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事已成定局。
眼看新鮮溫暖的奶油流淌在林間地面上,斯利斐爾按按眉心,還是允許了翡翠把奶油刮一些起來。
當然,絕對得避開直接碰到地面的部分,免得會把不乾淨的髒東西一起吃下肚。
有了奶油,翡翠不客氣地差遣起斯利斐爾。對方既然都巡視過周圍環境了,那麼想必知道哪邊可以找到一些可以吃的果實吧。
「在下已經容許您吃奶油了。」斯利斐爾目光嚴寒,拒絕充當工具人。
「不找的話也沒關係。」翡翠放肆地往斯利斐爾身上打量,「那我就想辦法強迫你變回原形,用你沾奶油吃囉。」
「翠翠用我、用我!」瑪瑙恨不得能把翡翠的注意力全引過來,他努力揮著小手,強調自己的存在感。
斯利斐爾和翡翠有志一同地選擇忽視瑪瑙的意見,他們早就約法三章——小精靈不能吃。
「您可真是……」斯利斐爾看著笑得甜蜜的精靈王,面無表情地從齒縫裡擠出了聲音,「不要臉。」
「哪裡哪裡,我的臉不是最好看的嗎?」翡翠笑咪咪地摸著臉頰。
這一回,是斯利斐爾敗了。
他重重地嘖了一聲,挾帶一身暴雪般的森寒之氣,起身走進了樹林。等他再返回時,果然帶了一些水果回來。
翡翠將一排水果串到尖尖的樹枝上,放進老虎奶油裡滾了好幾圈,興高采烈地享受他的美食時間。
而經過方才的那段插曲,沉積在伊迪亞心頭的鬱意也稍稍淡去幾分,跟著加入享用奶油大餐的行列。
就連三名小精靈也舔了舔幾口翡翠遞來的奶油水果。
翡翠邊吃邊提起了關於他們下一個目的地的話題。
「公會那邊給的消息是,冬狼冒險團最可能會去的地方不是瓦倫蒂亞沙漠的黑市,就是蘇蘇里西亞火山那邊的。」翡翠把手指沾到的奶油舔乾淨,問起了同伴們的意見,「你們覺得我們該選哪一個?」
「哪邊有趣,就選哪邊。」縹碧無聊地在半空中擺出平躺的姿勢,彷彿將夜色當成了床鋪。像是想到什麼,他彎起天真的微笑,「要是能看到血流成河就好啦。沒錯,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縹碧禁止說話,再說一句就把你沾奶油吃,奶油果凍肯定很棒。」翡翠不客氣地剝奪了縹碧發表意見的權利。
「翠翠去哪,我們就去哪。」瑪瑙他們自然是以翡翠為主。
「瓦倫蒂亞沙漠、蘇蘇里西亞火山……」伊迪亞很認真地思索著,「如果冬狼想找相對安全的地方,想必會選擇蘇蘇里西亞火山,但是又怕他們可能反其道而行,選了瓦倫蒂亞沙漠。」
「為什麼?」在翡翠看來,火山應該比沙漠更危險才對。
伊迪亞神情轉為嚴肅,「因為瓦倫蒂亞沙漠還有一個別稱,叫作神棄之地,傳說它是被真神遺棄的地方。」
翡翠吃了一驚,連忙在腦中頻道敲起斯利斐爾,要他這個真神代理人說明一下,「那地方怎麼了?竟然會被真神遺棄?是那邊食物不好吃,還是說根本沒得吃?」
斯利斐爾深吸一口氣,才忍住想扣住翡翠後腦,把那顆綠色腦袋往地面按的衝動。
「真神不須要吃,祂們也跟您不一樣。」斯利斐爾射向翡翠的目光冷颼颼的,還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您除了吃真的就不能再想點別的嗎?」
「喔,還會想怎麼得到那些好吃的。」翡翠理所當然地說。
斯利斐爾明白了,跟翡翠計較這個根本毫無意義,還浪費時間。他乾脆忽視了先前的質問,轉回原話題上。
「真神從不曾遺棄法法依特大陸。」斯利斐爾平靜地說,「一旦祂們遺棄了,那裡連存在的意義也沒有。」
翡翠腦內自動進行了翻譯:要是真神不要那個地方的話,那地方連存在都沒機會。
「那神棄之地是怎麼回事?伊迪亞都說瓦倫蒂亞沙漠是被真神遺棄了。」翡翠繼續追問。
「世上有諸多傳說都是穿鑿附會。」斯利斐爾說道:「在下不知道為何那裡會被稱為神棄之地,但瓦倫蒂亞沙漠在最開始,是神打發時間的地方。」
「咦咦咦?什麼什麼?」翡翠這下是真的大吃一驚。
「真神會在那裡做點無傷大雅的小實驗,像是讓無數道龍捲風同時出現,測試那裡最多能塞下幾道龍捲,或是讓狂風暴雨和晴天一塊並行,或是讓寒冰凍封整片沙漠。」
……哈囉,這算哪門子的小實驗?翡翠頓覺一陣無言以對。
「翡翠?」見翡翠忽地安靜下來,伊迪亞關切地喊了一聲,「你想到什麼了嗎?」
「啊,我只是在想……」翡翠抬起眼,自然而然地接著話說下去,「瓦倫蒂亞沙漠是個怎樣的地方,它被稱為神棄之地一定會有原因的吧。」
「我沒有去過那邊,但有聽人說過,那裡的氣候相當多變而且惡劣。」伊迪亞回憶著,「例如瓦倫蒂亞沙漠外面是艷陽天,可僅僅幾步之隔,沙漠裡卻是狂風暴雨,這種現象已經到了異常的地步。如果有真神的庇護,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因此世人才會認為那裡被真神遺棄了。」
不,它沒有被真神遺棄,它只是被真神拿來當實驗場所。
雖然知道了真正答案,但翡翠也無法向伊迪亞解釋,畢竟誰會相信真神代理人就在他旁邊呢?
見翡翠似乎對瓦倫蒂亞沙漠有興趣,伊迪亞又多說了一些。
「瓦倫蒂亞沙漠雖然天氣很詭異,難以預測什麼時候會發生變化,但中央地帶比較穩定,受到的影響也相對小一點。」
「黑市該不會就在那個中央地帶?」
「對,聽說是蓋了碉堡,好幾座碉堡連在一起,裡面自成一個小小的城市,可以長時間自給自足,黑市背後聽說還有個家族負責管理。」
伊迪亞拾起一根樹枝,在地面畫出簡單地圖、打了個「×」,標出黑市所在位置。
火光輝映下,翡翠眼尖地發現伊迪亞的手背有幾枚指甲大小的黑斑點。
「伊迪亞,你的手沾到什麼了嗎?」
「這個嗎?」伊迪亞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可能是之前路上吃的野菇有問題,然後又中毒了吧。其實除了手以外,其他地方也有冒出黑點,幸好沒出現在臉上呢。不過不用擔心,暗夜族的抗毒力一向很好。」
不,我擔心的是暗夜族的腦子,說好的只有幼年期才笨呢?怎麼成年期的看起來也不太行……翡翠體貼地把吐槽吞回去,還是留給對方一個面子吧。
在伊迪亞的解說下,翡翠對瓦倫蒂亞沙漠也有了些認識。
但現在問題來了,他們究竟該選哪一邊才好?
選好了之後,還得趕緊把消息傳遞給他們的某兩位機動隊員。既然都加入繁星冒險團了,當然得乖乖地付出勞動力才可以。
翡翠苦惱地蹙著眉,吃奶油水果的動作倒是沒停過,偏偏他的視線還不時往斯利斐爾和縹碧身上遊移,像是在拿他們當配菜。
斯利斐爾勉強習慣了;縹碧打了個哆嗦,果斷隱身,不想當促進翡翠食欲的工具。
就在翡翠想用扔晶幣來做最終決定的瞬間,他的腦海中猝不及防躍出了聲音,他反射性看向了斯利斐爾。
「——任務發布。」
世界意志的聲音一如往常平板、無機質。
「請在十天之內,找到真神留下的洗澡水。」
翡翠才剛拿著水瓶往口中灌,還來不及吞嚥下去的水當場噴了出來。
如果是平時的斯利斐爾,肯定在翡翠有動作之前就先敏銳地察覺到不妥,繼而靈活避開危機。
但也許是世界意志這次發布的任務太出人意表,饒是素來冷淡自持的真神代理人也被任務內容震懾住,於是造成了一次悲劇的發生。
那些水成功噴到了斯利斐爾的臉上。
「嗚哇!翠翠好髒!噴出來了!」珊瑚哇哇大叫,「斯利斐爾髒髒了!」
珍珠掏出迷你手帕,體貼地遞給了翡翠。
瑪瑙一臉羨慕嫉妒,他也想被這樣洗臉。
冰涼的濕意讓斯利斐爾回過神來,他靜靜地看向始作俑者,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左眼明明白白地寫著「宰了您」,右眼則寫著「您可以去死了」。
斯利斐爾越沉默,周遭的氣氛就越可怕,空氣如同被凍結住,就像有一股無形的重量壓在眾人身上。
「呃……」翡翠露出討好的笑,把珍珠出借的迷你小手帕舉起來,「擦一下?」
斯利斐爾冷冰冰地剜了翡翠一眼,沒伸手接過,那大小壓根吸收不了多少水。他拿出自己雪白的手帕,面無表情地把沾到的液體全擦乾。
「擦掉了……好可惜。」瑪瑙眼巴巴地瞅著斯利斐爾,「斯利斐爾太不珍惜了,那是翠翠噴出來的。如果是我,一定會想辦法保留下來。」
「咳,這個真的就不用了。」翡翠再怎麼自戀,也不認為自己噴出的一口水像金子一般貴重。
直到斯利斐爾把手帕變不見,瑪瑙才收回依依不捨的眼神。
姑且不論自己把水噴到斯利斐爾臉上,差點激出對方殺意這件事,翡翠和斯利斐爾對望一眼,對於他們接下來該怎麼選已經非常明確了。
世界意志發布的第一輪任務總是看起來莫名其妙,有時甚至到了荒謬的地步,但往往會跟他們目前正在做的委託有著莫大的連繫。
翡翠毫不猶豫地順著世界任務的指引做出了決定。
下一個目的地,瓦倫蒂亞沙漠。
神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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