貌、智商、家境等天生條件不應該成為阻礙人與人交往的樊籬。
因此,我賦予故事主角鱷魚豁達包容的心態,雖然他被可愛動物們的派對所排斥,但是他卻欣然接納了化裝混進不可愛動物派對的可愛動物。
孩子們的成長會受環境影響,越是豐富多元的群體環境,越能給孩子們的成長提供豐富的養料,幫助他們塑造健全完善的人格,培養他們的社交智慧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所以,我為故事設計了一個大融合大團圓的結局,可愛動物們和不可愛動物們舉辦了一個盛大的化裝派對。每個動物都化裝參加派對,此時外表已經不再成為他們能否參加派對的因素。這是一個豐富多元的群體環境,看看動物們在這個派對上充滿奇思異想的裝扮吧。這時候,無論是可愛動物還是不可愛動物,都在這個不再單一的環境裏變得更富有創造力,也更有活力。
這個看似簡單的故事也包含著這樣的隱喻:兒童從單一的個體到加入小團體再到走向豐富多元的群體,才能完成社會化的過程。這個過程將為他們最終走向廣闊的世界做好充分的鋪墊。
孩子們可以擁有豁達的胸懷,保持個性的同時能夠適應環境、融入群體,活出精彩的人生。這大概也是我對女兒暖暖和正在閱讀這本繪本的孩子們的期待。
——《動物派對裏的社交智慧》孫昱/文
其實在還沒有看到孫昱寫的《不可愛動物派對》的文稿之前,我就想過:為什麼只有外形喜人的動物滅絕了讓人扼腕?但醜醜的瀕危動物在苟延殘喘,卻鮮有人提?延伸的想法還有:新聞寫某人遭受重大挫折或者取得巨大成就時,多半要提一下他現在或是曾經的容貌,並附上一張體面的照片,難道長得不好看就不足以引起人們的同情或者是崇拜?流行文化中的主角,為何總是千篇一律的天生麗質?人們對美趨之若鶩,對醜避之不及,可到底什麼是美?什麼是醜?
拿到文稿時,我發現自己的這些零散想法跟作者所要探討的主題不謀而合。
故事的主角鱷魚不是傳統意義上好看的繪本主人公,配角們的外貌也不討人喜愛。他們被定義為「不可愛動物」。但我覺得就算外貌不可愛不討喜,也不應該是可怕的。於是在構思人設時,儘量揚長避短,讓他們以醜萌的姿態出現,膚色和服飾也多用柔和的色調。比如鱷魚雖然身材比例不協調,身上長滿黏糊糊的鱗片,巨大的嘴巴裏露出稀稀拉拉的牙齒,但是他卻時常展露害羞而友善的微笑。
設計好動物城裏可愛和不可愛的角色後,我便安排他們在這個看似平靜祥和,實則美醜陣營彼此割裂的小社會中陸續登場了。
在第一對頁,首先展示了動物城的一角,大家過得有條不紊。右下角的窗戶裏,主人公鱷魚托著下巴、望著鏡子,可能正困擾於自己不可愛的外貌。
在第三對頁,鱷魚在街角和窗外的樹上偷偷地探望那個他想加入卻永遠也收不到邀請函的可愛動物派對。與之呼應的是第八對頁右邊的小貓和小狗,他們在鱷魚家窗外流著口水偷看不可愛動物們大快朵頤。
第四對頁是一個特寫,我希望通過鱷魚桌面的擺設來表現他其實是一個非常有生活情趣的人,胺魚檯燈和蠕蟲靠背椅展示了他的個人審美。既然不能加入可愛動物派對,那就勇敢地舉辦一個屬於自己這類人的派對,邀請所有不被大眾審美接受的動物參加。從這一對頁開始,故事出現了轉折。
接下來的情節發展很順利:不可愛動物們在鱷魚的精心安排下利用各自的外形特徵做了好多遊戲。他們忘記了長相、忘記了自卑,玩得不亦樂乎。歡笑聲和美食的香味吸引了邀請名單之外的新客人--「小狼」和「小老虎」,他倆被鱷魚熱情地接納了。「小狼」和「小老虎」是兩個冒險者,他們精心裝扮了一番,把皮毛染成猛獸的顏色,還黏上了假獠牙和假爪子。故事到這裏出現了有趣的反轉,世人都想變美,可他倆卻反其道而行之,產生了反諷效果。最後一場酣暢淋漓的淋浴使得真相大白,假獠牙假爪子掉了一地,而醜醜的派對主人們卻毫不在意,繼續歡歌笑語。在最後一個畫面,他們打破外貌偏見,舉辦了一場所有動物都能參加的全民派對。整個動物城在這場化裝派對中真正融合在一起,他們都很可愛。
為了增加讀圖的樂趣,我在圖畫中安排了不少細節,比如動物城屋頂的花紋,站在路邊圍觀搶修下水道的倉鼠一家;
鱷魚房間裏癡迷燈光的飛蟲,書桌上擺放的十二生肖郵票;派對中造型怪異的蛋糕、蚊子果凍、蜘蛛餅乾和帶眼球圖案的派對帽,還有鱷魚家反復出鏡的那塊門墊上的水滴魚--全世界公認最醜的動物之一。
畫完這本書,我希望它能提醒人們不要以貌取人,不要簡單地定義「美」和「醜」,應該用心去發現和接納每一件事物中蘊含的獨特之美。
——《發現事物的獨特之美》鐘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