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宋人蔣捷詞中說,到了老年兩鬢斑白時再聽雨聲,和少年聽雨、壯年聽雨的心情很不一樣,我很有同感。據說,好些人年輕時都愛文學,我也不例外,當年寫過小說寫過劇本,大學畢業後也曾經對古典文學很有興趣,居然一連出版過四本文學論著,就是《古詩文要籍敘錄》《想象力的世界》《唐詩選註》和這本《漢字的魔方》,可是,很快我就從文學轉到史學,差不多三十年再也沒有回頭。最終沒有走上文學研究之路,現在想來是必然。
1980 年代末,自覺對文學閱讀還有感覺,對新文學理論也有興趣。那時,對傳統古典文學研究者凡講詩歌藝術,總是憑着印象談感受很不滿,覺得不僅和詩歌隔了一層,而且越俎代庖很像「嚼飯與人」,更對這種研究忽略中國詩的漢字特性相當有意見,所以寫了這麼一本書。原來香港中華書局 1989 年初版中有,而後來修訂本中被我刪去的,就有一小節叫「漢詩是漢字寫成的」,其實就是當初撰寫本書的初衷。那時候,我曾設想從漢字這個基礎上,重新建立一套可靠也可用的古典中國詩歌閱讀和分析方法。
那是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末。那個時代,我似乎和很多朋友一樣,心太大,膽也太大,隨着時代變化領略了世道滄桑,所以從 1990 年起,我很少再碰文學。一方面有了自知之明,自己缺乏天馬行空的想像、細緻入微的觀察和體貼同情的體驗,早就不再做文學夢;另一方面隨着九十年代中國情勢的變化,少了一些文學的激盪感懷,多了一點對傳統與現實的理性認知,也許就是這個緣故,讓我更容易走上歷史學的道路。
不過,回看三十多年前這本小書,倒也不像揚雄那樣「悔其少作」,畢竟下過功夫,也用過心思。過去出版過本書初版的香港中華書局,願意再次出版它,讓我覺得很榮幸也很高興。想到這本書三十多年的歷史,我既要感謝現在的香港中華書局,也要感謝當年的香港中華書局,特別是讓我想起多年未見的鍾潔雄女士和危丁明先生。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